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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疆·卫生·抗战:全面抗战时期西北地区医疗卫生建设述论*

2019-12-14牛桂晓

日本侵华南京大屠杀研究 2019年1期
关键词:卫生院西北医疗卫生

牛桂晓

近代以来,西北地区医疗卫生事业发展缓慢。全面抗战爆发后,国民政府推行战时西北卫生计划,极大地促进了西北地区医疗卫生事业的发展,这在西北乃至中国近代医疗卫生史上都具有重要意义。目前,学术界对西北地区医疗卫生事业的研究不断增多,但仍存在诸多不足,尤其是对全面抗战时期西北地区医疗卫生建设未予以足够重视。相关研究成果参见凌富亚《民国时期西北地区现代医疗卫生事业的发展——以甘肃省为例》,《西安文理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15年第4期;王荣华《民国时期宁夏现代医疗卫生事业述论》,《宁夏社会科学》2013年第6期;刘俊凤《民国时期陕西创建公共卫生体系活动探析》,《咸阳师范学院学报》2008年第5期;张瑞彬《国民政府时期陕西公共卫生事业研究》,西北大学2011年硕士论文;李佳晔《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甘肃省卫生处研究》,兰州大学2016年硕士论文;田欣《民国时期甘青地区疫病与卫生防疫研究》,青海民族大学2011年硕士论文;贾秀慧《晚清民国时期新疆的公共卫生建设探析》,《伊犁师范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11年第1期。本文拟在现有研究基础上,对全面抗战时期西北卫生计划的实施及医疗卫生事业的发展进行考察,以加深对战时大后方社会发展状况的认识。

一、全面抗战与西北地区医疗卫生建设的兴起

近代以来,西北地区由于交通闭塞、自然条件恶劣,经济社会发展较为缓慢,医疗卫生条件也相对落后。南京国民政府建立后,于1934年制订了西北卫生计划,但由于经济委员会协款停拨,各省卫生事业“遂大部停顿”。①赵兴让:《西北卫生事业近况》,《战时医政》第2卷第11期,1939年11月,第14页。全面抗战爆发后,东部省份相继沦陷,国民政府认为“今后长期抗战之坚持不懈,必有赖于西南、西北各省之迅速开发,以为支持抗战之后方”,①李平生:《烽火映方舟——抗战时期大后方经济》,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1995年版,第17页。杨劲支:《建设甘青宁三省刍议》,京华印书馆1931年版,第1—2页。而医疗卫生事业的发展成为开发西北和巩固后方的重要条件。

首先,发展医疗卫生事业,有利于人口增长,为开发西北提供人力资源。西北地域广大,人口稀少,全面抗战爆发后,东部地区民众被迫迁移,其中迁入西北地区约300万人,②张根福:《抗战时期的人口迁移——兼论对西部开发的影响》,光明日报出版社2006年版,第51页。为西北开发提供了人力资源。但难民辗转迁徙,“由于营养不足,或衣食不周而致易感疾病;由于饮水食品之不洁,而致伤寒、霍乱、痢疾之传播;由于虱类丛生,而致回归、斑疹、伤寒之流行;由于露宿蚊嘬,而致疟疾之传染;复以舟车劳苦,行旅艰难,而伤亡愈多。”③金宝善:《战时地方卫生行政概要》,中央训练团,1940年,第4页。此外,难民的迁徙也加速了疾病在西北地区的扩散,加之当地医疗卫生条件落后,使西北社会“民生凋敝,体质衰弱,似此情况,何能谈到肩负抗战使命,达到建国目的”。④刘德绮:《实施边疆各省卫生教育刍议》,《战时医政》第3卷第6—7期,1941年8月,第43页。因此,积极开展医疗卫生工作,改善民众体质、增殖人口,成为开发西北的首要任务。诚如时人所说:“我们要使居住在西北的人,已病的早愈,无病的增进健康,迁徙到西北去的人口,不要带着病到西北蔓延,不要到西北受病疾侵害,这样我们可以保持着现在的人口不致继续减少,另一面再奖励生殖,推行优生,使得未来的人口繁衍而优秀,所以无论是现在,是将来,是土住,是移民,在人口增殖这个国策上,卫生工作在西北建设上是负荷了最重要的使命。”⑤刘冠生:《西北卫生建设商榷》,《西南医学杂志》第3卷第10期,1943年10月,第1页。

其次,发展医疗卫生事业为西北地区的经济建设提供了保障。全面抗战爆发后,国民政府鉴于西北地区资源丰富,“足以与暴日作长期抗战之用”,而且“可由新疆另开出路,与欧亚各国联络,以获国际物资的援助”,⑥顾毓琇:《建设大西北》,《时兆月报》第1卷第5期,1943年5月,第15页。在西北地区开展了交通、水利、工业、农业等一系列建设,以建立长期抗战的战略后方。但大规模经济建设,尤其是“矿产之开发,重工业之举办,均将聚集大量之劳工,其卫生问题,亦不可不预先筹划。”⑦《沿公路线设立卫生站之必要及劳工卫生问题》,《中华医学杂志》第24卷第12期,1938年12月,第958页。当时西北地区一个仅有万人的普通县城,因修筑铁路,聚集了6万劳工,“城中无房屋可住,每夜皆排列露宿于街衢中。至医疗卫生,更毫无设备”。⑧《沿公路线设立卫生站之必要及劳工卫生问题》,《中华医学杂志》第24卷第12期,1938年12月,第956页。这不仅影响筑路工人的工作效率,并且威胁到他们的生命安全,“据闻此类工人之死亡率为百分之十。此说如确,其疾病率必更高可知。聚集大量之工人,在此种情形之下工作,极易发生动摇之现象。如若长此迁延,或且影响附近地域之治安。”⑨《沿公路线设立卫生站之必要及劳工卫生问题》,《中华医学杂志》第24卷第12期,1938年12月,第956页。由此可见,改善西北地区的医疗卫生条件是开发西北的有力保障。诚如武文忠所说:“于此抗建时期,开发西北实为不可稍缓之部门;而卫生一项尤须配备合宜,以图事功之进展。”⑩武文忠《西北卫生之回顾与展望(续)》,《西南医学杂志》第3卷第10期,1943年10月,第27页。

再次,开展医疗卫生建设也为改善民族关系、巩固后方创造了条件。近代以来,由于西北地区政局动荡,加以“交通不便,开发稽迟,地藏未能尽辟,政治鲜见刷新,连年灾祸,民不聊生”,使得西北“成为外患内忧交迫之区”。⑪李平生:《烽火映方舟——抗战时期大后方经济》,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1995年版,第17页。杨劲支:《建设甘青宁三省刍议》,京华印书馆1931年版,第1—2页。在此情况下,国民政府在加强控制西北的同时,“为免边省少数民族误中他人的毒针,亦应努力边民生计的改善,使汉藏蒙回各族之间不再有畛域之分”。开展卫生建设,改善民众的医疗卫生条件,为改善民族关系创造了条件,“故凡在边疆工作之医务人员,均应具有深厚之政治训练。藉医疗之机会,随时向民众宣扬中央德政,联络宗族感情,则收效必宏。此种政治工作,应列为医务人员考绩之一”。⑫姚寻源:《新疆省卫生事业计划大纲》,《实验卫生季刊》第2卷第3期,1944年9月,第47页。时任卫生署长的金宝善也认为,在西北开展卫生建设,“不特死亡率得以减低,民众健康藉以增强,疾疫由以减少,即数千年来民族间之隔膜,藉医疗卫生工作之媒介,互相接近,亦得因而彻底消除,精诚团结,共在抗战建国之大道上努力奋斗,民族前途实深利赖。”①金宝善:《进展中之边疆卫生》,《边政公论》第1卷第5—6期,1942年1月,第18页。

有鉴于此,政府“乃有实施西北战时卫生之计划”。1939年,国民政府决定设置西北卫生专员办事处,统筹西北卫生事宜;补助西北各省卫生经费,建立和完善地方卫生行政体系;根据卫生设施计划,颁布七项中心工作,作为西北各卫生机关设施之标准。②赵兴让:《西北卫生事业近况》,《战时医政》第2卷第11期,1939年11月,第14—15页。西北各省以此为契机,先后组建了省卫生处,并着手地方各级卫生机构的设置,西北各省的卫生行政体系逐步建立起来。

二、西北地区卫生行政体系的建立与完善

西北地区医疗卫生事业的发展是以卫生行政机构的建立与完善为前提的。全面抗战爆发后,“同胞之相卒而西迁者,实蕃有徒”。③武文忠:《西北卫生之回顾与展望》,《西南医学杂志》第3卷第9期,1943年9月,第25页。为控制疫病,卫生署曾成立西北区防疫专员办事处,任命杨永年为西北区防疫专员,协助国联防疫团开展防疫工作,但并不能从根本上满足当地的需要,因此筹设西北地区卫生专管机构,推行战时西北卫生计划便提上日程。

1939年5月,因全国经济委员会撤销,西北各省的卫生事业费大减,又“以西北省份较为辽远,非派专员随时作技术上之指导协助不可”。④金宝善:《进展中之边疆卫生》,《边政公论》第1卷第5—6期,1942年1月,第18页。于是卫生署于天水行营设立西北卫生专员办事处,受天水行营和卫生署双重领导,龙伯坚任专员。不久,该办事处由西安迁兰州,在西北防疫处内办公,内分总务组、训导组、材料组、检验组、环境卫生组,另设有视察室、会计室,协助专员办理西北卫生事务。此后,西北卫生专员办事处在西安、兰州设立西北医院各一所,“以期树立完善之医疗机构”,后于兰州设置西北卫生干部人员训练所,“以资造就当地人才而为当地之用”。⑤赵兴让:《西北卫生事业近况》,《战时医政》第2卷第11期,1939年11月,第17页。同时,为配合各省开展卫生工作和战时救护起见,该处组织了西北卫生队十二队,分布于西安、宝鸡、南郑,以及河南、绥远、宁夏、青海等地。西北卫生队除第八队担任医疗救护工作、第十一队担任环境卫生工作、第十二队专任检验工作外,其余九队在各驻扎地依据七项中心工作开展业务,如充实西北各省卫生队设备及调整人员、改进陕甘两省卫生行政及设施、推进晋豫绥蒙战区及宁青两省防疫初步实施、推进西北各省卫生医事人员登记、筹办初级卫生干部人员训练班、设立西北各省救护组织、推行各项生命统计等。

西北卫生专员办事处成立后,在该处的经费支持和人员协助下,各省相继建立了省级卫生行政机构,但在具体实施过程中各省情况又有所不同。陕西省较早建立了省级卫生管理机构,这也是卫生行政体系相对完善的省份。全面抗战爆发前,陕西省曾设有卫生委员会,是推进公共卫生事业的最高机关。1937年,陕西省为统一事权,将卫生委员会改组为省卫生处,直隶省政府,并受民政厅的监督指导,掌管全省卫生行政及医疗卫生技术事宜。在此期间,陕西省也开展了县级卫生行政建设,规定“每县应设县卫生院一所,按一二三等县,分期创办,限六年完成”,⑥叔吉:《陕西县地方卫生行政之计画》,《陕西卫生月刊》第1卷第2期,1935年8月,第1页。并成立了华县、三原、渭南、凤翔、临潼、盩县、南郑等卫生院。1939年战时西北卫生计划实施后,陕西省卫生处每月可从西北卫生专员办事处得到经费2万元,加上当地政府拨款,陕西省卫生经费有了大幅增加,1942年达到1501401元。⑦《陕西省各项卫生设施概况表》,《陕西省统计资料汇刊》第3期,1942年,第298页。经费的增加不仅保障了卫生处的正常运转,也促进了陕西省卫生事业的发展,省卫生处“对于各县卫生院所逐渐筹设,冀以配合新县制之实施,兼为奠定公医制度之基础”。①杨鹤庆:《一年来的陕西卫生》,《陕政》第4卷第5—6期,1943年2月,第59页至1942年,陕西省成立各级卫生院所54处,②《陕西省各项卫生设施概况表》,《陕西省统计资料汇刊》第3期,1942年,第300—301页。此外还于1939年8月在西安成立卫生总队部,下设5个分队,“与县卫生院在工作上作适当之配备,以利全省卫生事业之进展”。③赵兴让:《西北卫生事业近况》,《战时医政》第2卷第11期,1939年11月,第15页。如1940年6月,宝鸡县卫生院与卫生队合作,成立宝鸡实验卫生院,隶属省卫生处,同时接受县政府领导。

甘肃省虽然于1934年设立了卫生实验处,但中央协款停拨后,卫生实验处不得不撤销,仅保留省立兰州医院,各县均未设立卫生机构。战时西北卫生计划实施后,国民政府加大了对甘肃省卫生经费投入,由西北卫生专员办事处按月协助经费2万元,并派员协助其成立省卫生处,直隶民政厅。省卫生处成立后,开始筹建和扩大医疗卫生机构,“以分别担任卫生行政、医学教育、预防医疗及制造研究等工作,对于各县卫生院所,亦积极筹备”。④姚寻源:《甘肃卫生概况》,《新甘肃》第2卷第1期,1947年11月,第11页。1941年春,甘肃省依照行政院颁布的省卫生处组织大纲,卫生处改由省政府直辖,并开始筹设卫生院,推进各县卫生事业的发展。当时甘肃省卫生院“均系选择人口较多,地位重要者逐年次第设置”。⑤姚寻源:《甘肃卫生概况》,《新甘肃》第2卷第1期,1947年11月,第11页。至抗战结束时,甘肃省除环合两县及肃北因特殊情形缓设外,其余各县都设置了卫生院,此外还在人口繁盛的地区设有卫生所,在拉卜楞、天水设立省立医院,“内容较为完善,藉可补助其他卫生院医疗上之不足”。⑥刘锡霖:《甘肃卫生八年来的检讨及今后工作动向》,《新甘肃》第1卷第2期,1947年7月,第43页。这样,甘肃省自下而上有村卫生员、乡镇卫生所、县卫生院、中心卫生院、省立医院、卫生处,逐渐建立了该省的卫生行政体系。

与陕甘两省相比,宁夏省与青海省的卫生行政建设相对缓慢。两省也曾于1934年成立卫生实验处,但中央协款停拨后,卫生实验处的经费无法筹集,只能由省立医院营业项下拨款维持,青海省不得不撤销卫生实验处。战时西北卫生计划实施后,宁夏省卫生实验处请求中央每月补助1万元,并将1940年1月至9月应发放的补助费用于开办卫生材料厂和成立卫生队。同时,中央和省政府将补助高级助产学校的经费拨归卫生实验处,作为初级卫生人员训练班、省立医院和西北卫生队的经费。1941年,宁夏依照行政院颁布的省卫生处组织大纲,将卫生实验处改为卫生处,直隶省政府,“掌理全省卫生行政及技术事宜”。青海省每月也得到西北卫生专员办事处的1万元拨款,于1941年1月成立青海省卫生处,谢刚杰任处长。在地方卫生行政方面,青海、宁夏两省限于人力和经费,最初无力筹设县卫生院,便组设巡回医疗队,依照本省人口分布情形进行配备。1940年,青海省筹设卫生队四队,第一队驻西宁,负责西宁、湟源、贵德等地的卫生工作;第二队驻乐都,负责民和、乐都的卫生工作;第三队驻循化,负责化隆、同仁、循化等地的卫生工作;第四队驻大通,负责互助、门源、大通等地的卫生工作。⑦金宝善:《进展中之边疆卫生》,《边政公论》第1卷第5—6期,1942年1月,第17页。宁夏省与青海省的情况相同,设立卫生队两队,其中第一队驻吴忠堡,负责金积、灵武、盐池三县的卫生工作;第二队驻中卫县城,负责中卫、中宁、同心三县的卫生工作。由于卫生队是临时设置的,具有流动性,青海省遂于1940年将各巡回医疗队改为县卫生院,仅大通县仍设有医疗队。宁夏省也于1942年将卫生队改组,成立金灵两县卫生院、卫宁两县卫生院、平罗县卫生院。1943年,宁夏省又增设同心、磴口、宁朔三个县卫生院,“以资树立本省基层卫生行政机构,而符新县制之规定”。⑧翦敦道:《十年来宁夏省政述要》第7册,宁夏省政府秘书处,1942年,第35页。

西北五省中,新疆省卫生处设立得最晚。最初,新疆的卫生事业由民政厅第二科主管,全面抗战爆发后,新疆省政府每年用于卫生方面的经费不断增加,1943年达新币200余万元。1944年9月,新疆省在卫生署的协助下,成立省卫生处,卫生经费达新币600余万元,这为全省卫生事业的发展提供了经费保障。在地方卫生机构设置方面,新疆最早设立的是省立医院,至抗战结束时已多达10家,分设于迪化、伊犁、喀什、阿克苏、塔城、阿山、和阗、焉耆、哈密、莎车各行政专员公署所在地。新疆还在疏勒、绥来、绥定、博乐、霍尔果斯等县成立诊疗所。1943年,新疆省将已设立的诊疗所改为县卫生院,共有23处,①《吴忠信主持新疆工作日记(节录)》(1945年12月24日),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编:《中华民国史档案资料汇编》第五辑第三编政治5,江苏古籍出版社1999年版,第388页。杨鹤庆:《一年来的陕西卫生》,《陕政》第4卷第5—6期,1943年2月,第64页。1944年省卫生处成立后,继续增设县卫生院,至抗战结束时全省已成立25处县卫生院。②《新疆卫生近况》,《卫生通讯》1947年第8期,第10页。

此外,由于受战争影响,各公路沿线成为行军作战和难民迁徙的必经之处,但这些地方往往缺乏医药设施,卫生署遂决定在公路沿线设置卫生站。至1942年,西北地区已有双石铺、石泉、安康、白河、徽县、华家岭、天水、永登、酒泉、星星峡、哈密、长武、静宁等13处公路卫生站。③《卫生署增设公路卫生站二十九处》,《西南医学杂志》第1卷第10期,1941年10月,第38页。公路卫生站最初归卫生署管辖,如平凉公路卫生站成立时直隶卫生署,但不久即改组,兼办平凉卫生院业务,形成两个机构并存,接受卫生署和省卫生处的双重领导。④张海山:《民国时期平凉的公办医疗卫生机构》,《平凉文史资料》第2辑,1991年,第106页。公路卫生站除设有门诊部、病房、药房及检验室外,还在公路沿线适当地点设置分站,并组设巡回卫生队,管理周围100公里以内的地区。如定西公路卫生站设有静宁分站、甘草店分站,医务人员巡回于定西及附近地区,开展门诊治疗、预防接种和卫生保健工作。⑤《定西站三月份工作》,《西北卫生通讯》第17期,1940年,第17页。

如上所述,由于西北的社会情形与内地殊异,加之受到人员、经费和战时环境的限制,西北各省虽然设立了卫生处,地方卫生机构的设置也不尽相同,并存在很多不完善之处,但自上而下的卫生行政体系逐渐建立了起来,为西北卫生事业提供了行政依托,促进了医疗卫生事业的发展。

三、西北地区医疗卫生事业的开展

西北地区的医疗卫生机构建立后,首先着手改善当地的卫生状况。在环境卫生方面,各省开展了清洁运动,建立灭虱治疥站,限令各县建造公共厕所、检查民众私厕,并检查水源。⑥姚寻源:《甘肃卫生概况》,《新甘肃》第2卷第1期,1947年11月,第12页。在妇婴卫生方面,各省卫生机关均设有妇婴卫生股,如宁夏省妇婴卫生股“每日做家庭访视,逐作妊产妇之检查,与婴儿之护理,更于儿童矫治缺点,注射预防疾病之各种疫苗。同时免费与各产妇用新法接生,免费与妇孺医病,恳切与家庭人等作卫生讲演或谈话。”⑦翦敦道:《十年来宁夏省政述要》第7册,第37页。各省对于学校卫生也十分重视。1944年,陕西省卫生处与省教育厅商定卫生教育合作办法,通令各中小学校每月举行卫生讲演,并办理学校环境卫生视察团,“以期普遍”。⑧杨鹤庆:《一年来的陕西卫生》,《陕政》第5卷第5—6期,1944年1月,第60页。宁夏省卫生处也在各级学校设有卫生人员,负责矫治缺点,并逐日视察学校环境卫生。⑨翦敦道:《十年来宁夏省政述要》第7册,第13页。甘肃省还成立了学校卫生教育推行委员会,对兰州市学校卫生教育设施积极推进。各省还关注工厂卫生,如甘肃省对“所有已设立卫生院县份之工厂,亦一律督饬举办小规模之卫生设置。”⑩姚寻源:《甘肃卫生概况》,《新甘肃》第2卷第1期,1947年11月,第12页。各省在开展公共卫生建设的同时,也认识到卫生教育的重要性。陕西省自卫生处成立以来,每年都举行卫生展览会,在西安、长安、洛川等地巡回展览。⑪除此之外,1940年,宁夏省还举行夏令卫生运动周,向各界劝募捐购疫苗、医药材料,“得获盛大之成绩”。①翦敦道:《十年来宁夏省政述要》第7册,第36页。严武:《甘肃防空一年间之进展》,《现代防空》第1卷第4期,1942年11月,第81—82页。新疆省卫生处于1944年组织演讲“传染性肠胃病之预防”,吸引了维、哈、回、蒙等族民众前来听讲。②姚寻源:《迪化医务工作动态》,《实验卫生季刊》第2卷第3期,1944年9月,第44页。通过开展卫生教育,西北民众对于医药卫生知识有所关注。

为了保证地方卫生工作的顺利展开,各省逐渐认识到培养卫生人员的重要性。1941年,西北卫生专员办事处成立了西北卫生干部人员训练所,受卫生署及西北卫生专员的指导监督,为西北地区培养公共卫生人才,以“应西北各省推行公共卫生之需要”。③《西北卫生干部人员训练所训练纲要》,《行政院公报》第4卷第16期,1941年8月,第23页。此外,各省也纷纷培训本地卫生人员。1943年,陕西省卫生处设立卫生干部人员训练所,所长由卫生处长兼任,设有公共卫生护士班、公共卫生助产士班、卫生稽查训练班或进修班、护士及助产士进修班、公共卫生护产士班、护产员班、药剂员班等。④《陕西省卫生处卫生干部人员训练所组织规程》,《行政院公报》第6卷第8期,1943年8月,第72页。1941年,宁夏省卫生处成立初级卫生人员训练班,但由于经费有限,便与蒙古卫生院合办,“录取第一批男女生,正取二十名,备取三名”。⑤《为呈报办理初级卫生人员训练班现与蒙古卫生院联合招生合并训练以资轻减经费除正式备案外先此签请鉴核备查由》,《宁夏省政府公报》第132期,1941年,第84页。此外,青海、甘肃和新疆省也分别设立了医务人员训练所、省立兰州高级助产职业学校和医药速成学校,培养本地医疗卫生人员。

西北地区的医疗卫生建设在一定程度上满足了战时的需求。全面抗战爆发后,民众迁徙不定,疫情时常暴发,这不仅影响民众健康,也不利于军队作战。为此,西北卫生专员办事处成立后,即组建卫生队十二队,在陕西、甘肃、宁夏、山西、河南等省“分遣防疫”。⑥金宝善,许世瑾:《我国战时卫生设施之概况》,《中华医学杂志》第27卷第3期,1941年3月,第138页。西北各省卫生处建立后,也纷纷开展检疫防疫工作。1942年,绥西五原、临河等地因日军施放疫菌,发生鼠疫,并蔓延至陕西谷县境内,陕西省卫生处即令当地政府联合医院、诊所组织防治鼠疫委员会,并派遣巡回卫生队前往协助防治,“所幸防治迅速,于最短期间,即将疫症消灭。”⑦杨鹤庆:《一年来的陕西卫生》,《陕政》第4卷第5—6期,1943年2月,第63页。宁夏省卫生处为应对绥西鼠疫,也迅速实施预防检治,成立本省防疫委员会,联合当地驻军军医、西北防疫第六大队、蒙古卫生院迅速采取措施,“始获杜绝鼠疫之侵入”。⑧翦敦道:《十年来宁夏省政述要》第7册,第36页。除了应对疫情外,各省还开展了检疫防疫工作,如种痘、霍乱和伤寒预防注射、法定传染病管理、灭虱治疥等。以陕西为例,1943年,卫生处为预防天花、霍乱和伤寒起见,令省会卫生事务所及各县卫生院所组织种痘队和注射队,分赴各乡开展种痘防疫工作,种痘人数达到402145人,注射伤寒、霍乱疫苗400290人。各省还筹措防疫经费,为防疫检疫活动提供经费保障。如陕西省卫生处自1943年起为各县编拟种痘防疫经费预算,其中县卫生院种痘费3000元,注射费5500元;乡镇卫生所种痘费1800元,注射费2750元;无卫生院所县份种痘费750元,注射费1379元。⑨杨鹤庆:《一年来的陕西卫生》,《陕政》第4卷第5—6期,1943年2月,第62—63页。

除了防范疫情,日机的频繁袭扰也使后方的救护工作日显重要。当时西北各省卫生处都组织了救护队。陕西省由省卫生处兼办陕西省防空司令部救护大队事宜。⑩杨鹤庆:《一年来的陕西卫生》,《陕政》第4卷第5—6期,1943年2月,第64页。甘肃省指定当地卫生机关与公私医院协同办理救护工作,令所有医师及卫生行政人员都加入当地防护团,开展防护工作。⑪翦敦道:《十年来宁夏省政述要》第7册,第36页。严武:《甘肃防空一年间之进展》,《现代防空》第1卷第4期,1942年11月,第81—82页。宁夏省卫生处所属各院队也积极准备空袭救护事宜,“以便临时担任救护工作”。⑫《宁夏省卫生处训令:令各卫生医院、各卫生队长:即日准备空袭救护事宜以便临时担任救护事宜仰遵照办理由》,《宁夏省政府公报》第133期,1941年,第79页。此外,各省还开展救护训练工作。如陕西省极为重视壮丁的救护训练,令各县卫生院所与国民兵团互相联络,“藉集中训练之机会,除予以防空救护之训练外,并为灌输卫生常识,及救急处置方法,以期增进健康,充实抗战力量。”①杨鹤庆:《一年来的陕西卫生》,《陕政》第4卷第5—6期,1943年2月,第64页。杨鹤庆:《一年来的陕西卫生》,《陕政》第4卷第5—6期,1943年2月,第63页。仅1942年1月至10月,在陕西省卫生处接受卫生训练者即达26490人。②《陕西省各项卫生设施概况表》,《陕西省统计资料汇刊》第3期,1942年,第306页。宁夏省也有救护训练,教授全省女教职员、中师女生及保甲长急救绷带、防空、放毒、交通管制、灯光管制、空袭警报、消毒等知识,后宁夏多次遭日机轰炸,“得彼等之助力甚多”。③翦敦道:《十年来宁夏省政述要》第7册,第45页。

西北地区除发展地方卫生,应对本地的战时需求外,还积极为全国抗战提供药品和人力支援。以生物制品为例,全面抗战爆发后,中央防疫处北平制造所被日军侵占,中央防疫处则由南京迁到长沙,再迁昆明。由于人员失散,设备损坏,中央防疫处的生物制品大减,西北防疫处成为生产生物制品的重要基地。1943年,西北防疫处在原有基础上,增调科技人员,并从国联防疫团西安办事处运来大批医疗药品、器械、设备和交通工具,充实了防疫处的人力物力,大大增加了生物制品的制造能力,年生产痘苗达300万人份,生产血清达3000—4000万单位,行销苏、黔、鄂、川、甘、陕、豫、皖、绥、晋、宁、青、新等地。当时,赈济委员会曾向西北防疫处订购疫苗血清,“就近分发应用”。④秦孝仪:《抗战建国史料——社会建设(一)》,(台北)中央文物供应社1983年版,第88页。西北防疫处在生产与研究制品方面取得一些成果后,于1941年在平凉设立了制造所,生产牛痘苗及牛疫苗,并在成都设立成都制造所,保证供应长江流域的需要。为了适应新的发展要求,西北防疫处专门在重庆、西安等地设立办事处,“作包装转运推销工作”。⑤齐长庆:《解放前西北防疫处与中央医院西北分院纪实》,《甘肃文史资料选辑》第26辑,甘肃人民出版社1987年版,第89页。

除西北防疫处外,西北各省也通过本省的制药厂或卫生材料厂为全国抗战提供医药产品。如西北化学制药厂于1937年正式投产后,不仅生产了大量药品,还储存了大量原料,生产的品种和数量不断增加,“不仅供应了抗战时期的前方和大后方,还有力地支援了八路军和解放区。”⑥贺志云:《西北化学制药厂的十年》,《西安文史资料》第19辑,1993年,第110页。当时,西北化学制药厂的成功吸引了很多社会人士参观,他们指出“西北后方陕西、山西、河南、宁夏、甘肃、四川等省医药卫生材料,大半由本厂供给”,“这个药厂对于此次抗战,真有相当的贡献。”⑦中涵:《参观现西北化学制药厂后的新感想》,《抗建》第19期,1939年,第4页。1938年,西安医药界及军政界人士出资成立了华西化学制药厂,制造和销售西药与卫生材料,生产各种注射药、酊剂丸片原料药和脱脂棉、脱脂纱布、绷带布等。抗战进入相持阶段后,药品等物资的供应非常紧张,华西药厂药物大有供不应求之势,主要销售地区除陕西外,还销往四川、甘肃、宁夏、青海和山西、河南部分地区的公私医院和较大的药房。⑧晋震梵:《华西制药厂始末》,《莲湖文史资料》第3辑,1988年,第102页。1940年,为了更好地调拨医药物资,西北化学制药厂被卫生署征购,所有制药器材被运往兰州,生产的药品由卫生署统一管理。不久,军政部军需署也准备依照卫生署征购西北制药厂的办法征购华西制药厂,后经过谈判,华西制药厂名义上成为军政部军需署在西安的特约工厂,供应军需署所需要的脱脂棉、纱布及各种药品。⑨晋震梵:《华西制药厂始末》,《莲湖文史资料》第3辑,1988年,第103页。此外,西北各省的卫生材料厂等也积极生产,以保证本地和前线的需求。如陕西卫生材料厂可以制造化学原料药品五十余种,制剂四十余种,“除供给本省各医疗机关使用外,并行销鄂豫甘宁等省。”⑩杨鹤庆:《一年来的陕西卫生》,《陕政》第5卷第5—6期,1944年1月,第59页。该省卫生试验所生产的疫苗、痘苗等,除供应陕西外,“又接济川豫各省需用”。⑪杨鹤庆:《一年来的陕西卫生》,《陕政》第4卷第5—6期,1943年2月,第64页。杨鹤庆:《一年来的陕西卫生》,《陕政》第4卷第5—6期,1943年2月,第63页。

除了为前线提供医药产品,西北各省还积极训练卫生人员,分派至前线支援抗战。全面抗战爆发后,陕西省卫生处刊发征求卫生人员通告,“迩来强敌压境,大战开始,前方救护工作需人孔急,凡在国内外医药学校毕业或曾充军医及男女护士等,无论有无职业,自愿为国效力者,请即来本处登记或投函报告,以便随时分派前方服务”。①《陕西省卫生处征求卫生人员通告》,《工商日报(西安)》1937年8月19日,第2版。不仅如此,陕西省还积极配合卫生署和军政部开展战时卫生人员的训练工作。当时,鉴于战时需要大批医疗和卫生防疫人员,卫生署于1938年联合红十字会救护总队合办了战时卫生人员训练所,之后又改为军政部战时卫生人员训练所。该训练所除设贵州的总所外,还开办了五个分所,其中第一分所驻陕西汉中,“训练专材,以便分发各地服务”。②《军政部训练卫生人员,在陕设卫生训练所》,《工商日报(西安)》1941年1月26日,第2版。汉中分所的学员来自各战区兵站医院或后方医院,训练期一般为三个月,主要为军医、军护的培训,如第十二期受训人员为军医正5人,军医佐16人,受训三个月毕业后“分返原服务机关部队工作”。③《战时卫生人员训练所一三分所办理近讯》,《训练通讯》第23期,1942年,第11页。1942年,第一分所为造就军医人才,特成立军医速成班,在宝鸡、西安、褒城、汉中等地招收学员35名入班受训。④《战时卫生人员训练所近讯》,《训练通讯》第18期,1942年,第12页。

此外,西北地区还响应政府号召,征调卫生人员赴战区服务。1943年,陕西省卫生处奉军事委员会令,调查陕西省卫生人员从业与分布情况,“以为计划实施卫生人员动员之张本”。⑤杨鹤庆:《一年来的陕西卫生》,《陕政》第4卷第5—6期,1943年2月,第61页。1944年,陕西省制定了《陕西省地方卫生人员动员实施暂行办法》及《陕西省政府举办地方征调卫生人员抽签法草案》,经省政府核准后,通令各县政府调查本地的医疗卫生人员,制定人员名册。同年12月,陕西省卫生处组织征调卫生人员26人,其中医师10人,药师1人,药剂生5人,非正式护士10人,“下年度仍继续调查,以备征调。”⑥杨鹤庆:《一年来的陕西卫生》,《陕政》第5卷第5—6期,1944年1月,第60页。当时,除了医药人员外,公私立医药、牙、护、助产院校的新毕业生也被动员,其办法为学生五年毕业后,不发文凭,应征一年期满,凭证发给文凭。陕西省立医学专科学校按照征调服务办法,1943年和1944年的毕业生均由军医署和卫生署分派工作,1945年的毕业生全部被征调至军医署工作。⑦张迺华:《忆任职陕西省医学专科学校时的片段》,《西安医科大学六十年》,1987年,第210页。西北医学院也积极响应政府的征调动员,如1942年第三班医学毕业生共21人,其中6人被红十字会救护总队部征用,11人被军医署征用。⑧《国立西北医学院民国三一年第三班毕业生应征分配名次》,《国立西北医学院院刊》第20—21期,1942年,第2—3页。

西北各省还开展了伤兵救护和战场防疫工作。抗战时期,前线伤兵不断转送后方,陕西、宁夏等省承担了大量的伤兵救护工作。当时陕西凤翔等县还未设立后方医院收容伤员,只能依靠卫生院应对,“实感捉襟见肘”。后陕西省下拨专款,令县卫生院暂办临时医院,专收伤员,“以俟上级派人到县接收管理。”⑨李凌阁,张鸿功:《解放前凤翔卫生院的概述》,《凤翔文史资料选辑》第3辑,1986年,第100页。防疫方面,西北卫生专员办事处各分队积极配合周边战区开展防疫工作。1939年,山西南部暴发瘟疫,该处接到军政部、军医署、后方勤务部及第十战区司令长官的命令后,派西北卫生队第五队携带器材、药品向晋南出发,卫生队包括医师、助产士、护士、卫生员及事务员等,“其服务精神,令人感奋。”⑩《西北卫生队第五队出征晋南》,《西北卫生通讯》创刊号,1939年,第2页。

四、西北医疗卫生建设的成就与不足

全面抗战爆发后,在“开发西北”热潮的推动下,国民政府制定了西北战时卫生计划,为西北卫生事业的发展提供了人力、经费、技术方面的支持,推动了西北地区医疗卫生事业的发展。就机构创设而言,国民政府不仅设立了西北地区的卫生专管机构,同时也协助各省成立了卫生处,推动各省地方卫生机构的建立,尤其是各省县卫生院迅速建立起来。其中,甘肃、宁夏、青海、新疆四省的县卫生院经历了一个从无到有的过程,而陕西省的县卫生院也急剧增加,至1943年,甘肃县卫生院达38所,宁夏6所,青海4所,新疆23所,陕西39所。①范日新:《创建河南省卫生处的回忆》,《河南文史资料》第37辑,1991年,第140页;翦敦道:《十年来宁夏省政述要》第7册,第35页;《吴忠信主持新疆工作日记(节录)》(1945年12月24日),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编:《中华民国史档案资料汇编》第五辑第三编政治5,第388页。县卫生院作为地方卫生工作的中心,除开展医疗与预防工作外,还在各乡镇设立卫生所,使西北各省的卫生行政网络逐渐建立起来,构建起具有现代意义的医疗卫生体系,为西北卫生事业的发展提供了依托,这在当时西北地区相对落后的情况下是具有重要意义的。“当时西北交通不便,工业落后,建设那样的防疫、医药卫生事业,确实一件创业大事,令人兴奋。房屋电气设备从无到有,生物制品销及十几个省区,而且收到经济效益,初具规模的医疗设备,先进的检验,有名的专家大夫,创造了优异的医疗条件,为兰州以及西北各地人民医疗、预防作出了卓越的贡献。”②齐长庆:《解放前西北防疫处与中央医院西北分院纪实》,《甘肃文史资料选辑》第26辑,第92页。西北卫生建设不仅是大后方全面建设的重要环节,也是国民政府推行开发西北、支持抗战的重要举措。当时,国民政府鉴于东部地区的医疗设施大都毁于战火,逐步将医疗卫生中心转移至以西安、兰州为中心的西北地区,生产疫苗、血清、药品等医疗卫生用品,培训和征调医疗卫生人员,有力地支持了抗战的医疗救护工作。

当然,这一时期西北医疗卫生事业的发展也存在诸多问题。如卫生行政体系仍不健全,当时新疆省“有县行政单位七十八个,尚有四十三处,完全无卫生机关之设备”③姚寻源:《新疆省卫生事业计划大纲》,《实验卫生季刊》第2卷第3期,1944年9月,第46页。;甘肃省“至抗战结束时尚有十九县局无卫生机构”。④姚寻源:《一年来之甘肃卫生》,《新甘肃》第2卷第2期,1948年4月,第57页。同时,由于西北地区医疗卫生人员短缺,大大降低了卫生行政体系的专业化程度。以陕甘两省为例,当时已成立的卫生院所因为缺少医师,“每每延揽护士助产士等,充任院长或所长。”在负责各卫生院所的医师或护士中,未曾受过公共卫生训练的亦大有人在。⑤武文忠:《西北卫生之回顾与展望(续)》,《西南医学杂志》第3卷第10期,1943年10月,第27页。这些问题的产生,固然是由于经费不足和人员短缺,但也存在更深层次的原因。

首先,中央和地方的互相掣肘影响了西北地区医疗卫生建设。在开发西北过程中,中央政府与地方势力虽然均持支持态度,但实际上各有打算。中央政府希望藉开发西北加强对西北的控制,而地方则以开发西北名义增强自己的实力。这在西北地区医疗卫生建设中就有所反映。早在1934年全国经济委员会推行西北卫生计划时即成立了西北卫生组,“担任联络促进陕甘宁青等省设置卫生机构的责任”,这“即是全国经济委员会以复兴农村之名向西部伸展实力”。后来全国经济委员会撤销,西北各省的卫生工作失去重心,国民政府便于1939年设立了西北卫生专员办事处,“借所谓委员长行营的势力来号令西北各省,以达到卫生政令的统一”。⑥白由道:《国民党中央卫生研究机关琐忆》,《文史资料存稿选编(文化)》,中国文史出版社2002年版,第786页。西北卫生专员办事处成立后,下设若干卫生队,配备到各省,“以其技术优势和经济优势夺取省卫生工作的领导权”,因此与地方实力派的矛盾重重。⑦白由道:《国民党中央卫生研究机关琐忆》,《文史资料存稿选编(文化)》,第786页。地方实力派则利用中央政府的拨款发展地方卫生,而婉拒中央派来的管理人员。当时,战时西北卫生计划实施后,中央政府通过西北卫生专员办事处每月都向各省卫生处拨发经费,如陕西和甘肃的卫生处每月可以得到2万元、青海和宁夏的卫生处每月可以得到1万元。与此相对应,甘肃、陕西、青海本省划拨的卫生经费却呈下降的趋势。如甘肃省1937年到1939年的卫生经费分别为45163元、35326元和41531元,占到当年总支出的0.52%、0.29%和0.46%。⑧梁敬錞:《抗战三年来之甘肃财政与金融》,《经济汇报》第2卷第1—2期,1940年7月,第123页。陕西省的卫生经费则从1936年的281466元减为1939年的57494元,青海从1936年的39600元减为1939年的22560元。⑨金宝善,许世瑾:《我国战时卫生设施之概况》,《中华医学杂志》第27卷第3期,1941年3月,第144页。这严重制约了当地卫生事业的发展,如甘肃省的卫生机构因经费制约,“一切设备皆因陋就简”。⑩姚寻源:《一年来之甘肃卫生》,《新甘肃》第2卷第2期,1948年4月,第57页。不仅如此,西北地方实力派还对中央派来的管理人员横加阻挠。全面抗战爆发前,国民政府协助青海省政府成立卫生实验处,但马步芳对国民党中央人员进入青海多方为难,后以停发经费为借口,于1938年将其裁撤,业务交中山医院。①全国政协、青海省政协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本书编辑组编:《青海三马》,中国文史出版社1988年版,第267页。1944年,姚寻源率队赴新疆创设卫生处,恰逢盛世才制造“黄林案”,逮捕中央派来的人员,姚寻源深恐“到迪化是否亦被捕入狱与其他中央派去的人同遭非命”,②边民:《从事边疆卫生工作之回忆》,《医潮月刊》第1卷第4期,1947年8月,第4页。不禁感叹在当地开展医疗卫生工作不仅收效缓慢,“且省府当局竟有‘越俎代庖’之怨。”③边民:《从事边疆卫生工作之回忆》,《医潮月刊》第1卷第4期,1947年8月,第2页。这使得西北地区医疗卫生人员更加缺乏。

其次,国民政府出于战时的需要,从抗战和建立大后方的角度来认识西北地区的卫生建设,缺少长远规划,这势必降低卫生建设的本来意义,使其成为军事战略的一部分,并随着军事战略的变化而改变。如九一八事变后,国民政府开始考虑建立长期抗战的战略后方,将视野集中于西北,并成立了西北卫生组,推行西北卫生计划。但全面抗战爆发前后,国民政府的政治军事中心逐渐转移到西南,开发西北的声浪日衰,西北卫生计划也因中央经费停拨而终止。随着抗战进入相持阶段,尤其是太平洋战争爆发后正面战场的压力有所减轻,出于抗战建国的考虑,开发西北的声浪再次高涨。国民政府于1939年实施战时西北卫生计划,加大对西北地区卫生建设的经费投入和人员支持。1943年,国民政府更向西北拨款4亿元,“以建设水利,改良畜牧及增加卫生设备为主”。④《政府拨巨 款 建设大西北》,《陕行农贷通 讯 》第3期,1943年,第18页。

抗战胜利后,中央政府的经费停拨,加上货币贬值,西北各省的卫生建设举步维艰。据统计,甘肃全省七十个单位全年的卫生预算只有7500多万元,远不及沿海地区。“边远的省份如青海、宁夏恐怕仍不如甘肃。”⑤边民:《从事边疆卫生工作之回忆》,《医潮月刊》第1卷第4期,1947年8月,第5页。青海省的卫生院所本就设备简陋、经费拮据,卫生署每年贴补经费时尚能勉强维持,抗战胜利后,卫生署停拨经费,地方政府又无力承担经费,形成自生自灭的局面。⑥许学培:《回顾青海解放前的卫生医疗工作》,《青海文史资料选辑》第17辑,1988年,第146页。1949年3月,马步芳为减少开支,更是解散了青海省卫生处。战后,西北地区的医药卫生人员也纷纷东去,如西北防疫处大部分技术人员都去了南京、上海和东北等地,处长杨永年为了在上海成立中央生物化学制药实验处,也调走大批人员,“这时处内情况人员东去,满目残局”。⑦齐长庆:《解放前西北防疫处与中央医院西北分院纪实》,《甘肃文史资料选辑》第26辑,第90页。

总的来说,抗战全面爆发后,西北医疗卫生事业是在抗战建国的热潮中由国民政府主导的一项医疗卫生现代化建设,尽管在实施过程中受到多方制约,但毕竟为西北地区建立起了医疗卫生行政体系,促进了西北地区医疗卫生事业的发展,也为抗日战争作出了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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