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山西南下革命到投身河南建设
2019-12-02郭荣魁李海民赵立伟朱佳
郭荣魁 李海民 赵立伟 朱佳
少年记忆
我的老家是山西沁源县,从河南的沁河顺着河口一直走就到我家乡了。沁源县是我们党较早建立起来的抗日根据地,被誉为抗日模范县,1938年建立了县委、抗日政府和自卫队、抗先、妇救会、儿童团等群众团体。
全面抗战爆发后,日军侵入山西,把沁源县作为治安示范区,实行残酷的“三光”政策。日军把老百姓集中到院子里,从外边放火烧,或集中到打谷场用机枪扫射,或把人赶到煤矿的矿井里,向矿井口放毒气……沁源县一共8万多人,被日军杀害的就达1万多人。后来,日军搞“以华治华”,又杀害了3000多不同意“维持”的群众。全县参军抗战的有1万多人,老百姓对敌人实行坚壁清野,抗日军民发动游击战,实行“围困战”,搞得敌人无法安宁,不得不退了出去。
我父亲是抗日积极分子,经常参加抗日活动,常常和八路军一起破坏日军的交通线。从抗日战争到解放战争,再到减租减息、土地改革、社会主义改造,我父亲都参加了。1938年,我当上了儿童团团长,拿唱戏用的大刀和红缨枪站岗放哨送鸡毛信等。鸡毛信分一到三根鸡毛,三根鸡毛表示情况最紧急,谁接到谁送。我还打过石雷,就是做石头地雷,用锤子在石头上打眼,放进火药,安上自制的起爆管,就成了石雷。我14岁开始当民兵,晚上配合大人到离村三里路的村庄去放哨。1944年秋天,我考上了县里办的抗日高小(二民高),开始到县里上学。1946年国民党进攻根据地,学校放假期间,我支援前线运送伤员,当时四个小孩抬一个伤员,一天要走80多里路。有一天,我抬完伤员回家后被通知第二天到学校报到。可一到家就病了一个多月。病好后到学校老师说我没有按时报到,被除名了。我告诉老师自己是因为支援前线抬伤员累病的,老师就同意我入学了。
1947年4月,我从高小被推荐到太岳中学插班读书。太岳中学实际上是晋冀鲁豫政府办的一个抗大分校。为了防备敌人袭击,对外叫作太岳中学。我在太岳中学共待了四个月,只上过一堂正规的课,记得是数学课,老师教的是比例关系,其他时间都在给兵工厂运焦炭。当时正在进行解放战争,需要后方支援。有时候部队打了胜仗后,我们就下乡宣传。1947年春天进入战略反攻,到处打胜仗,一天解放一个县城,我们几乎天天下乡去宣传。这一年的8月10日,我在太岳中学入了党。
南下渡河
1947年8月23日,陈(赓)谢(富治)大军渡过黄河,挺进豫西。陈谢大军南下时,动员群众参军参干。我是党员,带头报了名,我们班七八十个人,大家都报了名。我被编入南下干部大队(后改为秦岭支队),准备渡过黄河到豫西去开展地方工作。整个干部大队1000多人,分成了九个小队,有太岳的老干部,也有像我们这样刚参加工作的年轻人。大约8月底的一天晚上我们到了济源,准备坐木船从济源渡过黄河。我们原计划从两个地方过黄河,但上游那个渡口的船被国民党残余部队打坏了,大家就集中到一个渡口,比较顺利地乘木船渡过了黄河。
过黄河后,就到了新安县境内。当时那里刚解放,情况还比较复杂,敌我相互交织。我们接到通知说过河后不要停,走路步子要轻,牲口蹄子上都裹了布,也不能打手电、不能抽烟。行军时,我们随前方口令向后传,要求随时注意周围的敌情。天亮时,到了新安县,在山上吃了顿饭,到铁门后也没有休息,就又沿着陇海路向西前进。一路上国民党的飞机在上面轰炸,我们经过渑池、陕县等地,到了灵宝。
在灵宝
到达灵宝后,组织上开始分配我们到农村,主要是宣传党的政策,访贫问苦,组织串联,组织民兵、农会等群众组织。我们小组被分到了阳店。刚到灵宝时,情况比较稳定,我们那地方没有进行急性土改,粮食主要是向地主征收,群众情绪也比较安定。有些地方搞急性土改,家家点火,村村冒烟,出现了乱打、乱杀的问题。地主就开始跑,与地主有关系的人也跟着跑。由于急性土改不深入,群众没有发动起来,而反动分子却趁机混入了民兵队伍,他们欺骗外来干部,威逼群众,暗害干部,离间我们与群众的关系,制造混乱,破坏社会秩序,给我们开展工作造成了一些困难。敌人王凌云从南阳给当时的国民党河南省长写信说:“共产党、八路军刚过来时,我们没有办法对付,两手空空。现在他们一搞土改,我是既有人又有枪。”这封信被我们的侦察兵截获了,交给了邓小平,邓小平向中央作了报告,决定立即停止急性土改,实行减租减息,急性土改才得到纠正,社会秩序趋于稳定。
1947年10月到11月间,在豫西还发生了灵宝事件。当时,我军主力渡河后,继续南下作战,灵宝地区兵力空虚,而胡宗南部从西边威胁豫西,驻守郑州的国民党军也从东边压迫我们,灵宝的地主恶霸等反动武装利用急性土改的政策偏差进行暴动。灵宝事件中,敌人先后殺害了我们300多名干部、民兵、农会会员。我们在阳店发展的18个民兵,牺牲了17个。和我一起南下的同学,有不少就是在这里牺牲的。
灵宝事件发生后,领导让我们转移到下硙。反动武装又包围了下硙,我们的一个营组织冲锋,号兵正在吹号时被敌人打死了。当时我们十几个人负责守一个寨门,守到快吃早饭时,领导让我与另外一个同志通过封锁线到阳店传达命令,让阳店的民兵和干部立即撤到下硙来。我们到阳店后并没有找到他们,老百姓说他们去追反动武装可反被敌人包围了,最后只有一个干部和一个民兵队长两个人突围出来。这两个人回到阳店后就藏在阳店的窑洞里,直到敌人走了,他们才出来追我们,直到嵩县才追上。我们回到下硙后找到部队,团长让我们参加阵地防守。我们大多是刚参加工作的学生,不会打仗。团长就告诉我们说,当敌人站起来喊冲锋的时候,你们十几个人一起打,这样能顶一挺机枪,敌人就轻易不敢冲锋了。我们把子弹和手榴弹都准备好,守着阵地,敌人冲锋时,我们就一起打,还真管用,敌人真的不敢轻易发起进攻了。我们从早晨一直守到下午三四点,最后决定向东往陕县转移。
党政军领导机关转移时,领导让我们作掩护,并告知一定要等吹集结号时才能撤。我们把守的这条路非常狭窄,很不好走。敌人一露头我们就打,所以他们也攻不上来。守了40多分钟,听到撤退号声才撤,敌人在后边边追边喊“抓活的”,我们从山上往下滑,因为当天晚上下过小雨,所以滑起来还比较快。下去后,就跑起来,摆脱了敌人,十几个人都没有受伤,最后追上了领导机关。大家看到我们后,都笑了起来,我们再看看自己,一个个都成了泥人,也笑了起来。发生了灵宝事件,我们虽然转移出来了,但许多人都牺牲了,下硙现在有块“下硙战斗纪念碑”,就是为了纪念牺牲在这里的战友。
转战豫西山区
我们到陕县大营住了一夜,第二天又开始转移,转战卢氏、宜阳、宝丰、鲁山、栾川、嵩县、方城、南召等地。灵宝的那个民兵队长和干部在嵩县二郎庙才找到我们,一见面就哭,为牺牲的同志难过。领导一边安慰,一边安排他们两个和我们一起行军。行军中,有时一天吃不上一顿饭。夜间行军,走着走着就睡着了,头碰到前面的同志才醒。当时部队比较多,有的同志行军时走到了别的部队里面。白天晚上都要行军,敌人在后面追,前后就相差十几里路。
行军中,我们组分配我和另一个同志负责大家的生活,到了驻地,我们两个负责给大家找饭吃。记得在一个山区的小镇子上,因为八路军过去曾到过这里,所以群众没有跑。我到一户群众家里,他焖了一锅红薯,我问多少钱,他一听是共产党的部队,不仅不要钱,而且还要给我们送过去。我们讲部队有纪律,最后他才勉强收了一块钱(银元)。但有些地方的老百姓对我们不了解,所以就跑了,地主也把东西藏起来,弄得我们没有饭吃。部队有规定,到了一个地方,老百姓家里不能随便去,找东西只能到地主家里。记得在一个山区的村庄里,老百姓都跑了,我们在地主家里找到一两千斤黑豆,就煮黑豆吃。孙定国副司令员说:“艰苦奋斗吃黑豆,这黑豆可不是白吃的。白天已经走了100里了,为了摆脱敌人,吃了黑豆后,还得再走80里。”那一天白天黑夜真走了180里,走到了鲁山。
在宝丰的一个比较大的村子,我们的先头部队与当地民团协商,让我们从村外过一下,要他们不要开枪。谁知道我们快走过时,他们却开枪了。当时,我们有一个营的部队,马上掉过头来,包围了寨子。三下五除二,就把民团收拾了。到鲁山时,没有进县城,到了下汤。在下汤,我们住了一晚上,舒舒服服洗了个温泉澡。第二天又行军路过南召李青店,到了马四坪住了下来。这里青年人都跑了,村里都是老头老太太。我们住下后,帮助群众担水打扫卫生。到群众地里找菜,把钱放在群众的地头,用纸包好,再用土块或石头压着,群众回来一看就明白了,但群众家里的东西一点都不能动。在山沟里住下,看到当地的老百姓因为缺碘得大脖子病的很多。我们与老百姓相处得很好,没有多久,村里的男女老少就都回来了。
在鲁山
豫西一带是山地,国民党的大炮进不来,陳赓在许昌到鲁山一带为国民党军队布置了一个大口袋,国民党军队一往后退,就钻进了我们的口袋阵,就这样,我们在豫西消灭了国民党一个师,解放了鲁山。进驻到鲁山县城后,才算安定了下来。
到鲁山后,我被调到豫西军区司令部工作。期间,时常见到陈赓、谢富治,开鲁山会议时,还见过邓小平和刘伯承。我在司令部当文书,工作是刻字,用一块钢板、一支笔、一张油纸印《参考消息》,供领导参考。每天一张,军队发到师一级,地方发到地委一级。与后来的《参考消息》不一样,主要记载各解放区的战况、政策和部队动向等。1948年春天,部队换发军装,给我发了一个掉兜衣服——干部服。第一次穿干部服出门,士兵给我敬礼,把我弄得有点手足无措。别人告诉我,你穿着干部服,以后战士向你敬礼,你也要向战士回敬。
在军区司令部工作时,每天早上我们都要上操,冬天还要到雪地里操练。那时没有星期六、星期天,每天刻字,刻了还要印。油印机是一个木头盒子,下边是一块木板,上边是一个木头的方块,盒子里面放一块纱布,可以揭起来、放下去,把刻的蜡纸夹到方块里面,用油弓子在上边推,先放几张纸试一试,然后再开始印,好的情况下一张蜡纸可以印七八十张,差的情况只能印一二十张,有时没有印完,蜡纸就坏了,还得重新刻。
豫西文化生活比较少,当时看的主要就是曲子戏,老百姓也很喜欢曲子戏。后来,部队的剧团来到鲁山,演《李自成》《黄巢起义》等,老百姓也很喜欢看。1948年3月,豫西区党委成立,为了保密对外叫嵩山独立营。区党委成立后,成立了文印股,专门印一些文件,我们也就不再弄《参考消息》。在豫西区党委,我的组织关系转了正,成了正式党员。当时入党对家里人也不能说。我父亲1938年入党,我就不知道,在家里找东西时,偶然发现他的一本支部生活才知道他是党员。我入党后,也没有告诉父亲。
在省委
1949年春,河南省委在开封成立。豫西和豫皖苏、桐柏两地区的河南部分也都划归河南省委统一领导。豫西区党委3月份从豫西搬家到开封,用卡车运送东西,但路很不好走,有时还得推车。我从鲁山坐卡车到许昌,那天天下着小雨,一路上很颠簸。在许昌住了一晚上,第二天从许昌坐闷罐子火车到开封,车顶还漏雨。到开封后,我开始在省委机要室工作,工作地点在刘汝明公馆,科长叫王从龙。刚进城,对一切都感到很新鲜。公馆里面有沙发,我第一次坐沙发,一坐下去,感觉像掉了进去一样,赶忙站起来,看一看,再坐,感觉是软的。以前也没有见过电灯,第一次看见电灯,一会儿开开,一会儿关关,很好奇。有人说笑话,吸烟时,对着灯泡点烟,怎么都点不着。真有这样的事,也不奇怪。
在刘公馆住了一两个月,才搬到省委机关。当时成立了机要科,科长叫杨忠孝,我是干事。单位派我去学打字,开始用打字机打字。当时的打字机,要一个字一个字码起来打印,但就是这样也比原来刻蜡纸快了很多。我在省委机要科工作,主要负责办理省委与中央的文件、电报,像下发会议通知、做会议接待、整理会议记录等。省委领导开会时,我既是工作人员,又是记录人员。在机要科工作时,我们与当时的省委书记张玺住在一个院,张玺同志待人很好。机要科的工作保密要求非常严,当时为了保密,电报一般不通过机要报送,而是通过军区报送。一般单月是重大问题报告,双月是综合报告,重要的文件也都从军区发出。我们机要员外出,必须至少两个人,出去到哪里也要向组织报告。当时开封刚解放,保密工作很重要,敌人有时专门劫持我们的情报。荥阳地委的一个同志到武汉开会,路上发现公文包的文件不见了,很紧张,后来在废品站找到了,才没有发生问题。当时开封的特务仍很多,省委一个干部的枪支就曾被特务骗走。后来,经过剿匪反霸、镇压反革命,社会治安才发生了根本性转变。1952年开始“三反”“五反”,我的任务是统计“老虎”。弄一张图表,每天把各地市上报的“老虎”数统计出来,各地的“老虎”数增加得很快,后来大部分都平反了。
在省委期间,领导还安排我到王国华那里搞过大约三个月时间的服务工作,处理一些日常性的事务。王国华在豫南打游击,很出名,人称“王老汉”。从王国华那里回来,省里在陈留成立了第二文化干校,培养县区级干部,组织上抽调我到那里当办公室秘书,负责学校的日常事务。我在那里工作了一年,1955年,我调到了平顶山。
在平顶山
平顶山矿区是1953年中央决定开始筹建的。1955年开建,成立平顶山矿区党委。平顶山煤矿,是苏联帮助我们建设的156项工程项目之一。为了支援平顶山煤炭工业建设,全省从文化干校和省直单位抽了一批人支援工业。1955年秋天,根据组织的安排,我调到平顶山。到平顶山后,先住在群众家里,开始参加地方工业建设。
当时平顶山已经设立了矿务局筹备处,但办公条件非常简陋,办公房就在山下,是用竹竿、高粱秆架起来的,外面糊上泥,屋顶盖层草或者盖上油毛毡,就是这样的房子也只有两三处。我去的时候,诸葛庙矿才挖了两三米深。我被安排到建井工程处,在党委做秘书,负责建立党组织。我当时住在黄莲树村的老百姓家里,用麦秸在客厅里打的地铺,也没有褥子,食堂吃饭就在外面搭个大棚子。当地有好几个村子,诸葛庙、黄莲树、大营、小营等,但很分散,还有个老煤矿,产的煤质量不高,老百姓说是“老鳖块”煤,平常用这些煤做饭。
当时,附近的山上还有敌人的电台,我们侦查到了,但没有破案。从矿井到我们的住处有二三里路,晚上回来时,偶尔还会碰到从山上扔下来的石块。还有一个从广州过来的特务,我们从广州一直跟踪到平顶山,到平顶山却找不到了。当地荒地多,但可耕地少,群众生活比较困难,每天都吃红薯,吃红薯面馍。我们的粮食由许昌市供应,还是有保证的。可工地上缺蔬菜,只能是有啥就吃啥,有时候到周边的叶县、襄城县、临汝等地采购一些白菜、萝卜、红薯叶。开始工地上也没有商店,日用品都是自己带,或者找别人捎,后来才建起小百货楼。
我在建井工程处党总支工作期间,组织上还派我到井口作为乙方代表,有事时就与甲方代表那边联系。在井口那里,工作很艰苦,但生活基本能保证,也很愉快。当时住的也不好,后来又在东工地盖了竹竿房,这种房子是用竹竿、高粱稈、油毛毡盖的,外边抹一层泥,里面抹一层泥,我们住在里面。但住在这种房子里,冬天不敢生火,夏天常常漏雨。1956年,我爱人也随我去了平顶山。后来,建井处又盖了五六栋平房,之后又给家属盖了几栋房。
矿上的工人有来自焦作、义马的,也有来自开滦、鹤岗、鸡西的,来自东北的比较多。建井工程处是从鹤岗来的,当时是四面八方支援工业基地建设,人们积极性高,没有人有怨言,工作都很认真。记得当时组织部崔干事告诉我说省里需要抽一批人,组织上考虑让我去,我就问去哪里,他说是去平顶山,我说平顶山在哪,他说平顶山现在啥也没有,就是个农村,到那里很艰苦。我说,没有问题,只要组织决定,叫去哪里就去哪里,坚决服从。谈话回来,我马上就准备去平顶山。
去平顶山的时候还出了点波折,我是从郑州坐火车到许昌的,再从许昌坐公共汽车到襄城。到了襄城,天已经黑了,司机让大家下车吃点饭再接着走。可我吃过饭后,才发现车已经开走了。我找到一位拉架子车的农民,问他能不能带我到平顶山。老乡听说我是支援平顶山建设的,就自愿给我带路。从襄城到平顶山40多里,来回80多里,很辛苦,虽然老乡是自愿给我带路,最后我还是给了他三块钱。他一直送我到大营,到了报到处,找到了原来乘坐的汽车,也找到了我的包裹。
刚到矿上,东北来的干部说我们这些转业干部得实习两年。自己对许多事情也确实不懂,螺丝帽是啥不知道,电流是什么也不知道。看不懂煤矿设计图纸,专业术语也不懂,打眼放炮没见过。我们就到基层跟工人一起劳动,学习技术,掘进(巷道)、机电(运输)等等。
1957年,矿井建成了,就由建井处移交给矿务局,我也被移交(调)到诸葛庙矿,担任组织部副部长,后任部长。这里的工作与建井处不一样,需要重新学。当时矿上的好多干部都是从各地煤矿调来的,矿长是从开滦来的,党委、团委、群青工会主要是地方上的干部。党委研究决定,除了开会,井上没有什么事时,干部就下井跟工人干活,向老工人、工程师、技术员学习,一般一天跟一个班,有跟掘进的,有跟采煤的,有跟机电的。我在井下跟工人师傅学会了开运输机,学会了打眼、放炮……在井下跟班,我们与工人师傅建立了深厚的感情。
那时候井下条件很艰苦,下井时头上戴着矿灯,一人拿两个馍,馍用手巾包一下,拴在腰间。工作四个小时后,井口开始往下送水,工人们就就着水吃馍,井下的煤灰很细,透过衣服、手巾,在馍的表面上渗了一层煤灰,白馍变成了黑馍,馍和煤灰都吃进了肚子里。井下工人要拉柱子,有两米长,又粗又重,工人拉一根,我们也拉一根,工人拉两根,我们也拉两根。搞掘进时,断面很高,上面一根梁,两边各一根柱子,一根接一根往里面掘进,把整个巷道架起来,我们也和工人们一起干。井下挖煤,一次只能挖1.2米,采过后,后面赶紧用柱子顶住,再继续往前面挖。不到三个月,我也学会了怎样挖煤。刚开始的时候,党委决定党委成员一律不参加评先,将评先指标全部让给工人和基层干部。
1957年12月30日,诸葛庙矿共青团委员会欢送第一批下放青年干部留影
“大跃进”期间,我在矿上抓过水力采煤,即用高压把水压出来,利用水压来采煤,我们矿是平顶山第一家用上水力采煤的。1957年移交生产时,矿长跟党委成员意见不一致,从开滦矿来的老矿长说要达到设计产量21万吨需要两年,几个党委委员认为不需要两年,当年12月就要达到设计产量。当时正是“大跃进”高潮时期,工人干劲很大,结果12月真的每天达到产量1000吨以上,超过了设计产量。
当时矿上规定生产安全第一。掘进区、采煤区等各个部门都有瓦斯检查员。在井下安全问题上,矿长、书记说了都不算,只有瓦斯检查员说了才算。矿长、书记都非常重视安全问题,每天下井前都要召开班前会,讲的内容除了政治教育就是安全教育。我在矿井工作的四年期间,矿上没有出过重大事故。
在诸葛庙矿区移交生产时,一个过去的老矿井也被移交了过来。老矿井下面都挖空了,挖空的地方有水,是下雨时渗透到井下的。有一次在井下掘进时,几个老工人拿电钻打眼,发现有渗水问题,就赶紧到井上汇报。此时井下有个青年技术员,看到老工人将钻杆留在钻眼里,就上去拔,水从钻眼里就突了进来,吓得他丢下钻杆就跑,幸好掘进区下边有个巷道(这个巷道当时没有人作业),水流进了下行的巷道里,才没有发生更大的事故。此次事故把这个矿井全淹了,组织上派我去处理,调来机电组,用水泵往上抽水,花了半个月时间才处理完。
郭榮魁近照
我在矿上当组织部长时,每移交一个矿,我们都要给他们配上党政人员、矿长、工程师、区长、副区长等一套人马,我们当时还把二矿的全国劳动模范王景祥支援给了十矿。我们搞了一二三线,搞干部梯队培养。这期间,我们还支援了广西100多人。从1957年到1959年,平顶山每个矿上都有从二矿去的人。
1959年,我因在井下工作劳累过度,得了肺结核,组织上安排我到洛阳龙门肺结核医院治疗。到龙门医院一检查,发现不仅有肺结核,还有胸膜炎。我在那里住了九个月院,六个月躺在床上,从胸部抽了三次水。出院后,医生说不能再参加重体力劳动了。回到平顶山,组织上安排我到党校工作,任党委委员、教研室主任,后任党校副校长(常务)、副书记,我又开始了一个新的工作。1960年,诸葛庙矿曾经发生过一次因电路故障引发的着火事故,市委派我参加工作组去处理事故。自己虽然离开了矿务局,但平时还很牵挂矿务局的发展,那里有我熟悉的同志和战友,有非常热情的工人兄弟。现在虽然离休了,但依然难以忘记在平顶山矿务局那段岁月。
(编辑 叶松)
口述者:中共河南省委党史研究室离休干部;整理者:李海民,中共河南省委党史研究室副主任;赵立伟,中共河南省委党史研究室二处副处长;朱佳,中共河南省委党史研究室二处主任科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