傣族民间织绣艺术椎论
2019-11-29李茂琳
【摘要】本文从纹样种类、构图特点、纹样中所见的民族文化融合及材料与技术等方面作简要叙述,以期对傣族的织绣艺术有一个完整的认识,同时也利于进一步认识和研究傣族传统纺织工艺美术及其历史。
【关键词】傣族;民间;纹样;织绣艺术
【中图分类号】J523 【文献标识码】A
我国傣族有140.56万人,分傣弄、傣泐、傣雅、傣洒、傣卡、傣允等9个支系,是祖国单列民族之一。傣族擅长织绣工技,以织染、绘、绣等方法制作出变幻万千的文彩图形,一类古朴纯正,一类繁缛精制,色彩不仅绚斓多彩,而且给人庄重、素雅之感;从基调上来看,不仅给人明快之感,而且赏心悦目;从布局上分析,既给人严谨之感,又有机地融合了人间丽物瑞事,散发出浓厚的地域特色;从构图上来看,或简单或繁冗,的展现出自然之美,又体现出创造美感。
一、民间织绣述略
云南考古证实纺织技术大约始于3000多年前。大理苍山、元谋大墩子、宾川白羊村、晋宁石寨山、剑川海门口等新石器遗址[1],出土石质或陶质纺轮,骨质或角质针具,纺织物已经面世。从史前研究和汉籍检索看,汉晋时期,永昌“知染釆文绣”,产“蚕、桑、绵、釆绢、文绣”,能将“罽毲、帛叠、兰干、细布,织成文章如绫锦”[2]。唐宋时,南诏和大理邻属的永昌及周边傣族,受南诏和大理织染与刺绣发达影响,均有了很大进步和长足发展。“织锦缣精致”[3]“锦文颇有密致奇釆”“贵者绫锦裙襦”[4]“南诏以红绫,其余向下皆以皂绫绢”[5]“本土不用钱,凡交易缯帛、毡罽……,以缯帛幂(单位)数计之,云某物色直(值)若干幂”[6]。上述这些史料文献,说明傣族很早就已经织染刺绣出锦、绫、绢、缯等纺织品,不仅具有一定的难度,而且表现出一定的产能,普及率也达到一定的程度,成为衣饰绘绣图纹的重要形式。例如“氈罽”,它已经成为当时南诏、大理等地域的流行衣装,从“自蛮王而下至小蛮,无一不披氈者”[7]文字记载可以看出,已经行销我国南方各地;布类有木棉布、朝霞布、絁布、麻布(包括紵)等数种[8]。贞元十六(公元800年)《南诏奉圣乐》乐队代表地方赴长安献艺,南诏王为表现统属诸族服饰,舞人中自然也有傣族跟随,博得满朝喝彩声,除声乐外,可以想象,各族服饰的艳丽也受到了极大关注。
元及清代,云南丝料、布罽、锦类“皆精好甲他处”[9],“辐辏转贩,不胫而走四方”[10](李京《云南·志略诸夷风俗》)。手工技艺延续不断,人们喜欢“衣斑花布,披色氈”[11],用质朴而绮丽的织剌绣品美化装束。傣族元称百夷,清称摆夷,“其人衣冠装束”用绛毡、白叠、皂缯等面料[12],男以“彩缯束发,衣赤黑衣,蹑绣履”,妇“衣文锦衣”[13],“镶边绣花”[14]“红绿镶边”[15]“戴花首巾”[16]。贵者衣用紵丝绫锦、手帕、头帨、锦包等及傣族壁画的人物衣饰(有勐海勐遮佛寺璧画歌舞劝饮图为证),是摆夷织绣艺术真实记录。
冠服纹彩琳琅满目,是社会织染缝绣技术发展并广泛兴于民间的标志。原料与生产手段不断改进,为织绣品花色纹样的增多创造了良好条件。元代以后,傣族出产的纳纹纺织品与染绣品有丝质缯、帛、纱、绮、罗、棉与植物纤维棉布、大麻布(亦称兜罗布、莎罗布、婆罗布)、火草布、麻布(枲布、紵)、毛质毡罽等。同类织绣物分别产于各地,且异地而别,出现造型与设色不同的丰富纹样与风格。在传统产品、纹样中,除上文已说明相同者外,尚有具有傣族特点代表性织绣品类如下:
傣锦。据李京《云南志略·诸夷风俗》载:金齿百夷“地多桑柘,四时皆蚕”,丝织锦类质地细软,色泽光润,纹样繁富新奇,产量较多,以至非但“贵者锦缘”,而且民妇亦“衣文锦衣”。干崖 “丝织五色土锦”成为献给朝廷之贡物[17]。
兜罗锦。明人杨鼐《南诏通记》:“兜罗锦,出金齿木邦甸”[18],是傣锦另一品种。“兜罗”即傣语Dunliu(“吨留”)——木锦树对音,兜罗锦亦即以木锦布(前述帛叠、兰干、细布、桐华布之类)为底加彩线挑绣或丝与木棉彩线兼织花纹锦布,相沿至今。
棉锦与傣族用五色棉线或丝经纬纺织各式图案锦颇多近似。
蛮带。明史《舆服志》宫乐言:“抚安四夷之舞”有演员“南蛮四人”,系“泥金狮蛮带”,疑此“蛮带”即南诏金佉之延续,应是金丝锦或花锦为底加金线绣制而成的腰带。原梁河、孟连宣抚司保存相传是明代遗物土司官袍腰带属此,纹饰极精。
锦布袋。乾隆《开化府志》卷九载:锦布袋俗称香包、小荷包,是锦上添绣制成的小囊,内盛香料或五籽(谷、麦、葵、松实、瓜子)等物,佩带于胸或腰部,传说能避邪佑体,故盛行各地,纹样甚多。
二、纹样特点
傣族织绣纹样种类繁多,而且涉及众多题材,艺术造型也丰富多彩,但是都体现出一个共同的特征,即以自然为原型,在基础纹型中发展起来。根据基本纹——表现对象来划分,大致可以归纳为三类:
(一)表现自然
1.植物
傣族围腰、笠帽、飘带等,多以蕨类、草蔓、籐葛、树木、果子和农作物等植物花卉为主组成织绣图案,有单纯用具体的花,如石斛类花及野团菊、单瓣菊、双瓣花、四瓣花、五瓣花、六瓣花、八瓣花、莲花、芭蕉花、豆花、蛋黄花、龙爪花、凤头花、鸡冠花、太阳花、攀枝花、喇叭花、葵花、红木花、薑花、南瓜花、四瓣花、鸡爪花和罂粟花等组织图案,也有把一种花作为模型,通过菱形层层相套组成连续织绣图案,并由此繁衍出异彩纷呈的多种花样。
2.动物
傣族象锦式样丰富,有机融合站立、跪拜、奔跑、舞动等为一体,绘形绘色,鼻、脚、足印等无所不有。除此之外,还涉及各种各样的动物以及各种动物的皮毛纹色等;傣锦纹样多姿多態,涵盖孔雀、凤凰、燕、鸡、锦鸡等,又融入大鸡花、小鸡花、鸡爪花、鸡扒土花等,此时,山水图样以及虫类图样涉及较少。近水傣族则体现出自身的独特性,主要以近水鱼禽类为主要素材,这些纹样则出现在人们的围腰、飘带、鞋帮中,以及小孩的帽子、人家的桌围彩绣。
(二)表现人与生活
傣族笃信南传佛教,在宗教祭祀用幡幛及寺宙用品上织有精怪、辟邪、转轮、莲花、菩提树、净水瓶、斋供、龙、云气与邪纹符。傣锦有干阑竹楼、奘寺、佛塔、象楼、马鞍纹等;西双版纳傣族用傣仂文、德宏傣族则用傣那文祈福经语、吉利用语织于织锦纹饰;傣锦中有人引象、牵马、乘象、骑马和在象楼马鞍上舞蹈纹样,一定程度上还汲取了历史传承文化,将想象傣族先民与现实生活中的乘象、骑马、逐兽、放牧、饲禽、跳舞、竞渡劳作场景也应用于纹样构图。他们在诸如挂包、裙子、被面、褥套上,于花饰中间杂万(卍)字、十字、人字纹,表现了人们对美好生活向往和愿望。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文字纹饰还绣出很多社会主义美好生活的语句,如美好、幸福、团结、友爱、勤俭、山高水长、互敬互爱、相亲相爱、热爱党、热爱社会主义一类词句。
(三)装饰纹
傣族是个爱美的民族,他们发挥自已的想象,把形式美与抽象美有机地结合,创造性利用构图中点、线、块、格、圆、角等符纹,构思设计出实用日常生活用于装饰美化居室墙壁的直纹、弯纹、连接纹、勾角纹、结扣纹、压脚纹、转边纹等组合图案,丰富和完善了构图想象。这类例子有很多,国内除德宏、版纳、临沧、思茅外,展现代表傣族织绣艺术的北京中华民族村、堔圳民族村、昆明海埂民族村傣寨中都有类似图例悬挂,其中著名的有成书于清朝的《皇朝职贡图》标记钻花傣族帽箍纹和悬挂于勐海勐遮佛寺璧画、昌宁帕旭佛寺璧画傣族衣裙纹和傣族背带纹例。
三、构图特征
首先,拟形是傣族织绣纹样造型中的决定纹样特色。它之所以能够成为决定性纹样,与它的内涵与外延特点分不开,因此,能够得到本民族民众的广泛欢迎,进而获得广泛的社会认可度,逐渐演变为具有民族特质的流行纹式。千百年来,傣族织绣能够得到广泛流传,与它的民族属性分不开,体现出浓郁的民族特色,与民族生活息息相关,凝聚着人民的心念,传达出人们的向往,体现出浓厚的民族感情。在今天工藝发展的时代背景下,传统纹样依然散发出独特的艺术魅力,表现出强大的艺术生命力。
傣族织绣拟形对象:拟形对象首先是直接的东西,与人们自身相关,包括人们的衣食住行,其次才是其他间接的事物。因此,它体现出浓厚的人文气息,人成为重要的题材,它以艺术化的手段最直接地呈现出并记录着人类的生活、生存状态。人们对于自身充满审美以及自身创造出的物体,这些情感思想等生动地体现在纹符图样中,成为颂扬先辈以及文化传统的重要艺术形式。自然物是人们生存的物质基础,自然成为重要的表现内涵。那些可作衣食使人温饱的物质常被优先而且持久地在纹样中得到体现,傣族自古就是驯象、役象民族,并以蛇龙为敬,视象和孔雀为吉祥物和崇拜物,因而产生了傣锦中的蛇纹、象纹和孔雀纹。
人类在发展过程中,必然会与实体进行广泛的接触,通过“思维摄像”与思维加工,实体得到有效的转化,成为纹形意识,得到巧妙的概括,并创造性地进行拟形,借助织绣艺术手法形成具体、生动、可视的形象,不讲究逼真。客观事物是“纂组文绣”产生的凭借(原型),因此,傣族织绣纹样多半以自然外廊作为造型的基本元素,因循自然事物的形貌以及动态化的演变规律等,从不同的角度表现,或全貌或局部,或变样或交错。在造型过程中,坚持象生性与摹拟性,也注重写实性。通过艺术化的抽象,纹样并给人以呆板之感。通过概括与抽象,借助生活化和拟物化的手段,表现出浓厚的意境美,原始元素也得到充分的体现,从而造就了傣族纹样造型的独特性。
其次,结构拟定(设计)纹型。就进行科学恰当的布局组合,使纹样、图案完整,这是织绣纹样丰富多姿的重要环节。傣族民族织绣纹样结构方式,约有以下几种:(1)单纹,一个纹形为一独立单元图,多见于傣族围腰、帽带、飘带,是常用纹型;(2)复纹,也是傣族织绣常法,一个纹型的连接、拼组或变形反复出现,成为规则有序纹图,布局分为并排靠连、颠倒连接、双数对称、大小重合(叠合)、散点连续、相同的完纹与半纹组配等等;(3)套合(放射)纹,以一纹型为中心纹向外重迭扩展,呈放射状或环轴套合状,每一层能明显分出层次,如傣族(傣纳支)妇女元青包头顶部圆花装饰。一般来讲,傣族简帕上也出现杂合纹,但较少见。
再次,色彩选择。傣族有一名俗语:“媳妇是巧是笨,看她织的被褥有哪些色就明白”。因此,色彩在云南少数民族织绣中有特殊位置。汉晋时期,包括傣族在内一些民族以猩猩血染朱罽,用净白桐华布覆盖死者,然后生者方服之或当商品出售[19],说明当时已尚朱、白色。后来色彩不断得到丰富,有尚青、黑、朱、紫、蓝、黄等色的习惯,并长期保持这种传统,对某种色的偏好和神密追求欲、直沿续至今,如傣族中有称“白傣”“黑傣”“花腰傣”者,即指其服饰中所尚色彩的差异而言。对民间织绣来一说,花纹丰富多变,但色彩用之失当,不符合本民族审美习惯,则技法再精也算不得优等品。
四、纹样文化融合
从跨境诸族人口看,粗略估计有7000多万人,广泛分布在我国西南部、东南亚越南、老挝、泰国和缅甸及南亚的印度,聚居于金沙江、澜沧江、怒江、伊洛瓦底四江河谷地带。由于其历史地理原因,除在一个局部地理范围内保留有自己纹样特色、具有其地域性特征外,还受到其居住区内人为的民族之间相互影响,他族花纹“化入”本民族织绣艺术中,添枝加叶,相互补充,又派生新纹样,使中心纹浸润着多民族智慧,变得愈加色彩斑斓,姿态万千。譬如傣族织锦筒裙,纹样(如矩纹、几何纹等)和邻近布朗、瓦、德昂、阿昌族相似,景颇族筒裙也有一种与之类似,此纹样与色调绵延云南南部大部分地区,其中螃蟹花、弯花、篦子花等纹样使用非常普遍。由此可见,各族人民相互学习,共同创造了丰富多彩的民族纹样。
五、纺绣技术与材料
摆夷家女孩子长到十一二岁,便须教以织布绣花技能。摆夷女人人都是织布工匠、刺绣能手,其织布机与内地旧式木架织机相仿,体小,故织出之布口面亦窄,用自种棉花纺为纱。后因欧洲人洋纱输入多,且精细好用,故摆妇多己不自纺纱,而是把棉花卖出后转买来洋纱,将纱理齐后装上布机。所织者除白布外,还能织2色花布,还有同1色而呈现凸凹花纹。刺绣品中最精美的1种叫“织锦”,用彩色丝线与金银线条交织成复杂美丽图案花纹,堪为摆夷妇女的艺术代表作品。这种织锦,大都宽仅一尺长约五六尺,须1年之功才完成。要购买这样一张织锦,代价极昂,而在夷地中,却有专门织此而售与人者。傣族对织绣文化的执着传承,虽然现代不是人人都如以前那样了,但傣族民间不但女子能理线织布,男子也能织出精美的简帕,这也是事实。
《百夷传》谓“妇人则绾发于脑后,以白布裹之,不施脂粉,身衣宽襦窄袖白布衫,皂衣桶裙,跣足。贵者以锦绣为桶裙,其制作甚陋。”历代贵族筒裙则用黄、红、绿诸绸条缀成,沿边用金色和彩色线绣成错综之图案花纹;鞋面用绣金线花纹;脚腿上亦裹精美的绑脚布。
从史书记述和民间检索可知,傣族人民的织绣基本原料有丝、棉、麻、毛和火草等,用途还间以绸、金银线。传统绣线和经纬染料多为草实、树实、植物茎叶之色汁和动物血、矿物颜料,现代多用化学染料。
参考文献:
[1]汪宁生.云南考古[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19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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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王恽《秋涧先生大全文集》卷八一,四部丛书刊本.
[13]明·景泰《云南 略经志书》.
[14]清·道光《普洱府志·人种》.
[15]清·雍正《临安府志》卷七.
[16]清·道光《临安府志》卷七.
[17]《明史·云南土司列传》.
[18]王叔武.云南古佚书钞[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1979.
[19]江应樑.摆夷的经济文化生活·注语[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09.
作者简介:李茂琳(1965-),男,白族,云南剑川人,德宏师范高等专科学校科研处副编审、副教授,研究方向:民族历史与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