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智与情感》中简·奥斯汀的女性主义观
2019-11-26陈秋伶
陈秋伶
1.引言
《理智与情感》是19世纪英国著名女作家简·奥斯汀的小说代表作,小说问世以来,广受好评,并被多次搬上荧幕,李安版的更是斩获多项大奖,使得这部小说影响力进一步加深。恋爱婚姻一直都是简·奥斯汀作品的主题,这部小说塑造了两个性格迥异的姐妹花,在情感路上的曲折故事,体现出了简·奥斯汀初期的女性主义观,表达了她认为理智对于女性的重要性,能够最终让女性看清真相,收获幸福。
2.理智的天使:埃莉诺
维多利亚时代背景下的女性地位低下,女性作为第二性,日常生活,社会关系,社会地位都是完全依附于男性的,以男性为中心,那个时代流行“房间里的天使”描述那些得体的女性,一个好妻子,一个好母亲。弗吉尼亚·伍尔夫曾在自己的作品里讽刺这样的天使:“她具有强烈的同情心,具有非常的魅力,绝对的无私。她擅长于家庭生活中的那种困难的艺术。每一天她都在做出牺牲。如果餐桌上有一只鸡,她拿的是脚;如果屋里有穿堂风,她就坐在那儿挡着。总之,她就是这样一个人,没有她自己的愿望,从没有想到过自己。更重要的是——我无须多说——她极其纯洁。她的纯洁被看做是她主要的美——她羞涩、她无比的优雅。在那些日子里——维多利亚女王的最后时期——每一幢房子都有她的天使。”[1]这样的社会背景下,女性是绝对的弱势群体,是“父权制”“男权制”下的被俯视的一方,无法拥有决定权的自由。两位姐妹花的经历也反映了她们作为女性的被动。
在那个时代背景下,财产的继承人只能是男性,也就意味着父亲达什伍德的离世,女儿们的处境将会面临贫困,没有金钱上的保证,她们无法再拥有原有生活的舒适,这也就为家庭中的继母和两位姐妹花的未来生活困境埋下了伏笔。为了过上舒适无忧的生活,女性必须依靠男性,依靠婚姻,男性的财产和地位直接决定了女性的生活质量。18世纪婚姻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有商业色彩。[2]
姐姐埃莉诺能深刻地意识到女性在那个大时代环境中的真实地位,懂得用理智去看待生活,看待爱情。尽管她只有19岁,但理智,冷静,隐忍,懂得怎么去控制克制自己的情绪。小说一开始就展示了埃莉诺比母亲和妹妹更充满理智与智慧。父亲离世,母亲和妹妹完全由情绪主导自己,哭泣悲伤,面对财产分割,寄人篱下,母亲和妹妹早就想离开诺兰庄园,而埃莉诺却是一边冷静地安慰母亲与妹妹,一边与视财如命的兄嫂周旋,不失礼数,不想随便草草决定一家人的未来生活。姐姐埃莉诺总是那个为母亲出谋划策,打消不切实际念头的人,俨然家里的顶梁柱,理智面对问题,显得更有远见。
在爱情面前,埃莉诺更是懂得用理智去控制情感。埃莉诺倾慕嫂嫂的弟弟爱德华,一位有学识的内敛的绅士。相对于财富和仪表而言,她更看重对方的内涵,爱德华正直坦率,信守承若,打动着埃莉诺的心。但是埃莉诺是理智的,她看清自己在父亲去世后已然失去身份,经济窘迫,与心仪的爱德华不算门当户对,于是理智的埃莉诺把儿女私情放到一旁,克制自己对爱德华的感情,努力打点自己与母亲妹妹的生活,找到了新的住所,寻找新的经济来源,面对家庭变故,爱情到来,她没有慌乱哭泣,没有抱怨歇斯底里,而是默默承受,冷静理智地去面对去解决。当她从露西那里得知爱德华与露西已经私定终身的消息,内心晴天霹雳,但她依然用理智驾驭了自己的情绪,冷静地倾听露西喋喋不休地炫耀她的恋情,若无其事地和露西交流。她虽然内心承受着巨大痛苦,但为了家人不担心,就默默地把哀痛掩埋起来。当妹妹玛丽安感情遭遇变故,冲着姐姐生气大喊大叫,埃莉诺亦没有让情绪主导自己,而是冷静理智地宽容伤心欲绝的妹妹,尽管自己也痛苦,但不去计较自己所受的委屈,尽力地去照顾安慰妹妹。在自己和妹妹爱情遭遇重大挫折时,埃莉诺没有让情绪淹没自己,而是选择理智坚强地面对生活的难题,承受命运,专心致志地把自己和妹妹的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她甚至劝告爱德华信守承诺,履行婚约,当后来得知爱德华为了坚守承诺,不背弃与露西的婚约,而失去了继承财产的机会,而露西却因为爱德华一无所有抛弃了他时,埃莉诺全心全意给予爱德华帮助,她的爱一直在。最后,当埃莉诺得知爱德华没有结婚时的放声大哭,真情流露,让读者意识到,理智冷静的埃莉诺并不是一直理智,她的内心情感也是炽烈的,只是生活教会了她隐忍。也正是她的理智冷静,隐忍付出为她最后赢得了幸福。
小说从多个角度细节展现了姐姐埃莉诺的奉献精神,从一定意义上说,姐姐埃莉诺完全符合维多利亚时代典型的天使形象,也反映了奥斯汀的女性主义观,她并不像伍尔夫那么先锋,要去反抗,要去杀死房间里的天使,而是让女性去适应这个大环境,理智地看清自己的位置,对传统习俗遵从恪守,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努力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从而获得幸福。但埃莉诺又不完全遵循传统,只是想用婚姻获得一份物质上的保证,她会考虑金钱对婚姻的影响,当自己的家庭经济窘迫时,觉得和爱德华的门第悬殊时,不轻易表达自己对爱德华的爱,可以看出她很清楚地认识到那个时代女性的地位以及金钱在婚姻中的力量。但埃莉诺是反对那个时代的婚恋观的:“我憎恶金钱之间的追逐,为金钱而结婚,在我看来是生活中最不道德的事。”这也是简·奥斯汀的女性主义观,理想的婚姻离不开金钱,但必须建立在爱情的基础上,女性想要幸福,得有独立的判断能力和自控力,理智冷静地做出人生选择,坚守自己的人格。
3.理智的学习者:玛丽安
英国著名学者H·沃尔波尔有句名言:“这个世界,凭理智来领会是个喜剧,凭情感来领会是个悲剧。”[3]这个论断放在妹妹玛丽安身上似乎再合适不过。妹妹玛丽安的性格和姐姐埃莉诺迥然不同,如果说姐姐代表着理智,那妹妹就是情感的化身。妹妹玛丽安更像是个现代女性,青春美丽,热情活力,浪漫率真,直言不讳,对爱情抱着浪漫的情结,对自己的感情也从不隐忍掩饰,对当时的礼教社会环境比姐姐更具有反抗性。她很讨人喜欢,但就是和她母亲一样,不够理智冷静谨慎,常凭情感驾驭自己,喜欢沉溺于浪漫的幻想中。
小说一开始就展现了玛丽安的性格特征。当父亲离世,家庭出现重大变故之时,同父异母的哥哥继承诺兰庄园,玛丽安的不开心完全写在脸上,说话也颇不客气,当爱德华来到时,因为爱德华读莎士比亚的诗歌毫无激情,玛丽安直言不讳不满他的朗诵,命名他反复朗诵。姐姐埃莉诺承担着家庭的责任,计算着家里的开支,买不买糖,吃不吃牛肉,而妹妹玛丽安却完全沉溺于与威洛比的爱情游戏里,妹妹的罗曼蒂克情怀显得有些不切实际。
性格决定命运,浪漫热情的玛丽安看不上老实沉稳相貌平平的爱德华和布兰登上校,钟情于高大英俊浪漫迷人的威洛比。她任由自己的直觉和冲动去判断人和事,缺乏理性的思考,往往停留在表明的肤浅。当威洛比在雨中救了脚踝受伤的她后,她就觉得这是浪漫的相遇,芳心暗许,随之威洛比探望她时发现两人竟喜欢莎士比亚的同一首诗,玛丽安完全让情感控制了自己,忘我地投入到爱情中去,视威洛比为自己的真命天子,并以发丝相赠,却没有很好地去了解她所爱的人,更没有理智地思考她和威洛比之间感情的问题,两人的感情迅速升温发展。浪漫的玛丽安以情感为主导,只凭一个短期的相识而投入了所有的情感,这是危险的,如果遇到玩弄感情的男子就轻易身心相许,便会输得一塌糊涂。当威洛比离玛丽安而去,与有钱人家的小姐了订婚,玛丽安痛苦地伤心欲绝,喃喃念起和威洛比最爱的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Love is not love,Which alters when it alteration finds,Or bends with the remover to remove,O no!It is an ever-fixed mark,That looks on tempests and is never shaken…失恋的痛苦几乎让玛丽安段送掉性命,好在姐姐埃莉诺和家人一直在身边照顾,布兰登上校也一直默默地关心着玛丽安,对她不离不弃。而姐姐埃莉诺将自己失恋的事告诉了玛丽安,姐姐的理智隐忍让妹妹玛丽安一下子恍然大悟,意识到正是自己的情感放纵导致了这一切的苦难,感觉愧对姐姐的善意,也开始接受布兰登上校,也能倾听别人对布兰登上校的赞扬了,玛丽安最终与布兰登上校走到了一起。正是玛丽安学会了理智思考,不由着情感控制自己,让自己走出了失恋的痛苦,也正是理智,让玛丽安走出了浪漫幻想的空中阁楼,选择了布兰登上校,接纳现实稳定的幸福。
玛丽安最终学会了理智,学会了接纳现实,这也反映了简·奥斯汀的女性主义观,不是反抗不是出走不是决裂,而是学会顺应时代,恪守传统,女性应当通过谨慎的选择正确的婚姻而赢得幸福,但女性应当拒绝做一个没有脑子完全依附男性的女性,应当追求和男性平等的话语权。简·奥斯汀是位“喜欢运用头脑的女人”,她“无法容忍任何在精神上不平等的人际关系”。[4]
4.结语
《理智与情感》塑造的姐妹花也并非埃莉诺代表绝对的理性,玛丽安代表绝对的感性,随着故事的发展,埃莉诺也展现出了内心世界炽热感性的一面,承认了自己对爱德华深深的爱,妹妹玛丽安也从感性到理性实现了真正意义上的成长。只有感性与理性的结合,才能构成一个真实,完整的人。[5]小说充分展示了简·奥斯汀的女性主义观。在那个女性地位低下的男权时代,女性既没有财产继承权,又没有可以谋生的职业实现自身的经济独立,婚姻成了女人们过上衣食无忧成就幸福的唯一出路,女性应当服从已经确立的社会习俗,而非去打破去反抗,理智使得当时的女性意识到她们的依赖性以及她们的需求,意识到这种有保障的生活对她们的必要性,就连玛丽安这个浪漫冲动多愁善感爱幻想的姑娘最后也向这种必要性妥协,理智地选择了布兰登上校。但女性应当学会用理智来控制情感,没能没脑子盲目冲动,真爱是幸福婚姻的基础,金钱的保障亦是幸福婚姻的保障,女性大胆追求幸福的同时要学会冷静谨慎地认清彼此的需求,应当追求和男性平等的话语权,唯有理智地认清彼此,认清时代的局限,才能终获幸福。
注释
[1]弗吉尼亚·伍尔芙.伍尔芙随笔集[M].孔小炯,黄梅,译.深圳:海天出版社,1993:91.
[2]伊恩·瓦特.小说的兴起[M].高原、董红钧译.北京:三联书店,1992.
[3]孙致礼.译本序.简·奥斯丁:姐妹俩[M].孙致礼译.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1984.
[4]Williams,Merryn.Women in the English Novel1800-1900[M].London:Macmillan Press Ltd.,1984
[5]刘霞敏.对立与和谐:论《理智与情感》的人物塑造艺术[J].怀化学院学报,2006(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