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城堡》中的话语空间
2019-11-26彭姗姗
彭姗姗
一.话语空间
帕慕克的这部小说在叙事空间上是由两部分组成的,前言法鲁克·达尔温奥卢发现《白色城堡》手稿的20世纪80年代是帕慕克小说的“话语空间”,小说主体法鲁克·达尔温奥卢发现的《白色城堡》,该故事内容的17世纪是帕慕克小说的“故事空间”。“话语空间,可以是叙述者讲述故事的场地……”①,“故事空间”,“作为叙述内容的人与事发生的场所地点”②。在小说中,前言里的法鲁克·达尔温奥卢以故事发现者的身份成为了帕慕克小说中的第一叙述人。在整个前言中帕慕克通过法鲁克·达尔温奥卢这个第一叙述人向读者呈现了发现《白色城堡》这个故事的过程,整个呈现的过程在叙事的意义上来说就是叙述的过程,正是由于法鲁克·达尔温奥卢他的发现,翻译,定名,出版这些行为,得以让《白色城堡》呈现在我们的面前,让我们知晓整个故事。所以法鲁克·达尔温奥卢是小说的第一叙述人,并且在整个前言中法鲁克·达尔温奥卢都是以第一人称“我”来进行叙述的,只到在前言落款的地方读者才得知这个发现故事的人叫做法鲁克·达尔温奥卢。而这个法鲁克·达尔温奥卢在小说后面再也没有出现过,至此他的功能结束了。他表面看起来就是来告诉我们这个故事是他在20世纪80年代的土耳其档案馆里发现的,他后来不辞辛苦的将这个故事翻译为现代土耳其文为其选定《白色城堡》为书名,并且历经波折将其出版。并且在前言中还应该注意到一点,法鲁克·达尔温奥卢在翻译整理这个故事的时候,并没有逐字逐句的对原文进行翻译。而是就自己看完原稿之后,对原稿进行回忆性的翻译写作。“看了几句这份放在桌子上的手稿后,我就来到另一个房间的桌前,努力以当今的文字来描述我心中体悟的文稿意涵。”③这句话暗含着在告诉我们,后面的小说主体内容不仅仅是法鲁克·达尔温奥卢的一个翻译版本而已,更表明法鲁克·达尔温奥卢在翻译的同时对这个文本进行了一个再创造,法鲁克·达尔温奥卢在这里可以同时视为这个文稿的第二作者,现代土耳其文本的作者,却也是我们看到的版本的唯一作者。这一点上来说,前言作为话语空间的地位是确定无疑的。因为相对于后面法鲁克·达尔温奥卢发现的,现在可以认为是他再创作的文本来说,在前言中对于这个故事的缘起的一系列概述,就是话语空间最典型的特征要素。而正是这样一个法鲁克·达尔温奥卢作为小说的第一叙述人为我们建构了整个的前言,将小说的一个“话语空间”展现在了我们面前。让这个“话语空间”成为整部小说一个奇特微妙的存在。
这里的“话语空间”并不是我们一般意义上在一些小说中所见到的三言两语穿插在故事内容中的“话语空间”,这里的“话语空间”在小说的整体架构上来说还单独辟出了一个章节来进行专门性的讲述,可以说这个“话语空间”无论在整部小说的结构上来说,还是就自身作为一个单独完整的前言这样一个个体来说都有着其独特的地位。那么,在定位这个前言“话语空间”的意义和功能时,我们首先要看到其作为独立个体内部的特殊性,又要看到其与后面小说主体内容之间的关系。
二.前言——传奇性的话语空间
这个前言以法鲁克·达尔温奥卢第一人称的口吻向我们完整的讲述了他是如何发现《白色城堡》这个故事的,对它的看法是如何的,自己最终又是如何想要翻译整理定名出版的。然而这个概述起来和别的小说介绍背景的部分并无二致的前言,给予我们的却不是别的小说该部分一般意义上所具有的内容。
1.《白色城堡》手稿来源正统性的消解
故事文稿的发现非常的偶然,是在一个县长的办公室的档案馆里面被发现的,发现时和一大堆法令,地契,庭审记录和税务卷宗放在一起。所以就故事本身来说,我们看不到一个从开始就具有重要性的可能,我们看不到这部手稿有多少要去阅读它的必要性,因为从它来源的偶然就知道,一开始在处理手稿时,人们就将其视为废纸一样的东西随意乱扔,堆放在了档案室内,从这一点上看一开始就将其来源的正统性消解了。但法鲁克·达尔温奥卢最终的选择却是要以偷拿的方式,才能得到这部手稿。手稿本身的存在以及发现的偶然性和发现者对于这样一部手稿的处理方式——没什么大不了的一部手稿却要冒着险将其偷拿出去,实在是所冒风险和现实所得之间不成比例——具有了很大戏剧性的反差。
2.《白色城堡》手稿内容真实性的消解
这部偷拿出去的手稿,法鲁克·达尔温奥卢一开始也并没有多么的重视,只不过反复的翻看,似乎除此之外“我不是很清楚如何处理这本书”④。在作为一个学者的直觉之下,法鲁克·达尔温奥卢打算开始严肃的对待这份手稿,将其作为一个词条条目放入自己正在参与编撰的百科全书里面,让这个偶然发现的故事登堂入室,进入可谓是正史的一部分。有了这样的打算之后,法鲁克·达尔温奥卢开始了对于这部手稿历史事件的考证。而在考证的过程中,法鲁克·达尔温奥卢还就这些看起来对不上的历史事件,做了这样的一些讲述,不相符的地方“我认为这种矛盾在这个故事中有特别的作用”⑤,“有时我甚至在小细节上看到了这种真实”⑥。通过这些文字,我们会发现法鲁克·达尔温奥卢并没有因为手稿中的不相符和错误就开始否定手稿,或不再看重手稿,反而是认为这些看起来和历史史实相左的地方,也许有着历史本来的真实。突然将我们带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境地,这个偶然而得的手稿,在面对历史史实有很多错误时,一位学者却愿意相信手稿里面的那些原本不符的东西拥有着“细节”的真实。这里并没有将手稿放到不确信的地位,而是将我们面对这个手稿的态度,我们在面对这样一份手稿时该如何选择放到了前台。法鲁克·达尔温奥卢最后的选择也是很有意思,这个基本没有被历史史实证实,考据可信的手稿,却在他的一厢情愿之下,放入了自己编撰的百科全书的条目之中。我们从这个前言里面没有看到这个故事来源的可靠依据,来源只和偶然有关;作为历史来看的故事,却又基本找不到可以验证的历史史实。所以,从学术考证上来说,实在是看不到有多少价值存在的一部手稿,这样一来这部手稿其内容的真实性也被消解掉了。
3.《白色城堡》手稿价值存在性的消解
那么,面对这样一部来源不明无法佐证的手稿,法鲁克·达尔温奥卢硬是将其放到百科全书的编撰中已可谓是仁至义尽。在旁的人看来法鲁克·达尔温奥卢也可以适可而止了,但在前言中我们看到的却不是这样的,法鲁克·达尔温奥卢最终还决定将这部手稿进行出版。法鲁克·达尔温奥卢一厢情愿的将这个手稿作为一个条目加入进百科全书里面,结果显而易见是百科全书最后定版时,还是删除了该条目。然而此时的法鲁克·达尔温奥卢已经对这部手稿相当的执着,他开始逢人便说这个手稿中的故事,可是朋友们会在很快的新奇劲过后,就将这个故事忘记了。从他的一席话,我们可以看到这样的手稿在伊斯坦布尔的现状:这样的手稿多得是,已经不足为奇。然而,正是这样的现状反差出最后法鲁克·达尔温奥卢一意孤行的将这部手稿出版了。这部在许多人那里都得不到重视,甚至是被否定的手稿,还是最终被法鲁克·达尔温奥卢出版了。出版了一部不该出版的书籍,做了一件不该做的,没有意义的事情。至此,前言完整的向我们展示了这样一部没有出版价值的书籍,得以出版和我们见面的经过。消解掉所有现实性东西,成为一个离经叛道的存在。
话语空间传奇性的营造和法鲁克·达尔温奥卢的三个行为有关,一味的偷出手稿,一厢情愿加入词条,一意孤行进行出版,三个行为颠覆了一般意义上前言对于一部小说的概述,从而也构建了一个特殊的话语空间——传奇性。
三.前言话语空间的价值意义
前言的话语空间在这个地方起到的作用,首先这样的方式,可谓是吊足了人们的胃口,让人们想看看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值得法鲁克·达尔温奥卢做了以上的那些事情;其次,从三方面来看法鲁克·达尔温奥卢面对手稿的行为时,我们可以清楚的看到前言为我们所建构的一个传奇性的话语空间。法鲁克·达尔温奥卢可谓是名副其实的个人行为,但是从他一开始与那份手稿相遇到偷出手稿进行出版,似乎都有着一种冥冥之中的力量在牵引着法鲁克·达尔温奥卢这样做。让法鲁克·达尔温奥卢看到人们看不到的东西,让法鲁克·达尔温奥卢帮大多数人看到他们自己看不到的东西,是否是一种历史冥冥之中一种力量。最后,在这个传奇性的话语空间的构建下,我们开始意识到一个面对奥斯曼土耳其帝国历史态度的问题。让我们在开始后面的小说之前,重整我们的态度,掏空我们所有的成见,轻装上阵,没有偏见的去看接下来的故事。亦如帕慕克所希望世界在看待他的民族时应有的目光,也亦如帕慕克所希望他的民族看待世界时应有的目光。
注释
①申丹:《西方叙事学:经典与后经典》,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年,第129页。
②申丹:《西方叙事学:经典与后经典》,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年,第129页。
③奥尔罕·帕慕克:《白色城堡》,沈志兴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年,第7页。
④奥尔罕·帕慕克:《白色城堡》,沈志兴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年,第1页。
⑤奥尔罕·帕慕克:《白色城堡》,沈志兴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年,第2页。
⑥奥尔罕·帕慕克:《白色城堡》,沈志兴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年,第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