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酱汤与失落的泪滴

小熊洛拉

雨几乎下了一整天，临近傍晚时分，店里最后两个客人也起身离开了，京屿边整理食材边同柚木商量要不要提前关门。

就在那时，门口悬着的铃铛发出了声响，京屿和柚木同时抬头看过去，见站在门口的是一个几乎淋成落汤鸡的男生。柚木赶忙走上前去递了条毛巾给他，又把暖风机拽了过去。

他看到京屿，接毛巾的手愣了一下，然后用力擦了擦脸，坐到了小吧台前。

“吃点什么吗？”

“酱汤……”男生顿了顿，又耐心地补充道，“牛肉切薄片，和洋葱一起用黄油煎出香味，然后加大酱和一点辣酱慢慢炖着，再加些豆腐、西葫蘆、什么的……”

“好。”

京屿切菜时，他似乎觉得这样盯着看不合适，却还是忍不住瞥向她。

“我像你认识的某个人吗？”京屿突然开口问道。

他没应声，脸上瞬间飞起一团红晕，然后低下头从淋湿的包里掏出一张小小的照片放在吧台上。照片里有七八个孩子，中间是一个系着头巾的女孩，手里还拿着一把铲子。

照片很小，但京屿能模糊地看出来，那女孩的眉目同自己很像。

“你们做饭的身影特别像。”男生声音极轻地说道，“要是她没有生病的话……也会是像你这样好看的女孩。”

黄油化开，切好的牛肉和洋葱在里面吱吱响，京屿听他慢慢讲起他是如何遇见那个女孩的。

他还很小的时候，爸爸就离开了他和妈妈。十六七岁开始在街上同一群社会上的人瞎混。有一天偷溜进电影院看夜场电影时，一个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说他们一会儿可以去吃夜宵。

“有个不收钱的食堂，每天招待像我们这样的孩子吃饭。你要是没钱，她还会借钱给你。”

他同那些孩子一起去到那里。她还没睡着，把锅上温着的酱汤和米饭端给他们，什么话也没说。那些孩子都喊她小苍姑姑，可她看上去也只有二十岁的样子，手腕纤细，面色苍白。

他只喊她小苍，从不喊她姑姑。

有一天，他忍不住问她是不是继承了很多钱，因为他们都是这么说的。

“也不是很多。”小苍一边洗着菜，一边诚实地回答他，又问。“你要用钱吗？我看你总摆弄那台旧相机，买一台新的吧。”

“不用。”

但小苍还是给他买了新相机，还替他找了教摄影的老师。

在小苍食堂吃饭的那些孩子都不是什么好孩子，但他们大多数都慢慢被推上了正确的轨道。小苍甚至会记得去那里吃饭的孩子的生日，认真地做长寿面给他们吃。

“反正我也快死了，想在离开前用那些钱做点有意义的事。”在被他问到为什么要做那些事时，小苍这样告诉他。

那是小苍生病的第二年，她的身体变得很差，连切菜的力气都没有了，小苍食堂也就关了。后来，他拍的照片获得了某个重要的奖项，受邀去参加颁奖典礼。

“一定要去哦。”小苍对他说，“我没关系的。”

汤底熬出咕嘟咕嘟声，京屿把切好的配菜全放了进去，转身望着忽然沉默下来的男生。

“但她没有等我。”沉默半晌之后，他轻声说道。

他没有见到小苍的最后一面。

“如果我死了，真想化为那海里的一滴水。”

所以他来看这片海，他不知道这片海里有没有一滴水是小苍。但他想，她将永远是窝在他心上的一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