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现代中国档案学发展的推动因素★
2019-12-17郑爽
郑爽
(上海大学图书情报档案系 上海 200444)
中国档案学自新中国成立以来特别是改革开放40年来,在自身建设发展的规范化、专业化程度上实现了历史性飞跃。档案学的创建与多年的发展,源于外部动力因素的变化以及学科自身内部各动力因素的运动。《现代汉语词典》中对于动力一词的解释是:推动工作、事业等发展和前进的力量。推动档案学发展的力量不是简单的堆砌,而是一个复杂而立体的动力系统,是以特定的社会历史时期发展状况为基础,形成的具有历史性、时代性、发展性特点的力量[1]。理性分析影响档案学发展的动力结构,是我们科学认知学科的基础。本文结合新中国成立后,中国档案学的发展历史与发展现状,总结学术发展和学科建设的成功经验,从推动档案学发展的几个动力方面进行探讨,希望可以为学科前行提供理论依据。
一、现代中国档案学及其发展动力
严格地说,档案学不是哪一个具体时代的产物,而是历史的积累和发展的结果,其发展是一个不间断的渐进过程,但如若要对中国档案学的发展进行系统的梳理和评价,则必须对档案学的发展历程进行分期。1949年10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开辟了中国历史的新纪元。中国的国体、政体、经济基础、上层建筑,乃至整个社会形态都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一个新的时代由此开始。因此,以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作为中国近代史和现代史的分界线,是近年来史学界逐步形成的基本共识[2]。遵循历史与逻辑相统一的方法论原则,现代档案学的建设发展历程、学科学术的源头,也应该是从新中国成立以后开始的。笔者拟将新中国的成立作为现代档案学的创立背景,以此时间节点探讨现代中国档案学的发展动力。
马克思主义唯物辩证法认为矛盾是促进事物发展的动力,它包括内部矛盾与外部矛盾,即内因与外因。事物的发展源自内因与外因逻辑互动的合力。这一理论具有普遍指导意义,对于档案学的创立与建设的动力分析同样具有重要的指导作用。依据马克思主义唯物辩证法的矛盾理论,可将现代中国档案学发展的动力分为外部动力系统与内部动力系统。外部动力是学科发展的条件,内部动力是学科发展的依据。无论是外部动力还是内部动力都不是力量单一叠加的结果,而是各个动力因素按照社会发展规律与档案学形成规律各自发挥效能,并相互渗透、相互影响而形成的庞大而复杂的动力系统。这个动力系统是在一定的历史背景下对现实的逻辑关照与客观反映,具有合规律性和合科学性。
二、现代中国档案学发展内部动力因素
现代中国档案学发展的内部动力,主要是指档案学建设过程之中内部产生的动力因素。它是现代档案学各组成要素之间积极主动的合作、共同构建现代档案学体系的基本动力。内部动力主要产生于现代档案学发展过程中各个参与要素本身,是其积极主动地参与到档案学发展过程的根源,能够保障其参与过程的连续性与参与力度的有效性。具体而言,内部动力主要包括档案工作实践的的驱动力、自身学科建设的推动力两种动力因素。
(一)档案工作实践的驱动力
实践是理论产生的动力和源泉,是理论发展的决定性因素。恩格斯在《自然辨证法》中指出:“科学的产生和发展从开始便是由实践决定的[3]”,现代中国档案学的发展也印证了这样断论。
新中国于1951年成立南京史料整理处,陆续接收南京及全国各地大量的国民党政府的档案,到1953年,该处共收集档案130万卷;更名后的故宫博物院档案馆收藏着500多万件明清档案;东北档案馆内藏有东北地区明代、清代、北洋军阀、国民党政府,以及伪“满洲国”傀儡政权等历史时期的220多万卷历史档案[4]。丰富的历史档案遗存为档案学学科构建提供了实践研究对象,也为学科建设奠定了坚实的实践基础[5]。建国初期历史档案的整理工作的广泛开展带动了实践方法研究的发展,对形成档案工作实践体系产生了积极的推动作用。得益于实践需求,档案工作的研究成果较为丰硕,对档案工作实践中的问题形成的系统归纳和总结构建着档案学学科体系:如对档案收集工作的研究、历史档案保护工作的研究、档案编研工作的研究等。
随着档案工作实践的发展,档案来源多元化,以及管理复杂化等方面的问题,又推动着档案工作,如档案分散管理与资源集中建设问题;档案管理生态环境变化与传统档案事业管理体制协调问题;大数据环境下档案资源建设问题等,这些问题的解决对学科的建设发展有重要现实意义。
(二)自身学科建设的推动力
档案学的学科建设是档案学继续发展的内部驱动力。经过近70年的学科建设,档案学学科发展渐成规模,形成了档案学史、档案学应用理论、档案应用技术研究等一系列分支学科体系,基本构建了一个内容完备、结构合理、动态开放的学科体系,形成了应有的学术话语表达方式和学术吸引力[6]。档案学教育人才培养的规格、层次、目标等不断完善和拓展,形成了从本科、硕士点到博士点的完整的人才培养体系,培育了大量高层次的档案人才。人才培养的目标、内容、结构也在进一步深化细化优化,使得档案学的研究方向更加多样化。
同时,在档案学自身发展中,其他学科如管理学、计算机学、社会学等学科也对于档案学的发展起到了推动作用,学科之间的相互影响和相互渗透,形成了一些富有特色的探索领域与研究成果,如以探讨档案管理与行政管理结合的档案治理、电子政务研究等;以顺应时代发展与信息技术相结合的数字档案馆、档案知识服务、智慧档案等研究;以研究档案和档案工作在人与社会全面发展中的作用为重点的档案记忆观等理论与成果。扩展渗透与交叉渗透所形成的研究成果,推进了档案学向纵深发展,为档案学的发展与发挥作用提供了更广阔的空间。
三、现代中国档案学发展外部动力因素
现代中国档案学发展的外部动力,主要是指来自于中国档案学体系以外的动力因素。这种动力与中国发展的基本国情、政治制度以及社会文化等宏观背景紧密联系,会随着时代发展而发生动态变化。外部动力属于客观环境动力因素,主要来自于宏观环境变化而引发价值理念与发展观念变迁的迫切需求。具体而言,外部动主要包括国家价值认知变迁的拉力、社会利用环境改变的压力以及外国档案学发展所带来的引导力三种动力因素。
(一)国家价值认知变迁的拉力
党和国家对档案工作的重视为学科发展提供了现实发展基础与标准,主导学科发展的方向与节奏。档案工作提供的历史档案信息、对机密档案信息的保护工作、对国家建设提供的知识服务,是国家建设发展进程中不可忽视的保障力量。同样的,档案学发展受政治影响较大,其发展过程也总是随着政局的变化而起伏。这种起伏变化是正常的,其随政局变化呈现的阶段性特征也是客观存在、十分明显的。因此,对于这一推动因素,笔者拟以新中国成立和改革开发这两点重大政治运动为分期标志进行分析。
第一阶段:新中国成立后的档案学建设。历史地看,新中国成立后各项事业百废待兴,党和国家一项重要的工作就是加强对档案的管理。政权的更迭产生了许多历史档案,根据前文,我们可以看出国家非常重视对历史档案、旧政权档案和革命历史档案的收集工作,并在1955年由中共中央办公厅发布的《关于收集党的历史档案的通知》中,具体规定了收集的范围、步骤和方法;通过《公文处理暂行办法》和《关于加强文书处理工作和档案工作的决定》,党、政机关逐步建立起文书工作制度,此后,为了加强机关档案工作,国家还颁布了一系列的档案工作法规和规范性文件;1954年人民代表大会通过关于成立国家档案局的决定,标志着一个有领导、有计划地建设国家档案事业的新阶段的开端;1952年中共中央办公厅、组织部和宣传部委托中国人民大学创办档案专修班,开启了档案高等教育,培养档案工作专门人才[7]。综上所述,在党和国家的高度重视下,新中国成立后逐步形成了以历史档案和公文档案为研究对象、以发展机关档案工作为基础、以档案行政管理研究为主要、以档案教育和科研工作为抓手的现代档案学体系。
第二阶段:1978年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确定了改革开放及国家工作重心转移,档案学学科发展也迎来新的机遇。1979年5月,中共中央办公厅发出《关于为“档案工作中反党反社会主义黑线”等错案彻底平反的通知》,对档案工作战线上全国性重大错案予以彻底平反;8月,全国档案工作会议在京召开,这是“文革”后档案届的一次盛会,还提出此后三年“加速档案工作的恢复、整顿、总结与提高,积极开展档案利用工作,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服务”的主要任务。这是党和国家在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新时期为恢复档案工作和档案事业的发展而采取的一系列举措[8];1980年,国务院批准通过《科学技术档案工作条例》,1987年国务院会同有关部门制订了《国营企业、乡镇企业档案管理暂行规定》,使档案学的研究对象从机关文书档案和历史档案开始扩展到科技档案和企业档案等;1978人大档案学得以恢复,同时我国高等院校纷纷建立档案专业,为我国档案事业培养和输送了大量的人才,国家教育部门与国家档案局讨论修订的《关于发展和改革档案学教育的几点意见》,也为档案学教育方向做出了引导。
可以说,党和国家一贯重视档案工作和档案学的发展,这成为推动学科建设的直接动力。当前,中国发展全面迈入新时代,中国正向着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和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迈进,相信在此时代背景下中国档案学也将存在新实践新发展新动力,学科内涵和体系、科学研究、人才培养、队伍建设等将会得到了进一步巩固和加强。
(二)社会利用环境的压力
档案学研究的最终目的是通过对档案的收集、整理、组织等一系列工作,最后把有价值的档案提供给用户,不断满足动态变化的社会档案需求,这也是档案工作的出发点和最终归宿。社会档案利用需求为推动学科的创建与发展提出了问题和要求,体现为对学科的需求力与学科发展之间的主要矛盾。根据社会需求与档案学的主要矛盾变化可以将其分为三个推动时期:
档案学初建阶段的主要解决矛盾在于档案管理的分散不一与档案的社会利用及其要求之间的矛盾。旧中国的档案管理并不发达也不十分科学,旧政权的档案在战争中到处分散离乱,需要收集并妥善保管。而新政权的建设则需要完善的档案工作,提供档案利用,档案学理论建设、档案管理应用技术、档案专业人员培养等问题日益凸显,这为现代档案学的建立提供了社会需求动力。
改革开放促使先进理念、技术和多元文化的海量涌入,不可避免地使社会档案需求产生变化,这一阶段社会广泛的档案需求和档案集中统一管理是主要矛盾。为解决这一矛盾一时间档案开发开放理论研究、实现途径研究、利用方式研究成为热点问题。
马克思曾经指出:“物质生活的生产方式制约着整个社会生活、政治生活和精神生活的过程。” “不是人们的意识决定人们的存在,相反,是人们的社会存在决定人们的意识。” 1987年中德第一封电子邮件的发送成功,是中国走向互联网时代的第一步,互联网带来的社会结构的全面转型、传播媒介生活化和社会价值观念多元性影响击,使得人们借助信息技术获取档案知识信息的需求与档案传统资源开发模式之间形成矛盾,推动档案学研究关注点发生变化。在互联网技术快速革新背景下,区块链视角下的档案信息资源管理、人工智能技术与档案学发展融合、档案学研究在数字人文领域的贡献,都在使档案学向纵深方向发展。
(三)国外档案学的引导力
中外学术互动是现代学科发展的主要趋势之一。国外理论的引入促进了传统学科的发展,催生了新的思考,引发了变革,并带动了新的理论的出现[9]。我国现代意义的档案学产生于新中国建国后,其产生伊始即注重介绍和借鉴苏联档案学成果。改革开放后,学者们又将视角转向欧美。我国档案学研究者和档案实际工作者通过介绍、借鉴、参考国外档案学研究的理论成果或有益经验,服务于本土建设,在很大程度上促进了我国档案学的发展,这些介绍、借鉴及比较研究使档案学在和国外的相互交流中走向繁荣[10]。
外国理论不断推动传统学科的发展,并孕育出新的学科生长点,推动着国内档案学不断向纵深发展。首先,国内外学术互动带来研究对象的转移和综合,使档案学学者的研究视角超出了原先的领域和范畴,有助于对传统相关理论的拓延和修正,从而促进中国档案学的发展。其次,档案学者们的跨国性学术交流和学术合作等国际化活动能够很好地融合不同学科的范式,发现以往被学科所忽视的研究领域,催生新的思想,产生重大原创性研究成果。如1982年,加拿大档案学家Hugh A.Taylor在《集体记忆:图书馆和档案馆作为文化遗产》一文中首次将档案引入集体记忆的主路径[11],此后国外档案届就档案学与集体记忆进行了深入研究,1996年特里·库克在第十三届国际档案大会上提出的“记忆宫殿”使中国的档案记忆研究逐步进入学理层面,档案记忆研究成为档案学理论的新增点[12]。国内学者们围绕档案的社会记忆属性,档案与社会记忆的传承、建构和控制,档案与国家、民族认同等问题,发表了一批学术成果,档案实践领域也开始了“城乡记忆项目”建设,社会记忆研究已成为档案学的一种新范式。
四、结语
讨论档案学的学科发展推动力,绝不是像有的学者说的那样:“讨论动力是因为学科发展出现了很严重的问题[13]。”相反,现代中国档案学发展近70年来,很好地实现了明确实践指向、科学理论内核、独特政治品格、专业教育体系和鲜明中国特色的统一。因此,本文从学科发展推动力上探究学科发展的历程,总结学术发展和学科建设的成功经验,是希望可以为其他学者更好地在新环境、新形势下把握我国档案学的学科发展方向提供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