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火笼煨乡情
2019-12-13张文锋
文/张文锋
火笼,是一种取暖的器具,在我的老家也被人们称为“火桶”。火笼的外形像一个缩小了的圆柱形的花篮,通体用光滑的竹篾编织而成的。浑圆的身子里面是陶土烧制的土黄色的钵子,那叫火钵,用来盛木炭、柴火灰等取暖的东西,客家人管那些叫“火屎”。火钵上面是圆铁丝编织的盖子,顶端再配上那弯弯的拱桥状的柄。
说起火笼,我就会想起祖母,火笼伴随着祖母度过她生命里的黄昏。祖母和其他客家妇女一样,喜欢戴头帕,系围裙,烤火笼,这就是定格在我心目中祖母的形象。祖母操劳了一辈子,落下了风湿病痛,一入冬就会膝盖痛,火笼、小被单就是她过冬的必需品了。
冬天的早晨,乡下人家起床较迟,家家户户的炊烟升起来了,母亲照例从灶膛里铲上一些通红的“火屎”,放在火笼里,再加上几块木炭,叫我或者妹妹送进祖母的房间。祖母起床以后,习惯地拎上着她心爱的火笼,开始了一天的劳作。闲暇时分,祖母抱着火笼,端坐在堂屋的那张宽大的木椅上,一块小被单遮盖着她的双膝。由于年代的久远,祖母的火笼早已被岁月熏染成黑褐色了,竹制的外壳也被她粗糙的双手摩挲地光滑光滑的,散发出金黄透亮的光泽,也散发出祖母的温情。
祖母和邻里和睦相处,乡亲们很喜欢到我家来串门儿,她们就是这样面对面,双膝对着双膝,一边聊村子里那些永远聊不完的事儿,一起享受火笼带来的温暖。
火笼,就这样温暖一冬,也温暖着每个家庭。
冬日的小山村里,哪怕是艳阳高照,都可以看见人们拎着火笼,或是在墙角晒太阳,或是行走于村子里的犄角旮旯。人们拎着的这份“温暖”,就好像拎着一段闲适的岁月,光阴就这样慢慢地老去。
最记得在火笼上烤红薯,把火笼里的木炭烧得旺旺的,在铁丝网盖上放上几块切成片状的红薯,不一会儿,红薯特有的香味儿飘满了堂屋。
人们对于火笼温暖度的选择是各尽所需的。有的人喜欢火笼里的木炭烧得旺旺的,觉得这个热度更过瘾,更能驱寒取暖;而有的人喜欢为了温度适中的,在上面铺上一层厚厚的柴灰,就像享受温火煮酒一样。
火笼不仅可给人取暖,还可以当“烘干机”。南方多雨,在阴雨连绵的季节里,在火笼上烘干鞋垫、袜子那些小物件,方便快捷。袅袅的蒸气在升腾,当然,这个时候是要长记性的,记得给物品翻身,否则焦味就悄然而至。
后来,祖母去世了,母亲也日渐苍老,从她的身上,我们再次看到了祖母的影子——母亲也继续和火笼延续着祖母的故事。再后来,母亲随我们进城生活了,她特别想老宅,常常怀想起和火笼相伴的日子……
在客家人聚居区,女儿出嫁的时候,新娘的嫁妆里会准备两个火笼,外面贴上双喜字,里面放好一些木炭,一起带到男方家。老人们说,这是把娘家人的香火和福气带给了夫家。也许,这种风俗本来就蕴含着一种薪火相传的意思。火笼作为嫁妆到了男方家,一般都是到了如果是冬天坐月子的时候才会使用,后来很有可能就是束之高阁了。等到新娘的青丝渐渐染成白发,珍藏已久的火笼又开始派上用场了,火笼时代伴随着她们直至终老。
困难的年代,火笼是人们驱寒取暖的法宝;在科技发达的当今盛世,空调、取暖器相继进入千家万户,而火笼却变成了一种收藏品,烙上了时代的印痕,保存在客家人的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