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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困代际传递对主观幸福感影响机制分析

2019-12-19葛传路牛晓冬

统计与信息论坛 2019年12期
关键词:代际主观幸福感

葛传路,梁 虎,牛晓冬

(1.北京师范大学 经济与工商管理学院,北京100875;2.武汉大学 经济与管理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2; 3.西北政法大学 经济学院,陕西 西安 710122)

一、引言

贫困是当前世界各国政府在社会发展中必须直面的核心问题之一,消除一切形式的贫困是联合国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中的首要目标。中国改革开放40多年来,经济建设取得举世瞩目的成就,居民收入大幅提高,贫困人口显著减少。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改革开放40年来,中国累计减少农村贫困人口7.4亿。特别是近几年,中国政府通过“精准扶贫”和“五个一批”工程等政策,使贫困人口进一步减少。但中国居民收入增长的同时,贫富差距问题也日渐严峻,基尼系数保持在国际警戒线(0.4)以上,而且存在贫困代际传递的问题。已有研究指出,中国贫困家庭的孩子进入社会后并没有实现收入和地位的实质性改善,有较大可能重返贫困境地[1]。

贫富差距与贫困代际传递影响人们对现实生活的满足感,这种满足感可以体现居民的幸福感。提升幸福感既是居民生活的主要目标,也是党和政府的重要追求之一[2]。中国共产党十八届三中全会和十九大报告均提到要为人民谋幸福,提升居民幸福感对社会和谐稳定具有重要意义。因此,在中国改革红利不断释放,人民群众整体的获得感、幸福感和安全感不断提高之时,探究陷入贫困代际传递的相对贫困人口具有怎么样的幸福感以及影响其幸福感的机制也就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所以,本文对此进行了分析和探讨,并检验了贫困代际传递对居民主观幸福感的影响机制。

与已有研究相比,本文的贡献主要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1)从提高主观幸福感的角度,探讨了当下精准扶贫、阻断贫困代际传递的现实意义,为扶贫工作的开展提供了更多的理论和实证支持。(2)从社会公平、阶层流动机会和社会信任的视角,剖析了贫困代际传递影响居民主观幸福感的作用机制,为提升居民幸福感提供了更多的政策选择。(3)将受访者受访时的个人情绪状态纳入分析中,检验了情绪作为一种中介变量在贫困代际传递对幸福感影响中的调节作用。

二、文献回顾和理论假设

主观幸福感是人在外部因素作用下产生的一种主观感受。研究显示,宏观层面的经济发展水平、政府质量、公共政策、社会就业、民族和宗教等因素以及微观层面的性别、年龄、婚姻状况、受教育程度和社会资本等都对幸福感产生显著影响。从已有文献看,学界关注的重点之一是与收入相关的因素对居民主观幸福感的影响。Gori-Maia发现个人幸福感随着个人收入的增加而增加,但随着邻里收入的增加而降低[3]。邻里收入与个人收入之间体现一种相对收入的概念,而相对收入背后又反映收入不平等程度。有证据表明,收入不平等与再分配偏好对主观幸福感有显著的负面影响,收入不公平感对居民幸福感的影响要比相对收入和绝对收入更高[4-5]。另外,李江一等还发现家庭相对资产对幸福感具有正的“示范效应”,负债的增加会显著降低幸福感[6]。

收入、家庭资产、负债等是家庭经济状况的衡量指标。一般而言,贫困代际传递的家庭收入较低、家庭资产较少并且可能存在较多负债。贫困代际传递折射出家庭收入一直保持在较低水平,而中国的贫富差距又多年处于较高水平,因此存在一种长期相互比较的条件。社会比较理论认为,人具有与他人进行比较的倾向。研究指出,与非贫困家庭相比,贫困家庭子女在受教育水平、上学机会、就业状况以及医疗保险等方面都处于明显劣势[7]。相对剥削理论也指出,当人们将自己的处境与某种标准或某种参照物相比较而发现自己处于劣势时,将产生不同程度的被剥夺感,这种感觉会导致情绪消极,经常表现为愤怒、怨恨或不满。在自己的子女因贫困导致处于劣势时,他们可能会产生强烈的被剥削感,而这种被剥削感又会影响其对幸福感的评价。

但需要指出的是,收入、财产等只是影响个体幸福感的部分而不是全部因素。适应水平理论提到,人的积极本性会促使人们去适应新的环境[8]。贫困代际传递并不是一种暂时性的冲击,它是一种长期持续性的状态。在持续的贫困环境中,人们可能已经适应了这种贫困环境,即贫困代际传递可能缓解了贫困对居民幸福感的部分消极影响。不过,Reyes-Garcia等认为在解释样本主观幸福感方面,社会比较相对于适应性有更强的影响[9]。基于以上分析,提出假设1:

H1:贫困代际传递对居民主观幸福感会产生消极影响,但同时也使居民对贫困产生一定的适应性,从而部分缓解贫困对主观幸福感的消极影响。

如果假设1得到验证,即贫困代际传递确实会降低居民的主观幸福感,则它通过何种机制影响主观幸福感也就成为进一步分析的重点。从已有文献看,社会公平感知、阶层流动、社会信任以及情绪等几个方面可能是其发挥影响的中介因素。

首先,贫困代际传递表明这些居民长期处于低收入水平。在贫富差距较大的背景下,他们可能会对收入现状产生不公平感,而居民收入公平的感知对主观幸福感存在显著影响[10]。另外,根据归因理论,当自身收入状况长期得不到明显改善时,贫困代际传递居民可能会将自身贫困现状归结于社会其他条件的不公,导致不公平感超出收入本身,扩展到更多层面,从而影响其对整个社会的公平感知。而且,不公平感往往会带来一系列负面情绪,包括沮丧、怨恨和愤怒等,从而进一步影响主观幸福感[11]。据此,提出假设2:

H2:贫困代际传递通过居民的社会公平感知影响他们对主观幸福感的评价。

其次,Alesina等发现美国社会流动性相对欧洲社会要高,所以相比贫困的欧洲人,贫困的美国人相信自己可以更好地改善收入,幸福感更高[12]。这表明贫困群体的幸福感不仅取决于当前的收入状况,还取决于他们对改变现状的预期。社会流动的机会越公平,预期能够改变现状的可能性越大,其幸福感可能越高。社会就业流动性感知对个体未来经济增长的预期能够产生直接影响。因为社会就业流动性越高,成果共享越公平,社会底层改变现状的概率也就越大,而社会就业流动性与个体的主观幸福感存在正向关系[13]。贫困代际传递使得家庭的经济地位长期处于社会底层,导致居民对改变自身状况的可能性没有过高的期待,从而影响他们对社会阶层流动性的认知。所以,提出假设3:

H3:贫困代际传递通过居民的阶层流动认知影响他们对主观幸福感的评价。

再次,贫困代际传递的文化理论提到,穷人可能会形成一种贫困文化,影响后代价值观和行为方式,最终导致对权威的不信任[14]。不仅如此,长期处于社会经济底层的贫困代际传递家庭可能会与其他社区成员之间存在脱节和分化,使贫困代际传递的家庭更加不信任他人[15]。贫困文化以及与社区成员间的脱节和分化降低了贫困代际传递家庭的社会信任,而社会信任又是社会资本的重要组成部分。Bian等指出社会资本对主观幸福感存在正向影响,幸福感会随着对他人和机构的信任增多而增加[16]。因此,提出假设4:

H4:贫困代际传递通过居民的社会信任来影响他们对主观幸福感的评价。

最后,贫困心理陷阱理论认为,贫困可能诱发贫困心理特征(包括对个人情感和压力的影响),从而影响人的经济行为,使穷人陷入贫困心理陷阱而难以摆脱贫困[17]。这表明存在贫困代际传递的居民,其个人情感和压力与非贫困居民相比可能已经发生明显改变。其他证据也显示,贫困对人们的精神健康状况会产生显著影响,给人带来压力并导致消极的情感状态[18]。主观幸福感又是对个人幸福、生活满意度和情绪的综合体现。其中,情绪一般又反映个体在一段时间内的心理状态。因此,贫困代际传递可能通过个体情感和感受到的压力影响他们对现实生活的感受以及对个人幸福感的主观评价。基于以上分析,提出假设5:

H5:贫困代际传递通过居民的情绪来影响他们对主观幸福感的评价。

三、数据来源和幸福感现状

(一)数据来源

本文使用的数据全部来自于中国综合社会调查(Chinese General Social Survey,CGSS)2015年的数据。依据问卷中的三个问题确定贫困代际传递居民。第一个问题是“您觉得15岁的时候,您家和当时普通的中国家庭相比,收入情况怎样?”;第二个问题是“您家的家庭经济状况在当地属于哪一档?”。具体的选项有“1=远低于平均水平”“2=低于平均水平”“3=差不多就是平均水平”“4=高于平均水平”“5=远高于平均水平”。根据受访者的回答,将“1=远低于平均水平”“2=低于平均水平”视为贫困家庭。为进一步确定贫困的代际传递,又借助问卷中第三个问题“请问您有几个子女(包括继子继女、养子养女在内)?”。如果受访者在第一个和第二个问题中回答自己的经济状况属于贫困家庭,并且第三个问题中回答已经有子女,则表明受访者已经成家,故将其视为贫困代际传递家庭。在数据整理过程中,删除了确定贫困代际传递家庭时关键变量缺失、变量存在异常值、缺失值较多以及不符合研究要求的样本,最终得到有效样本1 570个。

(二)居民主观幸福感现状

数据的调查问卷用Likert五级量表法将居民对幸福感的评价进行定序量化。衡量受访者的主观幸福感的问题是“总的来说您觉得生活是否幸福?”。其中,“1=非常不幸福”“2=比较不幸福”“3=说不上幸福不幸福”“4=比较幸福”“5=非常幸福”。所有居民、非贫困居民、贫困居民(包括代际传递的贫困居民和非代际传递的贫困居民)、代际传递的贫困居民和非代际传递的贫困居民对主观幸福感的评价见表1。所有居民幸福感评价的Likert值为3.856 7,其中非贫困居民幸福感的Likert值为4.038 7,代际传递贫困居民幸福感的Likert值为3.616 1,代际传递贫困居民的幸福感明显低于非贫困居民的幸福感。同时,可以看到非代际传递贫困居民幸福感Likert值为3.518 3,略低于代际传递贫困居民。根据适应水平理论,初步判断代际传递贫困居民可能对贫困环境存在一定的适应性。

表1 居民主观幸福感的Likert值

四、研究方法和变量选择

(一)贫困代际传递影响居民幸福感的研究方法

=Xα+εi(i=1,2,3,…,n)

(1)

(2)

(2)式中,β1<β2<β3<β4是待估参数,称之为切点。所以回归方程可以设定如下:

(3)

(3)式中,j=1,2,3,4,5,表示Likert量表中居民幸福感评价;Poor为核心解释变量——贫困代际传递;φ为与Poor对应的回归系数,表示贫困代际传递对居民幸福的影响方向,如果φ显著,则表示贫困代际传递对于个人主观幸福感存在显著影响;xi为控制变量指标;δi为与xi对应的回归系数,符号表示解释变量对居民幸福感的影响方向;γj为模型的截距参数。

(二)变量选择

1.主观幸福感。本文的被解释变量——居民幸福感的具体界定如上文所示。同时,又将主观幸福感指标设置成哑变量的形式,把选择“4=比较幸福”“5=非常幸福”两个选项的样本赋值为1,选择其他选项的赋值为0,以此作为衡量主观幸福感的另一个指标(1)使用主观幸福感的哑变量指标,本文还使用logit模型进行回归以作为稳健性检验。。

2.贫困代际传递。本文的核心解释变量是受访者家庭是否发生贫困代际传递,具体确定方式如上文所示。

3.控制变量。根据已有研究以及经验判断,选择性别、年龄、年龄的平方项、受教育程度、家庭收入、子女数量、政治面貌、婚姻状况、健康状况等作为控制变量。为了消除城乡和不同省区之间社会经济条件给受访者幸福感带来的影响,本文还增加了城乡和省区变量。具体变量设定及描述性统计如表2、表3所示。

(三)影响机制的检验

1.模型构建

为了对影响机制进行检验,本文构建了如下模型:

(4)

其中,X是作用因素,分别代表社会公平感知、阶层流动、社会信任以及受访者心理状态;n取值为1到4;m为X对应的回归系数,符号表示解释变量对居民幸福感的影响方向;Poor*X是贫困代际传递和机制的交互项,l是其系数,是本文需要重点关注的对象,用于说明贫困代际传递影响居民主观幸福感的机制是否存在。

表2 变量说明

表3 变量描述性统计

2.变量定义

(1)社会公平认知(Fair)[19]。本文将问卷中问题“总的来说,你认为当今的社会公不公平?”作为衡量受访者社会公平感的指标。回答选项有“1=完全不公平”“2=比较不公平”“3=说不上公平也说不上不公平”“4=比较公平”“5=完全公平”。

(2)阶层流动机会(Status)。本文使用问卷中问题——“在我们这个社会,工人和农民的后代与其他人的后代一样,有同样多的机会成为有钱人、有地位的人”作为阶层流动可能性的衡量指标,选项有“1=非常同意”“2=同意”“3=无所谓”“4=不同意”“5=非常不同意”。本文将选项1和选项2视为存在阶层流动机会,其余选项视为不认为存在机会公平。

(3)社会信任(Trust)。利用问卷中问题“总的来说,您同不同意在这个社会上,绝大多数人是可以信任的?”作为社会信任的衡量指标,选项1-5分别表示从非常不同意到非常同意。

(4)情绪(Emotion)。情绪状态利用问题“在过去的四周中,您感到心情抑郁或沮丧的频繁程度是?”来衡量,备选项包括了“1=总是”“2=经常”“3=有时”“4=很少”“5=从不”。

五、计量结果与分析

(一)贫困代际传递对主观幸福感的影响

表4汇报了贫困代际传递对居民主观幸福感影响的有序Logit回归(2)自变量(不包括省际和年龄的平方项)的方差膨胀因子最大值为1.85,小于10,平均值为1.38,小于2,说明模型不存在多重共线性问题。link检验时,hatsq的p值为0.12,没有拒绝hatsq系数为0的假设,所以模型设定也没有遗漏重要解释变量。系数及边际效应。整体来看,各变量对受访者的主观幸福感基本都产生了显著性影响。在有序Logit回归中,贫困代际传递在1%的显著性水平上显著为负,说明贫困代际传递确实负向影响了受访者的主观幸福感。

表4 有序logit回归系数及边际效应

注:*、**、***分别代表10%、5%和1%的显著性水平,下同。

从其他变量看,性别对主观幸福感的影响存在显著性影响,女性的幸福感可能要高于男性;年龄对居民幸福感存在非线性影响;教育、家庭收入、子女数量、健康状况、婚姻状况等都对受访者的主观幸福感评价产生积极影响。

鉴于在非线性模型中,样本均值处的个体行为并不等于个体的平均行为,借鉴梁虎和罗剑朝的研究,本文使用平均边际效应,分析在自变量影响下居民幸福感不同类别取值的变化情况[20]。从有序Logit模型的边际效应估计结果可以看到,贫困代际传递使受访者感到“非常不幸福”的概率上升了0.7%,“比较不幸福”和“说不上幸福和不幸福”的概率分别提升了2.7%和4.7%。与此同时,居民认为自己“比较幸福”和“非常幸福”的概率分别下降了1.5%和6.7%。这进一步说明贫困代际传递显著降低了居民的主观幸福感。

根据适应水平理论,长期处于贫困状态的贫困代际传递家庭居民可能已经对现有贫困生活产生了一定的适应性,贫困对他们主观幸福感的影响可能得到一定程度的调节[21]。而对于那些父辈家庭经济状况较好而如今陷入贫困的受访者而言,他们的经济地位与之前的相比有一定的落差。根据社会比较理论和参照点理论,这种落差可能会使他们对现状产生更多的不满,因而会感觉更加的不幸福。因此,本文设置贫困非代际传递的虚拟变量,将贫困非代际传递和贫困代际传递的变量同时带入OLS回归以及Logit回归模型对此进行了检验(见表5)。从表中可以看到,不管OLS回归系数还是Logit模型的边际效应,贫困非贫困代际传递的值比贫困代际传递的值要高,说明相比贫困代际传递样本,父辈经济状况好而现在贫困可能对主观幸福感的负向影响更大。所以整体来看,本文的研究假设1得到了验证。

表5 OLS回归以及Logit回归模型检验

图1 倾向得分的经验密度(上)以及共同取值范围(下)

(二)稳健性检验和内生性处理

本文还使用Logit模型和OLS回归对上述结果进行了稳健性检验,在Logit模型中,将主观幸福感1作为因变量。在OLS回归中,将主观幸福感2作为因变量,回归结果符号及显著性基本一致。

由于贫困代际传递居民和其它居民可能存在严重的“自选择”行为,为降低样本由于“自选择”带来的“选择偏差”、有偏估计和文章内生性问题产生的影响,使结果更加稳健,本文还使用倾向得分匹配(PSM)进行稳健性检验。检验采用Logit逐步回归的方法筛选出能够显著判断两者差异的变量,并用Logit模型计算倾向得分。通过图1可以看到,大多数观测值均在共同取值范围内,样本损失比较少,共同支撑域条件比较好。

根据倾向性得分,本文使用最近邻匹配方法、半径匹配和核匹配三种方法进行匹配(此处使用主观幸福感2作为因变量)。鉴于篇幅,本文汇报了比较常用的最近邻匹配法的匹配结果(如表6所示)。处理组为发生贫困代际传递的样本,控制组为没有发生贫困代际传递的样本。匹配之后,只保留与贫困代际传递组(处理组)倾向性得分最为近似的样本,删除没有匹配成功的样本。表6清楚地表明,进行匹配之后,两组的分布变得较为类似,匹配后变量不再显著,匹配效果较佳。

表6 最近邻匹配变量误差的消减

表7 基于各种匹配方法的(ATT)

利用上述三种方法,采用Bootstrap抽样400次对贫困代际传递的平均处理效应(ATT)进行检验(见表7)。从表7可以看到,三种匹配方法处理效应比较接近。使用不同回归方法并控制内生性问题后,结果仍显著为负,证明贫困代际传递确实降低了居民主观幸福感。另外,本文还将贫困分成代际传递贫困和非代际传递贫困样本,使用PSM对居民因贫困代际传递而产生的适应性进行稳健性检验。图2表示倾向得分的经验密度图,可以看到共同支撑域条件较佳,样本损失较少,匹配后的误差消减情况也较好。最终处理效应结果如表8所示,非代际传递贫困对居民幸福感的负向影响要大于贫困代际传递。

表8 贫困非代际传递和贫困代际传递

图2 贫困非代际传递(上)和贫困代际传递(下)倾向得分的经验密度

(三)作用机制的检验

上述的实证结果表明本文的研究假设1是成立的。在本部分中,对上述分析作用机制的其它研究假设进行实证检验。

社会公平感知和阶层流动的调节作用如表9所示。在具体分析中,我们分别将社会公平感知、社会公平感知与贫困代际传递的交互项、阶层流动认知(Status)以及阶层流动认知与贫因代际传递的交互项分别代入模型中。从表中第一列和第二列数据可以看到,不管是用幸福感1指标还是幸福感2指标,社会公平感知对主观幸福感都具有正向影响,社会公平感越强,主观幸福感越高。而社会公平与代际传递的交互项系数显著为负,说明贫困代际传递可能是通过降低受访者的社会公平感受来降低他们对主观幸福感的评价。第三列和第四列的数据结果显示,阶层流动机会对主观幸福感存在显著正向影响,阶层流动机会与贫困代际传递交互项系数显著为负,说明贫困代际传递通过影响受访者对阶层流动机会的感知来影响主观幸福感。社会信任和个人情绪的调节作用如表10所示。同样将社会信任(Trust)、社会信任与贫困代际传递的交互项、负面情绪(Emotion)、负面情绪与贫困代际传递的交互项代入模型中。可以看到,社会信任的增加的确对幸福感产生积极影响,而社会信任和贫困代际传递的交互项系数显著为负,说明贫困代际传递通过影响受访者的社会信任水平降低了其主观幸福感。可以发现,受访者近期心情状况对主观幸福感的评价产生显著影响。近期情绪状态越好,主观幸福感的评价越高,但是贫困代际传递与心情状况的交互项为负,说明贫困代际传递带来的负向情绪会负向影响受访者对幸福感的主观感知。

表9 社会公平和阶层流动的调节作用

表10 社会信任和负面情绪的调节作用

六、结论与建议

本文利用中国综合社会调查(CGSS)2015年的数据实证检验了家庭贫困代际传递与主观幸福感之间的关系。结果表明,贫困代际传递显著降低了居民主观幸福感。同时,由于对贫困环境的适应性,代际传递贫困居民幸福感稍高于非代际传递贫困居民。研究发现,贫困代际传递可以通过影响受访者对社会公平、阶层流动机会和社会信任的感知影响居民主观幸福感。此外,贫困代际传递也会通过影响情绪进一步调节个体对主观幸福感的评价。从影响机制上看,贫困代际传递不单单影响居民物质生活,更重要的是已经导致他们对当前的社会公平、社会阶层流动和社会信任的认知发生变化。如果不进行外部干预,任由贫困代际传递下去,不仅影响居民的幸福感,更对社会的和谐稳定产生潜在威胁。因此,当前大力开展“精准扶贫”,阻断贫困代际传递也就具有重要的社会价值和现实意义。

针对研究结论,本文提出如下建议以提升居民幸福感:

(1)“精准扶贫”应该建立一种动态和长效机制,从阻断贫困代际传递的根源入手,防止脱贫之后再次陷入贫困。对于贫困代际传递的家庭而言,摆脱贫困仍是提高幸福感的重要方法,教育是家庭脱贫的重要途径。然而,由于贫困陷阱的存在,相比于高收入家庭,贫困家庭普遍地无法、或不愿让自己的子女接受较高教育。因此,提高贫困代际传递家庭这类弱势群体的获得感和幸福感可以先从教育脱贫入手,发挥教育在脱贫中的作用,改变贫困家庭的观念,同时保障教育的机会公平、提高贫困家庭对教育回报的预期。

(2)贫困代际传递可以通过对社会公平的感受、对阶层流动机会的认知以及对社会信任的认同来影响居民自身的主观幸福感。这说明提高居民的幸福感是一个复杂的任务,需要多管齐下。在增加贫困代际传递居民收入,缓解贫困代际传递家庭的被剥削感,阻断贫困代际传递的同时,还可通过促进社会公平,进行社会诚信建设,增强社会互信,确保社会阶层的流动性来提高他们的幸福感。

(3)贫困对居民情感和心理健康具有显著性影响,所以应适当对贫困居民心理健康状况进行干预。在扶贫过程中,不能只关注贫困家庭的收入增长,还应该关注贫困家庭由于长期处于贫困环境中导致的心理和精神层面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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