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房用品 名人亲笔

李之水

2018年5月下旬，我有幸参加了河北省保定市举办的“第七届全国刻铜艺术同仁雅集”，有来自全国各地的刻铜爱好者200余人参加了这次盛会。活动安排有展览、现场演示制作拓片、镇尺墨盒交流、拍卖等活动。这次全国刻铜艺术同仁雅集，令我受益匪浅、难以忘怀。

“文房四宝”广为人知，而文房刻铜却鲜有人晓。文房刻铜是我国古代文人抒发情感的较好载体，墨客们把自己喜欢的人物、山水、花卉、诗词等刻于文房用品表面，使之有极强的观赏性，成为集书画、雕刻为一体的艺术瑰宝。文房刻铜表现形式颇多，其最多是表现于墨盒、镇尺之上，它以造型小巧、方便携带、质地坚固、画面雅致等特色备受青睐，尤其是民国时期书画名家的参与，赢得了更多人的喜爱。随着时代的发展，文房刻铜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但作为文房收藏品类之一，仍具有很高的文化底蕴和艺术价值。

文房刻铜镇尺的起源比墨盒要早，古代文人喜欢把小型的青铜器、玉器、竹器等放在案头把玩，因有一定分量，在玩赏的同时往往会随手拿来压纸、压书，久而久之，便发展成为一种文房用品——镇尺。镇尺作为文房用具之一，制作前首先得挑选中意的材质，或铜、或木、或牙、或竹等，然后再由书画家作稿，工匠刻之，在镇尺上的书画作品，其实也是书画者本人作品的袖珍化，它的章法、笔法、气韵与纸上作品大致相同。因此小小的镇尺凝聚的是书画者和镌刻师的共同心血，也是他们的联袂之作。

这次雅集上，我有幸竞拍了一对民国时期宋伯鲁亲笔山水画稿刻铜镇尺。镇尺两支为一对，白铜材质，手感厚重，单镇长24.8厘米，宽4.5厘米（合9厘米），厚0.5厘米，重1139克。镇尺左上刻有“智仁乐寿，雪亚（刘镇华别名，1922年时任陕西省督军兼省长）省长法教，壬戌三月宋伯鲁写”，落章“宋”。

宋伯鲁亲笔山水画稿刻铜镇尺上的图画显然就是一幅美妙绝伦的山水人物工笔画，刻铜家按画镌刻，既成青山绿树、楼台亭阁，镇尺右下角一高士端坐石盘，形态逼真，意境深远，题词落款，堪称佳作。

宋伯鲁（1854—1932），字芝栋，号芝田，晚年又号钝叟，亦署子钝、芝洞、子栋，别号九嵕山樵、瓶园老人、心太平轩老人，陕西礼泉人，书法家。光绪十二年（1886）进士，入词林。光绪二十二年（1896）任督察院山东道监察御史、掌印御史，“旧都四家”之一。《旧都杂咏》中有一首七言绝句：“绍宋江湖还落落，芝田山泽更迢迢。琉璃厂肆成年见，满地云烟有二萧。”咏的就是当时北京畫坛四家。绍宋是指余绍宋，芝田即指宋伯鲁，“二萧”指萧俊贤、萧愻。戊戌变法（1898年）时宋伯鲁参与新政，与杨深秀联名上书弹劾礼部尚书许应骙阻挠新政。变法失败后，杨深秀被杀殉难，宋伯鲁逃出虎口返回原籍，致力于书画创作，山水专攻王时敏，颇存矩矱，用笔在着力不着力之间，凭空取神，苍润中更饶秀气。花卉具陈淳、徐渭风韵。书则参合柳公权、赵孟頫。晚年目力至佳，年逾七十，犹能写蝇头小楷。卒年七十九。著有《画人轶闻》《清画家诗史》，已刊印的有《西辕琐记》《海棠仙馆诗集》《焚余草》《己亥谈时》《知唐桑艾录》等。光绪二十八年（1902），被陕西按察使樊增祥串通陕西巡抚升允向清廷指控其“授业康（康有为）门，甘为鹰犬，其罪在康有为之下、杨深秀之上”，遂被囚禁三年，因慈禧七十大寿，特赦方获自由。1908年编成《新疆建置志》《新疆山脉志》《重修泾阳县志》《陕西通志》等。1923年，陕西督军兼省长刘镇华邀请康有为讲学，康于1923年11月到达西安，期间在卧龙寺参观，见藏有宋元版《碛砂藏》残经，便以修补为由拿走拒还，后在宋伯鲁的周旋下，康有为才将经书归还卧龙寺，至今这一重宝仍完整地留在陕西。康有为离开陕西时，还赠送书法对联“斯文在天地，孤愤寄山林”，此外，还有赈赊灾民、劝和战场，与西安军民守城等诸事皆为秦人乐道。

刘镇华（1883-1956），字雪亚，本名茂业，河南巩义人，生于一个小商家庭。幼年时，家道中落，由父亲教授四书五经，考中秀才。后入保定北洋优级师范学堂、保定法政专门学堂监狱科学习，毕业后在开封中州公学任庶务长。1908年，刘镇华加入了同盟会，开始在豫西一带从事反清革命活动。1911年辛亥革命前夕，刘镇华到嵩县羊山，动员那里由王天纵率领的一支“刀客”武装参加反清斗争。这支武装后来成了他发迹的资本。辛亥革命后，他凭籍这支号称十万之众的地方武装，依违于各大军阀之间，先后投靠孙中山、袁世凯、段祺瑞、吴佩孚、冯玉祥、阎锡山，最后归附于国民党蒋介石。1922年时任陕西督军兼省长，1956年11月18日在台北家中病逝。

镇尺上的山水是先由书画家画在铜镇之上，然后再由镌刻师随着已画好的笔痕用刀镌刻，作品充分体现了名人书画与刻铜艺术的无缝衔接。名家墨宝被刻家演绎得酣畅淋漓，书画名家与刻铜艺人的砥砺互动，大大提升了刻铜文房的艺术水准，“强强联袂”的刻铜文房珍品，一时成为当时文房案头的流行雅玩，其玩赏意义已远在实用价值之上。

在全国文房刻铜圈内凡是书画家亲自在铜墨盒或铜镇尺上作画的叫“亲笔画稿”。宋伯鲁先生被誉为“旧都四家”之一，名声显赫，亲笔作画于文房刻铜镇尺更为罕见。宋伯鲁是一个怎样的人物？刘镇华是一个怎样的省长？这对镇尺是怎样一对镇尺？如此人文，对研究文房刻铜的历史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和参考价值。

我们为什么喜欢收藏？因为收藏是一种追求，追求的是至高的精神享受和精神境界。比如买卖藏品时片刻间的快乐就是精神享受，掌握一件藏品的历史渊源就是精神境界。这种追求每个人都有，只不过是各不相同。其实，我们所收藏的每一件文房刻铜并不是死物，上面的历史痕迹以及背后蕴含的文化，都鲜活地展现在我们眼前，需要我们不断地去发掘去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