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戏剧研究所戏剧和音乐活动初探

摘 要： 广东戏剧研究所创办于1929年，在全国戏剧界“戏剧运动”和音乐界“新音乐运动”的时代背景下，在短短的两年时间里，开展话剧公演、音乐普及活动，一定程度上顺应了广州市民对话剧、音乐的需求。对广东戏剧研究所戏剧和音乐活动进行梳理，力图在20世纪30年代国内戏剧界和音乐界时代背景下探究其社会价值和历史意义。

关键词：广东戏剧研究所;话剧;欧阳予倩;马思聪

中图分类号： J609.2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4 - 2172（2019）04 - 0029 - 07

DOI：10.15929/j.cnki.1004 - 2172.2019.04.005

前 言

今為止，学术界对广东戏剧研究所的创办者之一欧阳予倩进行了较为深入的研究 ① ，对重要成员之一唐槐秋也做了为数不多的记述 ②。目前暂未见对广东戏剧研究所的戏剧和音乐活动进行整体性的叙述与研究 ③。《广州民国日报》 ④ 是第一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广州地区最有影响的一份日报，散见于其中的有关广东戏剧研究所的记述提供了第一手研究资料。从20世纪30年代国内戏剧界与音乐界的概况入手，根据广东戏剧研究所的筹建、创办、发展概况及戏剧和音乐活动具体情况，试图进行整体性的探索，从而进一步揭示其戏剧和音乐活动的历史意义。

一、成立背景

（一）国内戏剧界概况

20世纪30年代，中国出现了3个戏剧运动：艺术的戏剧运动、革命的戏剧运动和职业的戏剧运动。中国的话剧 正是在这一阶段形成了艺术的自觉并由此逐步走向成熟。

“中国左翼戏剧家联盟”的建立标志着中国共产党开始直接领导中国现代戏剧运动，由此进入戏剧运动的革命阶段。该阶段包含了“左翼剧运” “国防戏剧”运动两个时期，前者推动了戏剧创作内容上的革命化，艺术形式也出现了积极的变化;后者产生的“国防戏剧”实际上是在新形势下对“左翼戏剧”的转换、延伸与拓展，明显加快了中国话剧成熟化的历史步伐。

30年代中后期的话剧职业化表现在话剧从业人员要以话剧创作和演出作为生活来源;话剧与观众之间的联系更为紧密，话剧剧本与话剧演出互相影响得以加强;话剧剧目职业化水平得到提升。职业化的戏剧运动为中国话剧艺术的繁盛发展奠定了基础。

（二）国内音乐界概况

20世纪30年代，学校普通音乐教育较以往已有明显的改善，以上海音乐专科学校为典型的专业音乐教育走向正常化发展。群众文化生活和新音乐活动开始走向初步繁荣：城市群众性歌咏活动、市民群众自娱性的民族器乐演奏活动在国内大城市得以普及发展;中国管弦乐队事业热情度较高，但较之20年代北京大学音乐传习所的管弦乐队难有更大突破。

“左联”“剧联”等左翼文化组织的建立标志着我国自五四以来的新文化运动进入了新的阶段。“苏联之友社”音乐小组、左翼“剧联”音乐小组等左翼音乐组织的建立，为开展革命音乐运动、传播左翼音乐起到了积极的推动作用。

1934年，全国范围内的抗日救亡斗争一天天走向高潮。此间，各种类型的歌咏组织如雨后春笋般建立起来，掀起了轰轰烈烈的“救亡歌咏运动”热潮。

二、筹建、创办及发展概况

早在1923年8月，广东宣传局长邓慕韩为改良戏剧宣传起见，拟设立戏剧传习所。 在筹备建立广东戏剧研究所前，欧阳予倩曾赴中山大学历史研究所参观，并予以借鉴。

1927年夏，时任广东省政府主席的李济深邀请欧阳予倩赴穗筹办广东戏剧研究所，1928年，新任广东省政府主席的陈铭枢向欧阳予倩再次发出邀请。同年冬，欧阳予倩抵达广州，开始筹组广东戏剧研究所。1929年2月16日，经过约两个月的调查、筹措、计划，广东戏剧研究所得以成立，欧阳予倩时任该所所长。所内附设戏剧学校，由洪深任校长。该所“以创造适时代为民众的新剧”为宗旨，是一个专门的戏剧研究机关  ，设置编纂、总务、剧务三股组织和大小剧场 。1930年秋，该所建立了音乐学校（含师范科、专修科），还成立了一支管弦乐队。

广东戏剧研究所演剧学校开课数月后，因校长洪深离校，导致一些措施仍在混乱之中，教师与学生的程度高低不齐，教学两方都不满意。该校经费也无法维持办学  。后续报道称，附设演剧学校前因时局关系，暂时停课，并借此甄别学生，彻底整顿，前传宣告解散，实为误传，查核校仍继续开办，并有种种新计划力求实现。 广东戏剧研究所前因军事时期，经费欠缺，省政府着令暂行停止进行，待经费稍裕，即行恢复。1929年6月，经决定续办，并于6月20日训令欧阳予倩遵照，该所经费原定四千余元，拟变更工作范围及办法，减为二千余元，继续援助粤剧各戏班发展，并集各界剧团戏剧家、音乐家等共同研究，所有编剧排演等办法。

至1931年，当政者指责研究所未起到“辅助党国宣传”的责任，而是在耗费金钱，决定予以裁撤。1931年7月，研究所停办。

三、戏剧和音乐活动

（一）戏剧学校的师资与生源

广东戏剧研究所附设戏剧学校 （初设话剧、歌剧两部，后改为文学系、演剧系  ），初定招生50名学生（专习戏剧40人，专习音乐10人）;另特别班学额50名，为男女兼招 。于1929年3月6—7日举行入学考试 。生源方面，添设校外生，以备各界现有职业者及在校生研究戏剧。演剧系主任先是洪深，后由唐槐秋  担任，戏剧文学系主任由胡春冰担任，马彦祥也短时间代替过系主任一职。 音乐系系主任先是马思聪，后由陈洪担任。 该所聘请严工上  为音乐教师，并负责中乐。邵知归  从事舞蹈改良方面的工作，唐槐秋担任舞蹈教师，并请中大及岭南南大校史学教授共同研究历代的服装，为改良戏剧服装做准备。 欧阳予倩还亲自编制歌剧剧本，如《荆轲》 《蔺相如》 《林冲》 《杨妃传》 《刘三妹》等;另编制了《车夫之家》  《屏风后》  《空与色》  等话剧剧本。

广东戏剧研究所演剧学校于1929年4月1日开学。第二次入学考试后录取男生班学生7人，女生班学生7人，特别班学生男生3人，女生2人。 戏剧学校演剧系中设置歌剧班、话剧班，歌剧班主要培养戏曲演员。该校于1929年4月8日正式上课，课程有十余门，戏剧理论与演剧实习并重，正科特别班学生共八十余名。

广东戏剧研究所于1929年9—10月恢复招生，其中话剧班15名，歌剧班15名，音乐班10名。男女兼收，一年半卒业。凡年在14岁以上，20岁以下，受过相当教育，而有演剧之才能与兴趣者，即可报名。

1931年6月，研究所附设戏剧学校第一届学生毕业，大多留校工作。 截至1931年6月，演剧系毕业了一个班的学生，文学系学生虽未毕业，但在学期间，水平得到很大提高，成为日后戏剧运动的重要力量。从研究所走出了不少人才，如香港的编导和演员李晨风、李月清、卢敦、高惠兰等，上海音乐界的张正凡及在广州粤剧院任教的陈酩、罗品超等。

（二）社会实践活动

1929年2月26日，欧阳予倩、方航僧、朱嘉乐、洪心、邵知归、严工上、唐槐秋、王文友、沈凌云等音乐大家到中央公园放音台奏曲，有京腔粤曲，均分别有合奏。

严工上、何勉仲、林铸荣、梁子安、麦君博、梁以忠、蔡保罗、盛献三、谢瑞灼、黄龙炼、李焕维、彭植三、邓景垣、刘瑞珩于1929年5月4、5日两天参加改良戏剧会开幕典礼及游艺大会，届时还邀请了精武体育会、中华音乐会、木铎社、蜚声剧社、广东艺术社等各名流歌伶到场助兴。

广东戏剧研究所除研究各种戏剧外，对于中西音乐也颇为重视，注重中国音乐的整理创作。该所聘请专家讲授乐理音律，并附设音乐会，会员多为社会名流专家。例如，“最近音乐家马思聪君新自法国回国，精西乐，擅奏梵哑铃，为当今杰出者，欧阳所长于1929年9月21日星期六晚，在回龙上街戏剧研究所内开会招待马君莅会场演奏梵哑铃  ，由20时起至22时止” 。

（三）参演南国社公演系列活动

1929年2月28日，上海南国社  抵达广州开展演剧活动  ，主要以扩大刚刚成立不久的广东戏剧研究所的影响力为目的，在话剧史上被传为佳话。南国社参演演员有唐叔明女士、黄大琳女士、吴家瑾女士，暨左明、田洪、徐志尹、赵铭彝、宋小江、左天锡等。广东戏剧研究所时任所长欧阳予倩、剧务主任唐槐秋、广东戏剧研究所附设演剧学校校长洪深、讲师万籁天均也加入了表演。 3月6日先行试演，3月7日正式公演。前往观看人数达数百人。出演人员及节目为：诗剧《古潭的声音》（万籁天出演），喜剧《生之意志》（唐槐秋、左明、艾霞、万籁天出演），社会悲剧《苏州夜话》（唐槐秋、唐叔明、艾霞出演），悲剧《湖上的悲剧》（万籁天、唐叔明、左明、吴家瑾出演）、悲剧《车夫之家》，歌剧《贞娥刺虎》（欧阳予倩、洪深出演）等。3月9日上演《名优之死》 《强盗》 《湖上的悲剧》 《生之意志》 《空与色》等5出。3月10日欧阳予倩先生登台演北剧《人面桃花》  ，并与洪深先生合演昆剧《双宫入刺虎》等。

南国社于1929年3月16、17日在中山大学大礼堂连演两日，演出《古潭的声音》 《湖上的悲剧》 《苏州夜话》 《名优之死》 《未完之杰作》 《生之意志》等剧目，再加演《强盗》 《往何处去》等新剧，并请广东戏剧研究所所长欧阳予倩主演歌剧，另请广东戏剧研究所音乐队参加助兴。

（四）中央公园广播电台演出活动

1929年8月24日晚7时，所长欧阳予倩演讲，全体教授及学生担任中乐节目。节目秩序如下：1.蒋永兹唱北调《行路》;2.唐槐秋唱北调《捉放曹》;3.欧阳予倩唱北调《玉堂春》及昆曲;4.戏剧研究所学生唱粤曲《潇湘琴怨》（以上乐曲由严工上三弦、方抗僧胡琴、易秋霜秦琴、苏荫階提琴、徐志尹二胡等音乐家拍和）;5.由上列音乐家合奏《霓裳曲》。

1929年9月7日晚7—8时，研究所教授严工上先生三弦、徐志尹先生二胡合奏古调《欢乐歌》;学生苏绍英唱粤曲《潇湘琴怨》，教授苏荫階京胡，严工上三弦、学生陈国英横箫、黄碧桐打鼓、潘震球打锣、罗兆鑑打钹拍和;严工上先生三弦独奏《霸王卸甲》。

1929年9月22日下午中乐节目中，研究所欧阳所长暨全体教授及学生到台奏曲。

（五）公演活动

该研究所在南国播下了话剧的种子，话剧公演不下10次，演出了创作与翻译的剧本约30个。

戏剧研究所从1929年8月2日开始在回龙上街本所小舞台（可容二百座位）一连三晚进行公演，周五晚招待职员、学生亲属及艺术界，周六晚招待报界，周日晚招待党部及军政界。该所还举办音乐会，每周三、周六两晚进行。

廣东戏剧研究院剧艺实习班第二次公演于1929年9月13、14、15日在广州市泰康路回龙上街十二号广东戏剧研究所小剧场举行。公演由唐槐秋导演，演出剧目为《男人》（一幕，日本小山内熏作）、《贼》（一幕，日本前田河广一郎作）、《最后的拥抱》（五幕，欧阳予倩编）。 其中以第三剧表演较好，情节亦佳，较第一次公演时确有进步。

《戏剧》特刊第二十一期报道第三次公演时间为12月27、28、29日，每日下午7时起，出演剧目有《可怜的裴迦》（两幕喜剧，曹靖华译）、《再见》（一幕剧，欧阳予倩作）、《同胞姊妹》（一幕喜剧，颜仲彝编）、《抚儿难》（一幕悲剧，田汉译）、《屏风后》（一幕喜剧，欧阳予倩作）。

第四次话剧公演为1930年1月10、11、12日每晚7时。地点：泰康路回龙上街十二号本所。券价：一律小洋四豪 。剧目为《一百二十五两银子的面孔》（独幕喜剧，英国巴雷著），唐槐秋排演;《女店主》（三幕五场剧，意大利哥尔独尼著，焦菊隐译），马彦祥排演。

（六）艺术实践活动

1929年10月10日，广东戏剧研究所参加大东门省党部大礼堂游艺大会的演出。出演《贼》（独幕剧）、《最后的拥抱》（三幕剧）;该校教员担任音乐，北剧名家蒋永兹出演《捉放曹》;欧阳予倩、严工上合演《女起解》。

（七）中乐演奏会

1929年10月26日，广东戏剧研究所聘请音乐家何育斋、罗九香、罗友梅、饶碧初、饶淑枢、丘鲁愈等演奏，并请各界人士参加。 当日，省府陈主席及陈策、欧阳驹等各要人亦均在座，十时开幕，欧阳予倩所长亦到会向来宾报告。广州音乐家及香港女嘉宾参加音乐舞蹈节目。表演节目如下：管弦合奏《迎仙客》 《万家春》等曲，罗友梅的长笛独奏，以《朦胧之月》为背景音乐，颇具特色。三弦琵琶及筝合奏，音调悠扬和谐，令人心醉，全场为之寂然。最后以管弦合奏结束演出。

（八）《戏剧》特刊

《戏剧》特刊并非单独出版的杂志，而是由广东戏剧研究所编辑、《广州民国日报》出版并随报发售的专栏性刊物。定价每期3角，半年1.6元，全年3元，全国各大书局均有分售。杂志出版了两卷共12期，周刊111期，发表了大量创作、翻译及理论文章。

戏剧创作是欧阳予倩对中国现代戏剧的主要贡献之一。 在广东戏剧研究所期间也是他创作的丰收期，创作了《屏风后》 《同住的三家人》等作品 。他在《戏剧》杂志发表的话剧作品有《屏风后》（独幕）  、《车夫之家》（独幕）  、《小英姑娘》（独幕）  等;歌舞剧作品有《荆轲》  《杨贵妃》  《刘三妹》  《白姑娘》  等;撰写的文章有《戏剧改革之理论与实际》 《自我演戏以来》 《粤剧北剧化的研究》 《用粤语演话剧》 《戏剧与宣传》 《动的艺术》 《民众剧的研究》 《〈怒吼吧中国〉上演记》 《演〈怒吼吧中国〉谈到民众剧》等。

三、社会价值和历史意义

（一）社会价值

广东戏剧研究所的话剧演出活动、音乐活动是20世纪30年代全国话剧界、音乐界活动的一个缩影、一个个案，顺应了当时的社会背景及时代要求。

参与广东戏剧研究所的话剧演出、音乐活動的演员有广东戏剧研究所的教师、学生，亦有客家音乐名家，还有活跃于社会音乐活动中的音乐社团。

广东戏剧研究所的音乐活动与广州城市社会生活的关联度也极其显著，从出演的地点（场所）来看，着实与广州市民的常规生活密切相关，与社会音乐教育发生了关联。广东戏剧研究所的公演活动普及程度较高，表演对象关照到本所职员、学生、艺术界、报界、政界的人士，既为话剧传播创造了新的途径，也丰富了广州各界人士的精神文化生活。

（二）历史意义

20世纪初，话剧从西方传入中国，我国的戏剧从古典戏剧时代发展到现代戏剧时代。到了20世纪30年代，中国现代戏剧理论、戏剧创作和戏剧团体的组织等进入一个空前繁荣的时期。 田汉在上海一带领导的“南国社”、熊佛西在北京领导的“北平艺术学院戏剧系”和欧阳予倩在广州领导的“广东戏剧研究所”是艺术的戏剧运动3个极富影响力的辐射中心。 广东剧运在戏研所的推动下，逐渐完成由文明戏向现代话剧阶段的过渡。 南国社南下的初衷在于庆贺广东戏剧研究所的成立，在客观上，实现了南国社与广东戏剧所的“南北互动”，起到了纽带作用，也为“左翼戏剧运动”起到了在特定区域中“承上启下”的作用。

广东戏剧研究所附设音乐学校的音乐教育活动体现了当时新型学校音乐教育的发展特点。学校的音乐师资马思聪、陈洪是随后私立广州音乐院的创始人。马思聪从法国留学归来即投入到研究所的工作中，他精进“西乐”，为该所的“西乐”教学起到了极大的促进作用。该所附设音乐学校的创办也为广州的专业音乐教育提供了“人才”。在生源上，私立广州音乐院  第一届毕业生一部分为广东戏剧研究所的学生，一部分是向社会新招的学生。

广东戏剧研究所重视“中西并举”。从其音乐实践活动上演的节目来看，既有京腔、北调，又有中乐、粤曲等。其创办的这支单管编制的管弦乐队  是当时南方第一支正规的具有专业性质的管弦乐队，也随后“加盟”私立广州音乐院。

结 语

广东戏剧研究所于1929年由欧阳予倩等人创办于广州，附设演剧学校、音乐学校，还建立了一支管弦乐队。在两年的时间里，校内开展话剧、歌剧（戏曲）、音乐教育，校外开展话剧公演、音乐普及活动。广东戏剧研究所的戏剧和音乐活动分别为当时广州区域内开展艺术的戏剧运动、普通音乐教育活动的一个缩影，同时分别为开展左翼戏剧运动、专业音乐教育起到了承前启后的积极推动作用。

本篇责任编辑 钱芳

收稿日期： 2019-05-06

作者简介：居地希（1986— ）女，硕士，星海音乐学院助理研究员（广东广州 5114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