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银行《全球营商环境报告》跨境贸易指标体系评议

□ 赵希望 郑翱翔

(北京信息化协会 北京 100080)

世界银行自2003年起开始发布《全球营商环境报告》(Doing Business)，该报告是世界银行的年度旗舰报告，也是评价全球各经济体营商环境的重要参考体系。《全球营商环境报告》中的跨境贸易指标是专门用来衡量特定货物在进出口过程中为实现边界合规、单证合规以及国内运输所产生的时间和成本(不含关税)的，也是评估跨境贸易便利化水平的重要参考指标。

一、世界银行跨境贸易指标介绍

世界银行跨境贸易指标使用的基本评测方法是“前沿距离方法”(Distance to Frontier，简称DTF)，世界银行每年定期邀请各经济体的政府部门、相关领域专家、商业人员、第三方评估机构开展问卷调查，根据调查数据将各指标表现最佳的经济体和表现最差的经济体分别定义为“最佳表现”(Frontier)和“最差表现”(Worst Performance)，然后将其他经济体的表现与“最佳表现”进行比较后计算得出“前沿距离”(DTF)，表示某一经济体在该指标上与世界最佳水平的差距。

世界银行每年在中国选取北京和上海两个样本城市进行调研，其中北京、上海的权重分别为45%和55%。2019年10月24日，世界银行发布的《全球营商环境报告2020》显示：中国营商环境前沿距离得分77.9分(满分100分)，排名较上年提高15位，跃升至全球第31位，首次进入全球前40位，连续两年入列全球优化营商环境改善幅度最大的十大经济体；其中跨境贸易指标前沿距离得分86.5分(满分100分)，排名由全球第65位跃升至全球第56位，高于日本，较上年提升了9位。

二、中国跨境贸易便利化水平比较分析

“十三五”期间，中国跨境贸易便利化水平从全球第96位上升到全球第56位，上升了40位。中国政府优化口岸营商环境改革的成效举世瞩目，中国口岸管理相关部门付出的改革努力有目共睹。作为全球前三大经济体，在世界银行《全球营商环境报告2020》中，美国跨境贸易便利化指数排名全球第39位，中国排名第56位，日本排名第57位，中国位居第二位。在“金砖五国”中，印度排名第68位，俄罗斯排名第99位，巴西排名第108位，南非排名第145位，中国的跨境贸易便利化水平已经连续多年位居“金砖”国家之首。

从通关时间看，中国口岸通关时间明显降低。在《全球营商环境报告2020》中，除出口单证合规耗时指标外，其余边界合规耗时和单证合规耗时指标都呈现出明显的降低趋势：从边界合规部分看，出口耗时21小时，较上年压缩19.23%；进口耗时36小时，较上年压缩25%；从单证合规部分看，出口耗时9小时，与上年相同；进口耗时13小时，较上年压缩45.83%。横向比较看，在《全球营商环境报告2020》中，中国在进出口单证合规耗时方面与美国、日本的差距较为明显。其中，中国出口单证合规耗时9小时，美国和日本均为2小时；中国进口单证合规耗时13小时，美国为8小时，日本为3小时。在进出口边界合规耗时方面，美国进出口边界合规耗时均为2小时，远低于中国和日本，优势较为明显。中国的进出口边界合规耗时要低于日本、但优势并不明显。在“金砖五国”中，中国的进出口单证合规耗时整体要低于印度、巴西、俄罗斯和南非，而且中国的领先优势较为明显。

从通关成本看，中国口岸通关成本明显降低。在《全球营商环境报告2020》中，除出口单证合规费用和进口单证合规费用之外，出口边界合规费用和进口边界合规费用均出现较大幅度的降低。其中出口边界合规费用256美元，较上年降低18.47%；进口边界合规费用241美元，较上年降低26.07%。这也说明：口岸管理相关部门积极落实国务院“减税降费”决策部署、大力清理整顿口岸收费工作取得显著成效。横向比较看，在《全球营商环境报告2020》中：单证合规方面，中国出口单证合规费用74美元，高于美国的60美元和日本的54美元。中国进口单证合规费用77美元，低于美国的100美元和日本的107美元。边界合规方面，美国进出口边界合规费用均为175美元，远低于中国和日本。中日相比，中国出口边界合规费用256美元，低于日本的272美元；中国进口边界合规费用241美元，低于日本的315美元。在“金砖五国”中，中国出口单证合规费用要高于南非和印度，中国进口单证合规费用要高于南非，中国出口边界合规费用要高于印度。

三、世界银行跨境贸易指标体系的局限性

《全球营商环境报告》所确定的跨境贸易指标评价体系，是国际社会对一国(经济体)跨境贸易便利化水平进行评价的标杆。但通过对世界银行历年报告数据的深度挖掘和系统分析后不难发现：世界银行跨境贸易指标评价体系并不能真实、准确、客观地反映中国跨境贸易便利化水平现实情况，且该指标体系在方法论确立和数据评测过程中存在一些突出的问题。

(一)问卷调查样本质量不高

世界银行《全球营商环境报告》跨境贸易指标评价数据源于问卷调查，数据来源具有较强的主观性。仔细研究其调查问卷后不难发现，世界银行跨境贸易指标调查问卷所涉及概念含混不清，问卷内容过于冗长而且全部用英文进行，增加了答卷人的答题难度。尤其是在问卷中，关于一些时间节点和成本核算的范围界定过于模糊，导致仁者见仁、智者见智，降低了数据的可信性。其次，世界银行跨境贸易指标在中国的主要调查对象多为律师、咨询师，缺乏从事国际贸易、码头操作方面的专业人员。由于缺乏相关国际贸易操作经验，答卷人往往只能根据粗略估计提供答案，导致相关数据严重偏离实际。

甚之，在全球各个经济体中参与世界银行跨境贸易指标调查的人员数量极少，有效问卷数量严重不足。世界银行跨境贸易指标部分在中国连续多年答卷人数只有10人左右，直到2018年报告受到中国政府高度重视后答卷人数才逐步开始增加。在新加坡、德国、韩国、美国等多个国家，世界银行的调查样本数量也都维持在10人左右。相对于世界银行《全球营商环境报告》整体指标而言，这些样本数量或许已经足够，但是针对跨境贸易单项指标而言，用如此稀少的样本数量计算出的国际排名很难有太大的说服力。

(二)方法论设计存在一定缺陷

在跨境贸易指标调查过程中，世界银行原则上以海运货物为调查对象。其合理性在于：国际海运是国际贸易中最主要的运输方式，占国际贸易总运量中的三分之二以上。然而，受制于地理位置等因素的影响，部分经济体海运所占比例极少甚至根本没有海运。世界银行在评估期间，没有充分考虑各个经济体的实际情况，没有对海运、陆运进行合理分类和科学区分，而是将海运和陆运两种运输方式进行直接对比，明显不具备可比性。

此外，世界银行跨境贸易指标体系用“合规时间”和“合规成本”两个指标来衡量一个经济体的跨境贸易便利化水平，也存在一定的不合理之处。对于企业而言，时间和成本是企业衡量跨境贸易便利化的重要方面，但绝不是全部。有的货物对通关时间要求极高，通关速度越快越好，例如生鲜、急需零配件等。但有的货物对通关时间的要求较低，例如铁矿石、粮食、建筑材料等等。简单以时间和成本两个指标来衡量跨境贸易便利化真实水平，必然导致一些经济体在跨境贸易便利化改革过程中过度压缩通关时间和通关成本，而忽略了对企业真实意愿的考量。

综上所述，世界银行《全球营商环境报告》跨境贸易指标对中国近年来优化口岸营商环境促进跨境贸易便利化水平发挥了重要作用，也得到了口岸管理相关部门的高度重视。但是，鉴于该评价体系存在的固有问题，对世界银行《全球营商环境报告》中的数据和排名应该理性对待，可以作为工作参考、而不宜过度迷信。而且，要积极借鉴《全球营商环境报告》跨境贸易指标的有益经验和成熟做法，积极探索建立符合中国国情的口岸营商环境评价体系，并将其作为“十四五”期间推动建设国际一流口岸营商环境的重要抓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