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斗情缘

◎吴德祥

1934年9月27日下午2点多钟，松毛岭战役已经持续了5天，红军主阵地工事大多数被敌人摧毁，坚守阵地的红军指战员伤亡严重。于是红军不得不放弃白叶洋岭（松毛岭主峰），向西侧山麓的长汀县钟屋村撤退。敌军虽然占领了白叶洋岭，但也付出了惨重代价。敌第三十六师师长宋希濂刚登上主阵地最高峰，即被红军的枪弹击成重伤，险些丧命。

白叶洋岭主阵地失守以后，坚守在松毛岭其他阵地的红军仍然顽强地抗击敌人的进攻。1934年9月29日，敌军集结了第九师、第三十六师向松毛岭其他阵地再次发动猛烈进攻。敌人依次用炮火和飞机轰炸红军阵地，掩护攻击部队向山顶攀登。红军与敌人反复冲杀肉搏，各个山头的阵地上已尸体枕藉，蝇如黑云般到处聚集。红军终因弹尽援绝，被迫撤退。当天傍晚，敌人分别占领了大园山、大洋山等各处高地，松毛岭全线红军撤退到长汀县钟屋村，吴志红所在的临时地方武装独立营已所剩无几。29日傍晚，吴志红和5个幸存的战士接到命令后迅速向钟屋村方向撤退，他们走在一条山壁上的小路上，天上下着毛毛细雨，脚下泞泥路滑。渐渐地，左腿受了轻伤的吴志红落到了最后面。吴志红心急，心急心更乱，很快就在山中迷失了方向。夜幕降临，吴志红什么也看不见了。突然，他一脚踩空，一头栽下了悬崖……

罗春田是红军的地下交通员，他家住连城县揭乐大坪村。他的任务是收集采购药品输送到长汀钟屋村的联络处，供红军使用。一个多月前，他和女儿小枫运送了一批枫斗（石斛的加工品）和其它药品到钟屋村，不想一到那里国民党军就汇集到了连城，继而发生了温坊战斗和松毛岭战役，罗春田父女回不去了，只好滞留钟屋村。随着战斗越来越惨烈，从阵地抬下来的伤员就像洪水一样，救治人员根本顾不过来。罗春田父女也只好加入到救护队中，他运送来的铁皮石斛起了很大作用。石斛具有厚肠胃、清虚热、平胃气、长肌肉、益智除惊、强筋壮骨、抑制肿瘤、延年益寿等多种功效，民间称其为“救命仙草”。有限的石斛被煮成了大锅的汤，但只有生命垂危的重病员才能吃到。这天，当地赤卫队员用担架抬来了一位重伤员，此人正是摔下悬崖的吴志红，昏迷一天后才被赤卫队员搜索到，头部和腿部都受了伤，昏迷不醒。罗小枫急忙给他灌进铁皮石斛汤，说也奇怪，几个小时后，吴志红真的渐渐苏醒过来。此后，经过罗小枫的精心护理，吴志红渐渐恢复了元气。

松毛岭失守后，部队陆陆续续往长汀撤离。罗春田父女也绕道童坊返回了连城揭乐。10月17日，长汀、宁化、瑞金、于都等闽赣根据地的主力红军突然大部撤离，留下的部分红军转入山地隐蔽起来，保存实力，准备进行长期的游击战。经历了惨烈轰炸的松毛岭一片狼藉，各村寨的民众都被抽调去掩埋尸体。同时，各村镇反动势力也都组织民团，到各村和山林中搜索留下的红军伤病员和留守游击队。闽西各地时有被国民党抓获的留守红军和伤员遭枪杀和砍头，整个闽西和赣南都陷进了血雨腥风中。

罗春田回到连城后，依然从事他祖祖辈辈的采收铁皮石斛的行业。过了一年，一天晚上，罗小枫久等外出采石斛的父亲迟迟未归，非常着急。到了半夜，才听到了久盼的敲门声。打开大门，只见父亲罗春田扶着一位年轻的受伤小伙子进来。罗春田对小枫说：“你看这是谁？”小枫定睛一看，正是她去年救治过的红军吴志红。原来，这天，罗春田又像往常一样到冠豸山采收石斛，到了傍晚，他正在山间行走回家时，突然听到后面传来枪声，回头一看，一个小伙子正拐着脚向他奔来。他意识到一定是潜伏在山中的遗留红军被追杀了，于是急忙把他往旁边一棵大树后的水沟拉了下去，隐藏起来。不一会儿，就看见几个持枪的民团叫着从头顶的山路上追过。罗春田等民团走远后，才认真看看这个被追的小伙子，感到似曾相识。小伙子认出了罗春田，说：“老伯，我是您去年救过的吴志红，您还记得吗？”罗春田恍然大悟！一看吴志红的腿，已经受了枪伤，伤口正在流血。

原来，红军长征后，吴志红所在的部队是地方临时组织起来的红军独立团，按规定留在当地打游击，保存地方武装。因此一年来，留下的部队都在闽西山中分散生存。吴志红所在的队伍50余人，在山中经常躲避民团的“围剿”，有的已被抓去枪杀，如今剩下的30多人隐藏在梅花山中。依靠就近的各地接头户、交通员把粮食和药品送上山。前段时间，原来的接头户被民团枪杀了，组织只好派吴志红下山来找罗春田，以便采购山上红军游击队的生存所需。

吴志红在罗春田家经过他们父女一段时间的精心照顾，在用铁皮石斛和其它伤药的治疗下，恢复了枪伤。同时，罗春田也到吴志红告知的地点找到了山上的游击队，送上了采购的粮食和药品。吴志红伤愈后，回到了山上。就这样，山上的红军游击队在山下接头户和交通员的帮助下，熬过了两年多，直到抗战爆发，国共第二次合作，国民党民团才解除了对红军游击队的搜捕。后来，吴志红所在队伍被编入新四军，开赴前线抗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