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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间的共性远大于差异

2019-12-09饶小飞

国际人才交流 2019年6期
关键词:跨文化观点语境

文/饶小飞

2018年12月30日夜,星空璀璨,万籁俱寂,新年即将来临。美国航空128航班呼啸着飞越太平洋,把我再次带回广袤的美国西南边陲、当地人称之为“迷人之地”(Land of Enchantment)的新墨西哥州。这个在美国本土面积仅次于阿拉斯加、得克萨斯、加利福尼亚和蒙大拿的全美第五大州、美国洛斯阿拉莫斯国家实验室的所在地,对于国人、世人甚至很多美国人而言,依然新奇而陌生。10年前,我满怀传播汉语文化和语言的憧憬和梦想,以国家汉办对外汉语教师的身份,来到新墨西哥州立大学孔子学院任教,开启了对外汉语教学之旅。时光荏苒,10年后,我以访问学者的身份再次回到这所始建于1888年、由政府赠地建立的公立大学,并受邀走进大学国际与边境项目处协理主任罗德里克·麦雪瑞(Rodrick McSherry)的办公室,探讨“全球视野下的跨文化交际和中国印象”这一话题。

罗德里克·麦雪瑞,美国新墨西哥州人,现任美国新墨西哥州立大学副教务长,负责该校国际与边境事务项目。近年来,麦雪瑞供职于该校的农业、消费者与环境科学学院,任副教授及全球农业行动办公室主任,并担任该学院的杰拉尔德·托马斯可持续农业发展项目主席。1988年至2012年间,麦雪瑞供职于美国外交部,任高级外交官员,在60多个国家拥有30多年的国际外交和发展经验。麦雪瑞的母语为英语,精通西班牙语,并能熟练使用泰语、法语和俄语交流。

跨文化互动:聆听、理解与适应

饶小飞:您的工作足迹遍及中美洲、南美洲、中东及亚洲的67国,在上述国家和地区与不同文化背景的人交流与合作中,您对跨文化交流的理解是什么?

麦雪瑞:显而易见,交际是涉及双方的行为;跨文化交际的基本共性和起点是充分了解自身,明确身份认同、价值体系、在交际中需要传达的信息、以何种沟通方式去进行交流等等。虽然我精通多国语言,但我是美国人,这一身份认同会影响诸多问题,如:我如何看待他人,他人如何反观我,在工作中出现文化或交流冲突时如何尽力克服并妥善处理。跨文化交流中的偏见(bias)在所难免;无论是正偏见(positive bias)还是负偏见(negative bias),我视之为预设观点(pre-formed opinion)或刻板印象(stereotype)。如人们通常会预设“美国人是什么样的”“美国人如何考虑问题”,好似美国人或美国人的思维方式千篇一律,尽管事实并非如此。人们或许对某一文化或社会群体存在偏见,但若无视个体的价值和独特性,以笼统的偏见去认识个体,往往会引起交际冲突。此外,同一文化语境的人能通过交际提示(communication cues)推进交流,而不同文化语境的人对同一词语或表述的解读则通常存在差异。全球视野下的各国文化精彩纷呈,无论基于工作、学习、旅游还是其他目的,我们通过交际向对方表达观点、看法和意愿,同时也需要知晓其他文化背景的人们对我们的了解和期待,对我们传达的信息的理解和接受度,以及我们如何积极地调整话语与表达方式以促成交际意愿。跨文化互动不仅需要谨言慎行,更需要尊重并关注对方的言语、文化,并努力实现既定的交际目标。

饶小飞:在跨文化交际中,您如何应对并克服正偏见、负偏见及各种不适、误解、困难或冲突?

麦雪瑞:交际是在具体语境中进行的,出现这样的情形通常是对方抱有成见或对某些问题存在先入为主的观点,就像人们对美国或美国人抱有基于他们所见所闻的“第三种观点”(a third opinion)。从语言学角度的遣词造句到具体的表达方式,这样的信息从文化和价值体系层面上折射出什么对他们重要,对他们个人重要。在早年工作经历中,我曾深感不适,但现在我将其视为与不同文化进行对话和交流的机遇。厘清具体文化语境下的自身所需,以开放而非防御、尊重而非歧视的态度认真聆听、理解对方所表述的观点,找出分歧所在,以非对抗的形式表达自身观点,促使双方参与到有效的对话中来,顺应交际目的以实现交际目标最大化。我认为跨文化交际的艺术在于,不改变需要传达的信息内容,而是通过适当而得体的表达方式,将该信息以对方的文化和价值体系能够接受的方式传达出去。我在67个国家的工作经历表明,不同文化间的共性远远大于其间的差异。正是这些细微的差异建构了世界文化的丰富多彩。通过与持有不同想法和观点的人进行交流,我们学习并知晓文化间的差异,尊重、包容并接受不同的意见,明白这只是不同文化语境下看待事物的不同方式,而非简单地以自己的文化观或价值体系去衡量另一种文化现象或观点的“好与坏”“对与错”及“优与劣”。这样的跨文化交际见证你的成长和改变,也体现了全球视野下跨文化互动的价值。

饶小飞:跨文化交流和互动中的“谈判”(negotiation)和“折中”(compromise)是否总是在所难免?

麦雪瑞:我认为跨文化交际的一切成果均源自谈判。你很少有机会走进来说“这就是我想要的”,然后对方说“好,没问题”。我从来没遇到这种情况,除非是给他人免费糖果。人类的天性是做好准备、明辨信息观点,实现交际双方利益最大化。与不同文化背景的人交流,不可避免的是“说理”(reasoning),而非简单化地寻求“合理”(reasonable)。基于交际双方身份、年龄、受教育层次、政治文化或宗教背景的差异,对一方而言的合理,对另一方而言未必合理,因为“合理”与否是我们基于不同的背景而作出的判断。通过“说理”,交际双方评估事实、评估立场、通过一系列推理而得出结论。跨文化交际中的“说理”,可能是最好的方法,但未必是合理的做法,因为“说理”是一种观点(an opinion),而“合理”则是一种主观感觉(a subjective feeling)。

饶小飞:跨文化交际中“站在他人角度考虑问题”,是否易事?

麦雪瑞:这是同理心(empathy)问题,而非同情(sympathy)。在不同文化语境中,无论使用何种语言为交流工具(如母语或对方的官方语言),一方面,明确自身身份认同、立场观点和交际意图;另一方面,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理解他人的立场和身处的各种情感,如压力、焦虑、恐惧、快乐、善良和幸福感,这些情感支撑着人们的所思所想和言语表达。所谓交流或跨越文化的交流,无非是你对我的信息或观点进行分析后再清晰地表达你的诉求。任何交流都带有信息附加(message attached)和信息传递,否则交流就失去了现实意义,这就是交流的魅力。我们不断调整信息传递的方式,使之在不同的文化语境中得以顺畅地表述和传递,正如人们参加锻炼一样,越经常锻炼效果越好。

中国印象:前进与巨变

饶小飞:您因工作需要多次到访中国,您对中国的印象如何?

麦雪瑞:我首次到访中国是30多年前,正值中国改革开放开始不久的20世纪80年代中后期。我曾遇到不少困难,不仅是因为我不懂中文,还因为当时我并未充分意识到中国人的价值体系、交际方式、交际风格和日常交流中使用的种种言外之意。这就像我们美国人在交谈中有时也会使用一些不能简单地从字面上去理解的表达方式,因为它们通常含有双重含义或言外之意。所以我当时只能用中文以外的第二语言与他人交谈,有时是俄语,大部分时间是英语。我很快意识到,能和我交流的只是一小部分受过良好教育、对中国以外的世界有所了解、能够使用英语交流的中国人,而大部分的普通中国民众可能还没有机会在工作、学习或生活中接触到英语。在而后的30年里,我基于工作原因多次重返中国,与科学家、科研人员、教育工作者、学生及普普通通的中国人都有过各种有趣且令人难忘的交往。从20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至今,中国大地上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巨大变化。

饶小飞:中国的哪些变化令您尤为难忘?

麦雪瑞:我陆续到过中国8次,去过北京、河北、成都、上海等地。于我而言最有利的是,中国越来越开放,中国的飞速发展大家有目共睹,越来越多的中国人讲流利的英语,虽然我没有机会学习更多的普通话,但现在在中国使用英语交流越来越容易。和现在相比,30多年前的北京人口密集,大街上到处是丁零零的自行车铃声。10多年前的北京大街上车辆和行人密集,地铁拥挤,空气污染严重。几个月前,我重返北京,大街上仍然是车来车往、熙熙攘攘,但空气污染和市政管理有了非常明显的改善,交通方式的多样化也使我的出行更为便捷。无论在中国华北、中西部还是华东地区,各种充满了地方特色的习俗和美食令我着迷。在美国提及中餐,人们通常只想到一种食物。但眼见为实的是,地大物博的中国有成百上千种不同食材和烹饪方式。我喜欢尝试不同文化、不同地域的各种食物,食物也是一种特殊的语言和交际符号,食物和它们的烹饪方式折射着当地的独特文化传统和生活方式,这让我印象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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