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食光
2019-11-27陈紫青
陈紫青
此刻,父母送我的新年礼物陈列在桌上。我遥望着,盼望着,期望着,又是一年春节,一个我最喜爱的节日就那样沿着时间的恒河,笑容恬静,一步一步,如约而至。
最爱的是什么?是春节蕴藏的年味,是洋溢着年味的美食,是承载于美食背后,那一段段回不去的小时光。
小时候,每次过年前,姥姥都要忙前忙后。当我尚沉醉梦乡时,她已忙着起早床,迈着健朗的步伐,手提一个大布袋,急匆匆的赶去了菜市场,只为了抢在别人挑走前,买一条大小适宜的草鱼,一块精瘦恰当的猪肉,带回家为我们做炸草鱼和秘制馄饨。
炸草鱼的香气最是特别。往往买回食材的当天下午,姥姥便开始着手炸鱼了。那诱人的香气扑鼻而来,经过我们家门的行人无不感叹一句:谁家的炸鱼这么馋人?而那时的我准会在闻到鱼香的第一时间,立马抛下电视里我最爱看的动画片,守在姥姥身旁,痴迷的见证炸鱼过程的诞生。
于年幼的我而言,刹那间,姥姥那布满褶皱的双手,那专注而又温柔的眼神,那稀疏却整齐的银丝,那嘴角轻轻上扬的微笑,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模糊。站在厨房里的那个老人,不仅仅是我的姥姥,她在我的眼中,俨然已经是一位艺术家。狭小的厨房是干净明亮的画室,灶台上的作料是她的颜料,手里不断升温的铁锅是她的画布,阳光悄悄打在她有条不紊的身上,微风正好吻过她脸颊,时间突然变得好慢,好慢,仿佛一瞬即永恒。最终,姥姥朝我绽放出比阳光还要温暖的笑容——伟大的艺术品就此诞生。
如果说第一天姥姥是绘出一副狂放盎然的野兽派画作,那么第二天早上包馄饨,便是在演奏行云流水般的古典舞了。
作为我们家春节的主食,馄饨自是必不可少。与别人家现煮的冰冻馄饨不同,我们吃的馄饨都是姥姥亲力亲为制作出来的。
将长茶几规矩的摆在客厅正中央,移开上面的闲杂物品,铺上干净的桌布,放上有剁碎拌好的猪瘦肉和面团的盆子,跟着一根擀面棍,一个装馄饨的蒸锅,准备工作便一切就绪。
只见洗干净手的姥姥,沉稳的坐在沙发上,先麻利的抓起一小块面团,快速用擀面棍磨匀称,接着夹起猪肉轻轻放入,用独特的手法包起大小适宜的面皮,不过几个眨眼间,一个看相完美的馄饨就展现在我的眼前。
看姥姥包馄饨是种享受。也许是穿堂风太过温柔,又或许是时光太慢太慢,仿佛一瞬即永恒。她苍老却灵活修长的手指如同人间四月芳菲间扑扇的蝴蝶,每一次的飞舞,都带来了生机蓬勃,每一每一次的飞舞,都盛开出最美的姿态。
在旁人看来,或许馄饨、炸草鱼比起博大精深的中国春节美食文化不值一提。但对我而言,它们不仅仅是普通的美食,它们在舌尖弥漫开的味道,是家的味道,是姥姥的爱,是我回不去的小时光。
又是一年春节,也是第一个没有姥姥陪伴的春节。我不再回忆过去,笑着打开桌上的新年礼物,看到的瞬间我愣住了:那是一张本一直存在电脑里,过去与姥姥的春节合照,背景正是姥姥做的一桌子美食。
时间突然凝固,仿佛一瞬即永恒。我知道,那是我的小食光,是我回不去的,小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