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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民间游戏到民间艺阵
——台湾传统表演艺术“车鼓”的起源与演变

2019-12-14谢贵文

地域文化研究 2019年6期
关键词:桃花民间游戏

谢贵文

前言

“车鼓”是流行于闽南及台湾地区民间的传统表演艺术,通常是以一旦、一角(丑)为基本角色,前者手持扇子与丝巾,后者手拿打击乐器“四块”,边踩着扭动身体的特有舞步,边唱着闽南流行的民歌,后场则有壳子弦、大广弦、品仔(笛)、月琴等南管乐器伴奏。这种既歌且舞的表演方式、轻松逗趣的装扮,有时也会融入民间小戏的情节,穿插幽默诙谐的即兴口白与动作,逗得现场观众笑声不断,是早年农业社会很受喜爱的娱乐活动。

“车鼓”依其不同层次的表演方式,又有“车鼓阵”“弄车鼓”“车鼓弄”“车鼓戏”等名称。“车鼓阵”是强调其随走随唱的阵头游艺形式,即演出者会跟着游行或遶境队伍边走边舞弄的表演方式。“弄车鼓”“车鼓弄”则强调既歌且舞的表演动作,“弄”有搬演之意,亦即搬演车鼓相关歌舞动作之表演皆是。“车鼓戏”则强调其兼具戏剧故事的成分,亦即有表演者的身段动作与唱念对白,其并非单纯的舞弄,而是有故事情节的意义。这些都显示“车鼓”仍保留民间艺术灵活多变、随兴自由的表演特质,可以依据不同场合的需要来调整演出方式。

此外,“车鼓”也衍生出不少旁支的民间表演艺术,如“牛犁歌”“桃花过渡”“番婆弄”等,乃因表演特定的车鼓剧目而得名。“打七响”(七响阵)是按节奏打身体的七个部位来跳车鼓的一种表演形式。“竹马阵”则是以十二生肖为角色,表演车鼓或举行宗教仪式的一种类型。这些演出形式虽有不同,但都保留“车鼓”边唱边舞、后场南管伴奏及插科打诨、轻松逗趣的特色,故也被视为“车鼓”的一种。

这项曾经在台湾民间广受欢迎的“车鼓”表演,随着现代社会结构与生活环境的转变、休闲娱乐的科技化与多元化,也逐渐消失于常民生活中。所幸台湾民间众多的庙宇,为“车鼓”表演留下一线生机,每当地方重大的庙会庆典时,居民依然会自发性的组织、练习及演出,使这项表演艺术得以保存下来,也让外界仍有机会欣赏其乐舞之美,进而带来传承与推广的契机。此外,有些“车鼓”团队转为营利性的职业团体,承接各地庙会的演出,在服装、舞步与节奏上都有不少创新;有些则转化为小区老人、妇女的体育及娱乐活动,以轻松的歌舞达到运动健身的目的。这些也开启“车鼓”朝文化产业或民间体育发展的可能性。

从游戏性质的民间娱乐到宗教性质的民间艺阵,“车鼓”曾带领许多台湾民众走过物质贫乏的岁月,从中获得生活的乐趣与松弛,也见证台湾民间信仰保存文化资产的重要作用,将娱人的活动转化为酬神的阵头,无论就民间游戏、表演艺术、民间信仰或文化资产来看,都深具研究的价值。本文即透过文献分析与田野调查的方法,探讨台湾“车鼓”的起源与演变,包括其最初属于哪一类型的民间游戏?具有何种功能?反映哪些先民的生活样貌与智慧?为何会朝民间艺阵转变?今昔的组织及表演形态有何不同?又有何种新的功能?未来如何保存、传承与发展?期待透过这些问题的讨论,除能对“车鼓”的发展历程有更完整的掌握外,也可思考民间游戏在现代社会的意义与价值,并找出其转型与再生的方向,以扩展及深化此一领域的研究内涵。

一、“车鼓”的起源与民间游戏

“车鼓”表演有两个基本元素,一是民歌对唱,二是肢体舞动,这两者都与民间游戏有关。西方学者拉扎勒斯认为游戏产生于人类松弛精神、舒缓疲劳之需要;古代先民为调剂工作的单调与辛劳,有时会在劳动过程中哼唱歌谣,甚而两人或多人对唱,或是戏谑斗嘴,或是相互调情,借此增加趣味性,减少疲劳感,在闽台流行的“褒歌”即是此一民间游戏的产物。

“褒歌”是以闽南方言演唱的山歌所发展而成的曲艺曲种,由于采用二人对答的褒唱形式,故也称为“相褒歌”。闽南语的“褒”又有“相设”“相削”之意,故这类民歌亦有互占便宜,要考倒对方之意。根据学者的研究,“褒歌”主要流播于三个地区,一是以漳州为中心向粤东、闽西与赣南辐射,漳州话称“褒歌”为“摽歌”,“摽”即“击”也,亦即以话语相骂、戏谑,但也有标榜、称扬之意。二是泉州安溪、厦门同安山区茶乡及周边乡镇,这里多属莲花山的产茶区,故“褒歌”也称为“山歌”或“采茶歌”。三是台湾及东南亚的闽南方言区,这里显然是漳、泉移民所带入。①吴亚玲:《“褒歌”音乐文化的社会功能及历史流变》,《重庆科技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16年第12期。这三个“褒歌”的核心地区,同样也盛行“车鼓”表演,显示两者确有联结关系。

日人片冈岩《台湾风俗志》也有记载“博(褒)歌”,指其为用“甲问乙答”方式对口合唱之歌。在台湾的农村,相隔一块田或一座山、一片沼泽,双方以问答方式高唱情歌。在市区里,则会在晚上点着蜡烛,隔着烛火唱情歌,旁边有乐器伴奏,且在众人环视之下而唱。有时唱败一方不服输,而会跟对方斗嘴,故又名为“相骂歌”。他并举一段“博(褒)歌”为例,兹节录如下:

莲子开花一点红,全望娘仔相痛疼,相害娘汝总不可,代念兄哥出外人。

金橘开花红基基,相好那是真有情,能生能死同做阵,不可放手娘单身。

鹰爪开花正清香,当今出有侥幸人,能侥没侥无可看,各人伸手摸心肝。

日葵开花向东边,哥仔近来真无闲,早日若知就不应,费了心神真不明。①[日]片冈岩撰,陈金田、冯作民译:《台湾风俗志》,台北:大立出版社,1981年,第266-267页。

由此来看,日本统治时期台湾民间仍流行唱“褒歌”,在农村与市区皆有之,斗嘴的情形也与闽南内地相似。“褒歌”多为七言四句,旋律与句式大致固定,双方在对唱中就地取材、即兴创作,最后词穷一方即认输。这种由参与者遵守共同的规则,各自展现机智来竞赛争胜,正是民间游戏重要的特征。

在“车鼓”表演的曲目中,最为人熟知的是《桃花过渡》,也是一首充满机智与趣味的“褒歌”。以台湾车鼓戏《桃花过渡》为例,内容大致是说少女桃花搭上渡船,撑渡伯想借机调戏,乃问她的名字,桃花以谜语“我的名字在树枝尾,亦能开花亦能结子,结子时红红甜甜好食”回应,让撑渡伯猜出其名字。后来因船资问题,桃花以唱歌请求宽贷,进而形成与撑渡伯的“褒歌”对唱。撑渡伯一心想在歌中占桃花便宜,但一时不慎,竟输了比赛,只得拉下老脸喊桃花一声“娘”,桃花获得最后的胜利。②黄文正:《“桃花过渡”小戏之形成探源》,《彰化师范大学国文学志》2016年第33期。由此来看,《桃花过渡》中有猜谜,也有逗趣的“褒歌”对唱,双方时而戏谑,时而调情,各展机智,相互竞赛,亦明显具有民间游戏的性质。

弘扬爱国主义精神,要引导人们树立和坚持正确的历史观、民族观、国家观、文化观,倡导每个人都以实际行动践行爱国主义,扎根人民,奉献国家。对分裂国家、危害国家安全和利益、践踏民族尊严的行为,必须坚决依法打击。

根据学者蓝雪霏的研究,《桃花过渡》与福建漳浦县端午龙舟竞渡的《游船歌》、仙游县每年三月底的陆上龙船歌《龙鼓诗》有关,三者的旋律音调相似,且皆是以船、水为背景。③蓝雪霏:《闽台闽南语民歌研究》,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2003年,第121-124页。这说明《桃花过渡》亦源于福建内地,其生成与流行皆明显与水上活动有关,只要在唱这首歌曲时,加上相关的身段动作,即形成“车鼓”的歌舞小戏。由此亦可知,这类民歌或小戏是生成在当地的生活环境、生产活动、社会习俗之上,就如同民间游戏一般,皆是一种体现地方文化传统的生活智慧。④详见林继富《从生活智慧到文化传统——中国民间游戏起源研究》,《原生态民族文化学刊》2016年第8卷第2期。

除了“桃花过渡”外,“牛犁歌”与“打七响”也都是模拟先民的生产活动与社会习俗而成。在台湾南部盛行的“牛犁歌(阵)”,又称“驶犁歌”,主要由一男二女演舞,扮演农耕的场面,牵人与人扮演的牛、犁一来一往。⑤吴瀛涛:《台湾民俗》,台北:众文图书公司,1992年,第242页。表演方式以夸张的踏摇横摆动作,搭配男女之间相互说唱对答、打情骂俏,时而即兴式的插科打诨,表现出农村社会活泼欢乐的景象。这种演出明显是模拟农民的生活场景而来,尤其台湾南部地区农业发达,农民在辛勤耕种之余,也将生产劳动形式转化为娱乐游戏活动,达到自娱娱人、消遣松弛的目的,正符合西方文化人类学家冯特所言:“游戏是劳动的产儿,没有一种形式的游戏不是以某种严肃的工作做原型。”⑥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文艺理论教研室编:《文学理论学习参考数据》上册,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1981年,第119页。

“打七响”又称为“七响阵”,也是一种南管伴奏的小戏。前场演出者有三人,一婆二公(一女二男)演出三角恋爱婚外情的情节,因其中一位老公有拍手、胸、膝盖等共七下的动作,故名之为“打七响”。相传此一小戏乃明朝郑元和与李亚仙的故事演变而来,郑氏落魄时曾与乞丐兄弟扮演“七响阵”。他高中状元后,皇帝召见这些乞丐进宫表演,大加赞赏,赐封“天子门生”。①卢进兴:《七响风华——乌山头七响阵全集》,台南:常青文化企业社,2003年,第2-3页。这则传说当属虚构,但早年台湾确有一种“打七响乞食”,亦即乞丐以打七响表演来向商店住家乞讨;②[日]片冈岩撰,陈金田、冯作民译:《台湾风俗志》,台北:大立出版社,1981年,第152页。而现今“七响阵”表演中,有一担“掽管”(一根长竹筒,一头写“天子门生”,一头装钱币或破碗瓷片,可发出恰恰声响)的老公,亦扮演乞丐的角色。这些都说明“七响阵”确实与传统社会常见的乞丐有关,先民也将其乞讨方式转化为娱乐游戏活动,再演化为诙谐逗趣的地方小戏。

由此来看,台湾民间表演艺术“车鼓”的音乐歌唱部分,主要起源于闽南地区的“褒歌”,此乃以两人对唱的形式,相互褒扬或传情,借以减缓工作的疲劳,进而演变为机智斗嘴、竞赛争胜的民间游戏。而“车鼓”的舞蹈动作部分,则与地方的生活环境、生产活动、社会习俗有关,先民借由模拟船夫、农夫、乞丐的生活样貌与身段动作,达到自娱娱人、消遣松弛的目的,也是一种表现地方文化传统的民间游戏。因此,民间游戏可谓是许多地方歌谣、舞蹈、戏曲之源头,这是在观察这些传统表演艺术所不可忽视之处,也是民间游戏的重要价值所在。

二、“车鼓”的演变与民间艺阵

在台湾的地方社会中,庙宇不仅是宗教信仰的中心,也具有公共事务、经济、教化、娱乐、武力等功能,每逢神诞祭典与岁时节庆,居民皆会自发性地组织表演团队,参与庙会演出或进香遶境活动,以荣耀及酬谢神明,此称之为“艺阵”。台湾的艺阵种类繁多,学者依其表演形式分为载歌载舞、只舞不歌、只歌不舞、不歌不舞纯乐器表演、不歌不舞纯化妆游行等五大类,“车鼓阵”及其衍生之“牛犁阵”“桃花过渡”(过渡仔阵)“七响阵”“竹马阵”等皆属于载歌载舞的艺阵;③郑玉玲:《论台湾福佬系民间艺阵及文化特征》,《信阳师范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0年第30卷第5期。又因其未持兵器,无武打动作,主要以娱乐为主,故也被归为“文阵”。

“车鼓”作为民间艺阵的一种,演出方式有分“行进中搬演”“定点的除地为场搬演”两种,④施德玉:《台湾台南县“车鼓”概说》,《福建艺术》2006年第4期。前者主要是随香阵行进时,边唱边演边弄的表演形式,着重于舞弄车鼓的动作,或哼唱车鼓的曲调,称为“车鼓阵”或“弄车鼓”“车鼓弄”,宗教的功能较强。后者通常在庙口前演出,除有车鼓的歌舞外,也兼具戏剧故事的成分,亦即演出者的身段动作、唱念对白并非简单舞弄,而是有情节故事的意义,故称为“车鼓戏”,娱乐功能较强,也保留较多民间游戏的性质。

“车鼓”演变为民间艺阵后,扮相、服装、排场、演出阵容也都更加讲究。以高雄内门的艺阵为例,本为两人演出的“桃花过渡”,现已增加为三人,由撑渡伯与桃花两姊妹对唱演出。丑角撑渡伯会在鼻孔插两绺须,或在嘴边挂八字胡,扮相夸张逗趣。桃花姊妹则会在脸上涂脂粉,头戴一朵大绸花,并用一长绸布包头,两端由耳边垂下,头上贴整片彩珠,十分花俏。后场的演奏乐器也扩增为鼓、响板、锣、钟、壳仔弦、大广弦、月琴、横笛等。而整个演出最后一首曲目是酬谢神明保佑的《拜谢神明》,则凸显艺阵所具有的宗教色彩。

“牛犁阵”的规模亦扩大,前场演出基本角色有佃农老公婆各一人,艺旦二人、驶犁者一人、持牛头一人、看牛者一人、执旗者二人;有时还会增加农夫、村姑、挑夫等各种配角,早期甚至有将近四十人之规模。①林义安:《罗汉门演艺——罗汉门迎佛祖民俗阵头》,高雄:高雄市立历史博物馆,2016年,第86页。“七响阵”则同样装扮花俏,尤其婆仔头顶莲花巾、戴珠仔围,右手持折扇,左手戏红丝巾,格外妩媚。另为增加娱乐效果,演出时会有男女相依偎的暧昧动作,另一男子争风吃醋,愤怒地冲撞之,甚至拉请观众评理,形成场内外有趣的互动。不过,最后的圆满拜谢曲尾仍会唱出“双脚站齐跪下去,手持清香有三支,祈求佛祖相保庇,保庇弟子大赚钱”,表现出娱神谢神的宗教目的。

目前台湾现存的车鼓阵中,即以这种宗教性质者最多,且大多集中在南部地区。宗教性车鼓阵皆依附在地方庙宇之下,可谓其附属表演团体,故团名大多会冠上庙名,如台南市七股区的“竹桥村庆善宫车鼓阵”、西港区“东竹林保安宫牛犁歌阵”、北门区“渡仔头吴保宫牛犁车鼓阵”、南化区“金马寮村天后宫牛犁歌仔阵”等。这类车鼓阵因有庙宇及乡绅的支持,又出于居民对神明虔诚信仰而组成,故大多有悠久的历史传承,也具有凝聚小区意识的功能。在表演方式上,因其以酬神为主要目的,亦即是表演给神明看的,因此较能保有传统的身段动作及音乐唱腔,不会为迎合观众而有过多的改变。

不过,随着乡村人口外移,老年人逐渐凋零,加上休闲娱乐日益多元,这种由居民自发性组成的宗教性车鼓阵也面临传承危机,数量已大不如前,也因此有营利性的车鼓阵出现。这类营利性车鼓阵大多已有传统车鼓表演的基础,为承接各地庙会或丧葬活动的演出,而自组营利性质的职业团体,如台南市六甲区“泰山民俗技艺团”及“六甲少女各种阵头包办”、官田区“贤花民间艺术团”、东山区“台南东山牛犁车鼓阵”及“北势寮车鼓阵”、新营区“碧珠车鼓团”等。为增加表演的可看性,这些车鼓阵有许多的创新,如在演出者方面,不同以往多为中老年人,而是以年轻女性担纲演出;在装扮方面,则不同以往的滑稽造型,而以华丽美艳的扮相来吸引目光;在表演方式上,则在基本的车鼓动作中,融入山地舞、挽茶舞等现代舞步,甚至有软骨功等杂技的串场表演;在音乐方面,则少有现场乐师演奏,而以播放录音带为主,节奏也较为轻快活泼。①李佳莲:《浅谈台南县车鼓阵之几点问题》,《历史月刊》2005年第205期。这种创新虽造成部分传统演出方式的变形与流失,但也为车鼓表演注入新的活力,吸引更多人的欣赏与关注,开启其朝文化产业发展的可能性,仍具有一定的价值。

除宗教性、营利性的车鼓阵外,近年来随着小区组织的兴起、运动养生风气的盛行,也出现不少娱乐性的车鼓阵。这类车鼓阵多由妇女或老人社团所组成,有的会聘请车鼓艺师来指导,但表演方式并不严格讲究,通常以稍具车鼓的身段,配合土风舞式的踩踏舞步,随着录音带所播放的车鼓音乐轻松摇摆,并有多样的队形变化及耍弄花环、彩带的花招,借此来自娱娱人,也达到运动休闲之目的。目前台南市的六甲区“林凤小区发展协会车鼓阵”、佳里区“永昌宫民俗艺术车鼓阵”及“六安里民俗艺术车鼓阵”、学甲区“清济宫民俗艺术车鼓阵”及“新芳小区车鼓阵”、官田区“渡头小区妈妈教室车鼓阵”、盐水区“竹埔里长青会车鼓阵”等,②李佳莲:《浅谈台南县车鼓阵之几点问题》,《历史月刊》2005年第205期。皆属于娱乐性的车鼓阵,有些虽有冠以庙名,但主要是运用庙埕广场练习,或是社团团址设在该庙,并无明显的宗教色彩。这类车鼓阵因以运动与娱乐为目的,故对于传统车鼓技艺的保存并不多,反而有恢复最初民间游戏的性质,甚至朝民间体育发展之趋势,这也是观察现代民间表演艺术所必须注意的现象。

有鉴于传统“车鼓”表演已逐渐式微,正面临老艺师凋零而后继无人的传承危机,有关单位也透过《文化资产保存法》的机制来加以保护,如台南市政府即将七股区“竹桥村庆善宫车鼓阵”、西港区“东竹林保安宫牛犁歌阵”登录为传统表演艺术类的文化资产,以提供资源协助其保存、传承、教育及推广。此外,尚有少数的学校及舞蹈教室,如高雄市的林园区汕尾小学、三民区娇姿舞蹈艺术中心等,也会指导中、小学学生学习“车鼓”技艺,甚至组织车鼓阵,在小区、学校活动或舞蹈比赛中演出,③施德玉:《高雄地区(2009-2010)车鼓现况及其曲簿音乐之探析》,《音乐研究》2012年第16期。对于保存这项传统表演艺术也有一定的贡献。

结 语

综合本文的讨论可知,台湾传统表演艺术“车鼓”源于闽南原乡的民间游戏,其中歌唱部分来自当地男女对唱、互相褒扬的“褒歌”,舞蹈部分则模拟船夫、农夫、乞丐的生活场景与身段动作,借此自娱娱人、调剂身心,也展现地方文化传统的生活智慧。随着社会环境的变迁,台湾的“车鼓”逐渐演变为民间艺阵,每逢地方庙宇有重大庆典活动,居民即会自发性地组织、练习及演出,演员的装扮、排场、阵容及演出方式都更加讲究,借以荣耀及酬谢神明。近年来,因应宗教性车鼓阵日益减少,开始出现活泼创新的营利性车鼓阵,另也有以运动休闲为目的的娱乐性车鼓阵,开启传统“车鼓”表演朝文化产业与民间体育发展的契机。

借由台湾“车鼓”的案例,也可以思考民间游戏的几个问题。首先,民间游戏是先民为了舒缓工作疲劳、增加生活乐趣所进行的活动,但随着现代社会环境的改变及休闲娱乐的多样化,有些传统的民间游戏已消失不存,有些则转化为民间的歌谣、舞蹈、戏曲及风俗活动,台湾的“车鼓”即是一例。从民间游戏到地方小戏、民间艺阵,虽然现今“车鼓”着重于宗教性,但原有的娱乐性并未消失,只是由自娱娱人转化为以娱神为主。因此,在研究传统民间游戏时,除要探讨其原始样貌外,也要注意后来的演变与转化,才能看见其在现代社会的意义及价值。

其次,早期社会因集体劳动,劳动形态又与其生活环境有关,故民间游戏多具有集体性及地方性,这也可从闽台“车鼓”表演的形式与内容中看出。“车鼓”演变为民间艺阵后,这种集体性与地方性更为明显,不仅演出的阵容扩大,也融入许多表现地方生活样貌的口白、歌词或动作,而与常民生活更加贴近。尤其出于民间信仰的虔诚力量,车鼓阵从组织、训练到演出,都展现地方居民的凝聚力与向心力,这也是民间游戏与民间艺阵的一大功能。

再者,面对传统民间游戏逐渐式微、消失的危机,可思考从两条途径来协助解决,一是透过文化资产的保存机制,提供资源协助其进行传承、教育、活化及推广,并在中小学校组织团队或融入课程,让民间游戏向下扎根,未来才会向上茁壮。二是朝文化产业的方向发展,许多民间游戏本身具有高度的娱乐性、艺术性及地方特色,只要能加入更多的创新与创意,并做更精致的设计,即能吸引民众的欣赏与参与,创造经济效益,带动其蓬勃发展。

最后,许多传统民间游戏着重于肢体动作、斗力竞赛与团队合作,如跳绳、踢毽子、比腕力、赛龙舟、摔跤等,原来即具有民间体育的功能,后来甚至成为一种体育竞赛的项目,显示游戏与体育之间的紧密联结。尤其现今社会日益重视健康养生与运动休闲,如何撷取民间游戏中的肢体动作元素,与现代的流行舞步或竞赛规则相结合,形成一种兼具娱乐性与文化性的民间体育,也是其未来发展的可行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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