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方协作伸援手 司法救助聋哑人

黄勇

有这样一群法援律师，身处边疆的他们用自己的法律知识和工作热情，默默为边疆的和谐稳定作着自己的贡献。

多方接力寻翻译

2019年2月24日上午，新疆和田地区洛浦县法律援助中心主任依帕古丽·阿迪力接到了地区法律援助中心阿童古丽·阿卜拉的一个电话：经和田地区法律援助中心的安排，一位和田市的聋哑人，要到洛浦县申请法律援助，当天下午可能就会抵达洛浦县。

依帕古丽·阿迪力心想：我们中心没有手语翻译，怎么接待呢？于是，依帕古丽·阿迪力马上与洛浦县残疾人联合会联系，看看他们能不能提供手语翻译。洛浦县残疾人联合会的领导回答说,目前，洛浦县境内还没有手语翻译，只能向上级部门寻求帮助。

于是，依帕古丽·阿迪力将这个困难向和田地区法律援助中心的阿童古丽·阿卜拉作了汇报。阿童古丽·阿卜拉又与和田地区残疾人联合会联系。和田地区残疾人联合会了解情况后，立即与和田地区特殊教育学校取得联系。

和田地区特殊教育学校领导得知情况后非常重视，立即选派了本校优秀手语教师麦麦提敏·阿塔吾拉前来提供帮助。麦麦提敏·阿塔吾拉是手势语教学的专家，他不仅会说维吾尔语，普通话也说得很好。

当天下午，聋哑人汪铁和手语教师麦麦提敏·阿塔吾拉如期抵达洛浦县法律援助中心，陪同他们的还有一位汉族干部。依帕古丽·阿迪力主任热情接待了他们。那位汉族干部介绍说:“我是和田市拉斯奎镇副镇长夏江平，这位聋哑人是我们辖区的一位居民，名叫汪铁，他有一件事迫切需要你们提供法律援助……”依帕古丽·阿迪力一边听着夏镇长的介绍，一边时不时地向聋哑人汪铁提出一些问题，手语教师麦麦提敏·阿塔吾拉双手不停地在聋哑人汪铁面前比画着。汪铁明白意思后，再用手语告知麦麦提敏·阿塔吾拉，麦麦提敏·阿塔吾拉再把汪铁的手势语转化成口语，告诉依帕古丽·阿迪力。

事起遗产20万

经过一番交流，依帕古丽·阿迪力终于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汪铁居住在和田市，今年45岁了，无依无靠孤身一人。2017年1月4日，汪铁的父亲不幸病逝，留下了20多万元的遗产。当时汪铁已经在外地流浪了10多年，不知道父亲的死讯。当地人也以为汪铁早就不在人世了。

汪铁的父亲早年离异，身边没有其他近亲属，他住院治疗的陪护照顾以及去世后的丧事都是其家住洛浦县的外甥和外甥女操办的。办完丧事后，两人发现舅舅还留下了20万元的存款，加上政府有关部门发放的6万多元的抚恤金，共有26万多元。这些钱怎么处理呢？两人也认为他们舅舅唯一的儿子汪铁早已不在人世了。除了汪铁，他们就是死者最亲的亲属了。于是，他们就在公证部门办理了公证，取走了这26万多元。

谁知过了1年多，消失了10多年的汪铁突然冒了出来。虽然他老了许多，但是乡亲们还是认出了他，纷纷问他这么多年跑到哪里去了。

面对乡亲们诧异的表情，汪铁呜呜啦啦比画了半天，人们才大致明白：他这么多年一直在内地流浪，到过许多大城市，见过许多大世面，靠到处打工填饱肚皮。俗话说“熟土难离”，因为思念久别的故乡，想念年迈的父亲，就一路打着短工凑够路费，跌跌撞撞折腾了大半个月，才回到老家来。

当汪铁听说自己想念已久的父亲已经去世一年多了，忍不住伤心起来，捶胸顿足号啕大哭了一场。

汪铁伤心了一阵后，忽然寻思：老父亲工作多年，又一向省吃俭用，不可能不留下一点儿遗产。于是他就到处打听，终于打听到了那26万多元钱的去处。

他找到表哥想把钱要回来，表哥对他说：“你不孝顺，父亲卧病多年你不管不问，跑得连个人影都看不见。是我和你表姐把你父亲养老送终的，这个钱我们应该得。再说，这件事也经过法律公证过，具有法律效力。现在你想要钱可以，得说出道理来。”这番话一下子把汪铁噎住了，他半天没吱声。表哥又对他说：“你从小就是我一手带大的，表哥我待你不薄，现在看你混成这个样子，我也不忍心。这样吧，先给你点儿钱花着，剩下的事以后再说。”说完这话，表哥给了汪铁21500元钱，汪铁揣着钱离开了表哥家。

司法途径解纠纷

离开了表哥家后，汪铁越想越觉得这事不能这样就完事了，就算表哥说的有道理，但是自己作为父亲唯一的儿子，怎么着也不应该只拿这么点儿钱。人们常说：“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但是，汪铁却是个倔巴头儿，有苦就要到处说。

他马不停蹄，找社区、找镇里、找市里、找地区，到处呜呜啦啦比画着诉说自己的委屈。所到之处，接待部门的干部头都变大了：听不明白他的特殊语言，但是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听。

功夫不负有心人，汪铁不懈的努力终于引起了各级领导的高度重视。现在流行一句话——群众利益无小事，再说对于一个残疾人而言，20多万元也不是个小数目，不解决好这个问题，会影响社会稳定，维护社会稳定可是件重中之重的大事。各有关方面经过反复磋商，决定通过司法途径解决这起纠纷。

依帕古丽·阿迪力听完这件事情的经过后，觉得这件案子完全符合提供法律援助的条件，就决定以洛浦县法律援助中心的名义对汪铁提供法律援助，她把这件案子分配给司法部派驻洛浦县的1+1中国法律援助志愿者黄勇律师办理。黄勇律师接受任务后，当场为汪铁起草了民事诉状和免交诉讼费申请书，然后立即带着一干人马赶到洛浦县人民法院。法院的同志一看是为残疾人办案，马上开启了绿色通道，以最快的速度受理了此案。

洛浦县人民法院领导对此案高度重视，决定由综合庭庭长张红霞主办这个有一定技术难度的案子。张红霞庭长接受任务后，首先以最快的速度联系了本案被告——汪铁的表哥，并送达了起诉状。汪铁的表哥表示：这件事是亲戚之间的事情，不要搞得太生硬，最好用比较温和的方式处理，以免伤害了亲情。

张庭长一看被告是个明白人，综合原被告双方的情况分析之后，决定用诉前调解的方式处理本案，这样做法律效果和社会效果都会好一些。张红霞庭长于是让书记员排孜来提向原告代理人黄勇律师通知了此事，并特别嘱咐一定要把手语翻译请到法庭来，不然没法进行调解。

黄勇律师立即电话告知夏江平副镇长，让其一定要联系好原告汪铁和手语翻译麦麦提敏·阿塔吾拉，如期赶到洛浦县人民法院参加诉前调解。夏江平表示，自己会亲自开车送他们过来。

诉前调解讲效率

经过周密细致的准备工作，2019年3月6日下午，本案诉前调解如期进行。原告一方的人员都来了；被告一方只来了原告的表哥，其表示妹妹在外地出差，委托他一并进行调解。

张红霞庭长首先对诉前调解方式的法律意义进行了释明：这种方式对化解社会矛盾、节约诉讼资源、提高诉讼效率，具有十分重要的作用。希望双方当事人在人民法院的组织下，既要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又要兼顾双方之间的亲戚关系，互谅互让，妥善解决这次纠纷。

经过麦麦提敏·阿塔吾拉的手语翻译，汪铁大致明白了张红霞庭长这番话的意思。他表示：感谢表哥表姐从小对他的照顾。在他1岁多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了。父亲常年在外工作，他就是在表哥家长大的。后来表哥还送他到聋哑学校去上过学。

表哥听了这些话，心里也舒畅了许多。他说，我比你大好几岁，把你当亲弟弟一样待，管你吃喝送你上学，想让你长大有点儿出息。可是你不成器，不好好干。后来你干脆跑得没影了，你爹病倒了你也不管，我和你表姐只好服侍他，一直把他的后事料理好了。你说你像话吗？

听了表哥的一番话，汪铁也感到了愧疚。他表示，自己做得不对，感谢表哥表姐对自己父亲的照顾，并主动提出要把表哥表姐为照顾父亲和安排丧事所花的钱从26万多元的遗产中扣下来。

经过一番算账，双方当事人共同认可被告方为了照顾死者、操办丧事，再加上此前给原告的21500元，一共花了7万多元。26万多元减去这个数字，还剩下19万多元。调解的关键问题就在于这19万多元怎么处理了。可就这一话题，双方都不愿意表态。

张红霞庭长心里明白：这就是亲戚之间矛盾纠纷案件处理过程中经常出现的情况：一提起钱就羞于开口。但是，不提钱又解决不了问题。于是，张红霞庭长首先询问原告：你想要多少钱？

原告没有回答。

张红霞庭长又询问被告：你想给原告多少钱？

被告想了想回答：我再给他10万元钱吧。

张红霞庭长又询问原告：你同意吗？

通过翻译的手势语，原告表示：不同意。

法庭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张红霞庭长说，作为一个法官，出于公平原则的考虑，我认为被告只给原告10万元太少了，被告再考虑考虑吧。

法援律师释情理

此时，原告代理人黄勇律师发话了：今天的调解，既要摆事实讲道理，也要重亲情。首先，就原告而言，尽管他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但是他作为死者唯一的第一顺序继承人，并没有丧失继承权。如果没有这些意外事情的发生，他父亲留下的遗产都应该由他来继承。其次，作为被告，出于亲情，照顾患病的舅舅，操办丧事，体现了中华民族孝老亲情的传统美德，也应该得到一定的补偿。如果死者没留下一分钱，我想被告也会这样做，因为他们这样做，并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亲情，所以他们愿意贴钱来照顾舅舅，并且为他养老送终。但是，现在有了这些钱，我们就应该正确面对这个问题，既考虑亲情，也要考虑法律层面的公平公正。不能因为钱的问题处理不当，既影响了公平正义，又伤害了亲戚之间的感情。第三，我们还要考虑原告是个残疾人，给的太少了，会让人觉得说不过去。通过刚才的谈话过程我们也看得出来，原告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表哥表姐对他的好、对他父亲的好，他也是念念不忘的。我看这样吧，我们让原告自己表个态：他想要多少钱吧。

黄勇律师这番话入情入理，众人听了，也觉得合适。

张红霞庭长再次就这个问题征询原告的意见。于是，大家把目光聚焦在原告身上。

只见原告想了一会儿，找书记员要了一支笔一张纸，认认真真地写下了这样几个字：“13万给我钱存。”看了这几个字，众人似乎明白了原告的意思，但是由于他这句话的语法表达有点儿“特殊”，不敢十分肯定他的意思。

张红霞庭长便要求翻译人员麦麦提敏·阿塔吾拉认真了解原告的真实想法。经过翻译人员与原告之间反复的手语交流，才确定原告要求从剩下的19万多元中再要13万元，并且把这笔钱存起来慢慢儿花，其他的钱给表哥表姐。

被告表示同意，愿意立即付款，并掏出手机准备转账。

张红霞庭长是个处理问题很细致的法官，她让被告先打电话，征求另一个被告对调解结果的意见，得到的答复是：“同意！”

于是，制作调解书、签字、送达、转账、打收条——一气呵成，案结事了。

张红霞庭长最后宣布：经过法院领导批准，本案诉讼费用免交。

从法院受理到结案，这件棘手的案子在10天左右的时间就得到了妥善处理。黄勇律师感慨地说：这个案子办得让人感到很流畅、很温暖，聊着天儿拉着家常，就把纠纷解决了，颇有点儿延安时期“马锡五审判方式”的办案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