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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大屠杀文化记忆国际传播的理念及其内在逻辑*

2019-12-15

日本侵华南京大屠杀研究 2019年4期
关键词:南京大屠杀记忆日本

李 昕

美国伦理学家和神学家H·理查德·尼布尔(H.Richard Niebuhr)曾经指出 :“没有集体记忆,没有共同体认可的过去,就没有真正的共同体。要想形成共同体。必须建立共同记忆……共同记忆的多寡决定我们之间联接的程度。”(1)Yinan He,History , Chinese Nationalism and the Emerging Sino-Japanese Conflict, Journal of Contemporary China ,50 :16 , Feb.2007, p.24.转引自王晴佳 :《记住过去,调和未来 :对中日共同历史研究的批判性分析》,《抗日战争研究》2011年第3期。南京大屠杀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侵华日军犯下的战争暴行。南京大屠杀历史记忆或文化记忆的国际传播是构建人类“共同记忆”,进而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与世界人民实现最广泛“联接”的重要途径。

2015年“南京大屠杀档案”入选《世界记忆名录》(2)《世界记忆名录》是指符合世界意义、经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记忆工程国际咨询委员会确认而纳入的文献遗产项目。其创建于1997年,每两年评审一次,目的是对世界范围内正在逐渐老化、损毁、消失的文献记录进行抢救,并加强保护和利用,提高全世界对文献遗产及其重要性的认识。,这在很大程度上说明国际社会已经逐渐认识到南京大屠杀相关文献的文化价值和历史意义。但是,仅仅认识其文献价值是远远不够的,更重要的是要深刻反思南京大屠杀这类暴行背后所隐藏的深层原因,及其对于人类社会的警示作用,避免悲剧重演,这是南京大屠杀文化记忆国际传播的根本目标。南京大屠杀文化记忆的国际传播是让更多的人了解南京大屠杀史实,并在此基础上深刻反思南京大屠杀暴行,将南京大屠杀文化记忆由国家、民族记忆转化为全人类的共同记忆,通过构建记忆共同体,建构最广泛的人类命运共同体意识。因此,南京大屠杀文化记忆的国际传播关乎的是全人类的未来,这是南京大屠杀死难者及其后人,为避免这类暴行在人类社会的重演所能承担的最为悲壮而崇高的历史责任。

一般认为,南京大屠杀史实与文化记忆的国际传播曾经历了三个重要的历史时期 :即1946—1948年间,远东国际军事法庭和南京审判战犯军事法庭对日本战犯进行审判时期;1982年后,受日本教科书事件影响,南京市有关方面开始“建馆、立碑、编史”,以及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开馆展览时期;2014年全国人大常委会决议设立南京大屠杀死难者国家公祭日以来,南京大屠杀死难者纪念活动的常规化与日常化时期。这三个时期不仅代表着南京大屠杀文化记忆公共构建的重要阶段,也是南京大屠杀史实与文化记忆国际传播的三次高潮。

这三个时期集中体现了南京大屠杀史实和文化记忆国际传播从被动到主动、从感性到理性的发展历程,也是南京大屠杀文化记忆国际传播不断探索的过程。这期间,我们走过弯路,经历过挫折,也取得过成就。2014年,南京大屠杀死难者国家公祭日的设立,以及2015年“南京大屠杀档案”入选《世界记忆名录》,都告诉我们,国际社会风云变幻,南京大屠杀文化记忆国际传播必须根据实际情况,与时俱进,不断调整传播理念,探索新的方式、方法和途径,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南京大屠杀文化记忆的有效传播。

目标导向 :基于受众的南京大屠杀文化记忆的国际传播

南京大屠杀文化记忆的国际传播,面对的是各种各样具有不同文化背景和历史认知的国际受众,在传播的过程中,必须变“动机导向”为“目标导向”,根据受众及其认知状况,决定南京大屠杀文化记忆国际传播的理念和方法。

受众是信息传播中的信息接收者,信息传播的效果与接收者的立场、观点密不可分。南京大屠杀文化记忆的国际传播要针对不同的受众,采取不同的方法和理念。鉴于南京大屠杀本身的特殊性,可以大致将南京大屠杀文化记忆国际传播的受众分为两个部分,一部分是作为加害方的日本,另一部分是除日本以外的第三方国家。

2017年一项关于中国、日本和西方国家民众对南京大屠杀历史认知的调查显示,对于南京大屠杀,日本受访者中“表示‘了解’的占其总人数的68.5%,表示‘听说’的占其总人数的23%。”(3)冯翠、姜良芹 :《南京大屠杀历史认知 :对中国、日本及西方民众的调查》,《日本侵华南京大屠杀研究》2018年第 4 期。可见,日本受访者对于南京大屠杀的了解程度并不低,问题在于竟有45%的日本受访者认为南京大屠杀历史“与生活无关”;对于促进中日历史和解的重要性,更有64%的日本受访者认为“意义一般”,32.5%的日本受访者认为“与生活无关”,甚至还有0.5%的受访者认为这“不重要”。这种认知状况令人吃惊,即便是对南京大屠杀知之甚少的西方国家受访者,尚有77.5%的人认为促进中日历史和解“非常重要”。(4)调查数据参见冯翠、姜良芹《南京大屠杀历史认知 :对中国、日本及西方民众的调查》,《日本侵华南京大屠杀研究》2018年第 4 期。2017年第十三届“北京—东京论坛”中日关系舆论调查结果显示,有46.4%的日本受访者反感中国“就历史问题批评日本”。(5)《2017年中日关系舆论调查报告》,北京—东京论坛官方网站,http://www.beijing-tokyo.com/node_7229771.htm。日本受访者这种远低于正常价值判断水平的历史认知,及其对历史责任的有意推卸或模糊告诉我们,现阶段南京大屠杀史实和文化记忆在日本的传播,树立正确的历史观要比史实传播更加重要。

南京大屠杀史实和文化记忆在日本的传播与日本作为加害方的身份及由此产生的微妙心理密切相关。事实上,日本受访者这种远低于正常水平的历史认知,与日本政府一直以来对于战争责任和南京大屠杀历史的暧昧态度,以及日本国民因曾遭受过原子弹爆炸而产生的受害者心理有很大关系。这种受害心理对于建立正确的历史认知造成了巨大障碍,从而令其在接收南京大屠杀相关信息时容易产生强烈的“意义障碍”(6)意义障碍,是指接收信息者由于某些心理原因,在接收信息时产生的某种心理障碍,主要有信息认知障碍、情感障碍两大类。信息接收者心理上的意义障碍,会妨碍其理解、接受与肯定所接收的信息。。消除这种意义障碍,仅靠加大南京大屠杀文化记忆的国际传播力度、转变传播理念是远远不够的,还需要中日两国人民的共同努力。

与日本不同,第三方国家对于南京大屠杀历史的了解程度一直比较低。调查显示,“大部分西方国家受访者不熟悉南京大屠杀历史,只有 35.5%的受访者‘听说过’,另有64.5%的受访者则表示‘不知道’。”(7)冯翠、姜良芹 :《南京大屠杀历史认知 :对中国、日本及西方民众的调查》,《日本侵华南京大屠杀研究》2018年第 4 期。美国麻省理工学院教授郑洪,在谈到西方社会对于南京大屠杀的认知时指出 :“在二战结束70余年后的今天,西方社会对日本战时的暴行似乎已经忘记了大半。”(8)参见王广禄、吴楠《让国际社会更了解南京大屠杀》,《中国社会科学报》2016年12月12日,第2版。因此,面对这些不了解南京大屠杀的国际受众,现阶段南京大屠杀文化记忆国际传播的首要任务是客观、真实地反映南京大屠杀历史,让更多的人了解南京大屠杀史实。

向第三方国家传播南京大屠杀史实与向国内民众传播史实有很大不同。南京大屠杀史实一直是国内传播的重要内容,在长期的实际工作中积累了许多成功的经验。在国内,受众对于南京大屠杀文化记忆的传播者、所传播信息的权威性和可信度具有天然的认同感,因此,信息接收者在接收信息时基本不存在“意义障碍”,即使之后产生“睡眠者效应”(9)睡眠者效应,是指信息传播者因威信因素产生的影响,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产生相反效应的现象,称为睡眠者效应。这一效应由美国实验心理学家卡尔·霍夫兰发现,包含两层意思,第一,威信高的信息传播者在初期的影响大,但随着信息接收者忘记信息传播者,只记得信息的内容,影响会明显降低;第二,如果信息传播者威信低,当时的影响虽然很低,但一段时间后由于信息接收者忘记了信息传播者,而只记得信息的内容,其影响反而会增强。,也基本不会对传播效果产生大的影响。而南京大屠杀文化记忆的国际传播则完全不同,其面对的往往是对南京大屠杀历史一无所知的信息接收者,也包含一部分持不同意见者,因此,需要在合理借鉴国内传播的成功经验基础上,改变以往国内传播中的惯常思维,将如何减少意义障碍、延缓 “睡眠者效应”,或在“睡眠者效应”产生后,如何保留正确的历史认知作为实现南京大屠杀文化记忆有效传播的重点。

减少南京大屠杀文化记忆传播中的意义障碍,首先需要保证南京大屠杀文化记忆传播者的权威性和可信性。根据社会心理学的相关研究,在信息传播的初期,意义障碍的产生与信息传播者的特点有很大关系。信息传播者是否拥有权威和可信性等特点会直接影响到信息传播的效果。也就是说,具有权威性和可信度高的信息传播者极易唤起信息接收者正向的情感效应,从而获得认可,反之,则会产生负面的情感效应,导致意义障碍。因此,在信息传播的初期,提高南京大屠杀文化记忆传播者的权威性和可信性是减少意义障碍的关键。

南京大屠杀文化记忆的国际传播必须保证传播主体的权威性和可信性。目前,这项工作主要由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承担。作为一个整合国内一流南京大屠杀研究力量,融研究、展示为一体的综合性纪念馆,其发布的信息都以科学、严谨的史学研究为基础,所有展览均经过严谨考证。作为南京大屠杀文化记忆的传播者,其所传播信息的权威性和可信性是毋庸置疑的,这有利于获得信息接收者的认可。对于那些已被唤起正向的情感效应的接收者而言,尽量减缓睡眠者效应至关重要。因此,在国际传播中,必须长久保持南京大屠杀文化记忆相关信息的刺激,将国际传播制度化、常态化,尽量减少人为因素的影响,这不仅有利于塑造南京大屠杀文化记忆国际传播客观化、公正化的国际形象,也有利于凸显其着眼于全人类共同利益的立场。

然而,信息传播者所引起的情感效应在信息传播中的作用是有限的,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对于信息内容的记忆会取代对于信息来源的记忆,产生睡眠者效应。因此,保证南京大屠杀史实及文化记忆有效传播的另一项重要工作,是保证信息本身的真实性和严谨性。睡眠者效应产生后,信息传播者是否具有权威所产生的影响逐渐被信息的内容所取代。在去除辅助项和干扰因素后,信息本身是否真实、可靠、完整的重要性也就更加凸显,因此,为了保证信息接收者在产生睡眠者效应后,依然能够保存客观、真实的南京大屠杀历史记忆或文化记忆,就必须以科学、严谨的南京大屠杀研究取代单纯的情感宣泄。只有客观、真实、有说服力的信息才是南京大屠杀文化记忆被世界接受并传承的前提和基础。

史实传播的目的是让世界人民充分认识到南京大屠杀这类暴行的残酷,唤起人们对暴行的恐惧和憎恶,并实现自我投射(10)自我投射,指内在心理的外在化,即以己度人,把自己的情感、意志、特征投射到他人身上。。唤起恐惧是实现自我投射的重要途径。南京大屠杀历史或文化记忆在国内的传播一直秉持真实反映史实的原则。以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建馆初期的展陈设计为例,当时展陈中包含许多真实反映屠杀、场面血腥的图片,充分展示了暴行的残酷。这些真实的历史资料所带来的不仅仅是对暴行的极度恐惧,还有对暴行的痛恨和深刻反思。尽管痛恨情绪有时会带来一些负面影响,但其所隐含的极强的自我代入感,可以令参观者产生强烈的自我投射,实现自身命运与死难者命运的情感对接,从而为后来的和平教育奠定坚实的基础。

没有对暴行的深刻认识和反思,就没有对和平的渴望和坚守。2017年,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对展陈设计进行了改造。新的展陈以铭记历史、珍爱和平为主题,这是中国人民在深刻体会到南京大屠杀这类暴行给人类带来的切肤之痛之后,站在人类共同命运的立场上,呼唤和维护世界和平的出发点和落脚点。

南京大屠杀文化记忆的国际传播,要针对不同的受众,根据其对南京大屠杀的了解程度及认知的不同阶段,采取相应的传播策略,既不能陷入情感宣泄的漩涡,也不能为了突出和平主题而放弃史实的真实再现。没有苦难作底色,没有共担苦难的勇气和担当,就不会开出绚丽的和平之花。

排除干扰 :为南京大屠杀文化记忆国际传播营造良好的外部环境

受国际形势的影响,再加上以往在国际传播中存在的种种误区,南京大屠杀文化记忆的国际传播一直处于高噪音(11)噪音是指任何附加在信号上而非信源有意传送的东西,会增加信息传播的不确定性。噪音最早出现在美国信息学者香农和韦弗提出的传播模式“香农——韦弗模式”之中。这个模式为传播过程研究导入了噪音的概念,表明了传播不是在封闭的真空中进行的,过程内外的各种障碍因素会形成对讯息的干扰。噪音不仅出现在信号的传递过程中,传播者传播信息的过程、接收者的接收和反馈,以及信息本身都随时可能出现噪音。的状态,从信息传播者到传播过程,再到信息接收者,都受到诸多因素的干扰,因此,为其营造健康、理性的传播环境对于实现南京大屠杀文化记忆在国际社会的有效传播至关重要。

南京大屠杀发生后不久,中国政府就有意识地向国际社会揭露南京大屠杀真相。南京大屠杀发生时,日本政府和军方为了维护日军“形象”,对内、对外严密封锁关于日军在南京暴行的消息,企图掩盖南京大屠杀真相。1938年春,为了向广大日本民众揭露日军暴行,国民党中央宣传部国际宣传处联络国际友人,赴日本揭露南京大屠杀真相。(12)参见《董显光派外国友人赴日本宣传日军暴行的密呈》(1938年5月6日),张生等编 :《英美文书·安全区文书·自治委员会文书》,张宪文主编 :《南京大屠杀史料集》第12册,江苏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第616—621页。尽管这一时期南京大屠杀史实的国际传播遭到日方的百般阻挠,但这是中方有意识地向国际社会传播南京大屠杀真相的首次尝试。

1946年至1948年,远东国际军事法庭和南京审判战犯军事法庭对日本战犯进行审判时,对南京大屠杀案进行了举证和审判,但囿于当时对于南京大屠杀性质认识的不足,法庭只是将南京大屠杀视为战争中的暴行,这种将南京大屠杀视为战争中的“特例”的做法,为后来国际社会对于南京大屠杀的片面认知埋下了隐患。至今国际上依然有相当一部分人认为南京大屠杀是战争中的“偶发”事件,无法与犹太大屠杀、亚美尼亚大屠杀等以种族灭绝为目的的暴行相提并论。这种认知固然有其合理的一面,但也不利于反思南京大屠杀对于人类社会发展的普遍意义,令南京大屠杀文化记忆的国际传播笼罩在“工具化”和“政治化”的阴影之中。

南京大屠杀文化记忆国际传播中的“工具化”“政治化”倾向,很大程度上来源于冷战思维。二战结束以后,随着冷战格局的形成,受冷战思维的影响,南京大屠杀文化记忆的国际传播一度成为国际政治斗争的工具。

冷战时期,美国出于对抗社会主义阵营的战略需要,在亚太地区扶植日本。当时在中国人眼中,日本和美国同属资本主义阵营,是“一丘之貉”,“反日”就是“反美”。尤其是朝鲜战争爆发后,在国内、国际控诉当年日军在南京的大屠杀,成为“联系控诉美帝及反革命分子的罪恶”的重要途径。(13)刘燕军 :《南京大屠杀的历史记忆(1937—1985)》,《抗日战争研究》2009年第4期。这一时期的南京大屠杀史实传播,作为反对美国重新武装日本、“控诉美帝”的表述,被打上了国际政治斗争的时代烙印。

这种长期存在于国际传播中的“工具化”“政治化”倾向,不仅影响到南京大屠杀文化记忆国际传播的理念和途径,也令其在国际上的接受程度受到诸多因素的干扰。冷战时期,在美国的纵容和庇护下,日本右翼势力逐渐抬头,开始公开质疑东京审判的公正性,甚至否认南京大屠杀的真实性,其中以田中正明(14)曾任南京大屠杀的主要责任人、日军华中方面军司令官松井石根的秘书。的《日本的无辜 :关于审判的真理》一书最具代表性。日本右翼势力为达成某种政治目的,罔顾历史事实,肆意歪曲南京大屠杀史实的做法,是将南京大屠杀历史“工具化”“政治化”的极端表现。

日本右翼势力的极端言论,在很大程度上干扰了日本民众对于南京大屠杀历史的正确认知,但客观上也促进了南京大屠杀历史在日本的传播。20世纪60年代末、70年代初,许多具有正义感的日本学者,如新岛淳良、洞富雄、本多胜一等先后来到中国,调查南京大屠杀真相,并在日本国内掀起了关于南京大屠杀真实性的大辩论。这一过程客观上使许多日本民众了解了南京大屠杀史实,促进了南京大屠杀史实在日本的传播。

同样将记忆和反思南京大屠杀作为获取政治利益的工具和筹码的,还有以美国为代表的西方国家。南京大屠杀发生时,当时在南京目睹了大屠杀惨状的西方人士即通过新闻报道、书信等形式向国际社会揭露南京大屠杀真相,这是南京大屠杀史实在西方世界的早期传播。但是这种传播很快就受到来自国家层面的干扰。以美国为例,冷战初期,为了将日本转化为忠实于美国的亚洲战略伙伴,美国更是对日军在二战时期的暴行及战争责任闭口不谈,这导致美国民众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对南京大屠杀史实的认知基本处于空白状态。

冷战结束后,尤其是近年来,这种狭隘的“工具化”倾向在重大史实的国际传播中有所改变。随着二战受害国民众要求日本政府真诚道歉并进行战争赔偿的呼声越来越高,2007年7月30日,美国众议院通过“慰安妇问题对日谴责决议案”,要求日本政府正式承认“慰安妇”的历史事实,就“慰安妇”问题道歉并承担历史责任。紧接着,荷兰议会下院、加拿大议会和欧盟议会也通过了类似议案或动议。这些议案或动议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国际社会对于日本战争责任的认知有客观化和“去工具化”“去政治化”趋势。

与此同时,国际学术界在历史研究中“去工具化”“去政治化”的趋势也逐渐显现。尽管海外政治势力依然会以隐晦的方式和手段,借助修正学派的作用影响历史书写,但直接政治干预的减少,客观上为海内外学者研究大规模地暴行创造了相对宽松的外部环境。以犹太大屠杀研究为例,这一研究一直是世界大屠杀研究重要的组成部分,在突破最初的“工具化”倾向的束缚后,经过几十年的努力,已经在国际上形成了一个相对独立的研究领域,并拥有专门的学术期刊和广泛的公众影响,一批著名的历史学家、社会学家和政治学家撰写了许多优秀的学术著作和文章,为犹太大屠杀记忆的国际传播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与犹太大屠杀记忆的国际传播相似,随着南京大屠杀档案和史料的发掘、整理和传播,在各国学者的共同努力下,南京大屠杀研究涌现出一大批优秀的研究成果。1997年,美国华裔作家张纯如撰写的《南京浩劫 :被遗忘的二战中的大屠杀》在美国出版,引起很大反响,在短短一个月内就跻身美国《纽约时报》畅销书排行榜,并被评为年度最受读者喜爱的书籍。该书的出版使许多美国民众初步了解了南京大屠杀史实,也为国际社会了解南京大屠杀历史开启了一扇窗口。

2015年“南京大屠杀档案”入选《世界记忆名录》,这在某种程度上说明南京大屠杀在国际上的认知已经达到一个新的高度。南京大屠杀研究的国际化、传播方式及路径的日趋多样化和客观化,对进一步促进南京大屠杀文化记忆的国际传播具有重要意义。在南京大屠杀文化记忆的国际传播中“去工具化”,有利于为南京大屠杀文化记忆的国际传播创造良好的外部环境。

和平共识 :南京大屠杀文化记忆国际传播的基本前提

实现南京大屠杀文化记忆在国际社会的有效传播,必须以其所蕴含的人类共同利益为基础,只有寻求共同利益,并在国际社会达成广泛共识,才能最大程度地唤起人们记忆、反思南京大屠杀的主体自觉。

任何有意识的国际传播都以国家和民族的利益为基本立场,都以最大程度地获取民族、国家利益为目标。凡是有意识的国际传播,其“工具化”倾向和意识形态色彩都是难以避免的,即便是一贯以“去政治化”“去意识形态化”“价值中立”自诩的西方媒体,也始终都以维护和传播西方核心价值观为最终目标。

正是在这种狭隘的“工具化”思维的影响下,西方社会对南京大屠杀文化记忆的国际传播一直存在某种刻板印象,即认为南京大屠杀史实的国际传播在很大程度上是中日关系的“晴雨表”,是中日间政治博弈的手段。

不可否认,今天的南京大屠杀文化记忆的国际传播也以国家和民族的利益为基本立场,只是这个“国家”和“民族”不是某一个体,而是人类命运共同体基础上的所有国家、民族的共同利益,这与那些仅关心个体得失、具有狭隘“工具化”倾向的某些西方国家的国际传播具有本质区别。为了实现全人类的共同利益,也为了改变西方社会对于南京大屠杀文化记忆国际传播的刻板印象,需要在南京大屠杀文化记忆国际传播中寻找符合人类共同利益的出发点和落脚点。

2017年的一项调查结果显示,关于中国进行南京大屠杀死难者国家公祭的作用,面对“悼念受难民众,承载记忆”“正视苦难历史,祈愿和平”“控诉侵略战争,教育后人”和“督促反省战争,正视历史”四个选项,中国受访者的认同度都很高,依次为“悼念受难民众,承载记忆”(80.16%)、“正视苦难历史,祈愿和平”(64.17%)、“控诉侵略战争,教育后人”( 60.51%)和“督促反省战争,正视历史”( 40.40%)。与中国受访者的态度不同,日本和西方国家受访者对“悼念受难民众,承载记忆”的认同度最高,分别为89%和100%;对“正视苦难历史,祈愿和平”的认同度稍低,分别为54%和24%。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其对“控诉侵略战争,教育后人”(日本受访者的认同度为4%,西方国家受访者为11%)和“督促反省战争,正视历史”(日本受访者的认同度为15.50%,西方国家受访者为17%),认同感明显较低。(15)调查数据参见冯翠、姜良芹《南京大屠杀历史认知 :对中国、日本及西方民众的调查》,《日本侵华南京大屠杀研究》2018年第 4 期。

通过对比不难发现,与那些“控诉侵略战争”“督促反省战争”等暗含某种“对抗思维”的认识相比,“悼念受难民众”“承载南京大屠杀记忆”这类不带有指向性的认知更易引起世界人民的共鸣。因此,为了提升南京大屠杀文化记忆的国际影响力,应将国际传播的基点置于传承南京大屠杀历史或文化记忆、构建记忆共同体、正视苦难历史和维护世界和平之上。

苦难记忆并非中国独有。人类历史上大规模的屠杀并不鲜见。从公元1世纪古罗马人占领巴勒斯坦后对犹太人长达百年的残酷迫害和屠杀,到16世纪开始的欧洲殖民者对印第安人长达数百年的大屠杀,每一场屠杀都给人类带来了巨大的伤痛。20世纪以来,尽管人类已进入现代社会,但令人遗憾的是,这类暴行并未因现代社会所标榜的“文明”“理性”而减少,反而变得更加残忍和“高效”,如亚美尼亚大屠杀、犹太大屠杀、南京大屠杀、卢旺达大屠杀等一系列大规模屠杀暴行,令数以百万计的无辜生命丧生,给世界许多国家和民族带来了极大的心理创伤,成为人们挥之不去的创伤记忆。这些相似的灾难经历,让人们更易体会和理解彼此的伤痛,并愿意联起手来“修补”我们赖以生存的世界。正如徐贲所指出的 :“‘后灾难’见证承载的人性有两种可能的发展,一是继续被孤独和恐惧所封闭,二是打破这种孤独和恐惧,并在与他人的联系过程中重新拾回共同抵抗灾难邪恶的希望和信心。”(16)徐贲 :《人以什么理由来记忆》,吉林出版集体有限责任公司2008年版,第224页。今天,作为“后灾难”见证的我们,向世界传播南京大屠杀文化记忆,就是希望通过共享记忆,以实现苦难共担。这不仅是为了打破苦难带给人们的孤独和恐惧,更是灾难过后重拾信心,自我疗愈、自我建设的过程。这对于所有经历过苦难的国家和民族甚至个体都是至关重要的。

历史的基点是过去,而生活则是向前。“过去的从来就没有过去。他们有种怪异的力量,能够重现并长久萦绕在我们心头。”(17)[南非]德斯蒙德·图图著,江红译 :《没有宽恕就没有未来》,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4年版,中文版自序。铭记历史、反思暴行,是我们的历史责任,但铭记历史并不是为了冤冤相报,比起“以牙还牙”,人们更愿意“正视苦难历史,祈愿和平”,这是为实现人类共同发展而达成的共识。然而这种共识并不是简单地放弃历史的是非,也不是一味地让人们超越民族情感、“以德报怨”,而是通过明辨历史的曲直,打破零和博弈(18)零和博弈,又称零和游戏,源于博弈论,属非合作博弈,是指参与博弈的各方,在严格竞争下,一方的收益必然意味着另一方的损失,博弈各方的收益和损失相加总和永远为“零”。的僵局,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维护世界和平,实现人类社会的共赢。

人类社会的和平从来都不是依靠强者的道德自律或对弱者的怜悯而实现的。德国哲学家阿克塞尔·霍耐特曾经借用黑格尔的观点指出 :“主体之间为相互承认而进行的斗争产生了一种社会的内在压力,有助于建立一种保障自由的实践政治制度。”(19)[德]阿克塞尔·霍耐特著,胡继华译 :《为承认而斗争》,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年版,第9页。这种由“斗争”产生的“压力”是一种在强弱间保持平衡的力量,也是维护世界和平的内在张力。

如果说和平的基础在于各主体之间的平等对话,那么“个体要求其认同在主体之间得到承认,从一开始就作为一种道德紧张关系扎根在社会生活之中,并且超越了现有的一切社会进步制度标准,不断冲突和不断否定,渐渐地通向一种自由交往的境界。”(20)[德]阿克塞尔·霍耐特著,胡继华译 :《为承认而斗争》,第9页。也就是说,斗争中所建立的“道德紧张关系”是实现“自由交往”的重要前提。如果一味强调“以德报怨”,就会破坏这种“道德紧张关系”。孔子也不主张“以德报怨”,孔子认为,若以德报怨,将“何以报德?”因此宜“以直报怨,以德报德。”(《论语·宪问》)“以直报怨”固然不是我们所乐见,但一味地“以德报怨”也不可取,如果没有这种“道德紧张关系”,就不会有真正主体间的平等对话,人类和平也就不可能真正实现。

个体责任 :避免大屠杀暴行重演的根本途径

正视苦难、维护和平,这是南京大屠杀文化记忆国际传播的最终目标,但是在维护世界和平的道路上,“我们究竟能做什么?”美国社会心理学家戴维·迈尔斯曾经指出 :“只有既让人们害怕威胁事件的严重性和可能性,又让他们意识到解决之道并感到有能力实施,恐惧信息才能更有说服力。”(21)[美]戴维·迈尔斯著,侯玉波、乐国安、张志勇等译 :《社会心理学》,人民邮电出版社2016年版,第236页。也就是说,实现南京大屠杀文化记忆的有效传播,必须深入阐释这类暴行的严重性及再次发生的可能性,更重要的是,要提出切实可行的解决方案,这才是通过南京大屠杀文化记忆的国际传播“修补世界”的核心要旨。

长期以来,国际上关于大规模暴行的研究中一直有一种“事件论”的倾向,不只是南京大屠杀,犹太大屠杀也曾被认为是战争中发生的“孤立事件”,是人类文明发展进程中的“痼疾”,其在现实中的普遍意义极其有限,但事实并非如此。在战争的极端情境下,的确存在某种“偶然性”,但这并不代表“战争中偶然的暴力事件”体现的仅仅是人类文明发展中的一次“损失”或偏离。如果说纳粹对犹太人有组织的大屠杀,体现了工具理性文化的、以追求效率为最高旨归的现代官僚体系生产出的社会集体的道德冷漠和道德盲视,那么南京大屠杀体现的则是人类群体行为中个体道德责任无意识丧失的必然结果。

英国社会学家齐格蒙·鲍曼曾指出 :“认为大屠杀的刽子手是我们文明的一种损伤或一个痼疾——而不是文明恐怖却合理的产物——不仅导致了自我辩解的道德安慰,而且导致了在道德和政治上失去戒备的可怕危险。”(22)[英]齐格蒙·鲍曼著,杨渝东、史建华译 :《现代性与大屠杀》,译林出版社2011年版,第7页。也就是说,纳粹对犹太人有组织的屠杀不仅不是人类文明的“痼疾”,反而是“文明恐怖却合理的产物”,正是“工具理性的精神以及将它制度化的现代官僚体系形式才使得大屠杀之类的解决方案不仅有了可能,而且格外‘合理’——并大大地增加了它发生的可能性。”(23)[英]齐格蒙·鲍曼著,杨渝东、史建华译 :《现代性与大屠杀》,第25页。

现代社会所引以为傲的工具理性,赋予了人类强大的社会动员和组织协调能力,最大限度地动员和组织个体实施群体行为。以战争为例,任何一场战争都不仅仅是战场上敌对双方的殊死搏斗,而是以社会发展程度为基础的社会组织与协调能力的终极对决。随着人类文明的进步,人类为达成某一目标,动员、协调社会资源实施群体行为的能力日益提升,并不断达到新的高度。这种能力对于实现正面的、更高的人类目标固然意义重大,但同时也为实施大规模非道德行为创造了条件。正如齐格蒙·鲍曼所言 :“大屠杀弥散于我们集体记忆中的那种无言恐怖(它时常让人们产生强烈的愿望,不要去面对那场记忆)就是要令人痛苦地去怀疑大屠杀可能远不仅仅是一次失常,远不仅仅是人类进步的坦途上的一次偏离,远不仅仅是文明社会健康机体的一次癌变;简而言之,大屠杀并不是现代文明和它所代表的一切事物(或者说我们喜欢这样想)的一个对立面……大屠杀只是揭露了现代社会的另一面,而这个社会的我们更为熟悉的那一面是非常受我们崇拜的。现在这两面都很好地、协调地依附在同一实体之上。”(24)[英]齐格蒙·鲍曼著,杨渝东、史建华译 :《现代性与大屠杀》,第10页。那种能够推动人类社会发展和进步,被人类推崇备至的力量竟然也可以成为造成大规模暴行的前提和基础,这才是最令人恐惧的。

社会的发展、科技的进步是一把双刃剑。人类是否可以进行有组织的群体行为,是衡量人类社会文明程度的重要标准。在所有族群中,凡具有强大组织能力的群体都会在社会生产和生活中发挥重要作用,而且这种特征会随着人类社会的进步日趋明显。群体行为的本质特征是以“群体无意识行为取代个体有意识行为。”(25)[法]古斯塔夫·勒庞著,夏小正译 :《乌合之众——大众心理研究》,天津人民出版社2013年版,第2页。这种群体无意识行为会在最大程度上形成强大的社会动员和组织能力,是人类社会生存和发展的重要基础和有力保障。然而也正是这种群体无意识,往往令个体丧失正常的道德判断和自省。“群体让个体成员的行为不再受众人监视——众人也只监视群体整体行为。每个融入群体中的人,都仿佛穿了隐形衣……因此,约束个人的责任感和道德感彻底泯灭——人们找不到理由再自我约束,更无法控制本能的放纵不羁。所以,群体行为具有不可思议的极端——最崇高或者最卑劣;最正义或者最邪恶。”(26)[法]古斯塔夫·勒庞著,夏小正译 :《乌合之众——大众心理研究》,第12页。

然而,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罪恶发生时,所有参与者都是作恶链条上的一环。当纳粹大规模屠杀犹太人时,个体可能只是一个按电钮的人、一个微不足道的司机,或是一个普通的铁路工人,在将犹太人送进毒气室实行“最终解决”的过程中,他们代表的只是一个很小的环节,虽然微不足道,但也“不可或缺”。南京大屠杀发生时,日本士兵认为是在执行上级的命令,因为“上司的命令是必须绝对服从的,如果不服从的话自己就会惹来杀身之祸。”(27)法城家安男(化名) :《南京大屠杀》,王卫星編 :《日军官兵与随军记者回忆》,张宪文主编 :《南京大屠杀史料集》第10册,江苏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第42页。但是无论借口多么冠冕堂皇,对无辜的南京市民进行残忍屠杀的却是每一个个体。为了侵略扩张,当时的日本举全国之力,上至八旬老妪,下至三岁孩童,均以为国出力而自豪。当得知日军攻陷南京时,日本民众“提灯游行”“普天同庆”,日本媒体也以颂扬“英雄”的立场,报道日军在南京的杀人竞赛。同样,卢旺达种族大屠杀发生时也得到了卢旺达政府、军队、官员和大量当地媒体的支持,甚至许多胡图族平民也参与了屠杀。

群体中,人人都是群体行为的实施者。群体行为的责任是由群体共同承担的,但并不代表个体可以免除责任。或许有人辩称自己受到当权者的蒙蔽、利用和裹挟,为求自保不得已才沦为暴行的实施者,但这无法成为免除其个体责任的理由。如果以群体之名,所有暴行产生的道德责任都变得空洞而毫无现实指向,那么个体之恶将会肆无忌惮地演变成为群体之恶、社会之恶。

群体中群体意识会取代个体意识,但并不代表个体意识无法影响群体意识和群体行为。法国社会心理学家古斯塔夫·勒庞曾经指出 :“群体智能的内外表现远远不如这个群体中的个体人。不同的是,群体的表现极度不稳定,但是个人的种种表现,始终都能维持在正常水平线上的。”(28)[法]古斯塔夫·勒庞著,夏小正译 :《乌合之众——大众心理研究》,第21页。也就是说,群体行为并不是牢不可破的。与群体表现相比,个体表现更具稳定性和影响力。“群体的各种行动完全受感情的羁绊和左右,不可否认的是 :感情的强弱直接决定着群体的行为能力。群体的表现是否可以比个人更好,这是完全取决于周边环境的,而且影响群体的暗示信息可以干扰或左右群体的举止。当暗示具有积极、进步、有意义的特征时,群体的表现往往也都是正面的。与此同理,如果对群体行为的暗示具有负面性质,这也必然会导致群体的表现处处彰显着恐怖、血腥和暴力。”(29)[法]古斯塔夫·勒庞著,夏小正译 :《乌合之众——大众心理研究》,第21页。因此,群体中的个体应当承担应有的道德责任,对群体施加“积极、进步”的正面影响,以防止群体行为偏离正确轨道。

群体中的个体责任不仅包括在暴行发生时对群体行为的道德匡正,还包括在暴行发生后的道德反省。面对人类曾经的暴行,也许有人会推脱称,那是祖辈的恶行,与今天的“我们”无关。但是,无论是否与暴行有直接关系,人类的命运是紧紧相连的,只要是人类的一分子,就必须铭记惨痛历史,对人类暴行进行反思、忏悔并承担自己应有的道德责任,为避免此类暴行重演而努力。

南京大屠杀文化记忆的国际传播,就是要让世界上每一个人都能时刻保持道德和政治上的警醒,让每一个个体都能承担自己的道德责任,保持道德自省和正常的道德认知,以自身“积极、进步、有意义的”正面影响,引领人类社会发展中的群体行为,从而维护人类社会的和平与发展。

结 语

分析受众、排除干扰、寻找共识,激励个体承担道德责任,是解决南京大屠杀文化记忆国际传播“对谁传播”“如何传播”“以何种立场传播”,以及“传播的最终目标”等一系列问题的基本理念和方法。这些理念相互支撑、互为前提、互为因果,不仅是南京大屠杀文化记忆从国家、民族记忆迈向人类共同记忆的发展历程,也暗含着对南京大屠杀从其“特殊意义”到“普遍意义”的不断深化。

人们在认识世界、改造世界的过程中,做到“将心比心,推己及人,推人及于万物”并非易事。向全人类传播南京大屠杀文化记忆,归根结底是一种“危机预警”。只有唤起人们对于南京大屠杀这类暴行的恐惧,认识到这种暴行产生的深层原因及其再次发生的可能,才能让信息接收者实现自我投射,真正理解南京大屠杀文化记忆国际传播的现实意义。

南京大屠杀文化记忆国际传播所蕴含的这种从“特殊”到“一般”,从“个体”到群体再到“个体”的内在逻辑,将维护世界和平的重任归于“个体”,令“维护世界和平”不再是一句空洞的口号,而是每个人经过努力都能实现的美好愿景。只有认识到南京大屠杀文化记忆不仅与自身相关,而且可以通过自身的努力,防止此类暴行重演,人们才会切实行动起来,从自身做起,承担起个体的道德责任,在日常生活中自觉抵制别有用心的蛊惑和裹挟,时刻保持道德自律和道德自省,最终实现人类社会的和平与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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