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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天问》看楚辞对汉赋的影响

2019-11-26段妮来

文学教育 2019年22期
关键词:汉赋天问楚辞

段妮来

一.赋家之心

作为赋诗意义上的”赋”,《国语》中有最早的记载,“赋”本有颂诗之意,即班固《汉书艺文志》所谓“不歌而诵谓之赋”。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赋”的含义渐渐发生改变,即:动词演变为创作文法和文体形式,使用的手法也主要为铺陈直叙进而体物抒情。

而在楚辞当中,我们大致可以将屈原的作品分为三种类别:以《离骚》、《九章》为代表的政治抒情诗为第一种类别,此类别大部分表现的是作者心中的政治情怀;以《九歌》为代表性的表达爱情主题的诗歌为第二种类别,诗歌中表现的情感之深厚常使人印象深刻,令我们唏嘘感叹、辗转难眠。以《天问》为代表的的作品为第三种类别,其中,抒情主人公的宇宙自然观和社会历史观跃然纸上,背景广阔,视角的多方位呈现,令人心界澄澈透亮,作品内容从微渺的小花小树到奔腾不息的滚滚长河,凝神思索之后审定绳墨,独到的匠心进行谋篇布局至作品完成,这些都是作者心中之景与眼中之景的完美融合。前两种类别在屈原作品中被重点呈现,屈原的“发愤以抒情”的主要风格由此而出。屈原的作品当中,远古神明与君臣,都是其文学表现的对象,但表现内容却显得有些单一。但《天问》却推陈出新,首先,他的题材范围极为广泛,有最远古的神话传说,亦有琐碎的日常生活,总括有一百七十多个类别,包含有天地山川、草木河流、远古传说、天命人事等等。其次,作品跨度也极大,现实与历史、横向与纵向、写实与虚幻皆有涉猎。题材范围与作品跨度的丰富与多样性使我们感慨作者想象力的丰富及知识阅历的广阔。

楚辞的另外一个特征为长于铺叙、讲究铺张扬厉,但绝大多数的时候,我们只能从部分作品当中明晰这一特征。去国远游、重华陈词是《离骚》的主题与特征,豪门贵族、极尽奢侈的内容,我们则可在《招魂》中略观一二,但《天问》与之相比较,却有明显的差异,整篇文章主要以“铺陈”为主,诉说自己于混沌天地、历史和现实的种种迷思,历史长河中,与屈原类似之人,寥寥无几。同时,《天问》的叙述背景为神话这一母题,独到且极具浪漫主义色彩。诗人以“包括宇宙,总览人物”的超时空意识形态,凝神聚虑、神与物游,追问的范围自远古至今,横截面之广、纵向面之长令人咋舌。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气魄与度量从史前到眼前更可谓万里挑一,作者一直在以灵魂、以气格盘问自己,风骨之劲,罕有人比。因而,自屈原始,南方文学逐渐形成,其中注重想象的创作精华被汉赋得以沿袭与发展。

二.《天问》体式对汉赋的影响

史料中最早出现“楚辞”一词见于《史记》,起初,“楚辞”一词无具体指代,常被意指楚人或楚地之文,经时间的沉淀后,逐渐形成具体内涵,即以屈原为代表的楚地新诗体的专称。刘勰尊崇他为“辞赋之英杰”,把他当作“衣被词人”。内容上的金玉相质及形式上的文采斐然使后世文人对屈原的作品极为推崇,并纷纷效仿。但仅从屈原的文章来看,后世文人的文章与屈原的作品在体式上存在差异。长诗《天问》从头到尾全用问句结攥而成,一般以“问而无答”的体势为主,宋玉的文章则进一步继承与发展了这一趋势,开创问答体,并在此基调上创作了《风赋》、《高唐赋》等作品,对汉赋问答体的形成具有里程碑的意义。而枚乘稍有不同,其作《七发》在创作形式与铺陈内容上主要以“虚拟问答”为主,贾谊的《鵩鸟赋》则更为直接,以假定自己与鵩鸟的问答为始,汉赋问答体的先河至此日臻成熟。至司马相如的《子虚赋》、《上林赋》,则使汉大赋主客问答的局面得到进一步稳固。

再从句式特点来看:以四言为主是《天问》句式的特征,语尾助词没有出现,节奏、音韵协调一致,每节一韵,后世的汉赋基本承袭这一句式,同时也体现了屈原对《诗经》基本模式的思考与革新,因此我们总结:汉赋所学习的不仅有体势还有楚辞的句式,其中包括问答对话、全篇散文句式、间用韵语等等,此类文章中,“兮”字一般不会出现。

骚怨主题最早出现于西汉早期的贾谊作品中,在他的《鵩鸟赋》中,其行文大致为规整的“四言”句式。较贾谊稍晚的司马迁,其文章《悲士不遇赋》则通篇使用“四言句式”,之后司马相如的《子虚赋》、《上林赋》则将四言句式发挥到了极致。除此之外,班固的《两都赋》、张衡的《二京赋》、以及东方朔的《答客难》等文章中一定程度上使用了“四言句式”。以“四言”为重要特征的《天问》句式对汉赋的影响,从时间上来看是由西汉至东汉末,骚体赋、散体大赋和抒情小赋无不受其影响,这对赋体文学的形成与发展更是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在此,四言句式成为赋体文学的重要句式之一。

三.明显的论事说理倾向

刘勰在《辨骚》中的称赞是热情洋溢的,刘勰以为,从文学的发展历程来看,楚辞是继《风》《雅》而郁起的“奇文”,认为楚辞“气往轹古,辞来切今,惊采绝艳。”在楚辞中,作者以其旷达的旨趣、高洁的才情、高尚的情志、奇伟的内容融汇出一篇篇文章,郎丽、绮靡、惠巧、耀艳都是他的特色,感情上天入地、壮阔激越,表达方式也是酣畅淋漓,无太多拖沓的情感表达,大多直抒胸臆。因此我们常常以江山无尽喻屈原思想的高深,尽管屈原被发行吟,形容枯槁,但在《天问》中我们感受到了其惊才风逸,壮志烟高的气格,被其深厚的情感所撼动,然而,《天问》已经明显带有某种论事说理的倾向,这是与之前的文章不同的地方,这则是需要我们注意的。

诗歌的开始,天倾西北、地限东南等等以提问的方式对广阔的宇宙进行思考与提问,既有文学色彩,又极具逻辑思辨意义。《天问》的后半,诗人把笔触从庙宇之上写至人间常态。但有一点值得注意的是,历史中奸佞误国的现象被强调,腐朽的统治者阶层、红颜祸水的影响,都为祸国殃民的行径,需提高警惕心理,整篇文章作者始终围绕着希望君主能够“举贤授能,远离佞臣”的主旨来展开叙述,对于戕害百姓及正统的行为表示不满,且望国君能以史明鉴,从历史教训中汲取正确的治国之道,使楚国衰败的历史局面得以重振,同时,《天问》中理性精神是其篇章内核,全文散发着思辨的魅力,且借古往今来历史中的成与败来劝谏君主、规勉后人。

屈原作品当中比较特殊的一类当属《天问》这种明显带有论事说理倾向的作品,骚体赋中的一类主题常常是以抒写贤人失志,表达他对光阴逝去,而自己壮志难酬的无奈,同时,亦会倾吐自己的怀才不遇与忧愁愤懑。但《天问》在文学史中可被认为崭新的一笔就在于文中对天下万物生生不息的变化、福祸相依的辩证关系有着极为深入的思索,正邪、美丑彼此相辅相成。从赋史上看,刘勰曾称赞贾谊的《鵩鸟赋》致辩于情理,当属一篇较为体制健全的哲理赋,被刘熙载《赋概》称为“思胜于辞”的作品,文中的情理交织,重在言理的特征也可看作是对《天问》论事说理倾向的吸收融合,体现了汉赋对屈原《天问》中理性精神的继承与借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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