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洛伊德精神分析中的舆情启示及引导策略
2019-12-16史惠斌
史惠斌
【摘要】西格蒙德·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理论认为人的内心活动分为冰山上的意识、冰面上的前意识和冰山下面的潜意识,与舆论引导中冰山下的潜舆论、冰面上的显舆论和冰山上的行为舆论同理。互联网统领新闻舆论下排除源于自我保护的否定性偏见、打破反事实思维的惯性、议程设置具身认知、消除刻板印象,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理论中意识、前意识和潜意识的逻辑关系提供给我们舆论引导策略新的思考。
【关键词】精神分析 冰山理论 舆论引导
【中图分类号】C912.63 【文献标识码】A
【DOI】10.16619/j.cnki.rmltxsqy.2019.20.013
截至2019年2月28日,我国互联网人数已达8.29亿,占比59.6%,互联网接触形式最高的是手机接触,手机移动端上网占互联网人数的98.6%。[1]以地缘、业缘、趣缘为纽带,活跃的自发聚合式集结方式改变着社交新兴媒体以及传统媒体的舆论生态。传统媒体时代经典的舆论引导圭臬被算法推荐和人工智能打破,探寻全媒体时代符合传播规律的舆论引导策略成为学界和业界的时代课题。
基于西格蒙德·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的冰山理论及其舆情启示
随着进一步澄清网络信息环境步伐的加快,一个逐步清朗的网络空间正日渐清晰地呈现在我们面前。被净化的主流意识形态的传播环境有利于社会政治、经济稳定的发展,但作为“社会减压阀”的网络空间也同样要承担舆论的纾解作用,未能反映真实状态的舆论倾向和民意态度是看不见的冰山下面负面消极情绪暗流涌动的源。与此同时,具有讽喻风格话语的公众意识形态暗藏于冰山下。冰山下未显露的“潜舆论”隐秘且难以被监测,“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警示给融媒体时代的舆论引导带来更深层次的思考。
源于西格蒙德·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的冰山理论。冰山理论的概念最早要追溯于奥地利精神病医师、心理学家、精神分析学派创始人西格蒙德·弗洛伊德(Sigmund Freud)。弗洛伊德于19世末20世纪初创立了精神分析理论,精神分析理论中最基础的概念之一是潜意识,弗洛伊德把人的内心活动的层次很形象地比作冰山,由浅入深依次为意识、前意识(preconscious)和潜意识。前意识是在弗洛伊德内心活动中最活跃且波动幅度最大的部分,由于它在冰面上时隐时现,也就意味着它的可干预性,前意识受外界干预时可进入意识。
美国哈佛大学戴维·麦克利兰(David McClelland)教授从精神分析学派发展而提出的IM理论将个体素质划分为包括知识和技能等外在的、易了解、可測量呈显性的“冰山上部分”,以及包括个性、品质、自我形象、社会动机、内驱力、价值观和态度等内在的、难测量、隐性的“冰山下部分”。冰山上面的部分可以比较容易地通过教育和培训来改变,主要包括知识和技能的外在表现。冰山下面的部分属于精神活动的内在部分,相对稳定且不易受到干预而改变,这部分内容包括自我形象、个性、品质、内驱力、社会动机、价值观和态度,正因其所处深层不易观察,不易通过外界的影响而改变,故对人的行为表现起着关键性的作用。[2]
基于西格蒙德·弗洛伊德精神分析视角的舆情启示。法国哲学家米歇尔·福柯的“话语即权力”是德国存在主义哲学家海德格尔“语言即思”的思想延伸,融媒体时代使话语更广阔地融入到社会实践主体之中的空间领地,人人都是新闻的发布者,当媒介进入门槛人人可及,媒介终端随时可用,模糊发布者形象的平台随手可触,能够满足人们欲望和冲动的最原始的“本我”便有了输出的渠道,此时,媒介使用者大多呈现最初“本我”的状态。按照语言学界划分的话语等级中,日常生活以及交往的话语处于最低层级,但自媒体时代赋予最低层级生活交往话语以媒介的权力,此时的话语便成为了生态文本,这些生态文本不仅有自身的表述叙事功能还成为被人评说或评述的对象,便有了舆论产生的可能。就某社会事件中舆论的形成过程,学者朵开丽认为舆论最初是心理上的轻微反映,而后表现为情绪和态度,或者小范围的议论、再之后随事态发展而发展成为大范围的讨论、发声、发表意见,从而形成大范围集中关注的舆论。[3]冰山理论来解释舆论发展的这一过程是从冰面下的心理轻微反映,情绪、态度转至冰面上的讨论、发声和发表意见,并形成舆论。学者喻国明把舆论形成的过程直接分成潜舆论、显舆论、行为舆论。[4]其中潜舆论是潜伏在冰面下且未公开、不易察觉和捕捉的更真实有力的“情绪”,是显舆论和行为舆论的基础和“种子”,但潜舆论并不是固定一成不变,也会随着社会发展的环境、事件发展的最新动态而变化。社会事件,尤其是与自己切身利益相关或能引起情绪共鸣的社会事件是从冰面下到冰面上的中介介质。显舆论和行为舆论属于冰面上的部分,是可以捕捉到的言语、言论或意见、态度。从这个角度来分析,冰面下的潜舆论和冰面上的行为舆论构成“舆情”,完全外显于冰面上的显舆论部分是舆论的高级阶段,也是处于冰山最上端的部分。因为并非所有的冰面下的潜舆论都能发展成冰面上的显舆论,所以正确引导舆论应是从冰面下的潜舆论开始到行为舆论再到显舆论,是从冰面下到冰面以上的自下而上的引导路径,而非冰山自上而下的引导路径。冰面下理性情绪、态度和言论若未经正确、合理、适时引导也有可能发展成负面显舆论;经过正确、合理、适时地引导也并非冰面下所有的负面潜舆论,其结果都一定发展成负面显舆论,所以在社会性事件尤其是负面事件发生时,正确、及时、有效的舆论引导非常必要。
相比较“本我”,弗洛伊德精神分析中人格结构的“超我”则是遵守道德规范并且按照道德规范和价值观来约束、监督甚至惩罚本我。舆论引导的终极目标是实现传播场域的超我状态。正确理性的舆论引导不是直接改变冰山上面的行为和应对方式,当然在自媒体发展的今天我们也是很难改变行为和应对方式的。所以舆论引导要从冰山下面的“感受、观点、期待、渴望、自己”这一层级入手,因为这部分潜舆论直接影响着冰山上面的“行为和应对方式”。冰山下浅层的喜悦、兴奋、愤怒、恐惧、悲伤等不同的感受来自于再下一层的不同的信念、主观现实、个体独立思考和想法,以及个体不同的价值观。所谓的事后控制不如事中控制,事中控制不如事前预警控制正是如此。
基于西格蒙德·弗洛伊德精神分析视角的舆论引导策略的思考
否定性偏见、反事实思维和刻板印象是处于匿名状态下网民们习惯的思维捷径,对于负面消息的“选择性关注”在社会化媒介裂变式传播路径下显得尤为鲜明。适度的负面消息能承担起社会减压阀的功能,也是对社会情绪的宣泄和疏散,但过度的负面消息则会影响社会、政治、经济的发展和稳定。
排除源于自我保护的否定性偏见。因警惕外界环境更好地保护自己而产生本能的反应,否定性偏见的来源正是对可能会威胁到自己的因素的强化应对行为。对负面消息或潜在负面因素更多关注是否定性偏见的天然属性。其实网络上的负面消息是对社会现实真实状态的放大呈现或局部特写,正面消息往往被淹没在被放大和特写的负面消息中。正确的舆论引导应重视否定性偏见的因素,尤其是在互联网这个否定性偏见的常发地。习近平总书记在2018年全国网络安全和信息化工作会议中指出,“要提高网络综合治理能力”,不断加强正面的网络舆论引导并强化监督管理的举措,形成综合治理网络生态的良效格局。媒体融合的新媒介格局下更要加强传统媒体的议程设置,数据显示,社交网络时代70%的原创新闻内容仍然是由传统媒体完成,[5]传统媒体的议程设置的技巧和构建在自媒体时代显得尤为重要,网络移动端要加强舆论引导的力度和议程设置的角度,不能因流量产生的经济效益的失度,而忽视否定性偏见带来的潜在社会不安定。
打破反事实思维的惯性。反事实思维(counterfactualthinking)的概念首次被提出于1982年,由美国著名心理学家、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Kahneman和他的同事Tversky共同提出。反事实思维是事件中个体对事件的看法、认为或猜想而并非真实事实的条件或可能,进行思维替换的一种思维方式。反事实思维最有力的例证莫过于2018年10月重庆万江公交车坠江事故的舆情演变过程,当事故刚刚发生时,网友们一致指责与公交车迎面发生碰撞的私家车女司机“逆行”,当天下午来自交警部门对事故原因的分析是,公交车司机行驶时,越过中心实线,撞击到了相反方向的女司机,自身失控坠江,此时网友们又将愤怒的声讨转移到了当时在车上的十几位乘客身上,甚至有网友转而讨伐不结实牢固的桥墩……面对反事实思维的尴尬,舆论引导中媒体报道议程设置为进行下行比较(downward social comparison)的对比事件报道,回避上行比较(upward social comparison)。
议程设置具身认知。芝加哥大学心理学教授西恩·贝洛克通过实验证明了身体同样可以影响大脑、影响社交甚至可以改变我们的生活。根据具身认知理论,通过模仿他人行为动作可以影响甚至改变自身思维、甚至行动。意大利帕尔马大学的科学家贾科莫·里佐拉蒂(Giacomo Rizzolatti)等在1996年发现了“镜像神经元”,“镜像神经元”甫一发现便在全世界科学界引起巨大反响,在此后的二十多年里为心理学、教育学、临床康复医疗等领域提供了宝贵的认知指导和理论依据。“镜像神经元”的特点是借助观察(像照镜子一样)、接触、体验、内部模仿等一系列活动,这些活动会投射在大脑深处,继而形成独特的认知,从而辨析出观察对象动作行为的潜在意义。[6]具身认知理论对舆论引导过程中在冰面下“潜舆论”阶段具有化解舆情的预防作用。可以提前防范可能发生的不良舆情尤其是校园暴力方面的舆情,有校园暴力倾向的学生置身于优秀学生中,通过习得与模仿优秀学生的学习习惯与行为动作,久之改变其自身的思考方式从而达到消解舆情危机的目的。
消除刻板印象。Greenwald和Banaji(1995年)指出,我们常常怀有内隐的刻板印象,并且是无法轻易识别的,或通过直接经验将某些群体或某一地域内的人以标志性的特点固定化成相对稳定的评价或行为预期,或通过间接方式获得,对某群体进行间接组合的资料和信息而产生的主观偏见,以及由此形成的主观相对固定的认知图式(Cognitive Schema)。[7]在这种媒介所营造的拟态环境下,媒介所传递的信息在潜移默化中影响人们日常行为,受基因型模因效应的驱动,行动亦作用于现实。受众思维往往会局限于“信息环境的环境化”所带来的对某群体的刻板印象。[8]媒体正确的舆论引导是消除刻板印象最重要的因素之一,不褒不贬、不偏不倚的客观报道呈现给受众真实的社会现实。
结语
“营造清朗的网络空间”是新闻舆论传播力、引导力、公信力、影响力呈现的标志性情境。[9]从2014年8月18日中央全面深化改革领导小组第四次会议中提出的建设“传播力、公信力、影响力的新型媒体集团”,到2016年2月19日在党的新闻舆论工作座谈会提出的“切实提高党的新闻舆论传播力、引导力、影响力、公信力”,再到2017年10月18日党的十九大报告中,习近平总书记再次强调要“高度重视传播手段建設和创新,提高新闻舆论传播力、引导力、影响力、公信力”。从2014年的“三力”到2016年的“四力”再到写入十九大报告中,这是对做好新闻舆论工作从空间流动、矢量方向、渗透浸润、人心向背这四个维度提出的最高要求。[10]新形势下对新闻舆论工作提出新的要求,互联网统领新闻舆论是由现阶段社交媒体为内容的分发市场所决定。“把关人”功能被削弱的融媒体时代,追求速度的传播模式不应以新闻传播的舆论引导力度下降为代价。传播被情绪控制,真相被话语蒙蔽的后真相舆论特点不应成为网络传播碎片化、即时性、多样化的副产品。打破传统媒体与新媒体之间的传播藩篱,寻求传统媒体更丰富多样的传播表达是全媒时代提升舆论引导力的路径。排除源于自我保护的否定性偏见、打破反事实思维的惯性、议程设置具身认知、消除刻板印象,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理论中意识、前意识(preconscious)和潜意识的逻辑关系带给我们舆论引导策略新的思考点。
(本文系海口市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项目“电视问政提升海口市政府公信力策略研究”部分成果和海口经济学院校级科研项目[人才专项]“马克思主义新闻观视域下舆论引导力研究”研究成果,项目编号分别为:2018-ZZKT-02、hjkr18-01)
注释
[1]《CNNIC发布第43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网站,2019年2月28日,http://www.cnnic.net.cn/gywm/xwzx/rdxw/20172017_7056/201902/t20190228_70643.htm。
[2]苏兰、何齐宗:《公共精神结构模型的理性审思与多维建构》,《广西社会科学》,2017年第11期,第151~155页。
[3]朵开丽:《“同根生”“共进退”:舆论与舆情的关系探究》,《新媒体与社会》,2017年第4期,第73~86页。
[4]刘建明:《基础舆论学》,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88年,第6页。
[5]彭增军:《谁来豢养看门狗:社交网络时代新闻媒体的商业模式》,《新闻记者》,2017年第1期,第50~55页。
[6]陈建翔:《镜像神经元理论视野下的“母思维”与知识呈现》,《课程.教材.教法》,2015年第7期,第52~56页。
[7]Reed J S., "Continuity and Change in the Regional Stereotypes of Southern College Students, 1970-1987", Sociological Spectrum, 1991, 11 (4), pp. 369 -377.
[8][日]藤竹晓:《现代大众传播理论》,东京:日本放送出版社,1968年,第5~15页。
[9][10]陈力丹:《“提高新闻舆论传播力、引导力、影响力、公信力”——学习十九大报告关于新闻舆论工作的论述》,《新闻爱好者》,2018年第3期,第10~12页。
责 编/肖晗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