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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通道侗戏的改革与创新*

2019-12-16杨雅芳

黄河之声 2019年22期
关键词:侗族文化

杨雅芳

(怀化学院,湖南 怀化 418000)

侗戏是侗族的唯一剧种,侗戏在侗族村寨深受群众的喜爱,成为群众自我教育、传播道德、加强交流、增进情谊的重要工具和载体。通道处于广西、湖南、贵州三省的交界地带,它拥有悠久的历史和丰富的人文景观,创造了绚丽多姿的歌舞文化,侗戏便是其中的杰出代表之一。通道侗戏从广西三江流传而来,主要流传在境内西南部。2006年6月,通道侗戏被湖南省人民政府列入第一批省级非遗保护项目名录,2008年6月,被国务院列入国家级非遗保护项目名录。2013年10月,通道侗族自治县成立了“侗戏协会”,致力于保护、传承侗戏,但仍然无法从根本上扭转侗戏濒危的现实状况。侗戏所面临的新的课题就是创新,只有创新才能适应现代人们对精神生活的需求,才能被社会认可,才具有生命力。

一、通道侗戏的历史及现状

侗戏产生于十九世纪三十年代,至今才一百八十多年,但其文化根源却非常久远,发源于侗族民间的说唱艺术,这种说唱艺术在侗族社会的早期就已经存在,明清之际则达鼎盛。每当农闲季节,侗族歌师便会走村串巷,在人气旺盛的场所以琵琶或牛腿琴伴奏自弹自唱长篇叙事歌。这种被侗族称为“锦”的长篇叙事歌以唱为主,穿插说白,其内容多是民间故事,其唱词、说白的语言都较讲究对偶、比喻,注重以物喻理,幽默感人。清嘉庆至道光年间,广西、湖南汉族的桂剧、湘剧等剧种传入侗族地区,让侗族人看到了一种全新的舞台演绎形式。然而,当时的侗族人大多数听不懂汉语,仅仅看热闹而已。这一状况,使通晓汉语、汉文的侗族知识分子意识到:必须有本民族的戏剧以适应社会的精神文化需求。于是,一个贵州黎平侗族禀生吴文采创新了侗戏,他以侗族大歌、琵琶歌为基础,吸取当地汉族地方戏曲的程式和表现手法,糅合改造而形成了一种以汉字记侗音的特殊剧本。演出时穿侗服并用侗语演唱,以二胡为主要伴奏乐器的极富民族特色的戏曲形式。侗戏产生后,各地侗族知识分子纷纷编创出新的剧本,有的则借鉴汉族故事及剧本翻译成侗戏。光绪元年(1875),侗戏从贵州黎平县水口区传入广西三江县高岩石村,1952年,三江县在林溪区举行侗戏会演,通道侗族桂剧艺人杨正明、杨校生对侗戏产生了兴趣,回乡后把连环画《杨娃》改编成侗戏并上演,收到了当地群众的欢迎和喜爱,此后,侗戏在通道境内得到了蓬勃发展。[1]1952年至1954年,仅仅两年多时间,通道的双江、黄土、坦坪、甘溪、播阳、独坡、牙屯堡、团头等乡镇都组建有侗戏团,全县拥有侗戏团达90多个,剧本170余种,戏师90多名。1956年,阳烂剧团的《二十天》、马龙剧团的《团圆》参加黔阳地区文艺汇演,均获得剧本创作奖。同年,《二十天》又参加湖南省农村群众艺术观摩会,获优秀剧目奖。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以来,通道侗戏接受了贵州的花灯戏、湖南的阳戏和花鼓戏、广西的桂戏和彩调等汉族地方剧种的影响,在剧本、音乐、服装、舞美、表演、配乐等方面都获得较大的提高和完善,拥有了一批从业者和欣赏者,拥有《珠郎娘美》、《雾梁情》等传统剧目和现代剧目共计300余出。特别是在从1984到1991年的湘、黔、桂、鄂四省区侗戏艺术会演活动的推动下,侗戏进入鼎盛时期,通道选送的侗戏《巧为媒》、《双招亲》、《鸟哥征婚》、《戊梁情》、《考拉妇》等侗戏获得过名次和奖励[2]。这一文化现象在中国绝无仅有,而侗族文化的发展也进入列入一个崭新的里程碑。遗憾的是1991年龙胜县举办过第五届湘、黔、桂三省区侗戏艺术会演后,轮到通道当东道主时因各种原因突然中断了。九十年代末以来,受到打工潮的冲击,大批年轻演员外出务工,加上电视媒体迅速发展,侗戏前景很不乐观[3]。据了解,2014年通道60周年县庆侗戏展演期间,笔者曾到几个侗族乡镇、村镇做了一番调查,全县能够上台表演侗戏队伍的只剩下8支。2016年12月31日,“湘黔桂(三省区)侗戏保护与发展研讨会”在通道县举办,期间仅有10支侗戏队伍参与侗戏表演,而且每个侗戏队伍演员严重老化,编剧、导演奇缺,服装老旧,处于瓦解的边缘。

二、目前通道侗戏存在的问题

相较于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的辉煌,进入二十一世纪的通道侗戏,其发展状况可谓每况愈下,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缺乏专业的编剧、导演和乐师。通道侗戏的剧目很多,内容来源很广。一是根据侗族民间故事改编,如《珠郎娘美》、《刘镁》、《秀银吉妹》,二是根据汉族故事改编而成,如《梅良玉》《李旦凤姣》《陈世美》等,这两类剧目多以爱情悲剧为主题,围绕果报应为矛盾展开情节模式,以大团圆为结局模式。三是利用其它地方剧本改编成侗戏;四是从现实生活中提炼素材,如《兴娃探亲》、《双喜事》、《男女都一样》、《晚婚好》等以教育、计划生育等现实生活中发生的大事编写。当我们再次审视这些侗戏时,便不难发现,它不利于反映现代多样的社会生活和复杂的心理动态,其表现的美学追求与现代人的审美趣味也存在着明显的差距。现今,通道几支侗戏的编剧、导演大都是70岁的老人,通道“黄土侗文化村皇都侗族艺术团”编导吴尚德已经80高龄,市级侗戏代表性传承人吴美云、吴永忠都已60多岁,由于身体不便,很难对侗戏队进行指导。年轻一点的想做编剧、导演的演员,又没有经过培训,大都不会使用侗文,都是采用汉字记侗音的方式,而且编写的侗戏台词、唱词大都不注意韵律,编写出来的剧本质量不高,难以推广普及。2016年10月,通道开展侗戏剧本收集整理工作,发现收集上来的几个传统、经典的侗戏剧本依然存在唱词不押韵的情况,如《补宽》,虽然已经上演了几次,但仍然有很多唱词不押韵。通道农民作家李奉安编写的侗戏剧本《偷新娘》,也存在很多唱词不押韵的现象。因此,侗戏急需一批兼具韵律特长和侗文知识的专业编剧、导演和乐师来引领侗戏队伍逐步提高演艺技艺。

(二)专业演员年龄老化。费孝通曾说:“为了对人们的生活进行深入细致的研究,研究人员有必要把自己的调查限定在一个小的社会单位内来进行。这是出于实际的考虑。调查者必须容易接近被调查者,以便能够亲自进行密切的观察。”[4]笔者走访了侗族传统文化保存得最为完整的通道阳烂村,目前共有27人从事侗戏演出,其中50岁以上23人,40岁以上3人;30岁以上1人,演员年龄层次大多集中在50岁以上,30岁左右乃至更年轻的演员可以说是凤毛麟角。由于演员年龄层次老化,一人饰演多角的现象时有发生,甚至一些妙龄少女的角色不得不由五十几岁的老艺人来扮演,显得差强人意,直接影响舞台的表演效果。从文化程度看,除1人是高中学历、5人是初中学历外,其余21人全部为小学文化。演员文化水平低,导致其在语言表达、对角色思想性格理解方面存在诸多困难,难以完美诠释角色内涵。

(三)舞台、道具、服装陈旧。“作为民间小戏的侗戏条件比较简陋,尤其是舞台布景相当匮乏”[5]。从“湘黔桂(三省区)侗戏保护与发展研讨会暨2016通道侗戏调演”现场看,舞台布置和道具不能很好地服务剧情变化,演员的服装大多年代久远,缺乏美感。笔者认为,既然是侗戏表演,处处应该着眼于侗族特色,演员的服装、舞台布置、道具等也是如此,这也是展示民族文化的一个极好途径。

(四)表演形式单一。传统侗戏舞台剧具有强烈的说唱性,主要通过道白与对唱来叙事与表情,唱段过多而唱腔种类少,显得冗长单调。“一句一过门、一句一换位”的表演程式也让人感觉枯燥[6]。唱腔的单调不但影响艺术形象的表现力,同时也影响人们的观赏心境。此外,侗戏不像其他剧种那样规定有套路动作,步法就是简单地重复“8”字步,而眼法、指法也显得很随意,这也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艺术的表现力,降低了观赏性。现在即使在侗戏传统深厚的村寨,侗戏也只有老年观众群。文化人士担忧的是,等现在的老一辈纷纷去世后,侗乡还有多少人愿意演戏,喜欢看戏?[7]

(五)语言媒介单一。侗戏的传统语言媒介是侗语,在全球化、市场化、城镇化、消费化等社会发展趋势下,侗语一步步远离我们的视野,能听懂侗话的观众越来越少。由于没有设置汉子字幕,不了解侗语的观众也仅仅凭借演员的表演去摸索剧情的发展,使得表演的欣赏性和趣味性大打折扣。

(六)通道侗戏队伍与政府、文化部门之间关系疏离。自湘、黔、桂侗戏调演中断以后,这三十多年来,通道县侗戏一直处于自我封闭、自我娱乐、自我欣赏的状态。在村级,由于村里几乎没有什么集体经济收入,根本拿不出经费来维持侗戏队伍运转,侗戏队全靠演员外出演出得点费用来弥补各种经费开支,演员几乎没有报酬[8]。在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新形势下,这种靠义务和兴趣来排戏、演戏的形式已经与当前经济形势产生严重的矛盾,对家庭生活造成影响,造成年轻人甘愿出去打工而不愿意来演侗戏的局面。官方与民间组织的这种疏离关系是造成侗戏停滞不前、缺乏编剧及导演、演员老化、服装老旧、演出不正常、被边缘化的主要原因之一。

三、通道侗戏的创新之路

“任何一种文化都是在特定的时间和空间中形成和发展的,不同的时间和空间,人们的自然条件不同,物质生产方式、生活方式和社会组织结构亦不同,因而创造出了各具特色的文化,其体现的精神、表现的特点和发展的态势各不相同”。[9]通道侗戏是在通道特有的社会自然和人文背景中创生发展起来的戏剧样式,侗戏的保护要从通道县实际出发,尊重侗戏固有的艺术规律、挖掘其固有的文化内涵,笔者认为重点应从以下几个方面尝试、实施。

(一)建立“政府主导、部门联动、民间参与”的运行机制。在《国务院关于加强文化遗产保护的通知》、《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代表性传承人认定与管理暂行办法》、《湖南省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条例》等文件的支撑下,县政府要积极作为,制定通道侗戏振兴工作规划,同时应建立一个具有协调、联络功能的行政机构,专门负责侗戏的传承、保护、创新和发展等工作。侗戏队伍是侗戏传承的主体,文化主管部门要把组织戏班的工作作为重中之重,抓紧抓好,强化对侗戏戏师等传承人的认定和管理,为保护和稳定侗戏提供政策的倾斜和制度上的保证。

(二)做好经典侗戏剧目的抢救和保护工作,建立侗戏影像资料库。除通道侗戏自身的原因外,近二十年通道侗戏的逐渐衰落还有另外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在与电视节目、手机等大众媒体的竞争中败下阵来。由于侗戏停滞不前,已经不再受年轻人的青睐,甚至很多年轻人根本听不懂侗戏在唱什么。除了逢年过节部分村自演侗戏外,平时很少有人演侗戏,绝大部分群众把文化娱乐活动集中到观看电视和玩手机上,有时有侗戏演出也只是演侗戏片段,限时不能超过一个小时。因此,即使是传统、经典侗戏已经到了无机会可演、无人爱看的尴尬境地。笔者认为,这些濒临灭绝的传统、经典侗戏应当就是我们需要传承、保护的重点对象。相关部门要利用收集整理传统、经典侗戏剧本的机会,安排侗戏队来重点排练这些剧目,组织专业摄像人员拍摄制作侗戏影像资料,逐步建立侗戏影像资料库。

(三)树立侗戏现代剧目品牌。“文化是满足于主体需要而发生的。诚然,科学地把握文化的生产特性,通过合理利用生产渠道来实现文化的传承是应有的选择。”[10]侗戏的传承发展也应该找到属于自己的“生产”之道,那就是以传统侗族文化为核心,创作出反映当代侗族新风尚的剧目,可以举办本土侗戏剧本创作有奖征集活动,鼓励编剧人员根据当前通道县农村涌现出的先进典型事迹、产生的矛盾和问题,创作具有时代感、反映侗族现代农村生活现状的新侗戏,为侗戏的发展注入活力。同时还可以根据乡村旅游的特点和消费者的需求,以侗族传统文化为核心,将传统剧目和现代剧目进行巧妙的编排重组,借助旅游资源获得得到新的生命力。

(四)运用新媒体创新传播媒介。随着老一辈的艺人、匠人、舞师、歌师、乐师等相继老去,侗语的普及率逐年下降。如果侗戏永远使用侗语创作和表演,那侗戏将永远走不出侗乡。侗戏要发展就必须要有更大的文化平台,这就要求能够使用其他语言表演,至少能有汉语字幕,利用现代科学技术,将汉译同步字幕运用到侗戏表演中。如不能解决局限于侗语这个语言媒介的限制,侗戏就不能迅速适应社会的转型,传承、发展就提不上日程。其次,利用电影、电视、网络等新媒体来表达和传播侗戏。侗乡的侗戏戏台固然是侗戏立足的根本,但侗戏的戏台不能只单一摆在农村,否则不能培养观众,没有广大的观众就丧失了支撑的主体。侗戏的创新除了在题材、语言外,电影、电视、网络等的利用,实现新媒介形式来表达和传播是未来思考和努力的方向。

(五)为侗戏提供舞台表演的机会,稳定侗戏队伍。侗戏和其他戏曲艺术一样,需要有舞台和观众的喜爱和支持,这就如同鱼和水的关系。由于侗戏没有高级别的舞台展示的机会,侗戏队伍丧失奋斗目标,失去了斗志,没有了灵魂,形成了松散的管理模式,那种为了侗戏而做出的牺牲和奉献精神就会丢失,在“一切向钱看”思潮的冲击下,加上想当侗戏传承人的希望渺茫,年轻演员就会放弃侗戏去外出打工,这样一个完整的侗戏队伍就迅速土崩瓦解。因此,积极营造侗戏的演出氛围,应是保护和传承侗戏的当务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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