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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天山脚下发回31篇报道
——我的70天“援疆记者”经历

2019-12-11王景曙

中国记者 2019年11期
关键词:垦区伊犁团场

□文/王景曙

2017年9月,领导找我谈话:是否愿意前往新疆伊犁州,到兵团四师可克达拉市党委机关报《伊犁垦区报》,开展为期两至三个月的对口支援工作。

五十出头的年岁,在镇报集团采编队伍里已是屈指可数,以“援疆”方式实现自己的首次新疆之行,实属超出人生规划的一次意外——我称之为自己从业生涯里最大的“新闻事件”。带着压力与向往,我启程飞往八千里外。

一、“回炉”再当记者,“功课”先做十余天

《伊犁垦区报》创刊于1952年——比新疆建设兵团成立还要早两年,比省级《兵团日报》创刊也早了一年。更令人敬佩的是,《伊犁垦区报》“小报办出大成果”,至我去的这一年已两获中国新闻奖:2012年度二等奖、2014年度三等奖。由此可见,“援疆”一词用在我身上似乎并不贴切,更妥的说法应是对口业务交流,我甚至要向垦区报同仁多多学习取经。融入当地,认认真真当一名普通记者。

首当其冲的“第一课”,是力争对当地经济社会发展全貌与结构性特征有个总体认知与把握。没有充裕的时间供我慢慢“吸收”,突击恶补是必由之路。最初日子以及随后到来的国庆长假里,我埋头阅读了大量有关兵团四师师史的文献资料;《伊犁垦区报》电子版则成为我系统了知四师可克达拉市发展概况的便捷平台,甚至我还广泛参阅《兵团日报》和地方上的《伊犁日报》。几乎每晚,都会复制很多文章链接到手机上,它们成为我的睡前“加餐”。

深耕于海量功课之中,从历史到现实,独特的军垦文化、地域文化,以及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兵地融合”特质,令我深受感染。我的电脑桌面上建满各种“阅存”“待阅”“数据摘录”“敏感点提示”之类的文档。尽管有了一定的知识面与信息量支撑,后来在写稿过程中对一些关键性措辞,我仍总是如履薄冰,反复推敲,必要时还向垦区报同仁请教。

扫码阅读王景曙代表作《天山深处,只有一名老师的幼儿园》

后来,党的十九大召开之后,《伊犁垦区报》拟在头版刊发一组“十九大精神在基层”系列述评。王雁总编将首篇开栏之作的任务交给了我,正是得益于前期充分“磨刀”,加上此时已经跑过不少团场,积累了一定的基础材料,稿件撰写得总体顺利,如期刊发。

本文作者(左一)在七十一团采访。

本文作者(左二)参与调研援建项目进展。

二、遍访伊犁大地,总行程2500公里

占国土面积约六分之一的新疆,地理之大由伊犁州可窥一斑——其总面积相当于江苏省的2.5倍、镇江市的70倍。由师部去团场,远不像我们在镇江下一趟县、下一次乡那么简单:最远团场相距300公里。更不易的是,途中大多山路崎岖,同样距离,耗时要远超常规。

由于对地情地况了解不充分,一开始不免遇到一些尴尬事。2017年10月10日,我跟随垦区报副总编刘炼勇前往七十一团采访——这是我首次下团场。该团距离伊宁约180公里,我想,就算再远,当天夜里总会赶得回来的,换洗衣服及剃须刀等洗漱用品一概没带,结果,此行我们在外连住两晚,共跑了相邻的三个团场。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多渠道、多情形加入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的人,来自五湖四海,其中江苏也不少。在与七十一团九连的干群聊天中,一个叫蒋胜平的人告诉我,他的父母是于1959年双双来新疆支边,如今79岁的母亲仍健在!喜出望外,我立即修改行程,于次日上午专程登门拜访了这位老人,写成一篇“援疆手记”《访吕红美老人:镇江籍“兵团一代”》。

那年,21岁的吕红美跟随比她大8岁的丈夫一起从镇江来到新疆,随后长达58年时间里,吕红美一共只回过三次家乡。而他的丈夫蒋相全自打入疆,只在1987年回过一次镇江。一张摄于2002年的全家福上,三代共19人。拍摄这张照片4年后,76岁的丈夫蒋相全病故,长眠天山脚下。年事已高的吕红美,记不得丈夫具体是哪年离世的,但她脱口而出:“老头子今年走了第十一个年头了!”

下团场采访是我援疆工作中的家常便饭。70天时间里,我跑遍上述18个团场及霍尔果斯兵团分区,总行程约2500公里,形成采访录音文件56个。

下团场劳动强度最大的,我曾和同事们在7天时间里一口气跑了13个团场,其中包括位于边境昭苏片区的最远团场七十四团。它是我们此行第一站,翻山越岭,朝发夕至——然而,相比1962年6月,部队最早挺进该团所在地的时候,现在的困难不足挂齿:当时,一支118人的队伍分乘四辆卡车,日夜兼程,用了整整五天才到达目的地。

后来,经我本人申请并由组织上协调,我专赴与哈萨克斯坦国接壤、位于塔克尔·穆库尔沙漠深处的边境民兵哨所,与27载守边人、民兵队长朱国利同吃同住,蹲点采访两天一夜。

身边潺潺流淌着细长的中哈界河——霍尔果斯河,透过密集缠绕的冰冷铁丝网,那边咫尺天涯。我与老朱一起漫步在寂静的边境小路上、一起深夜里促膝长谈;凌晨时分,头顶满天繁星、脚踏地上亮霜,我陪老朱去牛羊棚里添加草料;陪他去喂食数十条边防犬,身后田野里呈现一条他天长日久踩出的“喂犬小径”;我还跟随老朱去察看1994年结婚时他自己亲手挖出的“地窝子婚房”……太多丰满的细节,在我随后发回的通讯《像界碑一样扎根边境线上》里,成为阅读亮点。

下团场采访是我援疆工作中的家常便饭。70天时间里,我跑遍了18个团场及霍尔果斯兵团分区,总行程约2500公里。

三、援助“小可克达拉”,抒写跨越万里的民族情

《伊犁垦区报》能两获中国新闻奖,是偶然性与必然性的有机融合。彰显特质的地域环境、历史人文与社会结构,使新疆成为得天独厚的“新闻富矿”。“新闻援疆”不仅考验记者的“脚力”,更考验“眼力”“脑力”“笔力”。

事先功课中,我已了解“东方小夜曲”《草原之夜》的发源地就在今四师可克达拉市六十四团。1959年,八一电影制片厂拍摄了一部国庆十周年献礼片《绿色的原野》,《草原之夜》便是该片主题歌。影片取材于六十四团前身、兵团当时所属可克达拉农场。

时隔大半个世纪之后,这对传言“已经去世”的母女俩,其实仍默默无闻地生活在六十四团。我立即登门拜访了女儿——“小可克达拉”古丽娜大姐。当年拍电影时她8个月大,我采访时已58岁。

此行我的初衷是挖掘一曲“最美旋律”背后的时代情怀,这份虽穿越漫长时空、却如伊犁河般永远不会老去的军垦情怀,记录于我的“援疆手记”《我在〈草原之夜〉里无眠》。但是采访中得知,这位在影片中活泼可爱、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小明星,褪却银幕光环后的成长之路,却是命运多舛,如今全家正陷于境况复杂的困难之中。

于是,继“手记”后我又迅速发回第二篇倡议援助报道《给困难中的“小可克达拉”搭把手!》,引起极大社会反响与爱心互动,短短数日就汇聚了来自镇江与伊犁两地的捐款20400元,从而为这个家庭有效地解了燃眉之急。《兵团日报》也以《情牵“小可克达拉”》为题,对此事件做了篇图文报道。

四、记录援疆风采,忆一生美好

不包括专供《伊犁垦区报》稿件,援疆期间,我共向“老家”发回31篇报道,其中一件作品获得了当年度江苏省报纸优秀作品一等奖。

一段殊不寻常的经历,未来势必会在文本里、在记忆中留下太多回味。记忆,可以像条河,也可以量化成一滴水。70天时间里,我用手机拍下了6000多张照片,连随兴而拍的一爿小店、一蓬小草乃至一条小狗,我都舍不得删除。每一张照片都是不可复制的历史。

然而,在很多方面,“量化”又是乏力的。因为,我确实无法精准表达这段我与垦区报同仁、与援疆战友们结下的情谊有多深。西出阳关“有故人”,垦区报让我一见如故,而援疆战友虽然大多面孔初识,我们却来自同一个故乡。

经历是独特的、记忆是温情的:抵达那天凌晨3点,接机的垦区报副总编刘炼勇等人陪我在一家牛肉拉面馆里,享用了“入疆第一餐”;十九大的开幕,我与全体镇江援疆人员一起集中收看,并及时发回报道;即将竣工交付的可克达拉镇江高级中学,总投资2.46亿元,是镇江史上单个体量最大的援建项目,我有幸与全体镇江援疆人员一起,亲手在校园里栽下了一片小树林,让它们今后伴随兵团孩子们茁壮成长;我在临别前夕又花两天时间跋山涉水,只为专访《天山深处,只有一名老师的幼儿园》……

匆匆70天,那拉堤草原、喀拉峻草原、赛里木湖这些“大美伊犁”的标志性景点,我都是擦肩而过,无暇一游;70天时间不算太短,却又真的不能算长。更多想去的采访点,我还没去;更多想采访的人,我还没采访。但是我知道,他们的故事每天都在更新;我知道,援疆干部刁华伟夫妇就在我结束任务回归前夕,“隔空万里”共同度过了结婚二十周年的非常纪念日,他俩可曾端起红酒、碰一下杯?

我还知道,在我离开后不久,伊犁河就将封冻了,但这是无声胜有声,待到明年开春“千里雪消融”,可克达拉人又将枕着她清脆动听的哗哗声入眠。我在最后一篇手记中这样写道:结束既然是另一种“开始”,那就意味着根本不会“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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