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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计系统宏观框架的国际比较研究

2019-12-13上海交通大学设计学院上海200240

关键词:韩国系统设计

张 湛(上海交通大学 设计学院,上海 200240)

一、研究背景

设计已成为创新经济时代的国家战略选择与政策组成部分。微观层面上设计帮助企业获得商业成就,在宏观上设计和设计师们帮助国家在社会经济层面提升竞争力[1]。最大化落实这些结构需要系统性的方案和政策。国家尺度的政策会对产业创新造成极大影响,其核心意义在于加强国家产业竞争优势,在国际竞争市场上加大产品差异化。

“设计系统”这一概念最早由Love在2007年提出(作为设计基础设施)[2],其主要内容是基于国家创新系统的概念用于描绘推动设计产业创新发展的各类相关主体及其活动。Love和Moultrie,Livesay(2009)将国家设计系统称之为“一种政策工具”,将“设计基础设施”作为比较不同国家设计系统的框架网络发展为“国家设计系统”[3]。Murphy和Cawood(2009)明确将这一复杂网络结构称之为“国家设计系统”(National Design System),强调其对国家政策的引导作用。他们定义“国家设计系统”是以一种图示的形式梳理设计产业结构,用于表示在创新发展、知识扩散的过程中复杂的相关因素构成的网络。其目的在于辨认影响不同国家设计发展的不良因素。通过对创新主体及其相互作用的系统性研究,更好的为解决设计产业创新发展中系统失灵问题提供依据[4]。随后这个概念在欧美得到传播,被运用到“创新指标体系”等实践中去。

但我国学界对设计系统的研究相对较少。近几年伴随着国家实行创新转型的迫切需求,宏观的设计管理迅速成为业内较为关注的研究热点。郭雯、张宏云(2012)等认为,我国设计系统存在国家层面的缺位,地方上也支持力度不够[5]。柳冠中(2013)总结了我国工业设计发展的问题和桎梏,提出从企业内部和外部(国家设计政策和体系)来提升设计价值,形成可持续发展的竞争力[6]。路甬祥(2016)则更侧重于政策的实践,从设计引领创新、增强国家综合实力的角度对设计需要整体规划,形成产业竞争力,形成设计文化,推动国家创新发展进行了论述[7]。张立群(2013)认为设计体系成为国家和城市构建设计创新能力的基础保证,并提出我国需要加强设计服务体系建设,完善国家设计体系[8]。张湛(2019)通过OCED、UNTCAD、美国劳工部和中国文化产业发展报告等多个权威数据库中的数据对几个国家的设计产业数据进行了横向比较[9]。由中科院领衔的创新设计发展战略研究组提出需要构建国家创新发展战略框架内的创新设计生态系统。

表1 国家设计系统主体因素分类(来源:Murphy和Cawood,作者整理)

纵观相关文献,对设计系统宏观框架的比较研究目前还很缺乏。本研究主要选取了英国、欧盟、美国、日本、韩国五个经济体作为设计系统框架比较对象,改进了Murphy和Cawood的原始设计系统图示,以更清晰的框架图形式进行分析。这五个经济体和中国一起身为世界知识产权组织WIPO创新专利排名前六的来源地,在创新设计中各有优势,有重要的参考价值。其中英国是设计系统理论提出国,在设计产业发展中理念超前,居于先进地位;欧盟作为一个政治联盟体,既有发达的工业国家如德国,也有以设计取胜的小型国家如芬兰、瑞典,在幅员辽阔、发展不均等特征上与我国相近;美国是世界第一大经济体,创新成果丰硕;日韩为我国近邻,日本代表了传统发达国家的设计产业发展路线,韩国则代表了设计驱动创新的新兴发达国家的发展路线。

二、他国设计系统框架比较

1.英国设计系统——设计研究引导政府推进创新策略

英国1944年成立DesignCouncil,在设计产业管理上一直走在世界前列,其设计系统也围绕着大型官方推进组织展开。贸易工业部、文化部及投资总署分别对应产业的不同方向进行设计推进。整体设计系统主要扶持中小企业,政策导向趋于促进积极出口。

Design Council的作用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通过成立设计组织、举办相关活动,直接推进设计产业发展;通过资助各类专业研究;为设计与产业结合等实际问题找寻出路;并为国家设计战略及政策制定提供参考[10]。英国设计在90-00年代从早期的功能性设计转变为“设计思维”,强调设计作为创新中不可或缺的一份子,拓展设计从传统外观、功能的范畴进入服务设计、战略型设计等新的范围,标志着设计产业的成熟[11]。设计被作为解决商业问题的良药,“设计思维”成为这段时间设计产业宣传的口号和标志,并伴随着政府投资的大量增长。

在全球化的冲击下,英国的制造业面临严峻挑战,与制造业相关的诸如模型制作、工程设计等也遇到相应问题,但在政府对设计产业的大力资助下,服务设计、可持续化设计则大量增长,有利于设计思维的传播发展。2005年,英国政府发布《考克斯商业创造力评论》,帮助设计和商业的联合;Design Council则大力推动政府项目,包括Design Bugs Out(设计灭虫),Design Against Crime(设计减少犯罪)等服务设计项目来提升设计的社会影响;英国创新和文化部提供资源用于设计技能培训;贸易与投资部与中国、印度等签署了一系列备忘录帮助英国设计企业进入新兴市场等。在过去的几年里,因为政策变化,对设计的资助和政策倾斜较之前略有下降,英国设计产业略有回缩,但整体依然在国际上保持着非常强大的优势竞争力。

图1 英国设计系统框架示意图

英国政府主要扶持的对象大多为中小型创意企业(SMEs),尤其是新兴产业。这些企业相对大公司普遍缺乏经营信息、支持网络及教育机会,且多涉及复杂的创意研发工作,因此知识产权成为一个很重要的议题。英国政府特别强调借助各国大使馆为推广媒介以促进创意产业输出、提供信息服务、将科学与创意产业结合、提供财务支持及强调知识产权保护等。在这样的背景下,英国设计产业的结构中,73%是由20人以下的小型设计顾问公司所组成。同时,英国设计产业国际化程度非常高,根据Design Council的统计,设计业中64%的设计组织在两个国家以上设立分部,网络非常发达。除了政府部门之外,英国创新设计的推动相当多是依赖行业协会的运作,例如 Design Council,Design Business Association(DBA),British Design Initiative(BDI)等。2014年,英国对设计业的发展提出了具体的跨部门发展计划,该计划旨在通过高层次的技术合作来获得高附加价值,包含了从设计教育、设计支持、设计产业三方面这一计划对设计业提出了具体的发展建议。Nesta的2014创新报告里测算,三分之二的英国私企人力产值来源于创新,其中12.5%来自R&D,10.5%来自设计[12]。

总体而言,英国的设计系统运转对政府资助依赖较高,民众对设计的认识也较为普遍。然而英国艺术与人文研究委员会的Design 2020项目对英国近十年的设计产业进行考察,发现因为设计范畴的扩展和设计思维的滥用带来设计从业者以及大众对设计定义的模糊。从设计理论研究角度来说,且当设计思维被提出用于更高层次(如:国家政策)的需求时,并没有被成功转化。Qing(2011)认为仅有政府投资并不能解决这一问题,还需要建立更完整的系统,包括分配系统和整个实施流程,需要全新的知识输入和体验设计,以现有的设计网络并不足以完成[13]。

2.欧盟设计系统——全局推进设计战略联盟

欧盟作为松散的政治经济组织,其设计系统较为复杂,分成了欧盟层面和各国层面,分别对产业发生作用,相对来说,产业联盟起到的作用较小,政府背景的专业组织主要承担了支持促进作用,措施丰富,从各个角度推广设计。

欧盟借鉴了许多英国设计产业发展的成果,英国的Design Council在其中扮演了重要角色,如2014年成立欧洲设计创新平台,为推广欧盟设计产业进行研究和分析等工作。自2010年起,欧盟成立创新联盟(Innovation Union),作为欧盟“Europe 2020”战略中的一部分,第一次把设计纳入政策考量;2011年,欧盟启动针对设计政策、设计提升国家竞争力研究的“欧洲设计创新方案”(European Design Innovation Initiatives),旗下包含六个机构:IDeALL研究设计整合进创新实验园区及其他相关产业[14];EuroDesign研究并测量设计价值[15];DeEP研究欧洲设计政策[16];SEE Platform研究政策对创新设计的促进;EHDM是欧洲设计管理大本营[17];REDI从地区角度研究国家如何支持产业和设计师创新[18]。在以上六个机构的先期成果促进下,2012年,欧盟举办“为繁荣和发展设计”(Design for Growth and Prosperity)峰会,开始将设计作为国家级战略进行讨论,随后基于前几年的讨论,2014年,发布Design for Innovation(设计驱动创新)计划,该计划明确提出通过设计提升欧洲的竞争力、繁荣与人居生活价值,欧盟将重点加快推行设计在国家、地区的工业和创意活动中的腾飞。为此欧盟颁布了设计驱动创新行动计划(2013),为欧洲设计(2014),为企业设计(2014)[19]三大战略政策,历时三年,已取得一些初步成果。

在28个欧盟国家里,所有国家(28)都有相应的设计推广行为,18个国家建立了设计中心,15个国家有专项设计政策,12个国家有设计支持行为。抽样调查的企业里,33%的企业不使用设计,22%将设计作为外形设计,30%将设计作为开发流程,15%将设计作为企业战略中的一部分。在第一产业第二产业相对疲软的情况下,很多国家都把创意产业作为重振经济的重点培养;但在企业里,哪怕是以设计著称的丹麦和芬兰,企业里设计投资依然非常稀少,仅占0.38%和0.21%,不及R&D投资(1.98%和2.51%)。DeEP的研究从设计政策绩效角度出发对国家设计系统进行评估,认为欧洲整体政府已经意识到设计的重要性,在国家政策方面均有所体现,但在部门层面的设计推广需要加强[20]。

图2 欧盟设计系统框架示意图

总体来说,欧盟作为一个整体设计系统发展并不均衡,少数发达国家如丹麦、瑞典、芬兰等很早将创新设计发展作为提升竞争力的国家战略,其在设计系统架构上存在一定优势。因此欧盟的设计政策倾向于促进交流和培训,力图在有突出优势的基础上更为均衡地发展。欧盟委员会已经认识到了建立全欧的设计政策的必要性。在欧洲整体工业下滑的情况下欧洲的竞争优势越来越依赖现有条件:包括文化遗产、多样性、原创性及创意潜力。设计能够带来的帮助是整合现有优势进行差异化发展,是欧州非常重要的竞争力源泉。但与此同时阻碍和困难也非常多。创新设计的计划推进碎片化,几乎没有国家建立起完整的设计创新政策体系。截止2017年,欧盟研究文献里均涵盖了英国,且受英国设计研究影响巨大,未来在英国脱欧的影响下,欧盟设计系统将会发生怎样的转变尚且需要观望。

3.美国设计系统——产业为核心,行会组织主导

美国作为世界第一大经济体,在创新上一直走在前列,设计系统的研究亦开始得很早。但美国的设计系统相对最为扁平化,几乎没有官方的设计推进组织,基于产业的工会联盟起到了最为重要的管理和促进行业发展作用。

上世纪70年代,国家艺术基金(NEA)响应尼克松总统的号召召集大规模的讨论。1972年,美国设立联邦设计推广部,为联邦人文艺术协会的资助机构,随后开展了一系列设计从业者和联邦雇员之间的会议。1973年,第一届联邦设计集会有超过1000人参加,成立了联邦设计组织(FDA),FDA在1974、1975、1978年继续召开会议,形成了联邦设计提升方案(Federal Design Improvement Initiative);提出整合美国国家设计战略,并取得了一些重要成就,包括从1972至1981年的联邦图像提升项目、联邦建筑项目,规范了全美政府的视觉形象,后来成为公共服务视觉形象的典范[21]。

图3 美国设计系统框架示意图

但美国换届选举会影响政策的连贯性。从1981到1993年间,里根和布什总统对财政赤字的控制影响了全国性的设计政策,直到克林顿总统上台,NEA设计项目又重新回到人们视野,准备成立国家级的设计协会,并提出“产品、交流和环境的设计是一项战略型的国家资源,其潜力远未开发”。自此一系列会议得到召开,讨论国家级的设计组织,并在第二年(1994)发布了《对白宫设计协会的建议》,受到了一定关注,但随后又因为总统换届选举,该项目没能得到执行[22]。直到在2008年华盛顿的国家设计政策高峰论坛上,美国国家设计政策组织(The US National Design Policy Initiative)成立,这一议题再次成为设计界专家学者们关注的重点,随后2009年,紧跟着《再设计美国的未来》报告延续了2008年的峰会讨论结果,并且提出面向2010年的三点计划,其中一部分为民主政府作为保障人民健康安全,提升人民生活水平需要做的工作,主要为建立设计标准,提出设计政策;另一部分为政府需要为保障市场经济的竞争优势需要做的工作,包括通过建立设计中心等方式提升设计,并通过创新政策鼓励创新。这一报告被认为和英国2005年发表的《考克斯商业创造力评论》遥相呼应。

从国家层面上来说,目前美国没有直接支持设计应用和设计价值推广的政府部门,美国的设计活动极少融合政府行为,政府方面主要负责在创新政策上给予支持。如2009年《美国创新战略》中提出要实现研发税收减免永久化。在2011年的《美国创新战略》中,奥巴马再次呼吁简化研究和实验税收减免政策并使其永久化,从而为美国企业创新和加大研发投资提供持续动力。特朗普亦发布创新战略,并以单边贸易保护主义保护本国创新。此外,为了保证创新企业的活力,美国各个州和地方政府都十分重视对中小型创新企业的保护,为其积极融资,妥善规避风险提供各类保障。

根据剑桥大学设计工程研究所的调查显示,美国按绝对指数来评价,尽管公共投资比较少,但是美国的设计业充满活力。除了设计注册量,美国在其他方面都处在世界领先地位。然而美国的幅员辽阔,人口众多,相对排名就下降了很多。调查得出结论,美国工业设计正处于历史最好发展阶段,设计专利数量达到了20年以来的高峰[23],绝大部分集中于大公司,并且40%的设计专利申请者也同时申请了实用新型专利,而实用新型专利申请者仅有2%申请了设计专利,意味着这些设计师同时也是创新发明家,设计极大地推动了美国产业的创新转型发展。

美国设计系统以产业为核心,重点在于通过创新产品的开发获利,尤其是制造业和新兴产业方面设计的影响越来越大,较少国家政治干预,也因此受市场影响较大。在推广设计方面是由各种行业协会起到的重要作用,比如美国设计师协会即是AIGA平面设计协会组织标志。但这些行业协会更倾向于工会组织的设计师职业协会,而非面向整个社会的组织[24]。国家设计政策组织提出的建议在设计界引起了不少争议,有些人反对该提议,认为并没有解决美国设计的问题。并且美国设计以企业为单位、行业协会为组织的习惯由来已久,对政府介入的态度暧昧,目前尚未有新的动向。

图4 日本设计系统框架示意图

4.日本设计系统——公共投资推动好设计影响力

日本以国家行为推动设计发展的习惯由来已久。其设计系统框架也较为完善,以版权保护为抓手,从政府、官方组织、产业、学校等多方面形成了较好的运转机制。

1928年,日本第一间国家设计实验室成立,邀请了诸如Charlotte Perriand和Bruno Taut等知名设计师为日本设计战略出谋划策,将工艺美术与设计分离了出来。之后日本战后百废待兴,日本政府意识到工业化发展优良产品是最快出路,设计也被引入作为重要的复兴工具,1958年,通商产业省(MITI)成立了设计部门,GOOD Design Award设立,1960年日本贸易振兴会设立了日本设计处,积极推进日本战后设计的发展。1961年,MITI推出全新的设计推进委员会,并在1969年成立日本工业设计推进组织(JIDPO)[25],1971年,JIDPO加入了国际工业设计联盟ICSID,并在1973年和JIDA承办了ICSID的设计年,此后出口疯长,设计的力量终于成为企业界共识。不久后JIDPO继承了JETRO的设计处和MITI早前推进的好设计精选项目,成为一个独立运营的组织,并在1975年发布了地区设计振兴计划,在此后十年的时间里作为日本官方组织大半国家的主要工业中心联盟并推广设计服务。到了1980年代,日本的经济发展进入高速时期,产业扩张迅速,设计需求激增,设计的导向从消费品逐渐转向工业产品和公共服务用品。MITI和JIDPO提出将设计作为提升生活和社区发展的对策,将政府、企业和学校三方对接,并将1989年设为“设计年”,举办包括世界设计博览会等大型活动,设计的影响力被推至最高,并扩展了应用范围。90年代泡沫经济的破裂也极大影响了设计的发展。设计推进委员会将重心移到了设计资源的新应用以及设计教育上来,JIDPO因此建立了设计资源发展中心(Design Resources Development Center),随着日本政府改革,MITI改组成经济产业省(METI),在政策上继承了MITI,在制造产业局和信息政策局都设立了设计政策部,继续从中央层面推进设计发展[26]。2004年,JIDPO发布杰出设计公司奖(Design Excellence Company Award),同一年,东京都政厅发布东京设计市场项目(Tokyo Design Market),这两个项目展现了日本设计的转向,转为设计驱动的商品创新。2011年,JIDPO改组成为日本设计推进协会(Japan Institute of Design Promotion JDP),继续作为与政府关系紧密的专业组织推进设计的可持续发展和商业化应用。

目前日本的整体设计系统由政府引导,在每个都、道、府、县均设有“设计行政室”,与JDP对接,JDP本身也行驶了部分政府职能,是具有日本特色的“官民协调机制”的典型体制[27]。政府在宏观上用资金和政策扶持创新型中小企业,提出保护知识产权和反不正当竞争法案;政、企、学联动,加强设计人才培养和学术研究,积极推广国际交流,将“感性价值”作为日本设计的国家战略进行层次上的提升;再通过JIDPO大力推行优良设计的奖励制度,提高设计在社会上的认知和影响力。日本设计产业的发展优势重点在于根据时代的变化及时作出调整,政府有意识的政策和投资引导,法律体系较健全,对保障知识产权和创新价值有优势,同时,全国各地区根据当地文化及工业生产特点开展地方性的设计活动,突出特色,全民对设计价值的认知较高。

日本在设计上的公共投资非常高,每年的设计毕业生名列前茅,可见日本政府有着明确的设计抱负,专注于竞争力和社会利益,并且十分注重设计教育,运用设计给人民创造高质量的生活。剑桥大学设计工程研究所的调查显示,日本的设计注册量和商标注册量在世界各国中居于前列,然而日本本土的设计公司数量和设计就业情况却不容乐观。在世界竞争中,经济环境对日本并不友好,随着人口出生率下滑,国家进入老龄化社会,国内市场萎缩,大公司越来越多地需要走出国门,利用设计驱动创新带来的差异化能力参与国际竞争。传统的“推广好设计”政策已经不足够,日本需要建立起长期的设计战略,提高日本设计在国际上的影响力。

5.韩国设计系统——国家强力计划创新设计为国策

韩国的设计系统框架以政府大力推进为核心,政府组织直接起草设计法案,对接产业,普及设计意识,让韩国的设计产业在相对较短的时间内就发展迅速。

图5 韩国设计系统框架示意图

韩国经济的腾飞发生在1960-1990年代,被称为“汉江奇迹”,设计的发展也在其中抹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最早美国国际合作处(ICA)的技术援助计划资助了针对韩国手工业发展的研究,同时强调增加韩国产品在美国和其他市场的竞争力。在这一计划结束后,1958年,韩国成立了手工业展示中心(KHDC)。KHDC随着1961年ICA计划的撤资结束,但在期间通过美国的协助建立了韩国的设计教育课程体系,奠定了韩国设计产业的基础。韩国很快面临了快速工业化发展的挑战,于是提出一系列五年计划,将出口作为韩国经济腾飞的引擎,这提升了设计的需求。1965年,一群设计师们建立起韩国设计中心(KDC),该中心在1970年与另外两个包装组织合并,成为韩国设计与包装中心(KDPC),延续至今,举办了大量设计推广活动,成为促进产业和学界交流的重要桥梁。但这也同时看出早期韩国设计的倾向,以“包装外观”作为主要诉求。

到了90年代,由于受日本影响,韩国开始意识到设计超过外形美工的价值所在,设计作为提升产品竞争力的重要工具受到了重视。1991年,KDPC改名韩国工业设计推进会KIIDP(Korean Institute of Industrial Design Promotion)[28],强调设计提升产品竞争力的作用。1993年,第一个工业设计五年计划颁布,设计师和设计公司数量大量增长,针对中小型企业的设计开发投资也同样增长迅速。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韩国企业大洗牌,剩下的公司重新规划了产品开发和市场营销流程,一些大公司例如三星和LG等强化了设计部门,这一举措最终形成了韩国新一批设计驱动创新的公司。

第二个五年计划强调优质而非优量,设计战略的创新成为这个阶段的重点。由贸易产业能源部下属的设计品牌科进行设计政策的成型及推广。这个计划在韩国建立举国的设计体制非常成功,包括成立首尔的韩国设计中心,设计创新中心,国际设计趋势研究中心等。韩国通过这一计划积极推进国际影响力,并成功地于2000年举办了ICOGRADA千年议会,ICSID(国际工业设计协会)2001首尔,以及2002年第一届世界设计论坛(World Design Forum)。2001年KIIDP改名韩国设计振兴院(KIDP),成为韩国官方的设计管理组织,70%的资金来源政府。

第三个五年计划2003年颁布,通过系统地推进设计产业,计划将韩国建设成东亚的工业中心。这一阶段的主要成就是各项设计基础设施的建设。为了避免设计过于集中于首尔地区,韩国政府出资500亿韩元在光州、釜山、大邱建立起新的国家级设计中心,还另外在全国各地建了16个设计创新中心,为学校、中小企业和设计师服务[29]。

第四个五年计划2008年颁布,开始将韩国作为一个国家品牌推出。经过四个五年计划,韩国的设计产业发展非常蓬勃,设计已经成为最热门的专业之一,各大院校里都有设计教育,全国共有1301设计课程(2008)。KIDP还推广在线设计教育,为设计从业者提供终生培训[30]。

从2010至2012年,韩国设计公司增长了27.5%,营业额平均56.2万美元,设计公司总产业规模达到22.4亿美元。设计公司内设计师的增长率达到25.3%,有超过2万人在设计公司就职,公司内设计员工的增长率达到20.7%,有约1.4万人在为公司从事设计工作。整体而言,这是韩国发展最快、最积极的行业[31]。

韩国学者将韩国设计产业的蓬勃发展归功于政府与民众的密切关系[32]。设计驱动创新在中小型企业中效果显著,而这些企业缺乏资金和资源进行独立的设计研究和推广,政府同时也需要一个跳板来研究和处理设计问题,尤其是类似可持续发展这种短期内缺乏经济回报的研究工作。KIDP作为政府管理和赞助的部门起到了重要的桥梁作用[33]。2012年韩国政府投资设计预算为3630亿韩元,约合3.25亿美元。

韩国的设计系统是以国家计划为显著特征,跟其他国家相比,政府对设计推广的投资明显较高,调查研究也发现,韩国政府在设计计划和项目上具有绝对的掌控力[34]。在商业方面, KIDP作为政府管理的协会起重要作用,协调行业和政府的关系。

三、我国设计系统——以地方集聚园区为特色的蓬勃发展

我国的设计系统与设计这一行业一样起步较晚。而且对比可看出相对层次也最为复杂,地方政府对设计产业的直接影响更为强大,因此地区性较为明显。比起其他经济体,多是有政府背景(事业单位)的专业机构在进行设计支持和设计促进等工作。以官方为主要产业推手的形态非常明显。

图7 中国设计系统框架示意图

整体来说设计作为国家近年重视的创新生产战略中不可或缺的部分,正在得到越来越多的重视,我国的设计系统结构基本完善,设计整体正在进入快速发展轨道,初步建立起以企业为主体、市场为导向、产学研相结合的设计创新体系,并在政府的引导下呈现出设计与科技、设计与实体经济深度融合的发展态势,有望在未来取得明显进展。

首先是中央政府层面,主要负责国家级政策的颁布。目前设计虽未作为国家级别的单一政策出现,但已经有多个重要文件将设计列入其中,作为创新驱动产业发展的推手,大力宣传和提倡。然而在这一层面依然存在问题。国务院以下,工信部主要抓工业设计,作为创新驱动的引擎,已经有了一系列的措施,取得一定进展,然而服装设计、创意产品设计属于文化部,建筑设计属于建设部,平面设计、室内设计没有具体主管部门,职责划分不清,得不到统一的政策规划。

地方政府主要根据中央政府的战略目标负责地方的经济发展。地方的政策虽然也存在归属不清(如工业设计在北京归属科委管,而设计产业在上海归属经信委管)的问题,但总体来说比较固定,目前在北京、上海、深圳、杭州等地已经取得了一定的成就,形成了一些知名的官方设计推进组织。但同时也应该看到,落实到各地方政府后,由于我国经济发展极不平衡,过去的基础太差,差异极大。除了工业较为发达的少数几个中部大省,我国有很多内陆省市在设计上几乎是无声的,哪怕实际上有设计系统的存在,但影响力微小,很难找到实据考察。设计本身作为服务业,需要和实体经济结合促进产业发展,在科技和经济不发达地区发展势必会受到一定限制。

官方设计推进组织层面,中国工业设计协会作为唯一的国家级设计协会,直属工信部,在工业设计方面起到了重要的桥梁作用,联合多地政府建设国家级的设计推广平台,如中国工业设计研究院、中国工业设计服务中心等,落户在上海、南京等地,一方面通过政府推广提升影响力,一方面也为城市产业集聚区服务,创造了很多价值。京津冀地区、长三角地区、珠三角地区等发达地区纷纷由市长、省长等主要领导挂帅,成立设计推广机构,从公共财政中进行拨款,通过政府主导的平台对设计产业进行支持,也通过政府领导的行为从上而下推广设计,在政策公开、优惠政策扶持、公共活动等多个方面培育城市设计产业,发展城市创新经济。

设计产业层面,在地方政策扶持和影响下,我国有很多创新产业园区,我国的设计实体有相当大一部分是以这些设计产业园区承载主要设计活动的,设计相关企业与设计园区存在很大交集,成为政府管理和推广设计的重要抓手。产业园区作为直接受益于政策利好的实体,成为设计产业的公共服务平台,能较好地形成“政产学研商”的机制,起到了承上启下的作用,尤其是依托相应地区的产业集群,集聚人才,形成了一定的产业链系统,是研究设计产业发展的重要依据[35]。但现状是我国的专职设计企业体量小,从业人员良莠不齐,严重缺乏有经验的资深管理者,闭门造车者众,缺乏一定的市场管理经验,经常不能满足政策资助要求,甚至无从得知政策优惠渠道。从顶层到下层,每一层之间都存在脱节,而且基本是纯从上往下的结构,下部设计产业直接面向市场流通,较难往上影响决策,“政产学研”相互促进、相互流转的结构仅在极少地区存在良性循环,因此改进空间很大。

四、设计系统二元驱动机制总结

图8 设计系统二元驱动机制示意图

本研究对各国设计系统框架的分析总结出设计系统二元驱动机制。基本上这几个经济体均在市场驱动和政府驱动二元动力之间。对经济较为发达、市场较大的地区来说,市场占据了主导作用,设计作为创新驱动的动能具有较强认知度,市场的优胜劣汰让设计成为企业获得核心竞争力的重要手段,相应的路径也比较多元化。政府作用主要在于创新政策扶持,给予产业足够发展自由。典型案例如美国。而经济发展基础较为薄弱,迫切需要设计作为发展的重要手段的发展中国家,政府起到了关键作用。通过政府引导教育国民设计的重要性,从上至下通过一系列连贯的政策措施推动设计系统运转,当企业渐渐意识到设计的作用时形成良性循环。典型案例如韩国。

英国介于两者之间,行会和政府双双出力。欧盟则整体发展不均,其中较发达地区如德国以市场推动为主,政府推动为辅,罗马尼亚、葡萄牙等经济实力相对较弱的则以政府驱动为主。日本早期以政府驱动为主,在泡沫经济前即形成了良好的设计系统,在泡沫破灭之后依然能保持一定的科技创新实力参与市场竞争。我国和欧盟类似,北上广及沿海地区已经形成了一定设计共识,以产业园区为主要抓手,内陆及偏远地区,如西藏、云南等地,政府将设计作为提振文化影响力的手段加以推广引导,也取得了一定成效。除此之外,政府驱动的设计系统需要强有力的相关管理部门,如:韩国KIDP、日本JDP、中国工业设计协会等,虽然并非政府部门,但行使部分政府职能,能够无缝衔接政府和产业,成为推动设计创新发展的主要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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