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犬搜索吸毒人员研究初探

张 松 马卫国 李飞翔

(公安部昆明警犬基地，云南·昆明 650000)

吸毒作为一种复杂的社会问题，除了对吸毒人员及家庭、社会造成危害，还与违法犯罪活动联系紧密，极易诱发交通肇事、自杀自残、伤害他人、抢劫强奸、暴力抗法等问题，危及社会和谐稳定。在严峻的毒品犯罪形势下，面对庞大的吸毒人员数量，公安机关运用侦查措施和技术手段进行查控时面临诸多困难和挑战。警犬技术作为公安机关工作的重要手段，在禁毒工作中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主要用于针对特定场所、运输工具、物品等藏匿的毒品进行查缉，利用警犬搜查吸毒人员国内外尚无先例。公安部昆明警犬基地自2018年始开展了部级项目“警犬搜索吸毒人员训练和应用关键技术研究”研究，旨在丰富对缉毒人员的查缉手段和方法，拓展警犬技术在社会面管控及违法犯罪打击的能力。

一、警犬搜索吸毒人员的应用可行性分析

(一)国家政策层面有利于研究开展

2014年，党中央、国务院在关于禁毒工作的重要指示和意见中指出，全国各地区各部门已把禁毒工作纳入国家安全战略和平安中国、法治中国建设重要内容。毒品滥用问题管控是禁毒工作的重要组成部分，在社会治安综合治理的过程中，禁纵、禁吸是公安机关的一项重要任务。

2018年，习近平总书记就禁毒工作做出重要指示，要加强党的领导，充分发挥政治优势和制度优势，完善治理体系，压实工作责任，广泛发动群众，走中国特色的毒品问题治理之路，坚决打赢新时代禁毒人民战争。

(二)技术层面可丰富搜查吸毒人员手段

1.目前公安机关搜查吸毒人员的技术手段

① 人查和机检相结合。人查主要在吸毒人员窝点蹲守、线报情报、吸毒人员举报、排查清查等，许多地区在特殊地点设卡，进行机器、仪器检查排查。通过常用手段查到可疑人员后，根据国家检测标准，进行血检、尿检、唾液检、毛发检测等方式来确定是否为吸毒人员。

②“水样监测”技术运用到禁毒实战中。通过对水样监测报告分析研判，初步形成毒品污染空间分布图，将污染区域分为严重、较严重、一般严重3类区域，实时组织力量对毒品污染地区进行常态化清查，对污染严重指向区域实施“围歼”式清查，对污染源明确区域进行研判、精准打击。

2.警犬技术应用新领域

警犬技术作为一种公安技术手段，在打击毒品违法犯罪过程中，发挥着重要作用。基于吸毒人群特异气味原理和警犬生物学特性，经过科学、规范的训练后，警犬用于对吸毒人员公开查缉、涉毒案件中吸毒人员排查可起到快速、准确发现目标、缩小搜查范围的作用。

为查控吸毒人员和禁止毒品源头，公安机关采用多种技术手段，并不断研究和拓展毒品查缉的技术力量，警犬技术无疑是一项有益尝试。

(三)警犬技术层面实施可行

1.嗅源

警犬搜索吸毒人员的嗅源是吸毒人员特有的气味。吸毒人群气味具备特异性和特定性，与正常人或服用特殊药物的人员气味存在显著差异：一是吸毒人员的生活状况不同，涉毒人群的生活气息和生活居所存在特殊性。二是吸毒人员的身体代谢产物与正常人不同，如吸食海洛因的群体，身体代谢产物为吗啡，代谢过程为二乙酰吗啡、单乙酰吗啡和吗啡，因吸食时间长短，代谢周期为7至20天。长时间吸食，身体气味会因代谢物产生变化，客观上，吸毒人群具有特殊人体气味。三是吸毒人员毒品代谢产物分布于身体各个部位，呈现3种形态，即水状、油状和盐状，3种形态的物质在身体的分布为血液、尿液、毛发、皮肤和汗液等。四是未代谢完全的毒品会吸附于身体上。五是吸毒人员接触毒品会在衣物、身体(手、口腔、皮肤、毛发)等感染或残留毒品气味。总之，根据上述毒品代谢及分布，吸毒人员的气味机理是特定的，具备嗅源的可操作性，是一种特异性的混合气味(见图1)。

图1 吸毒人员气味组成图

2.犬的嗅觉

犬发达的嗅觉功能。犬的嗅觉神经密布在鼻黏膜上，所占面积为人的4倍，对气味的敏感度高于人类的40倍以上。据科学测量，人类的嗅觉细胞一般只有500万个，而犬达到了2亿2千万个，可分辨约20000多种不同气味。

犬具有敏锐的嗅觉，还具备相当强的记忆、分化能力，通过训练能够准确识别出气味间微弱的差异。据犬嗅觉功能及实际使用证明，警犬能够感知微量气味并进行分化鉴别。

3.警犬训练技术层面

追踪犬可依据人体嗅源气味追踪到同一气味的迹线、人或物；物证搜索犬可根据嗅源气味在特定范围找到与同一气味的作案工具等重要物证；搜救犬可以在废墟、雪地、灾难现场搜索找到有生命迹象的人员；搜毒犬经过专项训练可找到体外携带毒品的人员，不管人处于静态还是动态，犬都可捕捉到气味，并且对体外毒品残留气味有敏感反应。

美国气味波纹犬 (Vapor Wake Dog)能对随机运动的人群中携带的爆炸物(爆炸装置)散发的气味进行嗅寻和追随锁定。

以上气味作业犬不胜枚举，通过上述警犬训练技术证明，警犬对人体气味的分化及搜索或对人体携带气味残留物的搜索是成功的。吸毒人员作为特殊群体，他们特有的尿液气味、身体溃烂的血迹气味、皮肤毛发的代谢物气味以及相关气味显著，理论上，现行警犬训练技术可以搜索到吸毒人员。

4.技术路线方面

项目组制定了警犬搜索吸毒人员的技术路线(见图2)。

图2 警犬搜索吸毒人员技术路线

根据技术路线图的设计，警犬搜索吸毒人员训练内容包括：一是先建立毒品气味，然后进行吸毒人员的搜索训练；二是先建立吸毒人员代谢物和身体各部位气味的分化训练，然后再进行吸毒人员的搜索训练；三是直接利用吸毒人员作嗅源，建立吸毒人员搜索的条件反射，然后进行搜索吸毒人员训练。

二、研究进展情况

(一)调研访谈

项目开展一年多来，项目组走访了云南省公安厅刑侦总队理化中心、昆明市公安局官渡分局日新派出所、昆明医学院法医鉴定中心、昆明市公安强制隔离戒毒所等相关单位和机构，对毒品理化、鉴定专家、派出所民警进行访谈，现场调研吸毒人员生活、活动场所，与吸毒人员进行交谈，并提取了典型吸毒人员气味样本。通过调研访谈，了解昆明市吸毒人员管控和查缉情况、吸毒人员代谢物检测手段和方法，以及昆明吸毒人员群体的活动特点、行为规律、接触风险等，制定完善了“吸毒人员嗅源操作规定”，为研究工作做好了理论支持和实验准备。

(二)实验实施

1.样本选择

(1)嗅源。选择不同毒品吸食类型的吸毒人员，提取气味样本。样本种类含尿液、手部气味、脚部气味、腋下气味、口腔气味，其中手部、脚部和腋下为气味最典型、浓重部位。

(2)吸毒人员。挑选愿意配合实验的典型性吸毒人员，多为1年以上吸毒史、非戒断状态人员，在吸毒种类、性别、年龄、民族、职业要多样化。

2.实验准备

(1)受训犬的训练。犬种为中国昆明犬、比利时马里努阿犬、史宾格犬等嗅觉敏锐、社会化良好的牧犬或猎犬类工作犬，年龄3-6月龄；在进行吸毒人员搜索实验之前，需进行1.5-2个月缉毒专业训练，具备较稳定的搜毒能力和良好的服从能力。

(2)嗅源的准备。两类嗅源需要提前做好准备，嗅源的准确性、典型性对警犬搜索吸毒人员实验至关重要。第一类，气味样本，从采集、运输、保存、使用要确保可靠、安全，避免污染和交叉感染；第二类，吸毒人员，选择合适的吸毒人员、助训人员、时间、实验场所，确保实验过程安全、可控、有效。

(3)气味样本嗅源管理。采集的每份气味样本都要做好记录登记，含吸毒人员姓名、性别、年龄、吸毒史、吸食毒品种类、吸毒方式、疾病等；气味样本用吸附法感染气味，即用脱脂纱布对身体不同部位进行提取，一般手部静握5mins、脚部踩踏5mins、腋下静夹5mins，然后将纱布置于塑封袋和磨口瓶中保存，在上面做好标注，与登记信息严格匹配；提取后尽快冷冻保存，冷冻温度为-10℃；使用时，提前1-2小时将气味样本置于常温解冻处理。整个过程中，除了做好防护(头套、手套、口罩)，必须使用镊子，避免对样本气味的污染。

(4)配物气味准备。挑选多名非吸毒人员，提取相应身体部位气味，同等条件保存。配物气味要尽量匹配，避免不可控变量。

3.实验操作

(1)毒品搜索基础训练。这个阶段，经过人犬亲和关系、搜索形式培养、示警能力训练、气味联系训练、复杂化能力提高训练，受训犬建立对海洛因、摇头丸、鸦片等常见毒品的气味联系，并能积极、主动地搜索场地、箱包、车辆、建筑物、人群5种形式内藏匿的毒品，发现毒品后做出明确示警行为，如坐、卧。在这段时间，要提升犬的食物、物品的动力，增强受训犬的体能耐力，强化它们对各种环境的适应性，尤其要培养犬对陌生人群搜索的自信心。还要让犬认识新训练工具(响片)，便于在下一步训练中对正确行为进行准确标定和及时强化。

图3 毒品搜索基础训练。培养犬的搜索、气味联系和示警能力

(2)气味样本鉴别分化。当犬基本有良好的搜索形式、较稳定的毒品气味联系和示警反应能力，项目开展了对气味样本的鉴别分化实验。包含两类实验，一类是具备搜毒能力的犬对吸毒人员气味样本的反应，即让有毒品气味联系的犬对吸毒人员气味进行鉴别，观察犬的行为反应；另一类是强化吸毒人员样本气味后，让犬在人群中寻找目标气味，探究警犬对特定气味的记忆和行为反应。

(3)吸毒人员实战搜索。由派出所寻找符合条件的吸毒人员，并在相对僻静、安全的环境进行实验。项目组携带3头具备良好、稳定搜索人群能力的受训犬参与，助训员为5-6名相似性别、年龄的非吸毒人员。实验含三个内容：

实验1：人群静止站立，间隔0.5-1m，训导员携犬依次进行嗅闻，观察犬的行为反应。

图4 吸毒人员气味样本鉴别实验

实验2：人群静止站立，训导员携犬依次进行嗅闻，当嗅闻到吸毒人员时双击响片，使用食物强化犬。当犬能对该人做出正面坐下的示警行为时，变换人员位置，带犬依次进行嗅闻，观察犬对吸毒人员的行为反应。

实验3：变换人员位置，人群走动，实验犬对动态人群进行搜索嗅闻，观察犬对吸毒人员的行为反应。

图5 吸毒人员实战搜索实验

4.结论分析

自2018年开展项目研究来，昆明警犬基地举办了2期缉毒犬新技术研究班，学员来自北京、青海、新疆、海南、湖北等省(区、市)，培养警犬技术人员26名、缉毒犬26头(昆明犬8头、马里努阿犬16头、史宾格2头)，通过3个月专业训练，人犬均达到部颁缉毒犬考核标准，具备禁毒实战上岗基本能力。

气味样本鉴别分化实验中，8头实验犬对解冻吸毒人员样本气味无明显反应；通过强化，8头实验犬对吸毒人员M1气味反应果断，均可做出明确示警反应，但对更换样本M2，仅1头实验犬出现重嗅反应，其他无明显识别行为反应。

对吸毒人员的实战搜索实验。在昆明市官渡区某车场进行，3头实验犬环境适应较好，但对吸毒人员均无明显示警反应；通过目标气味强化，3头犬能找到在静态状态下变换位置的吸毒人员，示警行为明显；动态目标搜索实验中，通过5-10次搜索，3头实验犬对动态状态吸毒人员出现重嗅、追随和坐下示警行为。

综上，吸毒人员搜索实验取得了初步的成效，实验犬适应动态、静态人群，具备气味样本鉴别分化能力，通过对目标气味的强化可以接近实战作业状态，发现和示警吸毒人员。但是，在气味联系、成功样本数、实战化等方面还与实际工作存在一定差距。

5.注意事项

(1)嗅源提取、保存、使用及销毁方面。在嗅源提取过程中，必须做好疾病防护，提取吸毒人员气味时，应由专业人员提取或在其指导下提取；嗅源的保存使用冷藏或冷冻设备，根据身体气味和代谢物气味变质时间有效保存嗅源，一般保存1-2个月；嗅源使用过程中，为防止人和犬的感染，要做好杀菌和消毒防护；用后嗅源销毁，用特制垃圾袋封存，采用特殊医疗垃圾的销毁方式。

(2)吸毒人员作为嗅源使用过程中，应有监管人员在场，在搜索训练过程中，防止人与犬发生伤害。

(3)警犬搜索吸毒人员及气味样本后，对训练物品、实验用具、环境、人和犬都要进行全面消毒、杀菌，通常采用药物和加热加温等措施。

(4)考虑到安全因素，尿液、血液、口腔气味多携带HIV、肺结核等疾病，对人犬有潜在健康风险，未进行警犬搜索实验。

三、警犬搜索吸毒人员技术前瞻

(一)应用地点

警犬搜索吸毒人员地点有车站码头、酒店小旅社、城中村、集贸市场、小区住宅楼、KTV娱乐场所等。

(二)应用机构

公安机关查缉吸毒人员的任务一般在派出所，还可涉及有查控吸毒人员需求的公安部门。

(三)应用项目

在特定范围内，进行吸毒人员的搜索、看护和警戒；在特定的人群中，筛查吸毒人员；协助查缉毒驾等违法违规人员。

(四)研究意义和作用

在《禁毒法》中明文规定对吸毒人员的措施、法律责任，由于吸毒人员的特点及对社会潜在危害性，对公安机关管理和侦查的方法提出严峻挑战，为此，应逐步构建“打防管控”一体的查控吸毒人员违法犯罪案件整体作战模式，完善社会治安综合治理下查缉吸毒人员的实践工作的机制。警犬搜索吸毒人员训练和应用技术研究的意义和作用。

1.完善和补充警犬搜毒训练领域，拓展警犬搜毒专业的使用范围。

2.在公安机关现有的查缉吸毒人员手段下，丰富和补充公安机关查控的技术力量。

3.在警方进行专项行动时，在特定人群和不特定人群的查控时，指明侦查方向、缩小搜查范围、排查吸毒人员。

4.在警察查缉不特定人群中的吸毒人员时，降低查缉的工作量，节约警力资源。

5.在尿检、唾液检、血检、毛发检测技术之前，针对大量人群进行初筛，缩小吸毒人员排查范围，节约成本。

6.在警察执法过程中，抓捕吸毒嫌疑人往往伴随不确定的危险因素，并给抓捕人员带来人身安全隐患，使用警犬对吸毒人员进行震慑和控制，降低执法风险。

7.在其他强制措施和进攻手段实施前，对目标点和区域先行确认，然后实施，减少人民财产安全损失。

8.带犬对吸毒人员的特定区域和吸毒人员非特定区域实施化装侦查，减少吸毒人员的防范与压力。

9.协助检查毒驾者，防范毒驾带来的交通隐患。目前吸毒驾驶的查控技术应用相对较少。

结语

警犬搜索吸毒人员的应用研究具有现实意义，不仅可丰富公安机关查缉吸毒人员的技术，还拓展了警犬的使用领域，具有广阔的应用前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