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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赖上你(三)

2019-11-21庄妮

飞言情A 2019年9期
关键词:徐海

庄妮

上期回顾:为了尽快拿到拆迁款,杜若茗去开发商总部交涉,她不知开发商总裁就是前夫叶晋明,叶晋明为了惩罚杜若茗不辞而别,赌气让她等了许久。碰巧生理期的杜若茗因为肚子疼晕倒,叶晋明心疼地送她去了医院。

07

叶晋明冲了一小杯红糖水又递过来,说:“先把这个喝了,药等一下再喝,我去给你买点儿吃的。”

杜若茗接过来,他又嘱咐:“有些烫,你小口喝,不要等凉凉,你现在不能喝凉水。”

他絮絮叨叨像位老祖母,杜若茗早不耐烦了:“行了,走您的吧,叶大磨叨。”

此言一出,两人俱是一怔。“大磨叨”是她给他起的外号,从来只有她叫过,他也从来只对她才磨叨。

杜若茗低头啜饮着红糖水,叶晋明则转身出了病房。房间里安静下来,杜若茗低头看着糖水杯口袅袅而起的热气,一时有些恍惚,仿佛岁月静好,那些个不愉快都不曾发生过。叶晋明很快就回来了,深色西服外套上有几处比较深的印记。

“下雨了吗?”她问。

“雨夹雪,很冷。”

他帮她把床升起来,拉过小桌板,把买来的饭菜一一摆上,清蒸竹荪鹅、酒酿丸子、熘山药、南瓜卷、八宝粥。

他为她买了一桌子的饭菜,都是她喜欢的,以前他也经常做给她吃,可是,无肉不欢的她,却只吃了熘山药、南瓜卷和八宝粥,荤菜竟然一下都没动。

他问:“不好吃?”

她回答:“不是。我现在只吃素。”

他惊讶:“你出家了?”

以前她把他惹急了,他就嚷嚷着要去出家:“杜若茗,我告诉你,你再惹我,我真剃了头发当和尚去,我让你守一辈子活寡。”

当年小夫妻的玩笑话跟现在这样的氛围很不搭,她不觉得这样的话有多好笑,心里却不免存了一瞬的促狭,瞅着他说:“是啊,带发修行!”

叶晋明突然就不出声了,闷了半天,看着她吃完那一小碗八宝粥,问了一句:“你们这个,达到什么条件可以还俗?”

杜若茗低头吃着粥,漫不经心地反问:“干吗要还俗?出家挺好啊!”

她说完这一句,叶晋明刚刚缓和的脸色就再次难看起来。他从搭在床头的西服外套里摸出烟和打火机,闷闷地跑到外面去吸烟。

也就是一支烟的工夫,他又回来了,脸上隐隐有几分掩饰不住的喜色,不知道是刚刚谈成一笔大生意还是刚跟小女友通了电话。

他把那只小量杯又递过来:“喝吧!医生说就着饭就没那么难喝了。”

杜若茗接过来一口气喝掉,又吃了一口粥,才把那难闻的铁锈味儿压了下去。

她吃饱了,还剩了很多菜。叶晋明打包收起,提起来就要去扔。她忙叫住:“别扔啊,剩那么多,下顿还能吃的。”

叶晋明脚步一顿,扭头看她:“你说什么?”

杜若茗脸都没红一下,伸手来拿:“给我留着,明天还能吃的。剩这么多,丢掉多可惜。”

叶晋明看着她清澈坦荡的眼睛,再看看她身上那件已经洗得颜色发白的T恤,心口狠狠疼了一下。

他扭过头去,说:“这里没有冰箱,放一晚上会坏掉。”

叶晋明还是把那些剩菜拿去丢掉了。杜若茗心里那个疼啊!这一餐饭,足够她平时小半个月的伙食费了!

叶晋明再回来,手里就提了一只精美的手提袋。杜若茗侧身躺着,听着他在她身后窸窸窣窣地拆着包装袋。

她没那么好奇,闭着眼睛继续装睡,装着装着竟然真就打了一个小盹儿。等她醒过来一扭头,叶晋明竟然还没走,正坐在床边给一部新手机贴膜。

杜若茗偷瞄他一眼,跟四年前一样,他还是那般帅气……不,除了额前那一缕隐在黑发里的白丝。他只比她大一岁,几乎同样的年龄,她早更,而他,却早早白了头发。

看来,这四年谁也没好过!

看见她醒来,叶晋明用软布把手机膜又擦拭了一遍,就把手机递了过来。

“给我的?”

杜若茗惊讶地看着他,没有去接。

他点头:“你那部旧手机摔碎了,机身被汽车压过,已经彻底不能用了。”

她晕倒在马路上,叶晋明冲过去抱起她时,看见她那部还是四年前款式的旧手机躺在马路上,心里的那种疼痛简直无法言说。以前,她平均不到一年就会换一部新款手机,现在,她竟然还用着四年前的旧手机。无论是因为她的念旧还是因为穷困,都足以让他一颗恨她到极点的心瞬间软化。

杜若茗接了过来,机身细腻的触感传到掌心,她皱着眉头问他:“是不是很贵?还是退了吧?我没有那么多钱。”

“贴膜二十,手机,赠的。”

杜若茗抬头赏了他一记眼刀。

男人不再开玩笑,微微一笑,说:“不是要拿拆迁款吗?拿到拆迁款再还我。”

杜若茗低头抚摸着手机,小声嘟囔着:“为什么买这么贵的呢?听说湾儿里巷的开发商是个吸血鬼,又抠又坏,我耽误了人家一年的工期,還不知道能不能拿到钱呢……”

叶晋明这就不乐意了,声调不由得提高:“你听谁说湾儿里巷的开发商是个吸血鬼?”

他急,她更急,声调也高:“我骂你了吗?管那么宽!”

叶晋明摆摆手,得,医生交代勿沾凉、勿动气,他忍。

叶晋明的手机又响了,他挂断,对她说:“我有点儿事,先离开一下,一会儿派人来陪你。”

“不用!”杜若茗冷冰冰地说,“不熟的人在这里,我睡不着。”

“那好,忙完了我再来找你。”

他迈步往门外走,杜若茗又叫住了他:“住院花了多少钱?我还你。”

叶晋明停下脚步,转身看她:“你觉得,凭咱俩这种有过肌肤之亲的交情,问这样的话有意义吗?”

一只枕头冲着他就飞了过去,他敏捷地一躲,枕头“咚”的一声砸在了门框上。

“哎哟,怎么了这是?”

徐海和庞美娜两口子抱着孩子一进来,就目睹了如此熟悉的一番愿打愿挨的场景,不由得都乐了。美娜笑着说:“晋明,怎么刚见面就惹老杜生气?赶紧的,去超市买榴梿去!”

叶晋明看了杜若茗一眼,沉着脸,捡起那只枕头丢回床上。杜若茗也不理他,一双眼睛都在美娜怀里的那个小萌物身上了,拍着手直叫:“快点儿,美娜,快把宝宝给我抱抱……”

美娜颇有深意地看了叶晋明一眼,就把美宝递给了杜若茗。杜若茗抱着穿粉纱公主裙的又香又软的雪白小团子,心尖儿都在颤。

“好可爱啊!太可爱了!”

她把小萌物抱进怀里,拿脸贴那又滑又嫩的小脸。

“可爱死了,美娜啊,把宝宝给我吧,给我养几天……”

杜若茗抱着小宝又逗又亲,稀罕得不行。叶晋明一张脸瞬间变得又黑又冷,一如窗外的雨夜。他不想再待,一言不发,迈步出了病房。

徐海回头看看叶晋明的背影,笑着说:“这才是老杜嘛!总能把晋明气得说不出话。今天你在公司楼下等了半天都没有骂一句,我还寻思着老杜改脾气了呢!”

杜若茗抬头看着徐海:“大海,你刚才说什么?什么没有骂一句?我骂谁?”

徐海有些意外:“若茗,你还不知道晋明就是咱们湾儿里巷的开发商吗?”

杜若茗怔住:“叶晋明?”

那个放她鸽子、害她喝了一下午的菊花冰糖茶、最后还晕倒在马路上的景程公司的老总,刚刚被她骂作吸血鬼的 就是叶晋明?

徐海一看杜若茗脸色不好,连忙帮着解释:“若茗,你别生气。今天下午晋明是真的有事,但凡能有半个小时的时间,也不能让你等那么久啊。”

杜若茗冷笑:“是,能理解,大老板嘛,都忙。”

美娜插嘴:“晋明确实忙,这几年,忙完公司忙家里,又当爹又当妈……”

“美娜,美宝饿了,你给孩子喂喂奶。”徐海突然打断了美娜的话。

美娜一听,就从杜若茗手里把孩子抱了过去。

“哦,美宝饿了,那咱们开饭喽!”

美娜性子直爽,没多想,抱了孩子就去喂奶。徐海则出去接电话。杜若茗一笑,觉得徐海有点儿过了。都四年了,叶晋明再婚生子也是很正常的事儿,有什么好遮掩的?把她想得也太看不开了!

杜若茗和美娜正说着话,病房里突然走进来几位穿白大褂的医生。为首的那位冲着杜若茗一笑,叫了一声:“若茗。”

杜若茗抬头望去,不由得皱眉。女医生微微一笑,露出一口好看的牙齿:“若茗,不会不认识我了吧?”

杜若茗淡淡地一笑:“梁馨梅啊!怎么能不认识呢?”

是啊,怎么忘得了呢?刻骨铭心啊!

梁馨梅变化不大。像她这种单眼皮的白皙女生,年少时没有多么光彩照人,有点儿岁数了,也不会多显老。她长着一副圆脸,清秀的单眼皮,留着齐刘海,依然还是那样娇弱,白皙,细声细气的像一株白色的曼陀罗,看着无害,实则有毒。

梁馨梅笑着说:“我今晚值班,刚才听晋明说你在这里住院。怎么样,感觉好些了吗?”

“不劳梁大夫费心,已经好了。”

杜若茗的话,客气又带着冷冰冰的距离。梁馨梅身后还站着几位实习医生,听杜若茗这样一说,她脸上不由得讪讪的,但依然微笑着说:“咱们是老同学,你千万别跟我这么客气。我今晚值班,你有什么事情就让护士找我。”

杜若茗只是看着她微微一笑,没说话。

杜若茗态度冷,庞美娜也一脸的不愿搭理,梁馨梅不便久留,略略交代几句,就带着队伍离开了。

梁馨梅一走,杜若茗问美娜:“她是叶晋明的老婆?”

“晋明的老婆?”

美娜声音一高,吓得就要睡着的小宝握着拳头的小手一伸。

美娜连忙轻拍着宝宝的背,低声说:“你别听她一口一句‘晋明叫得那么亲热。晋明怎么可能娶她?就她那撒娇卖嗲的狐狸精样,也就哄哄那些没品位的老男人还行。她倒是想着去给叶天意做后妈呢,可惜人家晋明看不上啊。”

说到这里,美宝又哼哼唧唧地闹起来,杜若茗手指竖在唇上,指了指美宝。美娜不再说话,开始专心哄孩子了。

叶晋明没有跟梁馨梅结婚,这是杜若茗意料之外的。既然没打算结婚,那四年前趁着她怀孕打得火热的两个人是为了什么?解决生理需要吗?如果真是那样,叶晋明就更可恨。

房间里没有别人,美娜掀起衣服给美宝喂奶。看着半睡半醒的小宝依偎在妈妈怀里吸吮,杜若茗的乳房突然就一阵胀痛。

四年前,那个孩子生下来就死了,她的乳房却一天天胀起来。她每天边哭边喝着一碗碗麦芽汤,吞着大把大把的维生素B6。两周后,奶水退去了,她的一颗心也随着那个孩子死掉了,那种钻心噬骨的感觉却刻在脑子里,怎么也退不去。

叶晋明给他的孩子起名叫叶天意,他曾经给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起的名字可没有这么好听。他叫那个孩子臭臭,说是跟他抢老婆的、讨厌的臭宝宝。那时候,她以为那只是玩笑,現在想来,也许从一开始他就是对那个孩子怀有敌意的吧?

孩子没了,婚也离了,时隔四年,尘埃落定,此时跳出那团曾经迷惑人心的粉色雾气回头再看,她依然笃定地认为,那时候,她是真的爱叶晋明,可以逾越生死、违背纲常的那种爱。

可是,叶晋明呢?

08

大学一毕业,杜若茗就直接拖着行李回了江城。一路上,她兴奋异常。

“江城,我回来了!叶晋明,我回来了!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不久之后就是叶晋明的生日,她订了好大一个鲜花蛋糕,约了徐海、张宇、闻晓他们浩浩荡荡二十几个人一起去酒店庆祝。

酒喝到差不多时,蛋糕店才把蛋糕送来。叶晋明已经喝到舌头都大了,他握着杜若茗的手,说:“茗茗,茗茗,你切,你来切……”

杜若茗分完蛋糕,刚吃了两口,突然就指着嘴“嗯嗯”地想说话,然后就紧张兴奋到直跳。大家正在纳闷,只听“叮”的一声,一枚钻戒就被她吐到了桌子上。

大家愣了两秒钟,随后就炸了:“行啊,晋明!老杜这才刚毕业你就开始着急了?!”

叶晋明有些蒙,摇了摇头,拿一双醉人的桃花眼看着她。她不等他说话,跳起来就把他抱住了,红着脸说:“叶晋明,我愿意!”

大家又是一阵起哄。徐海捏起那枚钻戒就塞到叶晋明的手里,说:“光老杜说愿意不行啊!晋明必须下跪,不跪一下就想把我们老大娶走,太便宜你了!”

他们这样一闹,杜若茗就突然有些心虚,连忙说:“行了行了,我们不整那套虚的……”

叶晋明突然拉住了她,扳过她的肩,低头看着她,问:“杜若茗,你真不会后悔?”

杜若茗用力地摇了摇头,郑重地说:“不会,永远不会,这辈子,下辈子都不会!”

叶晋明二话没说,单膝就跪下了,抬头望着她说:“杜若茗,嫁给我!”

杜若茗一边点头一边流泪,哭得都说不出话来。叶晋明牵过她的手,举起那枚戒指就套在了她的左手无名指上,牵着她的手转过身来,面对他那群哥们儿,郑重地说:“都给我认好了,如果我的婚礼现场新娘不是她,你們都别来!”

杜若茗兴奋地一扑,一下子就挂在了他的身上。周围一片鼓掌叫好,叶晋明抱着她进了里间的KTV房,顺手就把门给锁了。

一瞬间,天地都安静了,杜若茗的心却紧张成了一面绷紧的小鼓,他一双迷离的醉眼就是那鼓槌,鼓声密集如豆,她几乎要晕倒在自己的心跳声中。

“大明……”

杜若茗声音又软又绵。叶晋明把她放在一张单人沙发上,手臂撑着沙发扶手看她,迷离的眼睛带着酒醉的浅粉色,性感的薄唇抿出好看的弧度。

他说:“行啊,杜若茗,敢给我下圈套?”

杜若茗的小脸又红又烫,抱住他的脖子在他怀里蹭,鼻音喃喃,赖皮到家:“不管!不管!反正你都求婚了。”

他握住她的肩,郑重地看着她说:“放心,我不会让你后悔的。”

杜若茗鼻子发酸,一下就扑进了他的怀里。

求婚这件小事儿,就被她如此简单地搞定了!不久之后,在叶晋明跟徐海的一次聊天中,她听见徐海问他:“说好不赚够一千万不结婚的,怎么突然就心甘情愿地跳进了婚姻的牢笼呢?”

叶晋明吐出一口烟,淡淡地问:“你能拒绝一个自己买戒指藏在蛋糕里的女孩吗?”

杜若茗站在屏风后,端着果盘的手差一点儿就拿不住盘子。

他和她,无论是出于习惯,还是出于责任,又或是真的是喜欢,总之,是她先赖上他的。而他又是比较怕麻烦的,既然第一次拉手、第一次亲吻的人都是她,那就索性也就跟她结婚,跟她生小孩吧!

可是,她却是认真的,认真地爱他,也认真地恨他!

向他求婚后的第二天,杜若茗就回了南平。她没有告诉叶晋明她回去的目的,是因为不想在他面前提起她爸爸杜方平的名字。在爸爸面前也一样,只要一提起叶晋明的名字,父女之间总难免争吵。

爸爸和叶晋明都不肯告诉她,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那浓浓的火药味却不是轻易可以遮掩得了的。

回到南平的当晚,她就向爸爸摊牌了。杜方平气急,一把将他养了近十年的包浆极漂亮的紫砂茶壶狠狠地摔在地上,壶身四分五裂。

“胡闹!你以为自己还只是几岁的小孩子吗?做事情要经过大脑的!姓叶的那种人能嫁吗?”

“姓叶的为什么就不能嫁?是谁在我九岁时就吵吵着要让我和叶晋明定娃娃亲的?以前支持的人是你,现在反对的人又是你!爸爸,你到底是亏欠了叶家什么?让你这样害怕?”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直接就甩在了杜若茗的脸上。从小到大,这是爸爸第一次打她。以前,哪怕是她撕了他重要的合同折飞机,他都没舍得动过她一指头。现在,因为叶晋明的缘故,他打了她一记耳光。

她眼睛里含着泪光,冷冷地看着他,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倔强地不肯让眼泪落下来,一任那层水膜闪着冰凌一般刺人的光,刺得杜方平的一颗心流血不止。

杜方平气到手都在发抖,他指着门口说:“你给我滚!你给我滚出去!我杜方平没有你这个吃里爬外的女儿!”

那一天的南平,也是这样初春的季节,不,应该还要早一些,因为天气更冷,冷得她感觉自己有可能会像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样冻死在街头。

那晚,她只穿了一身家居的薄棉套装就跑出了家门。花一元钱坐公交到达南平火车站,翻遍了口袋却只凑到十二块零五毛钱,距离一张南平到江城最便宜的硬座车票,还差四块五。

她站在售票窗口,嘴唇冻得发紫:“叔叔,我的钱不够,您能不能……”

“下一位!”

跑火车站来讨价还价,这个丫头恐怕是疯了!

那位长着一张像全世界都欠他两百块钱的脸的大叔,直接就把她无视了。她从另一个窗口重新排队,售票大厅总共十二个售票窗口,她想挨个都试一遍。排到第五个窗口,售票员是一位慈眉善目的阿姨,杜若茗一看见她,眼圈立刻就红了:“阿姨,我爸爸娶了后妈不要我了,我去江城找我妈妈,可是他们把我赶出家门时,我兜里的钱不够……”

阿姨叹了一口气,想起自己跟她差不多大的女儿,也想起自己那个薄情的丈夫,她说:“好了,只当阿姨自己请你喝了杯热豆浆吧。看你这小脸冻的,唉……”

就这样,杜若茗买到了返回江城的火车票。她很感谢那位好心的阿姨,简直把她当媒人看待了!她和叶晋明结婚后还特意跑到南平火车站给那位阿姨送了一面锦旗。

火车到达江城是在夜里十一点多,她身上唯一值钱的就是手指上的那枚戒指了,她脱下戒指押在小超市老板那里,用超市的电话打了叶晋明的手机。

她被冻得眼泪鼻涕直流,嘴唇哆哆嗦嗦地几乎说不出话来。她忍了一路都没有哭,一听到他的声音从“刺啦刺啦”响的话筒里传过来,突然就哭了起来。

那一边都快被她急死了:“杜若茗?是你吗?别哭啊,快告诉我你在哪儿?”

等她哭到像是要断气儿却说不出一句囫囵话时,叶晋明急了:“傻瓜!别哭,告诉老子你在哪儿?”

最后还是小超市老板接过电话,告诉了他地址。

不到二十分钟,小超市门口的刹车声直接把厚重的夜色撕破了。

上身裹着一件羽绒服,下身只穿了一条灰色秋裤的男人,脚上趿拉着一双棉拖鞋,“噔噔噔”地跑进来,把超市老板吓了一跳,“腾”地一下就从柜台后面站了起来:“你,你干吗?”

叶晋明赎回了杜若茗的戒指,也带回了她。上了车,他把戒指重新给她戴上,嘴里嘟囔着:“赶明儿再给你买条大金链子挂上,这些玩意儿,平时用处不大,关键时刻却能救命。”

杜若茗冷得像只刚从冰水里捞起来的小猫儿,牙齿打着颤“咯咯”地响,除了点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叶晋明拉开羽绒服的拉链就把她裹了进去,等她冰凉的脸颊一贴上他滚烫的胸膛,她才发现,除了这件羽绒服,他的里面是真空的。

杜若茗往上蹭了蹭,蹭得叶晋明身子一紧,警告她:“别乱动啊,开车呢。”

她的小脑袋抵在他的锁骨处,两只小手就扒着他的肩背取暖。她侧脸突然发现他的胸肌块儿好大,既结实又很温暖。从那时候开始,他在她眼里,就不是小时候那个同睡一张床、瘦得像竹竿似的大明哥哥了,他是她的丈夫啊!

叶晋明就这样抱着她开车回家,幸好她瘦瘦的,抱在怀里也不怎么重。只是她的小動作不断,让他无法专心开车。

“杜若茗,你能不能别乱动?”

“哦……”

她无辜地“哦”了一声,手就揽上了他的腰。

他抱着她,还不忘损着她:“杜若茗,你这像是离家出走吗?我怎么觉得倒像是落了难了?!”

她咬着唇儿,也不说话,用手在他腰上捏了一把……

哼哼,这里好像是他的软肋。

“得得,姑奶奶,算我怕了你,您还是搂着肩膀吧!”

09

有她在怀里,他不敢开快车,来时只用了十几分钟的路程,回去愣是行驶了将近一个小时。在漫无边际的雪原里,在横无际涯的夜色里,在午夜旧天与凌晨新日的交替里,只有他们俩。那晚的风叫了一晚,第二天一早,散尽了满天雾霾,枯败的树枝落了一院子。空气清冷,却已经含了春天的一点儿绵软。

叶晋明已经起来了,正握着一把竹枝扫把扫院子里的雪。他上身只穿了一件长袖的T恤,下面是一条简单的运动裤,身上的肌肉把衣服撑得很好看,大臂上的两块儿肌肉随着他的动作而一鼓一跳,像藏了两只调皮的小松鼠。

她披着他的羽绒服坐在门槛上看他,心里想着:“从今往后,我就只有他了……有他也就够了,他就是世界……”

正想得出神,他突然回过头来,冲着她一笑,右腮边的酒窝清晰可见。他是单酒窝男生,就只有右面的这一个,一个正好,两个就把她醉死了。

他一手提着竹扫把,一手伸向她:“走吧,我送你去奶奶那边。顺便把奶奶的院子也扫扫。”

杜若茗的奶奶家就在叶晋明家隔壁。昨晚到家太晚,没敢惊动老人家,她就住在了他家。这会儿天已大亮,她总要去跟奶奶说一声,也拿几件衣服穿。

那天上午,她套了一件白色的卫衣,穿了一条蓝色的牛仔裤,就出了门。而他则郑重得很,白色衬衫,蓝色西服,皮鞋擦得铮亮。

他靠在车门上吸着烟等她,长腿、窄腰、宽肩膀,连他的影子在上午的阳光里都帅得晃眼睛。

他看见她出来,上下打量了两眼,特痞地冲她吹了声口哨,说:“哟,这是谁家的学生啊?”

她向来不穿隔年的衣服,毕业回来时,穿过的那些衣服基本上都丢在宿舍了,带回的那几件昨晚又丢在了南平。幸好奶奶心细,把她以前穿过的衣服都洗干净,熨平整,仔细地收起来了,要不然她今天都没有衣服可穿。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衣服,说:“这不还是我高三时穿的吗?现在穿也还是挺合身的!”

他瞄着她说了句:“得,合着这四年你就没再发育呗!”

她生气了,一掌劈过去,被他擒住手腕,顺势抱起放进车里,牵过安全带给她系时,安慰道:“没事,结婚后就……”

她一下就扯住了他的耳朵:“叶大明,你还想不想去了?”

“哎……哎,去去去,怎么能不去呢?好不容易才骗来的媳妇儿!欸,茗茗松手,耳朵掉了拍结婚照不好看……”

一上午的时间,先是登记,接着是落户。看着户口本上新增的那位成员,叶晋明满足地一笑,把户口本和结婚证一揣,就带她去了商场。呃,他真的不顾她的抗议,给她买了一条几乎有手指粗的金链子。然后是各种风格的衣服、鞋子、包包,正装风、休闲范儿、晚礼服、旗袍……买了多少套她都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几乎累瘫,他却还跟打了鸡血似的拉着她在各个品牌店转。到最后,她竟然在试衣间睡着了。

叶晋明在外面着了急,推门就要往里面闯,导购拦住他:“不好意思先生,这是女试衣间,男士是不能进的!”

叶晋明一听,拿出新鲜烫手的结婚证,跩了吧叽地往柜台上一拍:“我媳妇儿!”

说起来实在是丢人,买到最后,他的那辆三厢轿跑愣是没装下,打电话叫了人开来一辆小货车才把那些东西拉回新房。

后来想起这事儿一次,杜若茗就骂他一次:“显得我怎么就那么眼皮子浅呢?好像八辈子没逛过商场一样。从小到大,我爸爸也没缺过我钱花啊,非得告诉别人我是你买来的媳妇儿才行啊?”

他任她骂,叼着烟,跷着腿,眯着眼睛乐,就是不还口,实在骂急了,才来一句:“我给我媳妇儿买,我乐意!谁爱说说去!”

证扯了,定情信物也买了,接下来就是结婚仪式了。

在湾儿里巷,扯了证不算结婚,举行了仪式,请了酒,经过邻里街坊的公认了,那才叫真正娶媳妇儿了呢!

请人卜算了黄道吉日,婚礼定在春三月。

叶晋明为了他们的这场婚礼足足筹备了两个月。迎亲队伍不是当时特流行的豪车车队,而是浩浩荡荡三十六辆本田黑鸟摩托车。

叶晋明喜欢玩儿摩托,他的那辆大黑鸟,是他爸爸送他的十八岁的生日礼物。叶爸爸去世后,他更是视若珍宝。他曾经说过:“大黑鸟和小茗茗,人生缺一不可。”他的大黑鸟,当然是作为头车接新娘的。其他三十五辆则来自天南海北,都是一个车友俱乐部的,为了帮他实现这个愿望,各地车友,有的凑车,有的凑人,有的人车都凑,到他们婚礼的前三天,三十六辆大黑鸟都已经到位。

那几天,叶晋明做梦都在演练骑着他的大黑鸟去接他的小茗茗。所谓好事多磨,就在结婚娶媳妇的节骨眼儿上,叶晋明却出了个不大不小,正好能让他无法驾驶大黑鸟的小事故。

那时候,叶晋明经营的电子商城已经算得上江城数一数二的大卖场。生意做大了,他却牢记从草莽一步步走上来的艰难,身上没有一点儿妄自尊大、得意洋洋的暴发户习气,还是经常下仓库跟着工人一起搬运货物。

那晚,仓库那边来了一批货,叶晋明带着工人去卸货时,新来的工人因为经验不足,驾驶叉车时不小心撞到了货架。眼看着一只大货箱从上面掉下来就要砸到那工人的头上,叶晋明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拉下工人,自己的脚却被货箱砸中。当时没感觉怎样,到第二天早晨,整个左脚脚掌就肿成一只熊掌了。

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他骑摩托车接亲这事儿就直接被杜若茗否决了。

叶晋明痛不欲生,他心爱的小茗茗啊,他心爱的大黑鸟啊……

下期预告:

叶晋明非要带杜若茗去医院输液,她可怜巴巴地望着他:“疼!我不想输液!”

叶晋明说:“不可以,医生说这是纠正贫血最好的药。”虽然态度还是否定的,语气却明显软了不少。服软初见成效,杜若茗立刻得寸进尺:“明天再输好不好?现在我的手手疼。”杜若茗面上撒着娇,心里却强压着就要涌起来的恶心。怎么竟然堕落到如此境地了?还手手疼?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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