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馋人乐

2019-11-22李凯源

饮食保健 2019年22期
关键词:酱肉油饼招待所

李凯源 文

我们这些不善饮酒,喜欢肉食的人,有时喝酒并非是有酒瘾,而是为了多吃些荤菜。

1959 年末,天津组织了一个饮食服务行业的学习访问团,赴东北三省五市参观当地同行技术革新的成果,学习经验。全团十多人当中数我年龄最小,因为是在领导机关工作,所以临走前,被指派为领队,副领队则是市饮食公司的一位年长的副经理。我们行程的第一站是哈尔滨市,参观了当时全国有名的三八饭店等先进单位。黑龙江省商业厅当时还派人陪我们领队参观了当时对外保密的大庆油田。离开哈尔滨,我们的第二站是长春市。

我们抵达住宿地长春饭店时,看到该饭店门外沿墙根竟有几十个人在排队。他们有的穿棉大衣,有的披棉被,一打听才得知,原来他们是为第二天上午买到一份李连贵大饼酱肉,由此可见当时食品供应的紧张程度。

长春饭店是当时长春最大的宾馆之一,楼下卖饭菜,楼上有住宿。当地接待部门在二楼为我们准备了夜饭,每人一份李连贵油饼酱肉(也叫熏肉),餐桌中央还用啤酒升盛上来1 升东北烧刀子白酒。因为是夜间加餐,没有其他菜肴,所以我让大家每人交出4 两全国粮票后便开始吃饭。当时这些来自基层的技术人员,看着眼前的酒肉都馋得直咽口水。据饭店的负责人介绍,李连贵酱肉是加了几十种中药材炖出来的,肥而不腻,瘦而不柴。

一旁还放着用炖肉撇出来的油烙制的油饼,当时大家都顾不上客套了,各自地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东北烧刀子酒,闻着呛鼻子,入口辣嗓子,似与当地的严寒气候相适应。那一盘切成大片的酱肉,有一斤多,我吃不了,就拨给身旁的一位半盘。后来我才知道,这么做其实是害了他,这位瘦瘦的中年男子当时不仅喝了酒,还吃了一张油饼和一斤半酱肉,虽然吃完后他连说太解馋了,但是半夜里肚子就疼得让他直叫喊。那时也没有出租车,最后只得请宾馆派一辆车送他到医院看急诊。最后诊断出他患急性胃扩张,就是说吃得太多撑出来的病。医生告诉我们,幸亏来医院及时,否则可能会有生命危险。我当时听得吓出了一身冷汗,如果是死了人,我这个领队回去后该怎么交代?后几天我们去了吉林市等地参观学习,结果是每换一个地方他都住在宾馆里不能参加。不仅按时服药,而且还自愿饿了两天才恢复正常。后来有人还对他开玩笑说:你为嘴伤身,罪由自取。他听了却一点都不生气,还笑着说:这次出来我能足足地喝顿好酒,饱饱地吃顿肥肉,即使胃受点儿罪也值了。嘿!这是典型的馋人逻辑。也难怪,在当时的全国性大饥荒,偶尔暴饮暴食一顿也合乎情理。

馋,是由于肚子空,嘴巴淡,总想找些好吃的东西以满足精神与口腹的需求。“文革”结束后,全国各行各业都百废待兴。教育部于1978 年11 月下旬,专门邀请京、津、沪三地的6 位大学教师,住在北京虎坊桥国务院第二招待所编写高等教育专科院校的《语文教学大纲》。那时这个招待所的伙食很差,晚饭都是卖些中午的剩菜,并且几乎是清一色的熬白菜。来自上海的两位老师,每天都是用饭盒打好饭菜后,再放到卧室的暖气上,吃时再往白菜当中加一些味精。就这么坚持了一个月。而北京的三位老师当中有两位都回家吃饭,另一位老先生因为家住很远,所以有时也住下。天津则只去了我一个人,在这团队里,我显得很随和,跟谁都说得来。那位北京的张老先生下班后,有时便拉我去附近的一家小饭馆吃卤煮火烧。这原来是一种市民小吃,也叫卤煮小肠。只见铁锅里沸腾着煮猪下水的肉汤,当中还有切成小方块的猪血或油豆腐。锅上架着半个铁箅子,摆着猪肺、心、肝、小肠、猪肚。再看那案子上,有一摞硬面火烧和一排盛有各种佐料的大碗。不过每碗的卖价还不一样,加猪肝、大肠、猪肚的,要另加钱。师傅先把火烧整个放入肉汤当中煮软,捞出来后再横竖各切两刀——共九块。我因为食量大就要了两个火烧,只见店里人切一些猪下水先码在上面,浇上热汤后再从汤锅中舀些浮油,最后还要浇点儿芝麻酱、腐乳汁、大蒜泥、炸辣椒和香菜末。油晃晃,热腾腾,香喷喷,可谓诱人食欲。我忽然向张老提出想喝酒,于是买了四两二锅头,分盛在两个小瓷碗里。我俩当时是啜一口酒,吃一块猪下水,并且是天南海北地边喝边聊,十分尽兴。酒足饭饱后,我们才一起遛着回招待所,感觉很是惬意。张老先生后来还常对别人说:“我俩这是馋人乐呀!”是啊,乐事无处不在,当然还得自己去寻找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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