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恩来八次大连之行

崔翔

1951年6月，周恩来在张学思（右）陪同下乘坐炮艇视察大连海岸线，左为邓颖超

习近平总书记用“一面不朽旗帜”“三个生动缩影”“六个杰出楷模”准确概括了周恩来的革命生涯、卓著功勋和历史地位，也是对周恩来崇高精神和伟人风范的高度提炼。周恩来的精神风范，在他与大连长达45年的特殊情缘中也可找到诸多对应的历史细节。从1928年5月至1973年8月，周恩来曾先后八次到大连：1928年5月初，途经大连赴莫斯科参加中共六大;1951年5月下旬，来大连视察工作并休养;1953年2月22日，率中央人民政府代表团来大连参加庆祝苏联红军建军35周年慰问大会;1955年11月上旬，到大连庄河观看新中国成立后第一次大规模抗登陆军事演习;1962年6月4日，陪同柬埔寨王国政府第一大臣宾努亲王参观访问大连;1966年7月14日，向在大连休养的中央军委副主席林彪传达毛泽东指示;1972年7月1日，陪同斯里兰卡共和国总理西丽玛沃·班达拉奈克夫人参观访问大连;1973年7月31日，陪同刚果人民共和国总统马里安·恩古瓦比和夫人到大连参观访问。这期间，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奉献精神，光明磊落、海纳百川的博大胸怀，严谨细致、求真务实的工作作风，廉洁自律、克己奉公的崇高品格，博学睿智、以诚相待的外交风范，给人们留下了难以忘怀的记忆。

一、不畏艰险赴苏参加中共六大

1927年，国民党反动派在全国各地大肆屠杀共产党员和革命群众。在白色恐怖下，党迫切需要召开全国代表大会总结经验教训，在国内却找不到一块安全之地。经报请共产国际批准，党中央决定中共六大于1928年6月在莫斯科召开。鉴于满洲里与苏联毗邻、交通便利，中央指示南方各省代表分别由上海乘船到大连，转道北上满洲里过境。中共临时中央常委周恩来和夫人邓颖超就是沿着这条路线赴会，一路经历了鲜为人知的艰难险阻。关于周恩来的这段大连历险，邓颖超后来专门在《人民日报》上发表了题为《一次遇险与脱险的经过》的回忆文章，详细地记述了周恩来这次不畏艰险赴苏参加中共六大的过程，充分展现了他遇到大事时冷静沉着、机智果敢的品格。

1928年5月初，周恩来和邓颖超乘坐日本客船从上海到大连。在船上，他们装扮成一对古董商夫妇。党组织考虑到周恩来夫妇身份“特殊”，为了防止他们的身份暴露，特意安排他们坐在头等舱。由于前不久刚刚发生了济南惨案，周恩来为准确而全面地了解惨案情况，便在青岛临时上岸时买了很多报纸。虽然他们夫妇乘坐的是头等舱，但是两人的衣着和生活条件却与之极不相符，在船上不像其他头等舱乘客经常更换衣服，天天在餐厅享用大餐，而是衣着朴素，很少出舱门，大多数时间都是在阅读报纸。因此引起了船上日本密探的关注。当船行驶到大连时，周恩来夫妇二人正要下船，却被驻大连日本水上警察厅的几个人拦下，盘问他们的工作和去处。周恩来见状，沉着应答：我姓王，是做古玩生意的，今天是想去吉林找舅舅的。这时，一个家伙指着桌子上的一叠报纸，怒吼道：“你们去做生意，买那么多報纸干什么？”周恩来不紧不慢地回应道：“在船上没事随便翻翻”。日本警察紧追不舍，但却问不出什么，就要求周恩来跟他们走。邓颖超心中不安，想要同去，但周恩来佯装怒道：“你不要去，你去干什么？”为了麻痹敌人，周恩来便请求日本警察帮邓颖超找了一家宾馆，然后来到码头附近的日本关东厅水上警察厅。在周恩来被审问的两个小时里，日本警察详细地询问了周恩来的出生日期、职业、爱好等诸多问题，周恩来都非常镇定地给予回答，没有露出一丝破绽，警察只好作罢。被释放后，周恩来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让他们帮忙买两张去长春的火车票，意在使他们放松警惕。随后，他平静地走出警察厅，赶往邓颖超所住的宾馆，让邓颖超销毁了去哈尔滨接头用的证件。过了不久，周恩来夫妇收到了警察厅派人送来的火车票，随即登上火车。上车后，周恩来一眼便识破对面乘客是日本警察安插的密探，并在到达长春时想尽办法把密探甩掉，辗转到了哈尔滨。因为销毁了证件，无法证明身份，邓颖超焦急地天天守在车站出口，终于等来了中央政治局委员李立三。在李立三的帮助下，周恩来夫妇顺利搭上火车前往满洲里，最终安全抵达莫斯科。

1985年8月1日，时任全国政协主席的邓颖超在大连感慨道：“我从没想到会在57年后的今天，满怀愉快的心情，在人民的大连回忆这段往事。对此，我感到无比的欣幸。”

二、殚精竭虑规划大连建设蓝图

新中国成立后，作为重要的港口和工业城市，大连在国民经济发展中的地位十分重要。周恩来在繁忙的国务活动中，特别关注大连的建设和发展。他每次到大连，都要挤出时间进工厂、去农村、到基层深入调查研究，倾听专家、学者和各界群众的意见，听取市委、市政府的工作汇报。他站在国家经济发展的高度，为大连口岸建设、船舶工业、机车制造、石化生产等支柱产业和民生工程，精心规划蓝图，对大连的发展寄予厚望。

1951年春，周恩来因长期超负荷工作病倒，低烧不退。医生给中央写报告，建议他到外地休养一些时间。随后，周恩来在邓颖超的陪同下来到大连养病，然而他每天仍然像在中南海西花厅时一样批阅文件，处理政务。当他的身体稍有好转，就开始深入基层去视察，参观考察了大连化工厂、大连造船厂、大连港等单位。周恩来视察大连化工厂时，得知在所有员工的艰苦奋斗下，工厂只用了一年多的时间就恢复生产，与此同时第一批化肥样品也已经下线，他说，当前我们国家类似这样的化工厂很少，在发展技术与生产方面你们要继续加油，不能松劲，为支援国家经济建设多培养优秀的人才。随后，周恩来兴致勃勃地来到生产第一线——炼焦车间，不顾现场熏人的气味和高温，他紧握工人的双手，感谢他们为国家经济作出的贡献。在大连造船厂，周恩来听取厂领导汇报后指出，我国的海岸线很长，我们还要和许多国家发展贸易，造船工业的发展是很重要的，希望你们能多发挥作用，为我国造船事业的发展贡献更大的力量。在锅炉车间，周恩来登上高处，俯瞰船厂全貌，十分高兴地说：“要向大海要地，填海造地，发展造船事业。”在周恩来的指示下，造船厂扩建老厂，开发新厂区，迅速发展起来。周恩来参观大连港期间，看到工人的机械化操作，动情地说到，我们必须依靠工人阶级，团结知识分子，进军海港机械化。码头工人在旧社会中生活最艰难，是最受压迫的人。有必要教育工人树立主人翁思想，帮助工人学习文化，掌握科学技术，并依靠工人阶级来管理海港。他们是国家的主人，一定能管好海港。此后，周恩来一直挂念大连港口建设。1973年2月27日，周恩来指示港口领导小组，港口建设一定要配套，包括装卸机械、供水、供油等。要在三年内改变港口面貌。周恩来的关怀激发了广大工人干部的满腔热情，推动了港口的高速发展。

周恩来每次到大连，都十分关心大连的用水问题。1951年5月中旬，当得知大连城市供水不足时，他专门考察了西山水库、王家店水库、台山净水厂和自来水公司，向大连市各级部门一再强调，大连作为工业城市和军事重地，水源问题十分关键。1972年7月，周恩来陪同斯里兰卡贵宾团在大连进行访问参观，当得知大连工业用水与农业用水均短缺的情况后，叮嘱市领导：“旅大的水源问题是头等大事，当务之急就是制订有效的方案去解决，这对于工业、农业以及战备都有十分重要的意义。”1973年7月31日，周恩来陪同刚果总统恩古瓦比参观旅顺白玉山期间，仍然牵挂着旅大的水利建设问题，向时任旅大市革委会主任刘德才询问旅大的水库以及蓄水情况。当得知整个旅大仅有水库十座，蓄水量共十亿立方米后，周恩来忧心忡忡地说道：“太少了，这怎么能够，旅大城市大，这点水没法应付突发的自然灾害，倘若发生战争呢？水利建设一定要当成重点工作来抓。”当时，沈阳军区司令员陈锡联给周恩来汇报工作时提到，旅大方面正计划将碧流河水引入市内。当得知大连正在计划建造碧流河水库时，他非常高兴，立即告诉同行人员，必须转告国家有关部门，对大连引碧工程给予全力支持。在周恩来的亲自筹划下，水电部和国务院分别审查和批准了引碧工程项目，碧流河水库建设工程于1975年开始实施，并预期完成了规模宏大的引碧三期工程，基本解决了大连市的给水问题。

1973年8月1日，周恩来送走了刚果贵宾，在自己下榻的宾馆门前再次接见了大连市领导，指出了大连城市的重要性，并在水利建设、环境保护、民生问题等方面为大连的长期发展精心规划了蓝图。期间，周恩来让旅大警备区参谋长杜博汇报了外国海员的情况。杜博说，外国海员非常喜欢中国菜和旅大的轻工业产品。可是，外轮供应公司不仅比较小，而且只有一家，如果人多了就会坐不下。这样，一些海员只好一只手端着盘子，另一只手握着酒瓶，在拥挤的走廊里吃饭。周恩来听后，笑着说：“你说得真滑稽呀！”“总理，怎样才能解决好这个问题呢？”刘德才主任和陈锡联司令员同时问道。“盖一个海员俱乐部，你们抓紧报个计划送到中央批嘛”，周恩来指示说。在周恩来的亲切关怀下，海员俱乐部于当年开始建设。经过两年的施工，一座五层楼的大连海员俱乐部很快在斯大林路建成。

三、高瞻远瞩关心军队国防建设

新中国成立之初，周恩来兼任中央军委副主席，主持中央军委工作。他高瞻远瞩，亲自规划和部署重大国防建设项目和重要军事活动。大连地处辽东半岛南端，是历代兵家必争之地。周恩来十分关注大连驻军建设，多次视察旅顺海军基地，指示新中国第一所海军学校——大连海军学校（现为中国人民解放军海军大连舰艇学院。前身是1949年11月经毛泽东亲自批准成立的新中国第一所正规海军高等学府——中国人民解放军海军学校）尽快培养海军人才，亲临大连视察辽东半岛抗登陆军事演习，检阅参演的陆海空三军将士，为人民军队的现代化、正规化和国防高科技建设呕心沥血。

1951年5月，周恩来到大连海军学校视察，副校长张学思（奉系军阀张作霖第四子，张学良将军之弟，时任大连海軍学校副校长兼副政治委员）驾驶机动艇，与周恩来一起视察了学校的水上训练场所。张学思在周恩来身边不断地汇报最新情况。周恩来说：“看你指挥炮艇航行就十分熟练，你工作得很好！边学边干，我们就是这样过来的。下苦功，钻它三五年，我相信你一定会成为一名优秀的海军指挥官。”对于当时的中国来说，海军是一个新军种。周恩来目光高远，1951年初就与苏联政府达成一致，派出由275人组成的潜艇学习队，到旅顺接受苏军培训。期间，周恩来还两次访问旅顺海军基地，慰问苏军教官，看望学习队员。

周恩来还特别关心曾经参加战争的老同志和伤病员。徐海东大将在大连疗养期间，周恩来专程探望了三次。病中的徐海东面对周恩来的关心与爱护十分感动，每次见到周恩来都是热泪盈眶。1953年2月，周恩来深入到大连地区的抗美援朝战伤医院看望志愿军伤病员。他走到病房，和受伤的战士们亲切地打招呼并一一握手。一个年轻的伤员看到周恩来快到他面前时，迅速将手藏到了身后，腼腆地对总理说：“总理，我有皮肤病，怕传染给您。”周恩来亲切地说道：“小同志，没关系”，说完便伸出手。这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大家都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当时医院有伤员400多人，周恩来一一进行了问候。

大连是海军的重要军事基地，也是重要的防御基地。1955年11月，抗美援朝战争刚刚结束，中央军委就在大连地区的普兰店、庄河、金州举行全军首次大规模抗登陆军事演习。外国军事观察团和全军刚刚授衔的800余名将军以及近7万名指战员，观看和参加了这次演习。周恩来亲临现场，检阅陆海空三军部队。1962年6月，他因为外事活动来到大连，特地视察了“鞍山舰”，教导海军官兵一定要牢记毛泽东主席的指示，建设一支强大的海军。

四、以诚相待展示大国领袖外交风范

大连风景秀丽，气候宜人，市容整洁，社会安定，是国家重要的外宾接待城市之一。新中国成立后，周恩来在大连四次外事活动中，有三次是会见亚非国家首脑。1953年2月22日，为庆祝苏联建军35周年，周恩来率中央慰问团来大连向苏军表示慰问。20世纪60年代，一些亚非拉国家纷纷和中国建交，中国外交步入新时期。周恩来对这些刚刚与新中国建立外交关系的国家非常重视，他曾经陪同柬埔寨、斯里兰卡以及刚果的领导人一起在大连访问。

周恩来非常重视外交细节，总是把高档住处让给外宾，自己住普通房间。1962年6月4日，周恩来陪同柬埔寨王国政府第一大臣宾努亲王访问大连时，发生过这样一件事情。当天下午，他们按照原定计划参观完旅顺博物馆，宾努亲王将在旅顺下榻。可是，旅顺当时的接待条件还很一般。接待人员安排住处时，周恩来夫妇住基地第一招待所，而宾努亲王住黄金山大华旅馆。周恩来知道宾努住的地方不如他住的地方好后，批评了接待人员：“国家不分大小，要一视同仁，以诚相待。外事活动一定要讲政治。”为了使接待工作更加周密，周恩来立即与邓颖超商量，他们都认为今天不能在这里住，请客人回大连宾馆休息才是最得当的方法。吃过晚餐，周恩来夫妇陪同宾努亲王返回大连，使宾努亲王的旅顺之行取得圆满成功。1973年7月31日，周恩来陪同刚果人民共和国总统马里安·恩古瓦比和夫人访问大连时，按照惯例，让外宾入住了宾馆里最好的房间。他把环境好的5号楼让给恩古瓦比，而自己住到棒棰岛宾馆3号楼。本来楼上有条件更好一些的大套房，但周恩来婉拒了，表示自己只在此住一晚，无需麻烦，方便一点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