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共早期上海地下电台风云记
2019-12-16■王淼
■ 王 淼
在党的“六大”之前,我们党还没有自己的电台。随着革命形势的发展,加上敌人对我们的封锁、分割,党为了加强与各地组织的联系,及时了解情况,指导革命行动,迫切需要建立无线电台。上世纪二十年代末,党中央就在秘密环境中培养了无线电通讯的技术力量。一方面,在国内培养。一九二八年秋,党中央派了张沈川(解放后先后任最高人民检察院检察员、副厅长、厅长,湖南省政协常委、湖南哲学社会科学研究所副所长等职)进“上海无线电学校”,学习收发报技术。毕业之后,他被分配在中央特科领导下的地下电台通讯部门工作,并开始在国内为党培养第一批报务员,在上海筹建党中央的地下电台。另一方面,在国外培养。在莫斯科调了一些中国留学生,到苏联有关学校和训练班学习。比如前浙江政协主席毛齐华同志当年就是莫斯科“国际无线电训练班”的学员之一。
一、在“国际无线电训练班”
一九二八年初夏某日,中共劳动大学(简称“劳大”)秘书长阿勃拉姆莫索(曾在前苏联驻华使馆工作过,会说中国话)交给毛齐华一份名单,要毛(当时毛是“劳大”支部局组织委员)按名单通知方廷祯(方仲如)、陈昌浩、沈侃夫(陈宝礼)、李元杰、程祖怡和毛齐华一起去见他。阿勃拉姆莫索对他们说:根据中共代表团的要求,由于中国革命的需要,第三国际的支持,决定派你们去“国际无线电训练班”学习无线电通讯技术。这事保密,跟任何人都不能讲。你们白天照常在校上课,晚上去学习。接着他介绍一位苏联同志给毛齐华等人带路去报到。出发时还规定,走在路上各人要保持一段距离,不要拥在一起,以免引人注意。毛等人跟着那位苏联同志转弯抹角地走了二里多路,来到“国际无线电训练班”的所在地。一位苏联同志出来接待,并讲了学习要求和注意事项。以后,他们每星期有两个晚上到那里去学习,每次二小时左右。在“劳大”的学习和工作一如往常。“劳大”放暑假,他们也照常休假,参加“劳大”组织的野营、休养等活动。所以,“劳大”同学不知道他们有这样一项学习活动。
一九二八年暑假野营时,党代表兼支部局书记依克那托夫指定毛齐华和另外一位二年级同学,由军事教官孔节技(北伐战争时在中国当过军事顾问)带领去参观东方大学的野营活动。在他们到达的第二天,正巧周恩来来向中国学生传达“六大”精神。吃饭时,周恩来看到了毛(原在国内见过),就说:“你们要抓紧学习,国内急需无线电通讯”。
在训练班里,教课的是苏联人。开始阶段学无线电收发报技术,有一定指标,规定每分钟要完成的收抄数,所以,学习很紧张。一九二八年暑假后,开始学习无线电基本原理和制作机器零件技术。他们上课时还常到自动发射台和小工厂去实习。教员说:“你们应当到小工厂里去看看,争取时间学会用简单的工具制作电容器、变压器、线圈等无线电元件。回国后有些元件可能买不到,要自己动手做。”
一九二八年底,陈昌浩因被调去搞青年团工作,中途退学,毛齐华就和方廷桢、沈侃夫、程祖怡、李元杰坚持了下来。一九二九年底,他们完全离开“劳大”,集中住在“国际无线电训练班”的宿舍。这个宿舍是幢三层楼的独立洋房,底楼住一对老夫妇,是专门为学员做饭的。二楼住有高级干部,和学员们从不来往。三楼是学员们的宿舍。管理他们的人名叫晓克,不是苏联人,是共产国际派来的外国人。他是班主任,专门负责同各方面联系,一般不参加学员们的学习。在那里的学员有保加利亚四名、德国三名、英国一名、捷克一名、匈牙利一名(女),加上毛齐华等人共十五名。
从一九二九年下半年起,中国学员们还学习骑马、驾驶汽车、使用武器、秘密工作和爆破技术等,还学英语。从一九三O年起,他们常带着自己制作的收发报机,乘火车到几十公里外的莫斯科郊外去实习,和业余的电台(“CQ”)呼叫通报,顺利时一个晚上可和十几个西欧国家业余爱好者电台通报。有时还到莫斯科郊外的国际电台去参观学习。
一九三O年秋末,晓克通知方廷桢、沈侃夫、李元杰和毛齐华四人已毕业,准备送回国去工作。于是,他们就按照晓克交待的路线和方法,秘密地从莫斯科到了海参崴的一个秘密交通站。他们改换行装后,由苏联交通员带路,翻山越岭,回到祖国的东北。一过国境,四人立即分散行动,相约在上海南京路“先施公司”附近马路上会面。
二、“福利公司”事件
一九三O年初冬,毛齐华和方廷帧、沈侃夫、李元杰相约在上海碰头之后,住在组织上规定的三马路一家旅馆里,等待党组织的接头人。第一个来的是顾顺章。他临走时,毛齐华顺便问他:“你可知道有个叫曾培鸿的? 一九二七年他在武汉搞情报工作,现在在哪里?”顾说:“他就是你们的领导、工程师,明天就来同你们见面”。第二天,曾培鸿(即李强)来了。李强在五卅运动时,是沪西曹家渡青年团部委书记。那时,毛齐华在中华书局,曾一起在团部委工作过,李强常来毛的住地开会。一九三O年,中央特科由李强具体领导组建无线电通讯工作。李强来后首先布置毛齐华等人搬家。于是毛齐华去租了间小亭子间,把他的妻子潘林珍从乡下接出来安家。李强经常到毛家来聊天,谈工作。过了两个星期左右,他布置毛家迁到慕尔鸣路(今茂名路)一条弄堂里。走近一望,就可发现屋顶上架着一根一米高、几十米长的天线,这就是我党新建不久的电台所在地。住在楼下的“二房东”原是吴克坚,当时毛等人叫他“帐房先生”,负责经济和政治工作。曾三(老康)是报务员,住在小亭子间。毛齐华是“三房客”,住在楼上。收发报机放在毛齐华的衣橱里,每夜发报时,就在他的房间里操作。吴克坚去苏联后,毛家从楼上搬下来顶替吴当“二房东”,住在统客堂。
“家”基本安顿之后,他们就按照李强的通知经常到巨籁达路(今巨鹿路)四成里十二号去碰头,研究工作。这里是中央特科办的一个秘密无线电学校(也称“训练班”)。门上挂了“福利电器公司工厂”的招牌。领导同志都简称它为“福利公司”。
有次李强来电台,向毛等人传达:昨天周恩来同志找顾顺章和他去汇报工作时指出,看来你们对无线电机器摸得很熟,但对政治思想工作注意得不够,今后要特别重视才好。
在四成里,毛齐华等人同看管弄堂的人关系相处得较好,进出见面总打招呼。一天上班时,看管告诉毛等人说:“弄堂里有个教师,说是共产党,昨夜被巡捕房捉去了”(事后他们了解被捕的是吴亮平)。毛齐华应付说:“今后你也留意点”。从此后,他每晚十点以后,把弄堂门关上。为了使晚上进出弄堂门的人方便,那人还在门口搭了一间小木房子。他要装电灯,毛齐华就给他免费提供一些材料,并由沈侃夫替他安装好。同他搞好了关系,秘密发报人员晚上进出方便,对后来应付突然事件也有好处。
一九三O年十二月十七日上午,李强、方廷桢、沈侃夫、李元杰、曾三、宋濂和毛齐华在“福利公司”楼下讨论制作变压器问题,张沈川照常在楼上上课。十一点多钟,李强和曾三、宋濂到毛齐华家吃饭。饭后,毛和李强、曾三闲聊。宋濂去四成里取信纸。不久宋濂慌慌张张地回来报告:“出事了!我们训练班前楼的窗帘信号变了”。这时他们赶紧出去侦察,走到巨籁达路口,看弄堂的人已在等着,见他们就说:“不要进去了,你们工厂二十个人刚才已全部上了一辆警车被捉去了”。李强马上赶到四马路振华旅馆通知吴克坚,幸亏吴还在等候中央送钱来的同志。当时涂作潮(他和宋濂在苏联学无线电技术一同回国的)险些儿也被捕。他穿了工作服去买油漆,等回训练班敲前门时,法国巡捕守候在那里。巡捕开门一看,见他像个油漆工人把他赶走了。
事故发生以后的第一个紧急措施是:李强赶到张沈川的住所,把党的文件全部处理,住地也转移。毛齐华到方廷桢、李元杰的住处,将他们的东西全部搬出。再一个措施是把四成里训练班的重要设备运出。行动前,中央特科派人去侦察,发现守候在那里的巡捕早已撤走,门上贴了封条。过了几天,他们派人去那里揭下封条,把电器设备、小型发电机和其它物资运上汽车就走,然后把封条照样贴上,并给看弄堂的那位老人五块银元,以感谢他的帮助。
几天后,组织上在福建路一家旅馆里租了一套房间开会。那天,搞无线电通讯工作没有被捕的几乎全部到会了,总结这次事件的经验教训。会上,大家指出领导上有轻敌思想,过高估计自己“情报万能”,在敌人统治下,集中这么多人搞训练,是违背秘密工作原则的。会上,还批评宋濂,他第一个知道训练班遭到破坏,又知道涂作潮的住址,而没有及时通知他。
二十位同志被捕后,李强很少来电台了。不久中央派陈寿昌(宁波人,上海电报局做过工,曾参加过全国第四次劳动大会)来当领导。他每次来电台,毛齐华等人总要向他打听二十位同志的消息。听他说:这些同志在狱中表现坚强,没有一个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组织上正在从各个方面设法营救,至少不判重刑。一九三一年四月,陈寿昌告诉毛齐华说:顾顺章在汉口被捕叛变。此人知道中央机关和领导人的住所较多,中央当机立断,即刻采取转移措施,经过二、三天的紧张工作,基本上稳定下来了。当时还估计到顾顺章的叛变可能对被捕的二十位同志更加不利。而毛齐华等几位侥幸者更加怀念他们。李强由于顾顺章的叛变,即离沪去苏联。
三、慕尔鸣路电台转移和训练班重建
慕尔鸣路电台,虽离“福利公司”不远,但被捕的二十人都不知道它的地址,所以当时没有转移。从此以后,电台由中央书记处直接领导,与中央特科分离。曾三照常与外地电台通报,陈寿昌差不多每晚来电台送取电报稿。宋濂自从“福利公司”事件后情绪低落,很少来电台。过了几天,宋叫未婚妻来电台取行李,他自己不告而别,开了小差,而电台地址被泄露了。
又有一天晚上,毛齐华和陈寿昌都在场,曾三从收报中警觉到外地电台发生反常情况,报务员发报手法变了,还用英文讲:“要找你们的领导人”等等。显然该台已被破坏。毛等人就只听不发。听了两天,对方也不再发音了。
当时考虑到宋濂开小差、房屋又要重订契约找铺保等种种不利因素,经与陈寿昌研究将房子退掉。曾三将收发报机包装在行李中安全转移,慕尔鸣路电台就此结束。春节过后,毛齐华在泥城桥鸿福里租到了一间双亭子间,把家稍加安顿,就接受了新的任务。曾三、伍云甫(吴晋生)等在一九三一年三月进江西中央苏区,继续搞无线电工作,与上海通讯。
吃一堑,长一智。训练班遭破坏的教训告诉他们必须更加注意秘密工作的方式、方法。从慕尔鸣路迁出后,陈寿昌根据中央指示,交给毛齐华的任务是培训技术力量(训练报务员和发电机的装卸、维修的技工)。由毛负责训练的报务员有五名,分成两组,同时在两个地方,采取家庭补习的方式进行教学。一组是二个人,在虹口,另一组是三个人(其中二个是夫妻)在同孚路附近。毛等人还在虹口找了一家修理发电机的小工厂,只有一间店面却有十几只破旧的小发电机。老板也是工人出身,自己参加劳动,雇佣一个工人和一个学徒。毛等人借口小城镇需要装修发电机的工人,希望老板帮助他们培训一点技术人员,培训费用照给。经老板同意,他们先后办了二期,两个月一期,每期二、三人。这些受过训练的人,都由组织上派往苏区根据地。事实证明,用这种方法培训,比较安全、有效。
四、乾信坊工场的始末
各革命根据地蓬勃发展,急需加强无线电通讯工作。为此,毛齐华又从鸿福里迁到大连湾路的乾信坊,租了整幢房子。组织上并调来何成英住亭子间做“三房客”。乾信坊是一条直通弄堂,那一带人家的大门经常敞开,毛等人的大门也不关闭,一切事都在楼上做。毛齐华一个人,买了只旧作台和一切需用的工具、五金零件、仪表器材,就在楼上办起工场来。这年夏天,气温特高,但有这样安全的环境,又根据革命形势发展和组织上的要求,毛日以继夜地做一套、改进一套,越干越有劲。新机器,要求小巧轻便,便于携带,而音量又需要清晰,以免被敌人察觉。每制成一架,都要经过反复检验,符合标准后才放心送走。这年夏天毛齐华一连装配了五、六套收发报机,是生产最多的一年。
机器做好以后,有的是单线联系人取去的,有的是约好时间、地点、接头暗号,由毛直接送去的。一九三二年,毛齐华曾先后把两套机器送到麦特赫斯脱路交通站,负责人是陈刚(当时称他“红鼻子”,解放后在四川省工作)。
毛齐华这个工场,还负责检修发生故障的电台和研究改装老机器。这项任务是联系人送来的。也有个别情况,是通知毛去电台机关检修的。几年中,毛齐华和中央电台的王有才接头较多。
一九三一年秋,陈寿昌调江西苏区,组织上派乐少华来联系。乐是上海人,工人出身,是毛齐华在莫斯科“劳大”的同学。陈昌寿来毛家没有几次,由于陈的疏忽,工场不慎暴露了,组织上决定立即转移。于是毛等人就迁到了当时跑狗场附近的一幢弄堂房子里。
五、国际电台的遭遇
自从曾三调苏区以后,上海只留下两个电台:一是中央台由王有才负责,与苏区通报;另一个是国际台,由程祖怡负责。程是毛齐华在莫斯科“国际无线电训练班”的同学,他在一九三一年秋才回国,回国不久,就在国际台工作。这年冬天,组织上要程祖怡带着机器搬到毛家来,继续与国际台通报。陈除了通报外,还与毛共同合作,研究机器的改装。毛齐华住在楼下,是“二房东”身分;还有一个从苏区来的小青年住在楼上,毛教他学报务。后来此人去鄂豫皖苏区。
一九三二年上海“一二八”战争爆发,虹口区、杨树浦区的居民纷纷涌向外自渡桥,南逃投亲避难。毛齐华等人迅速雇了一辆出租汽车,把收发报机包装成行李,住进浙江南路的一家旅馆。这时管理电台和搞电讯掩护工作的同志都汇集在这个旅馆里,有乐少华、王平、蔡和森的爱人李一纯和她的女儿阿娟、孙巨芳、夏明(邓中夏爱人,解放后在中央手工业管理局)等。以后,程祖怡带着电台去沪西继续进行通报,乐少华调赣东北苏区,其他人陆续在沪西、沪中区分散居住。毛齐华在新闸路温州路租到一大间统厢房住下。
乐少华走时,调给毛齐华一对夫妇。男的叫李志超(四川人),住在南京西路徐重道药房楼上,是上海无线电学校毕业生,懂得一些无线电知识。爱人叫朱霞君(江西人),在大世界对面的伯庸医院当护士。毛齐华常去李志超家帮助他学会制造零件,装配机器,掌握各种零件性能等。李则帮助毛采购电讯器材,以减少他的外出。
后来,组织上考虑到程祖怡警惕性不高,老是在外边出问题,所以决定他不要到外面去跑,专门在家里管电台,对外联络工作就由毛齐华负责兼管。
一九三三年初,毛齐华在威海卫路找到了房子,程祖怡一家三口,也搬来与他同住。毛当“二房东”,程当“三房客”,程住在楼上发报,电报密码是由中央上海局书记李竹声爱人沈谷兰(解放后在中央卫生部工作)前来联系接送的。
为了避免电台暴露,他们都使用了室内天线,用时随挂,用完随卸,但报机的波长往往与邻居的电灯线不相上下,当发报机电键一按,由于感应关系,隔壁居民家的电灯泡便闪闪发红光。若被邻居发现,必然引起惊奇。因而他们每设一台,必须先一边按电键调整波长,一边设法去偷看邻居家的电灯泡是否闪闪发红光,然后加以调整。所以选择电台的房子,在当时是一件极大的难事。威海卫路这幢房子,通过以上办法达到了这样的条件。
谁知道,毛齐华只住下一个来月,沈谷兰紧张地来通知他说:“这幢房子打保单的地方出了问题,为了安全起见,应立即搬家”。毛让程祖怡带着电台机器先搬走,后来在意朗桥附近找到了房子,继续他们的电台工作。
不久,沈谷兰又来通知,要毛齐华去组织部高文华(解敌后在中央水产部工作)家里和李竹声碰头。李对毛说:现在各地向中央请示的报告很多,由杨之华(瞿秋白爱人)保管着,有两大皮箱。他要我兼搞一些工作,和杨之华一起阅处文件,为书记处草拟答复意见稿。
在这同时,李竹声又介绍毛齐华和中央军委军运部刘仲华(他曾和聂荣臻一起工作,解放后在北京市园林管理局工作)碰头,要毛负责建立破坏部,任部长,并要毛与程祖怡分开住。
在破坏部,组织上同意毛齐华提出:在苏区根据地自己制造干电池的方案。沈谷兰交来五百元经费,由李志超采购锰粉、铅粉、炭精条、锌皮原料,包装后运往内地。有一天,李志超出去未返,毫无消息。毛齐华到他家时,李的爱人和母亲在哭,说:“昨天出去没有回家来,估计出事了,被敌人抓走了”。毛提出要他们立即搬家。正巧,刘仲华也要毛搬家。一九三四年六月二十七日当毛齐华准备搬家时,沈谷兰突然来他家,说昨日阿竹在马立斯新村中央机关开会时,和其他同志一起被捕了。她说电台的具体地址阿竹不知道,但可能晓得一个大概方向,最好要转移,她以后不能来了,另派一位女同志(广东入)来代替她的交通员工作。她并通知毛:组织部不要再去了,已通知他们转移了。
六、爆破计划和重建电台
毛齐华和刘仲华约见时,刘也早已知道书记处遭到破坏。他要毛即刻从高朗桥搬走,专搞爆破工作。刘提出的总任务是用爆破手段配合江西苏区粉碎敌人的“围剿”,并把受过爆破训练的老郭(原是湘鄂西苏区的一个区长)和参加过“打狗队”的老王调来和毛一起筹备新的爆破训练班。
叶挺对爆破一事曾有研究,这时刚从国外回来。刘仲华约毛齐华法租界叶的公寓里去请教(大革命失败后,毛在莫斯科听过叶挺将军的报告,故认识他),受到叶的热情接待。叶挺告诉毛齐华,他在国外对爆破作了许多试验,关于如何搞荫蔽设置列举了各种技巧,并告诉他们注意事项等等。叶的革命热情和求是实干的精神,给大家留下深刻印象。
后来由于机关遭到破坏,原来的人员不少已撤退去北方或进苏区,调训学员的工作困难很大,爆破工作开展十分缓慢。
到了十月,不幸的消息传来,刘仲华告诉毛齐华:程祖怡在路上被敌人逮捕,并供出了电台地址。上海局临时负责人盛忠亮也被捕叛变,供出程祖怡管国际台,王有才管中央台的情况。这样,进行活动近四年之久的上海地下电台均遭破坏。听到这些不幸的消息,毛的心情十分沉重和气愤。四年来,敌人虽常在黑篷汽车上面装着定向仪器,巡回侦察我电台的方位,但由于他们采取各种办法应付,从没被发现过,现在却由于叛徒的出卖,我党的电台设备第一次落到敌人手中。据刘仲华讲:当时敌人破获这些电台设备时,还惊奇地说“想不到没有工厂设备,凭手工能制造出这样小巧玲珑、高效率的收发报机”。由于情况变化,刘要毛齐华将爆破的事放下,首要的任务是重建电台。毛当场就对老刘说:“请放心,我们有充分的信心,保证电波不会从此消失,无非是增加了我们一些困难而已”。他和刘仲华研究了具体的办法和要求,认为首先要解决报务员问题,其次要解决掩护电台的人员,然后将过去搬走的部分电讯器材找回来。有这样三条,电台能重建。
时隔二个月,至一九三四年底,领导果然调来两个报务员,一个陕西人(同志们叫他老陕)、一个河南人。这时,浦化人(原在爆破训练班当英语翻译)也准备调给毛当电台“二房东”。同时,刘仲华又将张瑞华(聂荣臻的爱人,解放后在中央组织部工作)和她的女儿聂丽(当时四岁)调来。由老陕在南成都路附近弄堂里租了一幢房子,买了一些家具,三人合住成“家”。一天早晨,毛齐华去和浦化人碰头时,浦正在路上急急忙忙地来回找他,一见面就说:约我们碰头地点的那位女交通员昨晚被捕了,而且涉及到我们租房的铺保,为了安全起见,我们要即刻搬家。毛齐华急忙安排老陕和张瑞华母女撤走,在虹口临时租房暂住。这就是一九三五年二月上海党的领导机关遭到的又一次破坏。
这是铺保问题引起的麻烦。毛齐华早已想过租房铺保要自己设法解决,于是,他们决定开木器家具店,在北江西路托两家木器铺的工人,帮助他找油漆工,并在他们的对面开了一家铺子。毛又从乡下找来了一位可靠的亲戚,当学徒,叫老郭当他的合伙老板。有了这家铺子,今后租房可以作保。
这时,毛齐华带着报务员(河南老乡)在康定路租到一幢房子,先叫原计划在爆破训练班搞掩护的老太(福建人)和一个小女儿住进去。继而张瑞华(把女儿聂丽交给毛刘华爱人潘林珍抚养)住进了前楼,由报务员教张学报务技术,毛住后楼动手装配。毛齐华日以继夜地工作,不到十天终于装成一套收发报机,经试验性能良好。电台呼号,由刘仲华转送领导。但以后一直没有和党中央联系上(以后毛齐华在瓦窑堡见到周恩来时,毛问周总理有否接到电台呼号,周总理说:“那时我们正在紧张地长征,顾不得这些了”)。
同时,组织上介绍来一位姓陈的同志,他在《申报》当职员,在浦东有社会关系。毛齐华就要老陕与他合作,在浦东洋泾镇上开一家杂货铺。就在这家铺子的阁楼上先安收音机,听上海的发报。这时,组织上又介绍来一位女同志(山西人),毛把她安排在洋泾镇不远的农村里,作老陕的“家属”,以“养病”的名义作掩护,为下一步在农村装发射台作准备。
到了一九三五年夏天,组织上调来梁广(现在广东省总工会工作)。他刚从中央苏区来沪,毛要他先熟悉上海的马路,找房子作搬家的准备。接着毛将老郭和老陕的关系交给他,由他直接领导。
有一天,报上刊登“破获共党无线电台一座”的消息。刘仲华急忙跑来问毛齐华,毛告诉他:我们平安无事,请放心。当时各军阀、投机商在上海秘密设立的电台较多,这种状况对他们重建电台极为有利。
一九三五年七月,上海党组织又一次遭到大破坏。毛齐华等人的环境更恶化了。这时毛出门就更少了,梁广仍在熟悉马路,有一天忽然碰见曾山(解放后曾在中央民政部工作)。梁告诉毛:“江西苏维埃主席曾山来上海找党组织已久,生活很困难,在马路上卖牙粉、牙刷过日子”。毛即将此情况转告组织上,后由组织决定送曾山去苏联。后来曾山告诉毛说:他离开上海去苏联时,在船上遇见陈云,一起到达苏联。
毛齐华等人一直坚持到一九三五年九月(中秋节),组织上决定他们先撤到天津,要毛将两个电台的设备和木器店全部交给梁广领导。张瑞华带着孩子(聂丽)撤走不方便,决定将她的孩子交给毛的爱人到嘉定老家暂住。毛和张瑞华由北方局的交通来沪接去天津。到达天津旅馆的第二天,王世英(山西人,解放战争时任华北敌军工作部部长,解放后在山西省工作。当时在军运部工作,与刘仲华碰头时,曾多次见面)来接毛等人。以后,毛齐华经北平、郑州,到达西安。他先后在杨虎城部队和东北军一O 六师驻西安办事处搞了一些抗日活动,直到一九三六年初,到达中央所在地。
当毛齐华顺利到达瓦窑堡时,第一位接见他的领导同志便是周恩来,毛向周恩来作了详细的汇报。
在西安时,由党的地下工作者告诉毛齐华,去年十二月上海地下电台又一次遭到破坏。毛回中央机关不久,刘长胜从苏联回国,带来了共产国际的电讯密码,于一九三六年春党中央又和共产国际恢复电台通报。
抗战期间,上海地下党的电台先由龚饮冰利用银行金融电台作掩护,与中央恢复了通报。刘晓到上海主持地下工作后,中央又派去电讯人员,单独建立了新的电台。上海的红色电波终于冲破阵阵乌云到达中央。这时,毛齐华已离开这方面的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