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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煌早期金刚经变的形成与样式演变

2019-12-19张景峰

敦煌学辑刊 2019年2期
关键词:金刚经莫高窟菩萨

张景峰

(兰州大学 敦煌学研究所,甘肃 兰州 730020)

《金刚经》全称 《能断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又称 《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大约形成于公元前后,属于般若的重要经典。鸠摩罗什、菩提流支、真谛、达摩笈多、玄奘、义净等大翻译家都曾翻译过此经。唐前期禅宗在中国发展并流行,《金刚经》与 《楞伽经》一起成为禅宗的重要经典。《金刚经》汉文译本虽多,但以鸠摩罗什译本最流行,敦煌文献中的 《金刚经》写本也以罗什译本占绝大部分。①方广锠 《敦煌文献中的 〈金刚经〉及其注疏》,《世界宗教研究》1995年第1期,第73-80页。

金刚经变是一种属于佛经流传较早,而经变画形成较晚的经变。敦煌石窟的金刚经变在中晚唐时期大量出现并流行,史苇湘认为,金刚经变的出现与敦煌佛教禅宗的流行有关,而消失的原因则是禅宗的不流行与敦煌佛教世俗化的共同结果。②史苇湘 《论敦煌佛教艺术的世俗性——兼论 〈金刚经变〉在莫高窟的出现与消失》,《敦煌研究》1985年第3期,第19-27页。杨雄对 《金刚经》、金刚经变及变文进行了比较研究。③杨雄 《金刚经、金刚经变及金刚经变文的比较》,《敦煌研究》1986年第4期,第56-64页。贺世哲对敦煌石窟金刚经变的内容进行了详细的释读与考证。④贺世哲 《敦煌壁画中的金刚经变研究》,《敦煌研究》2006年6期,第35-42页;《敦煌壁画中的金刚经变研究 (续)》,《敦煌研究》2007年4期,第16-28页。殷光明对莫高窟第31窟金刚经变及其涉及的华严思想进行了研究。⑤殷光明 《莫高窟第31窟金刚经变与华严禅》,敦煌研究院编 《2004年石窟研究国际学术会议论文集》(下),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年,第1142-1165页。梅林在对第85窟研究之后,认为此窟是 “自东至西,先教后禅,先三乘方便义经变,后一乘了义经变”的反映。①梅林 《莫高窟第85窟、第196窟艺术研究的两个问题》,敦煌研究院编 《敦煌石窟艺术第八五窟附一九六窟》,南京:江苏美术出版社,1998年,第10-22页;图版说明第216-233页。笔者在对中心佛坛上塑像及其他内容调查后,认为第85窟是以塑绘结合的方式表现 《金刚经》为主旨的禅宗思想。②张景峰 《敦煌莫高窟第85窟与塑绘结合的金刚经变》,《敦煌学辑刊》2007年第4期,第273-278页。

近年,莫高窟第31窟,特别是第217窟金刚经变的发现,改写了敦煌金刚经变的流传发展史。本文就是对敦煌石窟金刚经变最初出现的样式及发展形态进行探讨。

一 敦煌莫高窟第217窟金刚经变

莫高窟第217窟主室西壁龛内顶部存有内容不明的壁画一铺,《敦煌莫高窟内容总录》记为:“龛顶画释迦说法图一铺,南侧毁,北侧:释迦为四众说法,释迦回迦比罗卫城、罗睺罗出家。”③敦煌文物研究所编 《敦煌莫高窟内容总录》,北京:文物出版社,1982年,第75页。《五卷本》与 《敦煌石窟内容总录》也有相同的记录④敦煌文物研究所编 《中国石窟·敦煌莫高窟》三,北京:文物出版社,1987年,图版97-99,图版说明第231页。敦煌研究院编 《敦煌石窟内容总录》,北京:文物出版社,1996年,第86页。,以后学界多有沿用。日本学者西林孝浩将此壁画考证为金刚经变⑤[日]西林孝浩 《第217窟小考》,朝日敦煌研究员派遣制度纪念杂志编辑委员会 《朝日敦煌研究员派遣制度纪念志》,朝日新闻社,2008年,第111-119页。,才使学界对这铺经变画有了新的认识。之后,黄韵如也对第217窟的这铺金刚经变作了进一步的研究。⑥黄韵如 《莫高窟第217窟的早期金刚经变——兼论敦煌文献与图像结合之研究》,敦煌研究院编 《敦煌吐蕃文化学术研讨会论文集》,兰州:甘肃民族出版社,2009年,第208-219页。

关于莫高窟第217窟的营建年代,史苇湘认为此窟开凿于神龙至景云二年 (711)之前。⑦史苇湘 《世族与石窟》,敦煌文物研究所编 《敦煌研究文集》,兰州:甘肃人民出版社,1982年,第153页。贺世哲根据 《名族志》所载的阴嗣瑗、阴守忠及阴嗣鉴等人的任职情况,将第217窟的建成年代定为唐中宗神龙年间 (705-706)之前。⑧贺世哲 《从供养人题记看莫高窟部分洞窟的营建年代》,敦煌研究院编 《敦煌石窟供养人题记》,北京:文物出版社,1986年,第203-204页。《总录》将洞窟的时代定为建于盛唐早期的景云年间。⑨敦煌研究院编 《敦煌石窟内容总录》,第86页。段文杰也认为修建于神龙年间。⑩段文杰 《唐代前期的莫高窟艺术》,敦煌文物研究所编 《中国石窟·敦煌莫高窟》三,北京:文物出版社,1987年,第161-176页。樊锦诗、刘玉权将此窟划分在第三期,即开凿于唐中宗神龙前后。⑪樊锦诗、刘玉权 《敦煌莫高窟唐前期洞窟分期》,敦煌研究院编 《敦煌研究文集·敦煌石窟考古篇》,兰州:甘肃民族出版社,2000年,第158页。马德沿用贺先生的观点认为该窟建于8世纪初。⑫马德 《敦煌莫高窟史研究》,兰州:甘肃教育出版社,1996年,第80页; 《敦煌阴氏与莫高窟阴家窟》,《敦煌学辑刊》1997年第1期,第90-95页。笔者对洞窟主室西壁龛下的两层供养人画像及题记进行了考察与研究,认为第217窟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盛唐窟,而是由敦煌阴氏家族于武周圣历年间开凿的洞窟。①张景峰 《敦煌莫高窟第217窟主室供养人画像调查新发现》,《敦煌研究》2016年第2期,第32-39页。

第217窟西壁龛顶的这铺经变画,只保存右侧大半部分画面,左侧壁画残毁,中央为佛说金刚法会的说法图,右侧表现法会因由分的几个内容 (图1)。

1.残损画面的右侧,华盖下,佛穿偏右袒式袈裟,结跏趺坐。右侧菩萨四身,上方两身,前一身立像,手置胸前,右手持花,后一身为上首菩萨,坐莲台上,戴宝冠,左手持宝珠,右手上举,姿态优雅;下方有供养菩萨两身,前一身双手合十,持花供养,跪莲台上,后一身双手上举,右手托花盘供养,坐莲花上。左侧壁画脱落,只残存上面一角的飞天、一身菩萨的华盖及头光的少半部。对比右侧画面可知,左侧的飞天应与右侧相对,表现飞天正在撒香花;华盖也应为左侧上首菩萨的华盖,头光应为左侧佛旁立菩萨的头光。可见,此铺为一佛八菩萨说法图。

2.说法图佛座下方画两条彩云带,一条飘向左侧,另一条飘向右侧,起引导画面的作用。右侧的彩云一直绕到右侧上首菩萨的身后,接着向上,一直引向右侧的一铺小型说法图。这铺说法图中间,佛穿右袒式袈裟,结跏趺坐;前方两侧各跪坐听法的四人,左侧前方两人为比丘尼,后两人为世俗女子,右侧前面两人为比丘,后面两人为世俗男子;佛下方存题榜一方,周围是树林。内容:孤独园说法 (法会因由分)。

经文: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祇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②《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大正藏》,第8册,第748页。下引经文相同。

注:说法图周围为茂密的树林,表现祇树给孤独园。

3.祇树给孤独园下方一朵彩云飘下,引入下一个画面。云上站佛与四弟子,佛左手托钵,右手施无畏印,四弟子跟随;右侧一座大城,城门内、外三女子,门内站一女子,门外一侧两女子,前一身跪地,后一身躬身行礼,双手合十,佛与女子间存榜题一方。内容:乞食。

尔时,世尊食时,着衣持钵,入舍卫大城乞食。

4.乞食左侧佛趺坐莲台上,左手托钵,右手施无畏印,下方存榜题一方,周围是树林。内容:饭食。

于其城中,次第乞已,还至本处。

5.乞食下方。五人,中间佛坐水盆前,左侧一比丘持钵正向盆中加水,右侧三比丘,两人侍立,佛对面一弟子手持净瓶和毛巾,侍奉佛洗足,三弟子右侧,存长条形题榜一方。内容:洗足。

饭食讫,收衣钵,洗足已,敷座而坐。

由于壁画左侧画面残毁,无法知其内容。从现存说法图、金刚法会因由、舍卫城乞食、饭食、洗足等内容来看,第217窟西壁龛顶的壁画表现了 《金刚经》法会因由分的内容,应为金刚经变。

二 莫高窟第31窟的金刚经变

如果说由于画面残损,莫高窟第217窟西壁龛顶的壁画不足以表现金刚经变完整形态的话,那么第31窟的经变则是完整体现了金刚经变的最初形式。第31窟为盛唐窟,经变位于主室南壁,通壁绘制,《总录》记为 “卢舍那佛一铺”。①敦煌研究院编 《敦煌石窟内容总录》,第16页。2002年,海峡两岸敦煌学丝绸之路考察团参观第31窟,赖鹏举、贺世哲等确定南壁壁画应为金刚经变。②此次学术考察活动,莫高窟的石窟考察笔者有参加。贺世哲在研究的金刚经变时,首先对第31窟的金刚经变进行了考释。③贺世哲 《敦煌壁画中的金刚经变研究》,第35-42页。殷光明发表《莫高窟第31窟金刚经变与华严禅》一文,确定此铺经变为金刚经变,并认为此金刚经变的出现与华严思想有关,表现了教禅合一的思想。④殷光明 《莫高窟第31窟金刚经变与华严禅》,第1142-1165页。武海龙认为,第31窟南壁金刚经变中央说法图的主尊为卢舍那佛,卢舍那佛的出现受到了禅宗的影响。⑤武海龙 《敦煌莫高窟第31窟金刚经变说法图主尊探微》,《敦煌学辑刊》2013年第2期,第90-97页。

根据唐前期洞窟的分期可知,第31窟的开凿早不过天宝,晚不过建中二年(781)。⑥樊锦诗、刘玉权 《敦煌莫高窟唐前期洞窟分期》,敦煌研究院编 《敦煌研究文集·敦煌石窟考古篇》,第143-181页。这铺金刚经变以卢舍那法界像为主尊,两侧分布 《金刚经》的内容。主尊卢舍那佛趺坐须弥座上,左手上举,右手置于膝上,双手结印,十大弟子听法,二上首菩萨坐两侧,上首菩萨身后各站一菩萨,弟子下方二供养菩萨跪莲台上,弟子身后二天王二力士听法 (图2)。

经变右侧上部绘制了佛说法、乞食及洗足等内容。

中央说法图右侧 (图3)

1.位于主体说法图右侧,中央佛结跏趺坐于莲台上,双手结印说法;左侧绘比丘7身,右侧绘比丘6身。内容:孤独园说法 (法会因由分)。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祇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①《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大正藏》,第8册,第748页。

注:画面精准地表现经文。第31窟此说法图左右两侧听法部众均为比丘,共绘13身,而第217窟在表现这一内容时,画面两侧听法部众前面为比丘或比丘尼,后面均为世俗男女形象。

2.画面1右侧,一朵彩云飘下,佛站在云上,左手托钵,右手施无畏印,后面跟随一弟子,右侧一座大城,城外一男子跪地,双手捧盘向佛进献。内容:乞食。

3.画面2下方右侧,右侧树下佛坐莲座上,伸出双脚,右侧一人跪地,双手捧盆给佛洗足,此人穿大袖衫,头发梳成向后的圆髻,是世俗人。其他洞窟的金刚经变中绘有洗足图的画面,侍奉佛洗足的非弟子即菩萨,而此处侍奉的是一个世俗女子形象,比较特殊。内容:洗足。

4.画面3左侧。中间佛结跏趺坐说法,左侧绘比丘5身,右侧画面残,存比丘2身;佛下方一弟子坐地与佛对话。内容:须菩提请问。

5.画面4左侧下方。画一个水池,池中绘两条鱼,莲花及莲叶等。内容:无余涅槃 (大乘正宗分第三)

6.画面5右侧。一条河中,一人坐在河中的竹筏上,其前一方黑色榜题,存有题记。内容:筏喻 (正信希有分第六)。

榜题题记:如筏喻者,法尚应舍,何况非法。

7.画面6右侧。左侧佛坐于须弥座上,右侧一比丘坐地垫上与佛对话。内容:佛为舍利弗解疑。

8.画面6下方。上下左右各绘一比丘相对而坐,手结禅定印。内容:四罗汉果(一相无相分第九)。

中央说法图左侧 (图4)

(1)经变画左下角画一位身着世俗装男子,坐方形高座上,双手捧经卷诵读,座下坐四位善男信女听讲 (模糊)。

内容:受持、诵读 《金刚经》所得功德 (离相寂灭分第十四)。

当来之世,若有善男子、善女人,能于此经受持读诵……皆得成就无量无边功德。

(2)画面 (1)右侧,一人跪于长条形桌台前,双手持经正在诵读,桌台上置物不明 (模糊);下方一人穿红袍,双手合十,其前置一包袱。

内容:受持、诵读 《金刚经》所得功德 (离相寂灭分第十四)。

不应住色生心。不应住声香味触法生心。应生无所住心。若心有住即为非住,是故佛说菩萨心不应住色布施。须菩提。菩萨为利益一切众生故。应如是布施。

(3)位于画面 (2)上方,由两个画面组成。下方,左侧两女子坐地,双手合十,对面一人坐绣墩上,头披风巾,身穿大袖衣,举一手,正在为对面两女子讲法,背后为山体。画面转到上方,与上面颜色和形状基本相同的山体左侧,一人穿黑衣,手持短刀,对面两人,一人头戴高冠,另一人模糊 (似裸身)。

内容:哥利王肢解忍辱仙人 (离相寂灭分第十四)。

注:据 《金刚经》载,表现哥利王本生的经文只有 “如我昔为歌利王割截身体”一句。而这铺金刚经变哥利王本生的情节由两个情节组成,第一个情节表现忍辱仙人为宫女讲法;第二个情节表现哥利王肢解仙人。画面简单、连贯,两个画面绘出了同样的山体,不同的人物情节。

(4)位于仙人为宫女讲法画面左侧。左侧佛坐于须弥座上,对面一弟子为胡跪于地垫上,双手合十。内容:佛与须菩提答疑 (离相寂灭分十四)。

(5)位于哥利王肢解仙人画面左侧。画两世俗男子,一人穿灰袍,侧身而立,右手高举,指着前方高空;另外一人位置略前,穿红色长袍,躬身而立,前面有一山洞。

内容:如人有目、如人入暗 (离相寂灭分十四)。

(6)位于哥利王肢解仙人画面上方。画面表现三堆火焰围城一圈,火焰两侧各站一人,上身裸露,下身穿黑色兜鼻裤,其中左侧一身头上长双角,应该表现牛头;火焰下方一人坐地,穿红衣,双手合十。内容:消除恶道 (能净业障分第十六)。

(7)画面 (6)消除恶道左侧。佛坐莲台上说法,右侧一弟子聆听,双手合十。

内容:佛向须菩提受持金刚经。

(8)画面 (5)上方,画一佛立于莲台之上,身后一人站立,身穿袈裟,双手合十。内容:佛至燃灯佛所 (究竟无我分第十七)。

(9)位于画面 (8)上方。一僧人身穿袈裟,坐于莲座上讲法,对面一人坐地听法,僧人身后也站一人。内容:须菩提升座。

此僧人虽然坐于莲台上,身穿袈裟,与佛相似,但是没有头光,因此画面是表现须菩提为信众讲 《金刚经》。

(10)位于整体画面左上角。左侧佛结跏趺坐于莲台上说法,右侧一男子跪坐,双手合十听法。内容:释迦给信众讲法。

(11)位于主体说法图左侧。一座华盖下,佛坐于莲台上说法,应该是宣讲 《金刚经》,左侧弟子七人,双手合十,趺坐听法;右侧绘世俗男女数人,一弟子双手合十,听法,应该表现优婆塞和优婆夷,佛座下方右侧画一天众形象,双手合十,其后内容模糊。内容:皆大欢喜 (应化非真分第三十二)。

注:此内容为 《金刚经》结尾,表现佛为 “众长老须菩提及诸比丘、比丘尼、优婆塞、优婆夷,一切世间、天、人、阿修罗”说完 《金刚经》众人皆大欢喜的内容。

莫高窟第31窟南壁的这铺金刚经变共用了20个画面,有侧重点的表现了 《金刚经》的内容。极具特点。

首先,用卢舍那佛说法作为主尊说法图。殷光明用华严思想解释此铺说法图①殷光明 《莫高窟第31窟金刚经变与华严禅》,第1143-1145页。,贺世哲认为,此窟金刚经变以卢舍那佛为主尊的主要原因有两个,一个是与该窟对面的报恩经变有关,另一个是用卢舍那佛表现佛的法身的无形无相,不可名状,是永恒、普遍的存在,是诸佛、菩萨应化之源。②贺世哲 《敦煌壁画中的金刚经变研究》,第41-42页。贺先生观点很有道理。其实此像不是真正意义上要表现卢舍那佛,而是要表现佛的法相。从经文上来说,佛的法身是无形无相、不可名状,是永恒的、普遍存在的。那么从图像上要表达佛的法身是比较难得,也是比较抽象的。在华严系中,卢舍那佛以法身佛的身份取代了释迦佛,只要提到佛法身,必然想到卢舍那佛,可以说卢舍那佛是法身佛身份已经得到普遍认可。因此在华严系中,卢舍那佛就等于法身佛。而这种观点与提法,影响到了佛教其他宗派的观点,在唐中后期,禅宗兴起,卢舍那佛等于佛法身像的观念已经非常深入人心,一提到佛法身像就是卢舍那佛。那么,从图像的角度来说,佛法身不好表现,但是卢舍那佛的造像形式已经为大家所熟知,那么此处画出了卢舍那佛为主尊,只是为了表现法身如来,而并非严格意义上的卢舍那佛。用卢舍那佛表现法身佛就是必然的事实了。

除中央说法图外,第31窟南壁共用了20个情节选择性的表现了金刚经变的主要内容,分布于中央说法图两侧。画面从右侧上方开始一直延续到下方,分别绘出了法会因由分第一的祇树给孤独园说法、乞食、洗足、须菩提请问,大乘正宗分第三的无余涅槃;正信希有分第六中的筏喻;一相无相分第九中的罗汉四果等内容。然后再到画面左侧下部,从下到上分别绘出了离相寂灭分第十四的手持、诵读 《金刚经》所得不可思议功德,哥利王本生故事,如人有目、如人入暗;能净业障分第十六的消除恶道;究竟无我分第十七以及结尾应化非真分第三十二的佛为众人说完法的内容。画面总体布局是中央说法图加条幅形,内容相对整齐,脉络清晰。在内容选在上也抓住了 《金刚经》的主要内容及主要特征。因此,这是敦煌石窟最早一铺完整表现 《金刚经》的经变画。

三 敦煌早期金刚经变对后世的影响

《金刚经》是一部教义说理性很强的经典,其中许多内容是无法用图像来表达的。因此,金刚经变在出现初期选取的内容并不多,从现存内容来看,第217窟的金刚经变只表现了法会因由分的开头,第31窟的内容有所增多,除了开头外,主要增加了正信希有分第六和离相寂灭分第十四以及结尾等内容。法会因由分第一和离相寂灭分第十四是金刚经变表现的主体,尽管内容相对简单,但是影响深远,后期的的经变画中都表现有这两部分内容。

敦煌中晚唐的金刚经变在内容上虽然有所增多,但是基本上继承了初、盛唐时期的内容。第217、31窟中表现的乞食、洗足画面,第31窟增加了筏喻、哥利王本生的画面,这些在晚唐时期的金刚经变中基本都有表现,而且内容基本相同。

第217窟舍卫城乞食画面除了表现佛和弟子外,给佛供养食物的是三位女子,一位跪地,一位躬身行礼,另一位从城门出来,双手捧着食物 (图5)。

第31窟绘出了佛站在城门外的云上,左手托钵,后面一弟子跟随,对面城外一男子双手捧盘,跪地向佛进献。

第150窟的乞食图则用两个画面表现,上面佛手持锡杖与饭钵站在门前,身后为弟子与菩萨,下一个画面是一男子胡跪,双手捧盘向佛进献,对面立着佛与菩萨。第359窟的乞食图,佛与弟子站在城门口,门口一男子躬身出迎,双手捧食物 (图6)。

第361窟的乞食图,佛与弟子站在门口,城外一男子趴伏跪地,另一男子躬身双手合十行礼。

第85窟的乞食图,佛与二菩萨站在城前,手持饭钵,对面三男子都跪地,前面一人王者装扮,手捧托盘,向佛进献 (图7)。旁边有榜题题记为:

尔时世尊食时着衣持钵入舍卫大城乞食时。

第138窟乞食图,佛与二弟子站城前,城门外一女子躬身向佛行礼,身后一男子捧着食物 (图8)。

第217窟的洗足图,佛坐于足盆前,前面有四弟子侍奉,其中对一比丘手持水盘,向盆里加水,对面弟子手持净瓶。第31窟的洗足图则是一位世俗女子正在侍奉佛洗足。

第85窟则表现的是三位菩萨正在侍奉佛洗足。榜题题记为:“还至本处饭食讫收衣钵洗足已敷座而坐”。第138窟表现的三位弟子侍奉佛洗足,其中一位弟子跪在佛对面,正在为佛擦脚 (图8)。

从法会因由分乞食、洗足两个画面来看,金刚经变在表现这两个画面情节上是基本相同的,用城池表现舍卫城,画面设定在城门口,在人物设定上不尽相同,佛后跟随的弟子数量不等,有1人,2人和4人,给佛供养饭食的人物也不尽相同,有的画面表现女子,而有的则是男子供养;洗足画面也相对比较固定,除了佛之外,多数表现的是弟子侍奉,也有画面表现菩萨侍奉,第31窟则表现的是一个世俗人。

第31窟的哥利王本生故事用两个画面表现,分别是仙人为宫女讲法,哥利王肢解仙人 (图9)。

第198窟画出了一个情节,画面相对复杂,左侧哥利王骑在马上,身后两侍从;对面一座草庐旁,两人各抓住仙人一臂,其中一人持刀正在切割仙人的手臂 (图10)。

第359窟的哥利王本生表现两个画面,首先是哥利王与侍从出城,前呼后拥;上方一座草庐旁,哥利王骑在马上,一侧两男子各抓住仙人的一臂,其中一人正在肢解(图 11)。

第85窟哥利王本生画面残损比较严重,但可辨识的还是由两个情节组成,一个是哥利王与侍从出城,另一个则表现的是草庐前肢解仙人的画面 (图12)。

第138窟的哥利王本生则是表现一个场面,哥利王骑在马山命令侍从肢解仙人(图 13)。

哥利王本生故事在金刚经变一出现就表现的比较成熟,用一两个画面表现。第31窟最忠于故事内容,不仅表现出了哥利王肢解仙人的画面,而且画出了哥利王肢解仙人的原因,即仙人为宫女讲法的情节。而之后的哥利王故事,除了表现肢解情节外,有的则只表现哥利王出城游玩的画面,肢解仙人的原因则被省略。

四 结语

敦煌石窟中现保存金刚经变共19铺,时代从初唐开始,到晚唐结束。金刚经变一经出现,表现形式就相当成熟。一方面,抓住 《金刚经》中最主要的和人们耳熟能详的内容加以表现,如舍卫城乞食、洗足等的内容,还绘出了唯一的故事——哥利王本生,这使得敦煌石窟的早期金刚经变具有一定的选择性和可取性。另一方面,金刚经变无论是从中央说法图还是其他内容的选取上都是非常娴熟的。在说法图的表现上,不仅吸收十六国北朝隋代时期其他说法图的表现手法,而且根据洞窟自身布局需要有选择的表现。可见,敦煌石窟的金刚经变在形成之初虽然在内容选取上比较简单,但表现手法是非常成熟的,这可能是受到其他经变如净土经变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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