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台
2019-11-16李会鑫
李会鑫
每次回老家,我都会走进厨房看看已经被熏黑的灶台,回忆起一段童年故事。
我的家乡在岭南地带,人们习惯白天喝粥晚上吃饭。上世纪90年代中期,我刚上学前班,就开始帮家里煮饭了。每天放学回家,还没来得及和小伙伴们出去玩耍,我就得先进厨房,完成煮饭这份“作业”。煮饭的过程并不复杂,就是淘米后加点水,点燃柴火,等锅里“咕噜咕噜”沸腾之后把米汤倒出来再把锅放回灶台,然后抽出一部分柴火,防止把饭烧焦。
虽然看上去很简单,但那时候我只有灶台高,做起这件事情来还是很吃力的。水烧开后,我会踩着家人自制的矮木凳爬上灶台,扎着马步,抓住两侧的锅耳,咬着牙猛然发力抬起锅,轻轻地放在灶台上,然后踩着木凳走下来,再次端起锅,踏着小碎步快速走到厨房门口,把锅放在门槛上,慢慢倾斜锅身,把米汤倒进原先放在地上的盆子里,再把锅放回灶台。把锅抬起来和放回去的时候,灶里的浓烟和火星会飞快地往上窜,熏得我几乎睁不开眼睛;倒米汤的时候,米汤的蒸汽又狠狠地往我脸上扑。
把锅放回去之后,就要留意灶里的柴火了。如果火候把握得好,饭煮好后锅底会有一层黄色的锅巴,吃起来又香又脆。那时候我没有零花钱买小吃,锅巴就是最好的零食。为了烧出锅巴,我不断斟酌要留多少米汤在锅里、填多少木炭进灶里,在一两个月之后,我终于练成了这门“功夫”。从那以后,每天晚上揭开锅盖,看着米饭表层的颜色,我就知道锅底的锅巴有几分成色。小伙伴们听说我掌握了这门技艺,顾不上厨房里的浓烟和火星,围在灶台旁认真地学,生怕错过了任何细节。没过多久,他们也能笑嘻嘻地拿着锅巴到巷子里炫耀一番了。
虽然家里的日子并不富裕,但我感觉自己仍然算是幸运的。要知道,在上一代人的童年里,看似简简单单的一碗米饭,就是全家人的命根子。奶奶经常提起,在我父亲六七岁的时候,家里经常两三天才能喝上一点粥。有一次,我父亲饿得异常难受,在灶台旁边“扑通”一声跪在奶奶面前,抱着她的腿哭着求她煮点饭。奶奶感到很无奈,因为家里的米缸早就空了。她心疼地弯下腰,轻轻地拍着我父亲的后背,安慰他说马上去找点吃的。可是无论她怎么劝,我父亲就是不松手。她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就想出去看看能不能借点米。可是她的脚刚挪开,浑身无力的父亲就瘫坐在地上了。幸好路过的邻居看到了这一幕,送来一些米并帮煮熟,让我父亲吃下,他才恢复了一点力气。这个故事,让我对灶台的印象更加深刻。
虽然,老家的灶台并不漂亮,甚至不算整洁,但是在我眼里,它是岁月最好的见证者。每次看到它漆黑的面容,我都会告诫自己不要抱怨生活,因为即使是粗茶淡饭,也是曾经作为一种理想而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