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产业结构服务化、生产效率与“结构性减速”
——基于新结构经济学视角

2019-11-18郭俊华

商业研究 2019年11期
关键词:服务化生产性产业结构

申 洋,郭俊华

(西北大学 经济管理学院,西安 710127)

内容提要:针对我国产业结构服务化引起的“结构性减速”现象,本文根据新结构经济学“禀赋结构-产业结构-生产效率-经济增长”的逻辑,从结构变迁的循环累积、禀赋结构需求和比较优势三个角度分析其理论机理,并从软硬基础设施、生产性服务业与人力资本角度阐释对产业结构服务化效率损失的补偿机理。随后利用2003-2016年275个地级市的面板数据,通过联立方程模型与门槛回归对上述结论检验,结果发现,产业结构从工业化到服务化的变迁过程对生产效率呈现先促进后抑制的“倒U型”影响,并通过生产效率使经济呈现从“结构性加速”到“结构性减速”的变化趋势;整体上生产性服务业不能对产业结构服务化造成的效率损失进行补偿,但对省会与副省级城市的效率补偿有一定积极作用;硬基础设施、市场化和政府干预则可以在不同程度上补偿产业结构服务化过程中的效率损失,但人力资本不能对效率损失进行补偿。上述结论具有政策含义:在我国工业部门劳动生产率仍然较低的情况下,应坚持实施“工业化”战略,由提高工业产值转变为提高工业生产率,以补偿产业结构服务化造成的生产效率损失。另外,服务业内部结构应不断向生产性服务业倾斜。

一、引言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经济增长取得了令世界瞩目的成就,工业化进程产生的“结构红利”使1978-2011年期间年均GDP增长率达到10%。经历过高速增长阶段后,我国经济增速开始放缓,2012-2017年间年均GDP增长率已经下降到7.25%。理论研究表明,供需结构失调、人口红利消失、国际经济环境低迷、创新驱动能力不足等是这一轮经济增速下降的原因,其中产业结构服务化造成的“结构性减速”备受关注(张平,2012;陶新宇等,2017)。图1中经过HP滤波处理过的人均GDP增长率显示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经济增长整体上呈“倒U型”变化趋势,这与资本主义国家从工业化到服务化的结构变迁所产生的从“结构性加速”到“结构性减速”的“钟形”增长轨迹类似(袁富华,2012)。另外,人均GDP的增长率的上升与持平阶段,第二产业占比大于第三产业;而人均GDP的增长率的下降阶段,第三产业占比开始超过第二产业。我国人均GDP变化趋势与三次产业占比的变化相契合,这似乎也在说明本轮经济增速的放缓与我国产业结构服务化的快速发展不无关系。

图1 人均GDP增长率与三次产业占比变化趋势(资料来源:《2018中国统计年鉴》)

“结构性减速”的一个基本原理是生产要素向劳动生产率增速较低的服务业转移导致社会生产效率下降,制约了经济增长。因此,生产效率是产业结构对经济增长影响重要的中间变量。有观点指出,若“中国经济增长奇迹”中没有含有足够多的生产率内容,中国经济增长势必面临增速下滑甚至停滞的危险,而无法跨越“中等收人陷阱”(刘伟等,2008)。

鉴于此,本文基于新结构经济学的理论框架分析产业结构服务化引起“结构性减速”的机理以及如何对产业结构服务化过程中损失的生产效率进行补偿,并使用2003-2016年275个地级市的面板数据对理论分析进行实证检验,以期深化产业结构变迁对经济增长的理论研究,并为我国新时代下跨越“结构性减速”,实现经济软着陆提供理论参考。

二、文献综述

自刘易斯在其二元经济理论中提出了结构变化是经济增长重要来源的观点,产业结构对经济增长的影响成为经济学家们讨论的热点。在工业化快速发展阶段,劳动力由生产率较低的农业部门向生产率较高的工业部门转移过程中释放的“结构红利”是我国改革开放以来经济高速增长的重要原因之一(Chen,2011)。但随着我国后工业化时代的到来,第二产业产值占比开始下降,第三产业产值占比逐年攀升,与此同时,我国也进入了经济增速放缓的新常态,这不免让学者们产生疑虑,第三产业主导经济与经济增速放缓共存是巧合还是必然,由此引申出来的问题是本轮经济增速放缓是周期性的还是结构性的。

支持“结构性减速”观点的学者主要用服务业劳动生产率低于制造业来解释我国经济增速放缓。这一理论最初来自于鲍莫尔(1965),他以艺术表演为例说明服务业技术进步慢于制造业,因此会拖累经济增长,这一现象后来被称为“鲍莫尔病”。Maddison(2006)发现二战后发达国家劳动力从劳动生产率增长率较高的工业部门转移到劳动生产率增长率较低的服务业部门引起社会劳动生产率增长率下降,Maddison将产业结构、劳动生产率与经济增长联系了起来,为“鲍莫尔病”提供了佐证。其后学术界也多从劳动生产率或全要素生产率角度针对“结构性减速”展开研究。吕健(2012)认为东部地区产业转移和结构调整降低了东部地区的劳动生产率增长率,造成东部地区“结构性减速”,中西部地区由于工业化的持续发展,提高了劳动生产率增长率,产生“结构性加速”。于斌斌(2015)指出全要素生产率提升不仅是未来中国经济增长的主要动力,也是化解产业结构高级化对经济增长负向影响的主要途径,因此中小城市需要谨慎地推进产业结构高级化调整,以避免对具有“结构性增速”特征的工业化结构产生破坏效应。陆明涛(2016)则提出了经济增长减速的三重结构冲击,认为提高全要素生产率是未来经济可持续增长的关键。

反对“结构性减速”的学者通常从两个角度提出质疑:一是周期性因素的影响程度大于结构性因素。如杨天宇(2015)通过将经济增长率分解发现劳动力的产业间转移始终是促进经济增长的因素,且三次产业全要素生产率与二、三产业劳动生产率对经济增长率的贡献度下降极有可能是周期性的,因此不能确定本轮经济增长放缓是结构性的。二是服务业劳动生产率被显著低估。如张月友(2018)对服务业的劳动生产率低增长性提出了质疑,认为产业结构服务化对我国全要素生产率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中国式工业化难以为继是导致经济增长动力发生衰减的直接原因;Young(2014)也认为现有的全要素生产率的计算方法没有考虑劳动力的异质性,导致服务业全要素生产率被低估,从而为“结构性减速”提供了不可靠的证据。

通过对已有文献的考察,发现存在如下不足:第一,从理论上看,目前学术界对产业结构服务化通过降低生产效率制约经济增长这一逻辑还存在一定的争议,且支持“结构性减速”的文献多从国际经验与实证分析的角度考察产业结构服务化对经济增长的影响,从理论上分析“结构性减速”产生机理的研究较少。另外已有文献多数遵从“产业结构服务化——劳动生产率或全要素生产率降低——经济增速放缓”这一思路展开研究,但很多文献将各个环节割裂开来,这样就很难看到整个系统的传导过程和运动状态。第二,从实证方法上看,很多研究在实证过程中忽略了产业结构、生产效率与经济增长的内生性,产业结构服务化影响生产效率与经济增长,经济增长也反过来影响产业结构,仅用单一方程回归模型很难说明产业结构、生产效率与经济增长三者之间的系统性关系。第三,从指标选取上看,很多研究选择Malmquist指数作为生产效率或全要素生产率的代表变量,但Malmquist指数描述的是全要素生产率的增长率,它受到基期与增量的双重影响,并不能很好地用于地区生产效率的评价与比较,并可能会出现较大的变异。

本文在已有研究的基础上利用新结构经济学的理论框架对“结构性减速”产生及相应的效率补偿机理进行了分析,将产业结构服务化、生产效率与经济增长视为内生变量,并通过随机前沿分析框架构建生产效率指标,使用联立方程进行实证检验,同时使用门槛回归对效率补偿作用进行了检验。

三、“结构性减速”产生与效率补偿机理

新结构经济学认为,经济增长的前提是生产效率的提高(付才辉,2018),提高生产效率的途径主要有两个:一是通过产业结构的变迁将劳动力、资本、土地等生产要素配置到生产效率更高的产业中或通过科技进步提高社会生产效率;二是硬基础设施建设不断完善,软的制度建设不断与生产力发展相适应(林毅夫,2017)。图2显示了新结构经济学框架下以要素禀赋结构为出发点,以产业结构与社会生产效率为中间环节,以经济增长为结果的循环系统。正常情况下,禀赋结构与产业结构相协调提高生产效率,进而促进经济增长,经济增长通过改善禀赋结构促进产业结构优化,形成一种良性循环机制。随着产业结构服务化水平的提高,禀赋结构与产业结构的协调关系被破坏,经济系统的良性循环机制运转受到阻碍,产生效率损失并引发“结构性减速”。因此产业结构服务化状态下需要市场与政府的双重力量对经济系统的传导路径加以修正,实现效率补偿。

图2 新结构经济学的经济系统运转机制

(一)“结构性减速”的产生机理

1.结构变迁的循环累积机理

一个经济体在每个时点上的产业结构内生于该经济体在该时点给定的要素禀赋结构,这是新结构经济学的核心思想之一。禀赋结构与产业结构互为循环累积关系,禀赋结构与产业结构相辅相成的结构变迁推动生产效率不断提高(付才辉,2017)。禀赋有限性决定了生产资料在产业间配置结构的重要性。最优的禀赋配置结构可以使不同产业边际报酬趋于一致,实现产业内部生产效率的最大化,禀赋配置的失调将使经济产生帕累托改进的空间,造成效率损失。

从我国产业结构的演变过程看,工业化的起步阶段生产资料向第二产业集中,工业边际报酬提高。工业化发展到一定阶段后,随着经济增长与收入提高,经济社会对第三产业的需求增加,生产要素开始向服务业流动,服务业边际报酬提高而工业边际报酬趋于稳定,工业与服务业边际报酬开始收敛,此时劳动力成本优势与工业化相契合,禀赋结构与生产结构相协调,促进了社会生产效率提高,这正是改革开放后我国经济高速增长的原因之一。但从世界各国的发展经验来看,产业结构服务化趋势是难以逆转的,后工业化时期第三产业过度的禀赋配置破坏了禀赋结构与生产结构的协调关系,即图2中①号路径受到阻碍,使服务业边际报酬开始下降,加之大量要素流入劳动生产率增长率较低的消费性服务业,加剧了服务业生产效率的下降,工业生产效率难以弥补服务业发展造成的效率损失,导致近年来我国经济陷入“结构性减速”的状况。新结构经济学也承认与禀赋结构相适应的最优的产业结构变迁轨迹是理想状态,违背禀赋比较优势的结构变迁是经济的常态。

2.禀赋结构需求机理

新结构经济学从产业与技术的经济属性提出了产业结构决定了技术结构,技术结构决定要素需求结构与要素使用的长期收益的观点。传统服务业的本质特征决定了其生产效率不存在提高的可能性(张月友,2018),这些服务行业被称为“停滞性个人服务”,如现代餐饮住宿行业与一百年前的餐饮住宿行业本质上来说是一样的,但是现代制造业与一百年前的制造业相比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因在于传统服务业通常仅是简单的劳动过程,对要素的需求结构较低,创新空间较小,对科技创新的刺激作用较弱,因此无法在长期内为经济增长提供内生动力。而工业化的深入发展越来越需要更高级的人力资本与原材料,对要素需求结构不断提高,对生产效率的诉求不断增强,因此工业拥有广阔的创新空间,工业部门的科技创新成为经济增长重要的内生动力。过度服务化的产业结构导致社会技术结构较低,对要素的需求结构较低,降低了要素的长期报酬增长率,抑制了社会生产效率的提高,即图2中⑥号路径受到阻碍。另外,服务化过程导致工业部门的生产资料与人力资本流失,削弱了社会科技创新能力,使经济增速放缓。

3.产业比较优势机理

新结构主义认为各区域应按照比较优势发展相应产业,遵循比较优势是经济增长的“药方”。从国际与国内视角看,产业结构服务化均不利于我国发挥比较优势。从国际视角看,发达国家已经占有了服务业发展的先机。发达国家科技水平与人力资本水平相对较高,产业基础雄厚,其较高级的产业结构决定了更高水平的技术结构,因此发达国家的产品设计研发、金融等生产性服务业发展较快。另外,发达国家国民平均收入较高,对服务业的需求结构更高,相对于发展中国家,其服务业有更高的生产效率。发达国家可以将制造业转移到国外寻求更低的要素成本,国内则通过产业结构服务化发挥比较优势。而我国情况则相反,我国工业基础相对薄弱,产业体系还不够完善,生产性服务业发展还不充分,市场对服务业的需求结构也相对较低,服务业并不是我国的比较优势,所以产业结构服务化可能不利于我国在国际竞争中占据有利地位。从国内视角看,城镇化过程使大量人口进入生产效率相对较低的消费性服务业,这些服务业存在较大的同质性且受到区域范围的限制,这决定了各区域间很难通过服务业在竞争中体现比较优势。新结构经济学认为如果企业所在的产业不符合该区域的比较优势,将导致企业不能以最低的价格获得生产要素,无法实现企业生产效率最大化,丧失企业的自生能力,这是新结构经济学重要的微观基础(Lin,2009)。因此没有比较优势的服务业过度发展将降低社会生产效率,即图2中②号路径受到阻碍。

(二)效率补偿机理

1.基础设施对效率损失的补偿

新结构经济学认为与产业、技术相适应的软硬基础设施也内生决定于该时点的要素禀赋结构(林毅夫等,2012),软基础设施主要指制度环境,硬基础设施指实物化的基础设施。在软基础设施和硬基础设施互补、协调、协同作用下,社会分工体系不断发展优化,要素产出效率和配置效率不断提高,经济实现持续增长(程锐,2019)。

有效市场和有为政府是软基础设施的主要内容,是经济增长的基础,也是实现产业结构服务化过程中效率补偿的重要手段。新结构经济学倡导市场与政府的双轨渐进发展模式。市场各种要素的相对价格能够反映在每一时点上一国要素禀赋结构中各种要素的相对丰富程度,充分的市场竞争可以强化要素价格信号在资源配置中的作用,有效市场有助于纠正要素在产业间流动时产业结构与要素结构的失调,即对图2的路径①进行纠正。要素的相对价格决定了可选择技术和产业的生产成本。如果经济体选择的技术和产业与要素禀赋的结构特性相适应,社会生产成本降低,生产效率就会提高。新结构经济学反对发展中国家的政府采用违背经济体比较优势的发展政策,反对通过行政手段和价格扭曲措施来优先发展资本密集型产业,强调通过市场力量实现企业的自主发展,通过淘汰落后的生产力提高经济活力与生产效率。

有为政府对于效率补偿起着更加重要的作用。完全市场条件下“退二进三”是随着经济增长的必然趋势,依靠市场的自发力量,无法将资源配置到现代化工业部门,尽管这不是市场失灵,但却造成了生产效率损失,需要政府干预,即对图2的路径⑥进行纠正。因此有观点认为,市场失灵并不是新结构经济学主张的政府干预的理由,政府干预是为了将生产要素配置到更具有比较优势的产业(付才辉,2017)。一方面政府可以通过产业政策实现工业振兴,扭转产业结构过度服务化的局面;另一方面,政府可以有效承担起在提供硬性和软性基础设施过程中的领导作用,以降低单个企业的交易费用,提高企业生产效率。

硬基础设施完善也可以实现产业结构服务化中的效率补偿。一方面,科学技术的传播及与交易市场的扩张需要依托硬基础设施的完善,硬基础设施为溢出效应的发挥提供了渠道,并使商品流通突破了局部市场的限制,为工业部门提供了更大的发展空间。另一方面,硬基础设施使地区间经济联系更加紧密,各地区的分工更加明确,更容易使比较优势发挥作用,避免了区域间禀赋结构与产业结构失调造成的效率损失。

2.生产性服务业对效率损失的补偿

新结构经济学也注意到了生产性服务业对经济增长的重要作用,其将重点放在了金融业上,认为不同的产业结构需要配合不同的金融结构,金融业发展可以为产业升级提供资金并分担风险(林毅夫,2017)。从更宏观的角度看,随着社会分工的不断深入,生产性服务业从工业部门中脱离,决定了其本身就比消费性服务业有更高的生产效率。另外,生产性服务业为工业部门提供融资、企业管理、产品营销、仓储运输等专业的相关服务,使工业企业专注于产品生产,大大提高了工业生产效率。

3.人力资本对效率损失的补偿

人力资本能否促进发展中国家生产效率还存在一定的争议。现代增长经济学(包括内生增长理论等)通常认为决定一个国家经济发展的唯一要素是人力资本,其他要素都是次要的,人力资本对于提高创新能力,为经济增长提供内生动力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但新结构经济学认为人力资本对于发展中国家存在一定的不确定性,一方面,发展中国家知识密集型产业发展滞后,无法提供足够的岗位,很多人才不愿从事技术含量较低的工作,可能造成更多的失业;另一方面,发展中国家资本有限,平均每个劳动力所配置的资本量较低,可能会造成高层次人才外流。因此,对于人力资本能否实现效率补偿还需要进一步检验。

四、实证分析

(一)模型设定

根据新结构经济学的理论框架我们认为产业结构服务化通过生产效率影响经济增长,经济增长又反过来影响产业结构服务化(见图2),产业结构服务化、生产效率与经济增长形成了一个闭合系统,使用传统单方程模型分析三者关系会因为被解释变量与解释变量相互影响产生内生性,进而导致估计结果的联立性偏误,联立方程模型则可以很好地解决这一问题。

鉴于此,我们将产业结构、生产效率与经济增长视为内生变量,构建联立方程组考察三者之间的复杂关系,基本计量方程如下:

(1)

(2)

INSit=γ0+γ1GDPit+γXit+νi+υt+μit

(3)

其中,(1)式为经济增长方程,主要考察产业结构服务化与生产效率对经济增长的影响,其中GDP为实际人均GDP;INS表示产业结构,考虑到产业结构从工业化到服务化对经济增长的影响是非线性的,在模型中引入了产业结构的二次项;TE是生产效率;X是一系列控制变量;νi、υt、μit分别是地区固定效应、时间固定效应和随机误差项。(2)式为生产效率方程,主要考察产业结构服务化对生产效率的影响;(3)式为产业结构方程,主要解决经济增长与产业结构相互影响而产生内生性的问题。考虑到地级市的变更和数据的缺失状况,我们选取了2003-2016年全国275个地级市作为考察对象,所有数据均来自《城市统计年鉴》。

联立方型的传统估计方法有二阶段最小二乘法(2SLS)和三阶段最小二乘法(3SLS)。在扰动项满足条件同方差时,3SLS是最优的估计量。因此,本文选择3SLS对联立方程模型进行估计。根据通常的做法我们使用所有外生变量的线性组合作为内生解释变量的工具变量,采用三阶段最小二乘法进行回归。

(二)变量说明

1.内生变量

代表经济增长的变量通常选择GDP或GDP增长率,但GDP增长率要受到上一期GDP的影响,并不能很好地反应地区经济增长水平,本文使用以2002年为基期的实际人均GDP代表经济增长,原因是本文使用了城市面板数据,通过不同时点的GDP的变化就可以体现地区经济增长状况。

从产业结构服务化过程中的合理化效应与高级化效应两个角度对其加以衡量。使用产业结构偏离度作为衡量产业结构合理化的指标,它反映了经济结构偏离均衡状态的程度,原始产业结构偏离度是地区产业结构合理化水平的反向指标,对其取倒数就能得到正向指标,具体计算方法为:

(4)

其中,SR表示产业结构偏离度,即产业结构合理化指标,Y表示产值,L表示劳动力数量。k为第二、三产业,在计算过程中不考虑第一产业,原因是《城市统计年鉴》中仅给出了三次产业城镇就业人数,第二产业与第三产业多在城镇集聚,所得结果更加准确。SR值越大则工业劳动生产率与服务业劳动生产率相差越小,说明产业结构服务化程度较深。选择第三产业产值与第二产业产值之比代表地区产业高级化程度(SH),其值越高,则说明产业结构服务化程度越深。

在随机前沿分析框架(SFA)下测算地区生产效率。以超越对数生产函数的形式设定随机前沿函数模型:

(5)

(6)

2.外生变量

经济增长方程中,我们参考钞小静等(2014)选取人力资本、投资强度、消费强度、政府支出强度与市场化程度作为外生控制变量。生产效率方程中,我们依据新结构经济学中所提出的影响生产效率的重要因素并参考于斌斌(2015)选取人力资本、金融发展水平、基础设施水平、外商投资强度、政府支出强度与市场化程度作为外生控制变量。产业结构方程中,我们参考韩永辉(2017)选取人力资本、消费强度、外商投资强度、政府支出强度与市场化程度作为外生控制变量。各变量的具体计算方法见表1。

表1 控制变量说明

表2 联立方程回归结果

注:括号内为t统计量的值,***、**、*分别表示1%、5%和10%的显著性水平(下同)。

(三)结果分析

表2给出了联立方程模型的回归结果。第(1)-(3)列是以产业结构合理化为核心变量的回归结果。经济增长方程中,产业结构合理化的一次项系数为正,二次项系数为负,尽管两个系数均不显著,但其系数符号在一定程度上说明了产业结构合理化对经济增长的“倒U型”影响。

经济增长方程中生产效率的系数显著为正,生产效率方程中产业结构合理化的二次项系数显著为负,说明产业结构合理化通过生产效率间接影响经济增长。当产业结构合理化程度较低时,其增长可以促进生产效率提高,并通过生产效率提高促进经济增长,即存在“结构红利”;一旦产业结构合理化程度超过某一临界值,其继续增长则会抑制生产效率提高,进而降低经济增长速度,经济进入“结构性减速”。产生这种现象的原因可能是当产业结构合理化程度较低时,第二产业劳动生产率远高于第三产业劳动生产率,此时第二产业的高速发展会对第三产业产生较大的需求,适当地发展第三产业,提高第三产业劳动生产率,促进产业结构合理化提升有利于地区生产效率增加。而产业结构合理化超过临界值继续提高意味着第二产业与第三产业劳动生产率差距过小,这通常是由于服务业占有了大量生产资源引起第二产业劳动生产率下降造成的,而服务业的低劳动生产率特性使其难以对第二产业劳动生产率下降进行效率补偿,这时整个经济的劳动生产率增长率是下降的,导致生产效率下降。因此,新结构经济学强调产业结构变迁的最优路径而非均衡路径。

产业结构方程中,GDP的系数为正,说明随着经济增长,第二产业与第三产业的劳动生产率差值会逐渐缩小,产业结构服务化程度加深。

表2的第(4)-(6)列是以产业结构高级化为内生变量的回归结果。经济增长方程中,产业结构高级化的二次项系数显著为负,一次项系数显著为正,这一结果证明了产业结构服务化可以直接影响经济增长,且这种影响是“倒U型”的,即当产业结构服务化程度较低时,其增加可以促进经济增长;而当产业结构服务化超过一定临界值继续提高,则会阻碍经济增长。

生产效率方程中,产业结构高级化的二次项系数显著为负,一次项系数显著为正,说明产业结构高级化对生产效率的影响也是“倒U型”的。又因为经济增长方程中,生产效率对经济增长的影响显著为正,说明当服务化程度较低时,其适当提高会增加整个社会的生产效率,进而促进经济增长;而当服务化水平超过一定临界值继续提高,将会降低社会生产效率,抑制经济增长。这一传导机理与上文的理论分析是一致的。产业结构方程中,GDP的系数为正,说明随着经济增长,产业结构会更加向服务业倾斜,进一步制约经济增长,这也在一定程度上解释了当经济高速增长到一定阶段后经济增速下降的原因。

表3 全样本更换指标的稳健性检验

(四)稳健性检验

通过以下方法进一步检验表2回归结果的稳健性:(1)以泰尔指数为基础构建产业结构合理化指标,计算方法为:

(7)

其中,Y表示产值,L表示就业人数,i表示第二或第三产业,回归结果见表3的第(1)-(3)列。(2)参考付凌晖(2010)的方法更换产业结构高级化指标,具体方法为:将三次产业产值比重作为空间向量中的一个分量,从而构成一组三维向量X0=(x1,0,x2,0,x3,0),分别计算X0与产业由低层次到高层次排列的向量X1=(1,0,0),X2=(0,1,0),X3=(0,0,1)的夹角θ1、θ2、θ3:

(8)

将所得结果进行加总:

(9)

则SHi即为产业结构高级化指标,回归结果见表3的(4)-(6)列。(3)将样本城市分为副省级城市与一般城市两个部分分别进行回归,回归结果见表4和表5。(3)将考察的时间范围分为2003-2009年、2010-2016年两个区间,使用原计量模型与更换指标后的计量模型分别进行回归,结果见表6和表7,由于篇幅有限,我们没有报告更换指标后的回归结果。我们发现在各种方法下所得的内生变量系数符号与表2的结果基本一致,因此可以认为表2所得的结论是稳健的。

表4 省会城市与副省级城市回归结果

表5 一般城市回归结果

表6 2003-2009年样本回归结果

表7 2010-2016年样本回归结果

(五)效率补偿的实证检验

首先本文利用上述联立方程模型验证生产性服务业集聚能否实现效率补偿。具体方法是用生产性服务业区位商代替模型中的产业结构变量,区位商具体计算方法为:

(10)

其中e为就业人数,k表示生产性服务业,本文选择交通运输与仓储、信息传输与计算机、金融业、租赁与商业服务、科学研究与技术服务作为生产性服务业。j表示第二产业与第三产业。

分别对全样本、一般城市样本与副省级城市样本进行回归,全样本与一般城市的回归结果见表8,结果显示经济增长方程中,全样本与一般城市样本的生产性服务业集聚的二次项系数均显著为负,说明生产性服务业同样可以引起“结构性减速”,生产效率方程中,生产性服务业集聚的二次项系数在全样本下显著为负,在一般城市样本下不显著,说明整体上生产性服务业没有实现经济增长的效率补偿。

表8 全样本与一般城市样本的回归结果

表9显示了针对副省级城市样本的回归结果,第(1)-(2)列显示经济增长方程与生产效率方程中生产性服务业集聚的一次项与二次项系数均不显著,我们考虑生产性服务业集聚对经济增长与生产效率的影响可能是线性的,因此将生产性服务业集聚的二次项从模型中移除。第(4)-(5)列显示经济增长方程与生产效率方程中生产性服务业集聚的系数显著为正,说明生产性服务业集聚对副省级城市可以起到效率补偿的作用,生产性服务业发展可以促进经济增长。于斌斌(2019)也发现生产性服务业集聚对制造业的影响受制于城市规模。可能的原因是一方面规模较大的城市产业体系较为完整,产业间联系紧密,生产性服务业对工业部门的影响更加显著;另一方面,规模较大的城市工业基础更好,分工程度更高,生产性服务业可以更好地实现辅助生产的作用。

表9 省会与副省级城市回归结果

表10 门槛回归结果Ⅰ

表11 门槛回归结果Ⅱ

进一步检验人力资本与软硬基础设施对产业结构服务化过程中效率损失的补偿,以联立方程模型中的生产效率方程为基准设置门槛回归模型,分别将人力资本、基础设施、市场化程度、政府支出强度作为门槛变量,从而检验在不同门槛下产业结构对生产效率影响的变化情况。对所有门槛变量的三个门槛、两个门槛与一个门槛的情况分别做门槛效应检验发现,所有门槛变量均只有在一个门槛的情况下是显著的。

表10给出了以产业结构合理化为核心解释变量的回归结果,表11给出了以产业结构高级化为核心解释变量的回归结果。可以看到,以EDU为门槛变量时,表10中SR与表11中SH的系数均为正且均呈下降趋势,说明人力资本并不影响产业结构服务化对生产效率的影响方向,且人力资本提高反而抑制了产业结构服务化对生产效率的积极作用,这就验证了新结构经济学提出的人力资本结构不能实现效率补偿的结论。以INF为门槛变量时,SR的系数由负变为正,SH的系数由不显著变为显著为正,这就验证了新结构经济学提出的硬基础设施可以实现效率补偿的结论。以Market为门槛变量时,SR系数由不显著变显著为正,SH系数数值增加,这就验证了新结构经济学提出的有效市场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实现效率补偿的结论。以GOV为门槛变量时,SR与SH的系数均由负变为正,这就验证了新结构经济学提出的有为政府可以实现效率补偿的结论。

五、结论与启示

随着我国经济进入新常态,产业结构服务化所引起的“结构性减速”被经济理论界所关注。遵循“禀赋结构-产业结构-生产效率-经济增长”的理论线索,本文利用新结构经济学的结构变迁循环累积因果原理、禀赋结构的需求原理与比较优势原理分析产业结构服务化对生产效率的影响机理,并依据新结构经济学中影响经济增长的外部环境因素,从软硬基础设施、生产性服务业与人力资本分析了对产业结构服务化效率损失的补偿机理。利用2003-2016年275个地级市的面板数据通过联立方程模型与门槛回归对上述新结构经济学框架下的理论机理进行实证检验发现:第一,产业结构从工业化到服务化的变迁过程对生产效率呈现先促进后抑制的“倒U型”影响,并通过生产效率使经济呈现从“结构性加速”到“结构性减速”的变化趋势;第二,整体上生产性服务业不能实现产业结构服务化的效率补偿,但对副省级城市的效率补偿有一定积极作用;第三,硬基础设施、市场化、政府干预可以在不同程度上对产业结构服务化的效率损失进行补偿,但人力资本不能补偿产业结构服务化中的效率损失。

本文的结论具有一定的政策含义:

第一,“去工业化”为时过早。每个国家在国际市场上的竞争力根本上都是取决于它的比较优势,基本产业结构违背由要素禀赋结构决定的比较优势必然制约经济增长。工业部门劳动生产率在任何阶段都是我国经济增长的重要动力,因此在我国工业部门劳动生产率仍然较低的情况下实施“去工业化”会损害社会生产效率(王文等,2017)。现阶段应以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为依据,深入实施“工业化”战略,由提高工业产值转变为提高工业生产效率,通过工业生产效率的提高补偿经济结构服务化造成的效率损失。应继续以工业为主导,产业结构调整的过程中应当保持第二产业和第三产业之间相对合理的比例,通过工业与服务业“双轮驱动”,任何希望“一劳永逸”的急功近利式的“退二进三”都不利于经济增长(Maddison,1989)。

第二,重视产业结构服务化过程中的效率补偿。首先,进一步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推动资源配置依据市场规则、市场价格、市场竞争实现效益最大化和效率最优化,发挥市场机制对技术研发方向、路线选择、要素价格、各类创新要素配置的导向作用。其次,政府需要通过适当的产业政策对生产要素在产业间的配置加以正确的引导,同时政府要成为社会公共管理的主体,创建与维护良好的制度环境,不断完善与维护软硬基础设施供给。最后,注重人力资本结构,根据产业发展需要有针对性地培养相应的人才,充分发挥人力资本的作用。

第三,优化服务业内部结构。服务业内部结构应不断向生产性服务业倾斜。传统消费性服务业分散型经营现象显著,难以形成规模效应,创新需求较低,难以为经济增长提供新动能。生产性服务业从工业部门分离出来是社会分工的结果,这种分工使工业部门可以专注于产品的研发与生产,提高了工业生产效率,工业的发展又对生产性服务业产生了新的需求,形成了“二三互补”的良性循环,为经济增长提供了更加广阔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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