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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与鬼
——王爱文字读札

2019-11-22傅元峰

雨花 2019年4期
关键词:西门幻象流言

傅元峰

什么是散文?这个问题没有好答案,但有一个替代的提问:什么是存在?

人们发现存在,是记忆消亡的时刻。从一团无法摆脱的时间的绵延中,终于迎来了末日审判的最后嘉年华;存在,背离时间,四处流浪,像历史刚刚消散的魂魄。

虽然一位梦魇中的女士依然保持着对世俗生活的津津乐道,但王爱的文字并非满蘸着传奇的酱汁,她是存在的信徒。我看到,又一位80 后的文学趣味与历史几无关联。她仿佛要写一些无关时间,也无关空间的文字。这个从人世飘逸出来的人世,就是王爱的梦境。任何梦境,都是一种必然的精神生活,带有天生的私人性。梦的绝对的个人色彩,导致了它的隔绝。梦境的分享和分析分别指向文学和科学。王爱的西门垅不带有科学性,不含有进步意识,因此也几乎不是梦想。

梦境仅仅在幻象意义上才是唯心主义和存在的双重投影,王爱是这种幻象的经营者,是一个不带有科学性和进步意识的造梦人。在讲述梦境的时候,她的努力是涣散的,遵循弗洛伊德的教导,并不在任何地方显示出对整体的注意力。西门垅除了作为梦境的整体,其余就分散为少女白——一个与雾和梦相关的主诉者——的言说背景。少女白被赋予梦境向导的身份,也被同时赋予了世俗关系;她讲述传奇,也成为西门垅的传奇本身。王爱拒绝向弗洛伊德的分析提供符号,《梦境之上》和《良夜寂静》的幻象处理方式可以这样描述:尘世的截面和幻象的截面共同流淌着情爱隐秘的血。李生和屠女的传奇因此被粘合在西门垅,青衣和少女白也是。在梦境宽广的具象视域内,情爱即使隐秘,也是可以讲述完的。能讲完而且能读尽的东西,不是文学。

梦有一个相似的事物,鬼。做梦和出鬼都是绝对的孤独时刻,它们的场所是一个时间名词,夜。“两个月后,我们如愿以偿看见小山体内的那只鬼。”王爱文字的“出鬼”,比这些世俗的隐秘更值得注意。《良夜寂静》的古道溪,白七和婆婆都曾遇鬼。小山和小男遇鬼的“良夜”,成为一条暗淡的新线索,这条线既被白七牵引,也牵引着白七。

王爱的梦与鬼中的世俗,有散落的传奇。与常见的文人记梦和世人见鬼不同,王爱并不故弄玄虚,她手中持有的事,是随手从尘世打捞出来的游鱼,她并不烹调,在宿命与轮回里悉数放生,让它们在夜里畅游。

王爱的夜游是沉入的过程:少女白和白七在夜晚的沉没,就是王爱的沉没。在梦和鬼的记写中,“我”都是在场的。王爱所属的一个文学年轮,在与现实建立相关性时,都有一种无力而又危险的俯瞰,致使他们的现实和幻象的边界十分模糊。他们很容易在梦境与现实之间跳跃,像编织物的一次马虎的跳线。王爱的文字不太有这根在哲学追问中找到的跳线,她的灵氛,延迟了她在传奇的故事线索中被瓦解的时刻。

张爱玲分别写了一个散文集《流言》,一个小说集《传奇》,结果是流言成了传奇,传奇变为流言。在流言和传奇的文体对应上,王爱的文字既是小说的,也是散文的。一百年来,把散文和小说作了明晰区分的读者,也许都犯了一个错误。我也很憎恶那些写小说不像散文、写散文不像小说的作者。所幸,王爱不是我憎恶的那类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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