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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于社区营造的城市公共空间微更新探讨

2019-11-30侯晓蕾

风景园林 2019年6期
关键词:营造社区空间

侯晓蕾

随着当前社会经济背景的变化,城市物质环境与社会网络进入了缓慢、谨慎的微更新阶段。以公众参与为基础,微小社区空间和公共空间设施为改造对象的局部更新方式成为激发城市活力、提升建成城市公共空间品质的新方式。因此,在当前城市微更新的背景下,城市公共空间与社区营造之间建立了比以往更加紧密的联系。首先论述城市微更新的发展背景,剖析微更新背景下公共空间的多重含义,然后从公共空间和社区建设、社会原真性以及多元参与方面论述基于社区营造的城市公共空间微更新途径。

1 城市微更新的发展背景

历史上,关于城市设计和更新的理论与实践层出不穷。以19世纪奥斯曼(B aron Haussmann)的巴黎改造为代表的大规模整治运动奠定了现代巴黎城市的基础,但也引起了极大的争议。而以柯布西耶为代表的未来主义则主张将城市作为独立建筑的容器。传统城市和现代城市的图底关系差异巨大,甚至是格式塔理论下完全不同的读本[1]。后现代主义和新城市主义的倡导者对“城市美化运动”抱以反对的态度,认为其脱离了人的基本需求和体验。雅各布斯(Jane Jacobs)在《美国大城市的死与生》一书中批判了大规模自上而下的城市改造,认为城市的活力来自高密度、混合式使用和多样性的街区,提倡自下而上的渐进式更新[2]。

国内城市经历了近几十年的快速扩张,北京、上海等城市建设用地趋于饱和,“城市微更新”正是基于当前城市空间存量发展的现实情况提出,是以公众参与为基础,以社区公共空间和公共设施为改造对象的局部渐进式更新方式,其目的是激发城市活力、增加社区凝聚力、优化邻里关系、促进社区共治[3]。这些平凡甚至琐碎的公共空间存在于社区、商业和家庭的缝隙之处,流淌在街巷的角落、小卖部的窗前、餐厅的门口、公交车站的屋檐下,因随处可见而司空见惯[4]。但这些公共空间却有潜力成为城市和社区活力的激发点。

城市微更新一方面强调了设计介入的“轻”,以不影响居民日常生活、不破坏原有城市肌理和风貌为更新前提;另一方面,城市微更新以社区营造为基础,关注不同利益相关方在具体情境下的不同需求,尤其是老城区域,建成密度高,人口密集,具有较大的多元性,对公共空间的利益需求较为复杂。近年来北京市在公共空间微更新方面进行了多方面的努力,涌现出较多探索性案例,例如大栅栏更新计划和社区自组织培育、东四南历史保护区的社区营造和公众参与计划、以朝内南小街为代表的菜市场公共空间改造提升、以新清河实验为代表的老旧社区公共空间改造提升等[5-8]。但整体而言,基于社区营造的公共空间微更新仍处于起步摸索阶段。

2 城市微更新背景下公共空间的多重含义

城市微更新背景下,公共空间具有多重含义。为“日常生活”和“社会生活”提供场所是城市公共空间的基本属性[9]。作为一种生活载体,城市公共空间呈现多种立体空间形态,并且是动态变化的,能够将人的各种行为进行关联,同时又具有生态、文化、艺术等多重特征。

2.1 具有集聚意义的公共空间

在汽车、现代建筑以及功能主义规划影响下,城市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失落空间(lost space)。这些“令人不愉快的、需要重新设计的反传统的城市空间”失去了“集聚意义”[10]。自由生长的中世纪欧洲城市的公共空间是在步行尺度下宜人的聚集场所。中国古代的传统城市和村落同样充满了聚集的活力,虽然其公共空间布局和构成方式与西方不同,但也具有类似特点。这些积极的城市公共空间具有可达性强,融入城市整体结构等特点。舒适的环境、良好的视觉空间效果,完善的服务设施以及充满阳光的自然条件等达到一种良好的平衡,共同构成具有集聚意义的积极公共空间。

2.2 作为日常生活的公共空间

传统城市常具有非常多样化、复杂的邻里关系,充满了各种丰富的日常生活,构成城市公共空间的真实性、不确定性和多样性。居民的主动行为和非正规活动,常常创造这些建成空间的多重使用方式,甚至将边缘空间转化为快乐的、丰富的空间场所(图1)。而功能主义的城市规划在很大程度上由于公共空间形态与尺度的混乱以及功能协调性不强而导致其日常性的缺失。公共空间更新要考虑的不仅是空间要素之间的关系,更重要的是要研究人和人之间的交往关系,以及人与空间的互动关系。通过调查公共活动空间使用者的行为和活动,根据使用者的需求、行为、心理指向等对公共活动空间进行组织规划,使其满足人们各种活动的需要,实现公共活动空间的“人性化”“生活化”甚至“混杂化”[11]。

2.3 系统化、网络化的公共空间

随着城市的发展和扩张,当前的中国城市公共空间构成类型更为复杂。同时长期的粗放型建设使中国城市公共空间虽有指标方面的保证,但系统性较弱,破碎化严重。城市公共空间的重塑需要学习传统城市结构,并逐步实现城市公共空间的秩序化和系统化,例如景观序列织补通过连接方式提升公共空间的网络化,是一种有效的空间整合手段。因此对于当前的城市公共空间而言,风景园林师也许会比历史上其他时期承担更加重要和综合的角色。

3 社区营造下的城市公共空间微更新途径

社区营造起源于20世纪60年代西方的邻避运动和日本的造町运动,并逐渐影响到中国台湾和东南亚地区,它强调自下而上的参与性,不仅关注社区物质空间层面,同时关注社区居民归属感的培养,实现社区的共建、共治和共享。通过城市公共空间微更新能积极有效地推动社区营造,正如上海社区空间微更新计划所宣称的“关注空间重构、社区激活、生活方式转变、空间品质提升、城市魅力塑造等方面,打造更有安全感、归属感、成绩感和幸福感的社区”[12]。城市公共空间微更新从策划、设计到维护管理,是一个持续的渐进过程,其核心是公众参与。

3.1 基于社区环境整合的公共空间微更新途径

在物质空间环境建设方面,基于社区营造的城市公共空间微更新强调采用小规模公共空间和社区更新的优越性,反对大规模的城市建设,认为“以小为美”和“有机拼贴”的城市才有活力,宣扬公共空间的渐进式微更新。

3.1.1 城市触媒的选择和引导设计

微更新不求大而全,而在于大处着眼,小处入手。在城市中有许多潜力地段,需要对其进行整合,赋予特定功能和活动内容,为周围的环境带来活力。城市触媒理论便是主张引入新的或者挖掘潜在元素作为催化剂,通过辐射和影响推广到更广泛的区域,逐步带动整个片区。作为触媒的元素具有综合多元的特性,根据场地的特定需求,可以是具体有形的物质空间,也可以是活动与事件,涉及经济、文化、法律等各个可能的方面。例如上海愚园路城市设计节以解决街区居民实际生活需求、塑造社区人文环境、改善公共空间品质为目标,针对街道公共区域的装置与构筑物、公共设施与城市家具、环境节点与景观小品等,依据街道管理方、居民提出的具体要求,搭建为民生设计的平台,利用方案征集、设计改造等一系列方法,改善街巷环境风貌,营造宜居社区,同时探索老城区街巷更新与保护的路径(图2)[13]。

3.1.2 附属空间和碎片空间的整合设计

在城市空间中,存在相当一部分的附属空间和碎片空间。区别于以往城市建设中的大拆大建,微更新强调对城市的精细化管理和治理。在以往城市公共空间设计建设过程中,相当多的城市边角空间、碎片空间以及附属空间被忽视而边缘化。因此,需要在微更新的过程中通过规划设计和相关政策管理对这些空间进行整合和再利用。中国香港和纽约的私有空间转换策略(POPS)是较早探索附属空间公共化的案例[14-15]。而中国城市相当多的附属空间被“单位”所占据使用,它们的逐步开放会在很大程度上丰富和补充现有的公共空间网络。但这些空间存在着复杂的权属关系,对其整合利用需要在一个较大尺度和维度内,通过与利益相关方的沟通协商和必要的政策扶持才能得以实现,这也需要建立一个长久有效的协调和补偿机制。

3.2 基于社区原真性的公共空间微更新途径

基于社区营造的城市公共空间微更新强调注意保护与发展社区文化,通过结合使用者和原住民的日常生活,保障空间物质环境和居民生活的真实性。

3.2.1 场地历史文脉原真性的保护和挖掘

没有一个场地是一张白纸,都具有各自的历史文脉。城市空间布局和肌理蕴含着丰富的历史和记忆信息,老城区尤为如此。凯文 林奇的“城市记忆地图”恰当地诠释了系统化的公共空间所具有的可识别性,场所精神和记忆文脉被嵌入到公共空间系统中。挖掘在地历史和传统文化是保护城市和社区原真性的有效途径,通过查阅历史资料和记录居民口述史等途径,并以展览和书籍编撰、宣传等途径,对相关历史内容进行保护和挖掘。上海武康路整治更新研究了城市整体结构变化对该区域特征形成的影响,将社会变革城市历史过程和人的变迁形成一个连贯的历史全景过程,并整理出一条武康路区域的人文与上海城市背景交织的发展脉络,从而在城市历史与文化的维度上,促进对该区域未来发展方向的思考(图3)[16]。

1 北京老城街巷中居民日常活动的丰富性The diversity of residents’ daily activities in streets and lanes of Beijing Old City

2 作为城市触媒的上海愚园路城市设计节Urban Design Festival as urban catalyst along Yuyuan Road in Shanghai

4 微花园的改造注重社区文化原真性的保护The renovation of micro gardens highlighting the protection of the authenticity of community culture

3.2.2 场地社区文化和邻里关系原真性的保留和塑造

不同的社区和社群具有不同的社区文化,对城市微更新而言,文化不仅是指历史或者传统,更重要的是普通人对当地空间环境使用上的习惯或生活规范,伴随着时间的积淀转换成为具有原真性的人居环境[17-19]。公共空间微更新需要保持这种原真性,首先对自身的特定社区文化进行定位,然后利用设计更新微小公共空间的契机举办一系列社群活动,并建立一定的运转机制,共同倡导和维护社区文化和邻里关系。例如北京市规划设计研究院和中央美术学院建筑学院十七工作室的联合团队,针对胡同居民自发利用旧物进行绿植的生活习惯,对史家社区位于胡同院落公共、半公共空间的微花园进行了在地提升和微更新设计改造,通过发现社区需求、居民自发报名、参与式设计、展览策划、参与式实施等环节,开展自下而上、全过程参与的社区培育,循序渐进孵化微花园实践落地,原汁原味地保留老城居民的绿色生活方式,营造出多样化各具特色并富有统一性的北京老城区普通百姓的微花园景观(图4)。

3.3 基于多元参与的公共空间微更新途径

通过研究社区和社群的结构、关联度和相互之间的组织协作模式,基于社区营造的城市公共空间微更新探讨基于多个利益相关方的社区更新、营建和维护管理,由此提出多元主体参与社区建设与治理的方式。

3.3.1 建立多方协作的开放沟通平台

基于社区营造的城市公共空间微更新需要将政府部门、居民、企业、社会组织和专业团队放在一个沟通交流的平台上共同促进项目的实施。借此,多个利益方能够表达意愿和诉求,也能调动居民的参与积极性,使其全程主动参与方案的前期分析、具体制定、后期维护管理等多个环节[20-21]。多元平台的建立有助于综合制定自下而上的长期可持续的微更新计划。

当前,在北京市尤其是老城区“整体保护”的共识下,逐渐形成3种平台沟通模式:基层政府主导、开发机构主导和社会组织主导。基层政府主导的主体主要指街道和社区,例如以东四南片区为例,以史家胡同博物馆为基地,通过风貌保护协会联合各个专业机构共同推进社区文化教育、胡同和院落公共空间提升等多方面工作。开发机构主导的模式即以国企或民企搭建平台,在大栅栏和白塔寺片区更新中,由开发机构作为责任主体,与社区和相关职能部门形成联合机制;在社会组织主导的微更新模式中,典型者如北京四名汇智作为支持社会力量自发开展城市更新保护活动的公益平台,发挥了积极作用。这些模式往往会形成合作联盟,共同借助城市事件进一步推进城市公共空间的微更新。这个平台上,主管部门不再扮演传统的单向“领导者”角色,而是更多起到组织、协调和服务的作用。设计师作为专业人员,协同各方起到项目策划、方案设计和组织的作用。不可否认的是,在目前转型和探索时期,主导部门的积极推动和多方协同合作是至关重要的[22-23]。

3.3.2 建立所属街区和社区的责任规划师制度

需要建立良性运转的责任规划师制度监督和维护微更新项目的可持续发展。中国台湾的责任规划师制度经过了几十年的实践和发展积累了宝贵的经验。通过建设“社区规划服务中心”以及制定“青年社区规划师培训制度”等途径,保证了责任规划师的力量储备和后续培养。通过聘任城市规划师、建筑师、风景园林师等多专业主体作为责任规划师,对为更新项目起到公平公正的运转保障作用[24]。北京从朝阳门街道试点责任规划师制度后,于2017年逐渐向东西城、海淀等各区街道推广,责任规划师的服务范围包括为居民提供咨询服务、参与项目的前期策划和定位,协助挖掘地块的历史文化和生活等资源,参与设计方案讨论和制定,提出针对性的建设意见等,但相关的责权利的关系仍需要梳理和界定,才能进一步发挥其作用。

4 结语

伴随着城市从量化发展步入品质化提升,城市更新更加关注空间重构和社区激活、公众参与和社会治理。公共空间微更新作为一个微小的城市事件,以社区营造为基础,通过边缘空间的整合和触媒方式的选择,促进城市自发性、缓慢而持续地自我完善和提升;通过场地历史文脉原真性的挖掘和社区居民社会生活方式和准则的保护,促使城市原真性的保留;通过建立多方协作的开放沟通平台、实现基于公众参与的全程社区营造,促进城市社区的共建和共治。

图片来源(Sources of Figures):

图1 由陈丹阳绘制;图2、图3由作者拍摄;图4由刘欣、苏春婷绘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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