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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字人文学者的技术就绪度调研及数字赋能策略*

2019-11-15练靖雯王筱纶赵宇翔

图书馆论坛 2019年11期
关键词:学者人文领域

练靖雯,王筱纶,赵宇翔

0 引言

近年我国迅速兴起数字人文浪潮,各种数字人文研究机构开始涌现。与此同时,各类数字技术不断发展,将数字技术与人文研究相结合的数字人文项目逐渐出现,比如由上海图书馆、南京大学和南京理工大学合作的“盛宣怀手稿抄录”项目。不同学科背景和专业领域的学者均纷纷加入到数字人文研究的相关项目中。其中,很多传统人文领域的学者正在不断地接受并学习各种数字化工具和方法。从技术角度来看,数字人文领域涌现的数字技术正变得越来越复杂。虽然这些发展使得学者从中获益,但学者在使用数字技术时存在障碍甚至会产生抵触心理[1]。此外,与西方相比,我国人文社科领域对数字技术的应用较为滞后,在研究方法和工具的使用上存在一定的局限[2]。因此,了解当前我国数字人文学者的数字化技术水平,对推动数字人文领域的研究具有重要意义。

2000年Parasuraman首次提出“技术就绪度”(technology readiness)概念,他将之定义为“人们对接受和使用新技术来实现家庭生活和工作中的目标的倾向”[3]。应用到本文的情境下,由于信息素养(information literacy)[4]、数字悟性(digital savvy)[5]、领域知识结构(domain knowledge)[6]以及心智模式(mental model)的差异,不同数字人文学者的技术就绪度也大相径庭。因此,数字赋能(digital empowerment)策略会随着技术就绪度的不同而有所差异。数字赋能的概念由Mäkinen于2006年提出,是指随着信息技术发展,个人在网络社会中获得新的参与和表达自我的能力和方式[7]。在数字人文领域中,如何基于不同数字人文学者的技术就绪度水平,提出相应的数字赋能策略,成为亟待解决的研究议题。

鉴于此,本文提出3个研究问题:(1)我国数字人文学者特别是数字人文研究中传统人文学者的技术就绪度水平如何?(2)技术就绪度是否影响数字人文学者在研究中使用数字技术和工具?(3)如何对传统人文领域的数字人文学者开展数字赋能策略?本文对数字人文学者的技术就绪度展开调研,并结合数字人文项目特色提出相关的数字赋能策略,旨在帮助传统人文领域的学者更好地拥抱数字技术,推动数字人文研究发展。

1 文献回顾

1.1 数字人文相关研究

1.1.1 数字人文与数字人文学者

数字人文作为跨学科领域,涉及学科范围广泛。因此,数字人文学者群体的学科背景相当丰富,其组成结构和来源趋于多元化[8]。从数字人文领域发展初期至今,研究热点也在不断丰富,包括数字人文的理论概念、跨学科应用、所用工具与技术、研究平台、数字人文实践项目等方面[9]。通过研究热点的演变可以发现,数字人文领域的研究对数字人文学者在数字技术方面的要求也在不断提高。从信息传播链视角看,数字人文的大部分工作处于传播链的两端,主要是信息与文档的创造和使用等活动[10]。在这些过程中,数字人文学者对数字化原始资料、创造和使用数字化工具、借助计算机技术辅助分析数据等有较大的需求,同时不同学科背景的学者对数字技术的了解和掌握程度存在差异。此外,已有研究表明人文领域学者的研究较为独立[11],现阶段的数字人文学者缺乏跨领域的合作;不同领域的学者和图书馆员在数字人文研究课题上的深度合作稀缺,推动数字人文走向成熟期的重要方面是“数字人文应以‘人文’为中心”[12]。由此可见,举“数字人文”之旗而倡导传统人文学者在一些交叉研究命题上的跨学科合作与交流,对于人文学科的自身发展也颇有益处。

总的看来,国内关于数字人文的研究比较多,而针对数字人文学者的研究少且较零碎[8],大都只是在别的研究中稍有提及,鲜有专门研究。而事实上,数字人文学者这个多学科交融的群体非常值得关注,直接决定数字人文领域的发展方向、发展质量和可持续性。

1.1.2 数字人文技术体系

在数字人文发展过程中,数字人文实践已经渗透到人文学科研究的诸多方面。作为数字人文基础支撑,数字技术一直不断更新、变化和完善。刘炜等根据这些技术在数字人文中发挥的作用提出数字人文的技术体系,包括数字化技术、数据管理技术、数据分析技术、可视化技术、VR/AR技术和机器学习技术[13]。

如表1所示,笔者尝试对数字人文学者所使用的数字技术做一个简单分类。纵观数字人文发展,在其早期阶段,数字技术的重点主要是数字表达和呈现[14]。数字技术为数字人文提供工具、技术和信息平台,解决各种形式的信息数字化问题。而数字化的深入使得数字人文进一步发展,数字技术开始侧重对数据进行管理和分析。在此基础上,数字技术不再是简单地介入,它给人文学科带来更多的指引和可能性。刘炜等在数字人文基础设施的划分中,将计算设施、系统平台、软件工具等归为数字人文研究活动的主体[15]。数字技术在参与研究的基础上已融入人文学科和领域,成为数字人文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数字技术的这3个分类展现了数字技术的角色在人文研究中的深入,从基础工具变为辅助性的研究工具,最后变成数字人文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数字人文学者能够运用的数字技术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其在人文领域的研究中对数字技术的理解和运用能力。这与Zurkowski(1974)提出的信息素养概念不谋而合[4]。从数字人文学者使用的数字技术所代表的数字能力角度来看,数字技术这3个角色和信息素养工具观的4个层面是有所对应的。

表1 数字人文领域的数字技术分类

1.1.3 数字人文学者分类

关于数字人文学者的界定,目前学界还没有一个清晰统一的标准。陈静将数字人文学者分为传统意义上的人文学者和非传统意义上的人文学者[16];Fitzpatrick认为“使用数字技术来研究传统人文对象的学者”和“用当代人文学科方法来研究数字对象的学者”同时存在于数字人文领域之中[17];Ramsay等则指出,数字人文学者身份多元混杂,包括学术编辑、文学评论家、图书馆员、科研计算人员、历史学家、考古学家和经典诠释学者等[18]。

笔者通过“数据库”“平台”“系统”“网络”“数字”“数字人文”等关键词对2016-2018年的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名单和国家社科基金立项重点项目名单进行简单筛选,整理出带有“数字人文”标签的项目清单。在此基础上,笔者通过查阅资料,整理观察这些项目负责人及其团队组成人员的学科背景和研究领域,归纳数字人文学者的来源。从结果来看,这些学者的学科背景可分为3大类:人文社科领域、图书情报相关领域和以计算机学科为代表的技术领域。

鉴于此,笔者从数字人文学者的领域来源考虑,将数字人文学者分为3类:从传统人文领域出发去拥抱数字技术的学者、从技术领域出发去渗透人文的学者,以及起中介协调作用的人文和技术交叉领域的学者。出身于传统人文领域的学者需要积极学习和掌握数字技术,逐步拥有使用数字技术的能力,并将其引入人文领域的研究中。出身于技术领域的学者需要运用其具备的数字技术能力去融入人文领域,为人文研究提供技术支持,注入新的可能性。图书情报等交叉学科的学者因对人文和数字技术都有所触及而能够发起和参与一些交叉性强且融合度高的数字人文项目,并承担组织和协调工作,如图1所示。

图1 基于学科背景的我国数字人文学者分类

1.2 技术就绪度与数字赋能相关研究

1.2.1 技术就绪度的概念及应用

Parasuraman于2000年首次提出技术就绪度概念,并设计了一个36项量表用以评估人们与技术互动的意愿。该量表从乐观、创新、不适和不安全4个特定维度衡量个体接受和使用新技术的倾向。该版本的量表早期主要应用在那些较早基于技术的服务交付模式的行业,如金融服务和零售业,后期逐步扩展至政府、非盈利机构以及医疗保健领域[3]。随着技术环境的变化,Parasuraman等更新了原有的技术就绪度指标(TRI),提出一个更简洁的16项量表(TRI 2.0)。相比原来的量表,TRI2.0适用性更广,可用于评估特定人群中的技术就绪度水平(TR),其人群可包括一个国家、一个特定群体(如青少年、老年人)、一个职业(如教师)或一个市场细分[19]。数字人文学者的技术就绪度指的是数字人文学者对接受和使用数字技术来实现研究目标或项目工作的倾向。从现有研究来看,还没有相关研究对数字人文学者这个群体的技术就绪度展开调研。数字人文学者这个多元化群体作为数字人文学科的推动者,其技术就绪度对数字人文学科的发展尤为重要。

1.2.2 数字赋能的概念及策略研究

数字赋能(digital empowerment)不是一个拥有和使用数字技术的直接结果,而是一个多阶段的过程[20]。个体可以通过数字赋能提高在信息社会的能力,以获得更好的网络、通信以及合作机会。不同的群体具有不同的特征,面对数字技术也有不同的需求,因而在数字赋能方面需要不同的策略。通过对已有文献的归纳总结,笔者列举了一些常见的数字赋能策略(见表2)。数字人文学者群体学科背景丰富、结构和来源多元,在研究中存在使用数字技术的需求,但使用各种数字工具和方法的能力大相径庭,且研究较为独立[11]。针对这些特征,有关数字人文学者的数字赋能需要从多角度考虑。

表2 不同群体的相关数字赋能策略

2 研究设计

2.1 研究模型

根据文献调研和对数字人文学者的前期访谈,笔者发现数字人文学者对接受和使用数字技术存在复杂而矛盾的心态,这与技术就绪度模型提出的4个维度不谋而合。因此,本文结合数字人文领域特色,将技术就绪度模型运用到数字人文学者这一群体,将数字人文学者的技术就绪度置于4个维度进行解构和分析。(1)乐观:对数字技术持积极看法,相信它可为研究提供更多可能性、灵活性和效率。(2)创新:有成为数字技术先驱和思想领袖的倾向。(3)不适:对数字技术缺乏控制,有被数字技术压倒的感觉。(4)不安全:不信任数字技术,怀疑其正常的工作能力。4个方面中,乐观和创新是技术就绪的激励因素,而不适和不安全则是抑制因素。它们相互作用,共同决定了一个数字人文学者的技术就绪度。基于此,本文构建了图2所示的实证模型,探讨数字人文学者的技术就绪度对其在人文研究中使用数字技术的意愿的影响。

图2 技术就绪度研究模型

2.2 研究假设

数字人文研究和发展离不开数字技术的使用[24],因此其在技术就绪度上的差异可能会影响数字人文学者在人文研究中使用数字技术的意愿。

(1)技术就绪度总水平。根据技术就绪度的含义,技术就绪度越高,数字人文学者在人文项目研究中使用数字技术的意愿则可能越大。Meuter等通过实证研究证实在电子商务领域,消费者就绪度是影响其使用自助服务技术(SST)的关键因素[25]。Parasuraman等研究技术就绪度水平与23种在线行为的相关性,证实更高的TR水平与更高的技术采用率相关[19]。基于此,提出假设1:

H1:数字人文学者的技术就绪度总体水平与其在人文研究中使用数字技术的意愿呈正相关

(2)激励维度。激励维度主要呈现对数字技术所持的积极态度,主要包括两方面:一是乐观(如相信数字技术的作用);二是创新(认可并想掌控技术)。Davis等发现,对技术的积极看法可能会增强对新技术的使用[26]。因此,如果能够提高数字人文学者对数字技术的乐观态度和创新倾向,其在人文研究中使用数字技术的意愿可能会得以加强。

乐观指的是相信数字技术能够给研究工作带来更多的灵活性、可能性,以及更高的效率。这其实有点类似技术乐观主义。它作为人类最古老的技术观之一,在发现技术价值、激励人们运用技术等方面发挥着极其重要的作用[27]。基于此,提出假设2:

H2:数字人文学者在乐观维度上的技术就绪度与其在人文研究中使用数字技术的意愿呈正相关

创新指的是成为数字技术先驱和思想领袖的倾向。这种倾向是以认可数字技术为前提的,即认为数字技术是一种先进的研究方法或工具,并且有意愿、兴趣和能力去了解和掌握数字技术。对技术的认可是对人们使用技术最大的激励[27]。肖鹏等在研究学术型图书馆馆员如何启动数字人文项目时表示,数字人文在欧美学术型图书馆很大程度是依靠部分馆员的个人意愿和研究兴趣来推动的[28]。基于此,提出假设3:

H3:数字人文学者在创新维度上的技术就绪度与其在人文研究中使用数字技术的意愿呈正相关

(3)抑制维度。抑制维度呈现的是对数字技术所持的消极态度,主要包括两方面:一是不适(如缺乏易用性);二是不安全(如感知风险)。Davis等发现,对技术的消极态度可能会减少对新技术的使用[26]。因此,如果能够降低数字人文学者对数字技术的不适感和不安全感,其在人文研究中使用数字技术的意愿可能会得以加强。

不适指的是对数字技术缺乏控制或者被数字技术压倒的感觉。技术接受模型中提出了两个决定因素是感知有用性和感知易用性,而感知的有用性又是由感知的易用性和外部变量共同决定的[29]。由此可见技术的易用性对技术采用起关键作用。反之,技术带来的不适感则有可能降低技术采用意愿。基于此,提出假设4:

H4:数字人文学者在不适维度上的技术就绪度与其在人文研究中使用数字技术的意愿呈负相关

不安全维度指的是对数字技术的不信任,对其正常的工作能力的怀疑,以及对其潜在威胁的担忧。信任对一种技术的使用非常重要。在国外成熟的数字市场,用户趋向于缺乏信任度,如果网站加载慢或难以使用,他们趋向于切换网站,如果购买过程太复杂也会放弃在线购物[30]。可见消费者缺乏信任极有可能会影响产品和技术的使用。基于此,提出假设5:

H5:数字人文学者在不安全维度上的技术就绪度与其在人文研究中使用数字技术的意愿呈负相关

2.3 量表设计和问卷收集

2.3.1 量表设计

本研究采用Parasuraman等提出的16项量表(TRI2.0),结合研究对象特征进行改进和补充,进而获得适合测量数字人文学者使用数字技术倾向的量表。问卷包含3个部分:数字人文所涉及的数字技术的简要介绍、受访者的基本信息(年龄、性别、受教育程度、身份及其专业领域)和技术就绪度测量部分。其中,测量题项均采用7级量表形式,1-7分表示同意程度,1代表“完全不同意”,7代表“完全同意”。

表3 量表设计

2.3.2 问卷收集

本研究的调研对象有一定的限制要求,主要为3类学者:传统人文领域学者、数字技术领域学者及图书情报相关领域的学者。研究采用“立意抽样”的方法抽取调研对象,数据中包含具体业务部门和教学部门的工作人员参与。在正式开展数据收集之前,采用小规模的预调研方法来保证问卷的可靠性和稳健性。经探索性因子分析方法(EFA)检验,发现有3个题项未能通过检验。因此,对相应的题项进行剔除,并进行正式问卷的发放。

正式问卷通过两种渠道进行发放:(1)线上发放。在线问卷在问卷星平台上制作,通过电子邮件、QQ、微信群和朋友圈向符合要求的对象(参与过数字人文竞赛的群体)发送问卷填写邀请。(2)线下发放。线下问卷主要通过师长向学术圈的相关学者发放。发放时间为2019年4月15日-5月1日,为期17天。问卷发放数量由于在线形式的开放性难以统计,问卷回收数量共计165份,其中线上问卷140份,线下问卷25份,剔除无效问卷7份,最终得到158份有效问卷。

统计受访者的人口统计信息,包括年龄、性别、教育程度、身份和专业领域信息。18-30岁的人群最多,女性参与调研的人数高于男性;教育水平涵盖本科、硕士和博士,身份包括学生、教师、图书馆员、档案馆员及情报机构人员等,涉及专业领域以传统人文和艺术领域的居多,占比57.79%,这体现了数字人文的主要学科背景。

3 数据分析与结论

3.1 数据分析

3.1.1 信度分析

信度(reliability)是评价测量工具的重要指标,主要指测验结果的稳定性、一致性、可靠性。选择克隆巴赫α系数法,使用SPSS软件对量表进行信度检验。一般认为,因子的Cronbach’s α系数大于0.7表明因子具有较好的可靠性。表4表明本研究的测量量表具有较好的信度。

表4 信度检验

3.1.2 效度分析

效度(validity)通常反映数据的正确性和有效性。本研究的效度分析主要分为3方面:内容效度分析、结构效度分析、聚合效度与区分效度分析。

(1)内容效度分析。内容效度是指问卷内容的适合性和相符性[31]。首先,本研究的量表是基于前人的成熟量表修改设计的,内容和维度结构大体上与参考量表TRI2.0结构相似。此外,笔者通过与专家学者探讨的方式来确保量表的内容效度,并在初步制作出问卷后进行小规模的预测试和探索性因子分析,删除部分无效测度项。因此,量表的内容效度得以保障。

(2)结构效度分析。在结构效度的评判上,先采用KMO(Kaiser Meyer Olkin)检验进行因子分析适合性评估。从表5中看到KMO值为0.790大于0.7,且显著性水平p<0.05,表明该数据较为适合做因子分析,原变量间相关关系和结构性明显,具有较好的结构效度。

表5 KMO和Bartlett的检验

(3)聚合效度和区分效度分析。对于量表测度项聚合效度,采用因子载荷(Factor Loading,λ)、复合信度(Composite Reliability,CR)和平均提取方差值(AverageVarianceExtracted,AVE)来衡量。一般而言,λ>0.4、CR>0.7、AVE>0.5均可说明问卷聚合效度良好。从表6看出本研究的测量量表具有较好的聚合效度。其中,平均提取方差值(AVE)衡量的是因子解释的方差与测量误差解释的方差的比率。如果该量表中所有因子的AVE的平方根均大于各因子结构间的相关系数,则认为该模型区分效度良好[32]。如表7所示,本研究的测量量表具有较好的区分效度。

表6 聚合效度检验

表7 相关系数矩阵和区分效度检验

3.1.3 回归分析与假设检验

在本研究模型中,运用SPSS Statistics 21对数据进行多元回归分析,将数字人文学者在人文研究中使用数字技术的意愿作为因变量,技术就绪度及其4个组成部分作为自变量,性别、年龄、受教育程度、专业领域和身份5个个人特征作为控制变量。分析结果如表8所示,模型的5个假设中,3个假设得到了支持。

表8 假设检验结果

3.2 结果讨论

3.2.1 数字人文学者的技术就绪度水平分析

表9呈现了整体技术就绪度及其4个组成部分的均值、标准差和分布特征。平均技术就绪度得分为4.33,略高于量表中点。数字人文学者普遍对数字技术持乐观态度(均值=5.86),在创新维度方面略高于中点(均值=4.29)。数字人文学者的不适程度也略高于量表中点(均值=4.21),而不安全程度则较普遍高(均值=5.10)。此外,偏度(-0.01)、峰度(0.56)接近于零,可见数字人文学者技术就绪度得分接近于正态分布。总体来说,数字人文学者普遍对数字技术持乐观态度,但对数字技术的安全问题抱有一定的担忧。这一技术就绪度水平从侧面反映了我国数字人文研究的发展水平还处在初期。

表9 技术就绪度及其组成部分的汇总统计

本研究在技术就绪度调研时收集了受访者的个人基本资料,在此基础上做数字人文学者的技术就绪度差异分析。

(1)年龄。数字人文学者的技术就绪度在各个年龄层的分布如图3所示。总体而言,数字人文学者的年龄较小时,还没有接受完整的技术教育和训练;在30-40岁的人群中,技术就绪度达到顶峰;之后,年龄越大,其技术就绪度就越低。有学者提出,按照年龄的划分,当下的网民可以对应到Prensky所提出的“数字原住民”(digital natives)和“数字移民”(digital immigrants)这两个概念[33]。笔者认为数字人文学者亦是如此。年轻学者们是数字化生存(digital born)的一代,在成长的过程中已逐步适应数字环境,熟悉各种数字技术软硬件的应用,他们无需做知识结构调整和补充,就能很自然地将数字技术应用于自己的研究之中[16]。相较而言,稍年长的学者则较难适应数字技术,甚至可能存在抵触心理。要提高数字人文学者的技术就绪度,必须考虑到这部分年龄稍大的学者群体。

图3 不同年龄层的数字人文学者技术就绪度

(2)受教育程度。一般而言,学历越高意味学习能力可能更强。有研究表明受教育程度和个人能力密切相关,且两者之间呈正相关关系。对非技术领域的学者而言,其学习和适应能力可能影响他们对数字技术的接受和使用倾向。但从结果来看,数字人文学者的技术就绪度并没有随受教育程度增加而增加。这可能是由于,除了教育程度以外,所学的教育专业也会起作用。比如,计算机专业本科生的技术就绪度通常高于人文历史专业博士生,详见图4。

图4 不同受教育程度的数字人文学者技术就绪度

(3)专业领域。数字人文学者学科背景复杂多样,前文提出数字人文学者的分类,即从传统人文领域的学者、人文和技术交叉领域的学者以及技术领域的学者。第一类所在专业领域包括英语、历史、文学、哲学等,第二类主要为图书情报与档案管理领域,第三类则主要为计算机技术领域。如图5所示,专业领域的差异也带来了数字人文学者技术就绪度的差异。学者所在的专业领域其本身技术性越强,学者的技术就绪度越高。在数字人文丰富的学科背景之下,传统人文领域相较而言是技术性较弱的领域,相应的该领域学者的技术就绪度较低。然而,数字人文学者很大部分出身传统人文领域,因此要提高数字人文学者这个群体的技术就绪度,主要就是从出身传统人文领域的学者入手,解决传统人文领域学者如何更好地去拥抱技术的问题。

图5 不同专业领域的数字人文学者技术就绪度

(4)性别。男性受访者的平均技术就绪度为4.37,而女性的平均技术就绪度为4.30。对比表明,性别对技术就绪度差异的影响不大。

3.2.2 技术就绪度对使用意愿的影响分析

从假设检验的结果来看,整体情况下,技术就绪度水平对数字人文学者在人文研究中使用数字技术的意愿起正向作用,且显著性较高。但在技术就绪度的微观层面下,激励维度比抑制维度的效果明显。这意味着数字人文学者可能不会因为惧怕数字技术而不敢使用。笔者推测,这可能是因为目前我国数字人文还处于初期发展阶段,而技术发展都是越往后越容易有负面影响的。换言之,目前阶段的数字人文研究享受着技术带来的便利,却并不太在意技术可能导致的负面作用。但总体而言,学者的技术就绪度越高,其在人文研究中使用数字技术的意愿越强。数字人文的发展不可能脱离人文领域,也离不开数字技术的支持。因此,提高数字人文学者的技术就绪度,对加强学者在人文研究中使用数字技术的意愿从而推动数字人文的发展较有意义。

4 基于技术就绪度分析的数字赋能策略

基于上文所探索的数字人文学者的技术就绪度差异,笔者对部分数字人文学者做了小规模访谈,探讨数字人文学者在运用数字技术做研究时遇到的问题和需求。根据访谈结果,数字人文学者使用数字技术的顾虑和问题集中在3个方面:相关的数字平台使用感较差、对数字技术的了解和使用能力有限、对研究中所需的技术支撑难以自我满足。

在此基础上,本文提出数字人文学者的数字赋能需结合该群体的具体特征和需求,从多角度考虑,才能鼓励他们更多地在人文研究中使用数字技术。比如,年龄较大的学者、传统人文领域出身的学者技术就绪度相对更低,需要接受一定的技术培训或通过跨学科合作来完成数字人文研究。本文基于数字人文学者的技术就绪度水平、特征、需求和我国现阶段数字人文研究的特点,从平台设计、技术培训以及跨学科合作的角度提出相关数字赋能策略,具体见表10。数字人文研究应当“以人文为中心”,人文是数字人文的起点和根本[12]。此外,从数字人文学者的技术就绪度调研结果来看,出身传统人文领域的学者技术就绪度相对较低。因此,本文关于数字赋能策略的考量会更多从出身传统人文领域的学者角度出发。

表10 数字人文学者的数字赋能策略

4.1 平台设计

人文和技术间的冲突是现代社会一直存在的难题,技术有时会被设计者过分关注和泛用,使得人文和技术失去平衡[34]。这种失衡的表现有二:一是传统的人文意蕴未被表达甚至被破坏;二是技术运用于人文时不够人性化。从数字人文学者出发,第二点会直接影响他们作为数字人文平台用户的用户体验,而这关系到他们会不会及愿不愿意使用数字人文平台。因此,数字平台软件在设计之时应更注重人性化,考虑用户需求和特点,以实现从数字平台方面对数字人文学者进行更好的数字赋能。从平台设计角度,笔者提出3个对策。

(1)为不同类型的数字人文学者提供不同的交互界面。在开发数字人文平台时,可针对不同类型的数字人文学者设定不同的平台登录角色,使其获得与自身技术能力更匹配的交互界面,提升用户体验;或直接允许用户定制化,通过选择需求和目的获取个性化的交互界面。比如,针对技术就绪度较低的传统人文学者设定一个登录角色,该角色进入的交互界面相对简单,只拥有该类型学者所需的基本功能;而技术就绪度更高的技术领域学者则可更换角色进入另一个功能齐全但复杂的界面,以满足更高的要求。

(2)简化工具或平台的操作,提供简单易懂的操作指南。对年长的学者,或难以调整知识结构的人文领域学者而言,适应新技术难度较大。工具或平台的操作如果过于复杂,将可能对他们的使用造成极大的障碍,或将直接影响他们的使用兴趣。因此,可以提供操作步骤更加简单的工具或平台(如无需编码),同时配以详细易懂的操作指南以供人文学者自主学习。

(3)设立在线讨论社区以供用户互相交流。即使平台界面的复杂度、操作的难度能够调整降低,有详细的指导说明进行解释,难免还是会有学者在平台使用过程中受阻,因为一个平台在设计之初难以全面考虑用户可能遇到的问题。因此,开放性的在线数字人文平台可建立相关的在线讨论社区。数字人文学者可在线反馈相关问题或通过他人的问答找到解决方法。

4.2 技术培训

肖鹏等在探究学术型图书馆馆员该如何启动数字人文项目时指出,不少馆员存在“技术畏惧”现象,这种畏惧感影响了许多馆员参与数字人文研究的积极性[28]。在数字化时代中,数字技术的使用无法回避。由此,对这些非技术性领域的学者们开展技术培训,进行“技术补习”是提高学者数字赋能的可行途径。

(1)开展领域性的数字技术普及讲座。针对传统人文领域的学者可开展一些针对其领域的数字技术的普及讲座,提高他们的信息素养,加深对数字技术的认识和了解,建立兴趣,从而促进这部分学者将数字技术应用于该领域研究。比如,针对历史领域开展数字技术的普及讲座,帮助该领域的学者认识到有诸如地理信息系统(GIS)、历史仿真等数字技术可以运用到该领域的研究中,能够帮助其解决什么类型的问题,从而进一步提升他们的兴趣和使用意愿。

(2)组织有针对性的技术培训活动。尽管许多学者知道相关数字技术,甚至想将其运用到研究中,但往往由于不知道如何使用或复杂难懂、难以自学而放弃。对于业界流行或领域广泛使用的数字技术,相关机构可定期组织特定的数字技术培训,帮助相关学者掌握该技术的使用方法。比如,高校的人文学科可邀请技术领域的专家为其学者做相关的技术线下培训,或组织大家进行线上学习。

(3)调整人文领域的课程体系,逐步加入数字技术相关的课程。许多人文领域在数字技术了解和使用方面存在障碍主要是因为学科差异。过往的人文学科教育界线分明,人文学科的课程涉及的技术课程极少,顶多只是普及性的计算机知识课程。数字时代出身的年轻学者相比上一代学者接受的计算机技术教育已更为广泛,但依然不够有针对性。数字人文浪潮下,如果能够在传统的人文学科课程体系中加入数字技术相关课程,从学生时代开始进行技术培训,未来的人文学者自然拥有更高的数字素养和能力。

4.3 跨学科合作

目前不同领域的学者在数字人文研究课题上的合作深度稀缺,但事实上当不同学科领域的学者间建立合作关系时往往可以完成更具深度的研究课题[11]。以传统人文学者为主导,由他们提出研究问题和需求,其他领域的学者提供支持,从而解决问题或实现创新,是一种理想的数字人文合作模式[12]。

(1)建立数字协调部门,为跨学科合作搭桥。建立数字协调部门,在数据分析、计算机等技术领域和人文领域之间搭建桥梁,促进跨学科合作。譬如,在高校中设立相关部门,或由已有的相关机构承担这一职能角色(如信息中心、图书馆),当人文学科的学者在研究上有技术性需求或遇到技术性难题时可以去咨询该部门,该部门可以推荐相关技术学科的学者与其进行合作。在这样的跨学科合作中,人文学者不仅能够更有质量和效率地完成研究工作,也能在合作中逐渐熟悉乃至掌握数字技术,甚至能够在交流中提出新的想法。这种跨学科合作有助于来自不同领域的数字融合。

(2)设置奖励和评价机制,调动相关数字人文学者的合作积极性。部分领域的学者在研究中虽然有技术支持需要,但往往出于一些原因没有较高的跨学科合作积极性。比如,数字人文学者中的图书馆员相比其他专业领域的学者,其学术地位往往低于其他学科专家[35]。有学者认为图书馆员是内容和服务的提供者[36]。这种学术地位的不平等使得图书馆员的合作积极性不高。此外,人文学者的研究一直较为独立,且现有的奖励和评价制度主要针对传统研究而非跨学科的数字人文研究[35],因此部分人文学者的积极性也不高。如果能设置相应的奖励和评价机制,改变现有考核评价制度的局限性,则极有可能提升相关数字人文学者的合作积极性,从而解决技术支持需要。

(3)搭建独立的数字人文物理空间,促进各领域学者跨学科对话。各组织机构(如高校、图书馆)可为数字人文构建一个独立的物理空间,为各领域的专家学者提供一个方便交流的场所。可以定期举办系列研讨会,邀请跨学科的专家学者齐聚进行平等交流和对话,分享各自的研究经验、成果和需求,如人文学者表达其研究过程中的技术需求,相关技术领域的学者给予技术支持。通过这种交流磨合实现人文与技术的相对最优配置。

(4)开展数字人文竞赛,吸引跨学科合作形成。相关组织机构可举办数字人文竞赛活动,主办方可提供精神和物质双重奖励。但要求跨学科组队报名参与,以吸引跨学科合作模式形成。通过类似的竞赛活动,来自人文领域的学者和来自技术领域的专家互相学习交流,既促进人文学者对数字技术的理解和运用,也提升技术领域学者的人文素养。

5 结语

本文对数字人文学者的技术就绪度调研发现,我国数字人文学者现阶段的技术就绪度处于中等水平,虽普遍对数字技术持乐观态度,但也对数字技术的安全问题抱有一定的担忧。相较而言,传统人文领域出身的学者技术就绪度更低。由此可见,传统人文领域的学者更应该成为数字赋能侧重的对象。此外,整体情况下,技术就绪度水平对数字人文学者在人文研究中使用数字技术的意愿起正向作用,提高数字人文学者的技术就绪度较为必要。基于数字人文学者的特征、技术就绪度水平和我国现阶段数字人文研究的特点,本文从平台设计、技术培训以及跨学科合作的角度提出了相关数字赋能策略。

本文具有一定的理论和实践贡献。以往的研究仅重视数字人文的相关概念理论、数字人文实践活动、数字人文的技术等,本文则更加注重数字人文学者本身的特征;基于前人在数字人文领域广泛的研究成果,本研究对数字技术体系和数字人文学者进行分类,为今后研究提供了理论基础;基于前人的成熟量表修改设计了适合数字人文学者的技术就绪度测量量表,为数字人文学者的研究提供了新的研究视角和方法;从平台设计、技术培训和跨学科合作角度为数字人文学者数字赋能提供了相关策略,对于帮助传统人文领域的学者更好地拥抱数字技术,推动数字人文领域的发展具有实践意义。

虽然本研究对数字人文学者的技术就绪度进行了一些研究,但还处于初探阶段,存在一些局限性,在未来的研究中可基于此进行更深入的探究,比如自主开发更有针对性的技术就绪度量表,基于技术就绪度对数字人文学者进行更具体的分类研究,基于行动者网络等定性方法提出更有针对性的数字赋能策略。

致谢感谢上海图书馆(上海科学技术情报研究所)、南京图书馆、南京博物院、南京大学、复旦大学、南京师范大学的老师和同学对本研究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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