框架语义学视角下的概念转换研究
——以许渊冲译欧阳修《临江仙》为例
2019-11-15宁波大学科学技术学院315300
(宁波大学科学技术学院 315300)
一、前言
宋词骈体优美,诵唱互成,是因为词是感情的载体,是词人思想的传话筒。词作常用寓情于景等方法将诗词推向高潮,通过解析词框架的核心概念以及其触发的主要场景,来达到帮助我们去剖析原文与译文的框架之间的渊源的目的。欧阳修词风婉转,承旧朝,创新风。历两朝,人生跌宕,他的词作是两朝更迭的见证,感情方面的表达也是独树一帜,运用框架理论能够更好地理解原文框架,实现翻译过程中框架的转换。程琪龙(2007)研究了框架语义学各理论的异同以及在语篇和语法中的作用。吴志杰、王育平(2006)探索了概念显像与框架的关系。陈忠平、白解红(2012)阐明了框架语义学中强调经验认知和语义解释的理论取向。由于存在文化差异,如英汉翻译存在词汇、词性、词序、思维差异等四种不对等性。
宋词英译可想而知是极具有挑战的一项工作,宋词常常移情于景,故本文通过框架中的概念转化来解析原文和译文之间的差别,同时将概念具体化即“场景化”,更加鲜明地指出框架转换过程中差别的产生,帮助读者去更好地理解框架转换的过程和结果。同时,笔者也希望通过本文,在框架转换方面,译者们会有更多的选择和方式去实现翻译和验证翻译。
二、框架语义学与翻译
Fillmore在上世纪年代提出了“框架”理论,也称“场景-框架语义学”。“由语言选择组成且与典型场景相关的任何系统。”(Fillmore 1975)框架语义学从认知角度出发,译者以理解原文的背景知识体系为基础,(若背景体系也是一部分框架概念,则称之为“框架局域”)确定框架局域,再现原文场景,激活与原作者框架中一样的框架概念,从而激活整个框架系统。同时框架概念构成并支撑框架系统。框架语义学与翻译的关系密不可分。邓静(2010)曾提出框架理论为译者翻译提供了另一条途径,尤其在翻译关系、标准等方面。
翻译是两种文化交涉的桥梁,即使文化在不断融合趋同,但是文化差异依然可见,不同的文化背景和文化认知都让翻译变得棘手。刘艳(2011)指出翻译过程中,词汇空缺和词义相异是两大翻译障碍点,让译者在翻译过程中仅能激活部分或者完全不能激活同样的框架。
袁黎(2011)指出框架语义学通过揭示人的知识储存与运用的基本结构,帮助译者在认知和心理层面形成相关的全面印象,从而使整个过程更具科学性。译者在接触原文之后,激活原文框架,再以自身的文化背景,习惯等为基础,加工打磨出译文框架,这才是最终读者所接触到的文本框架。框架中含有核心概念与次要概念。通过激发核心概念从而激活整个框架,达到场景再现。框架在转换过程中保持核心概念不变,增减次要概念,来体现基本的文化差异,当然也不排除框架转换后,核心因素也随之改变的情况。故基于此,本文从概念对应的关系来将框架转换分为三个大类:框架对等、框架相交和框架重构。其中框架相交又分为:框架包含与框架交叉。
三、框架之间的关系——以《临江仙》为例
这首词是描写阵雨过后小楼内外的情景。词上片前二句形象生动地描绘了一幅柳外池塘雨打荷叶的夏日风光图。“小楼”以下三句写雨后情景。下片描绘了一幅美人夏日睡觉图。
(一)框架对等
框架对等是指原文框架所映射的概念在译文框架中能够对应。无论是核心概念还是次要概念都能在两个框架之间一一对应。对应方式则可以理解为背后的感情变化以及显隐性赋值等的变化。潘艳艳(2003)认为,框架本就是从认知角度出发的讨论。框架有由框架概念构成,由核心概念激活场景,次要概念辅助修饰,如果两个框架所构建的“场景”重合,源语与目的语各自对应的框架则可视为对等。
例1:a.水晶双枕畔,傍有堕钗横。
b.But by the crystal pillows twin There is left a hairpin.
框架对等首先要做到框架概念的一致,例1(a)中核心概念有“枕”、“钗”则对应例1(b)中分“pillows”和“hairpin”,次要概念:水精(即水晶)、双、畔、堕、横,也一一能在例1(b)中找到对应,其次是对应方式,有无典故,感情变换和显隐性赋值。例1(a)中是事实描述,即场景描述,显然是没有典故,那么感情的传递就是整个氛围的美好和温馨。例1(b)中的“but”恰好转折了上文“none”的孤寂,再与之后的场景描述结合依然可以达到与例1(a)一样的效果。这是通过直译的手法实现框架转换对等。
例2:a.凉波不动簟纹平。
b.The wavy mat still spread cold on the bed
As if none had slept in,
床上的竹席平铺整齐,席纹犹如波纹而凝滞不动。(《宋词鉴赏》)
例2(a)中核心概念是:波不动、簟纹平、次要概念:凉。例2(b)中核心概念:wavy、mat等与前者对等,而“平”则是用“as if none had slept in”来侧面衬托,且无元素多余。同时有与后半分形成押韵,语境似断非断,倒也达成意义统一。核心概念一一对应,但是在例2(b)中还出现次要概念:“bed”,虽在原文中找不到对应的,但是簟是中国文化中默认特有,放在床上使用,在西方文化中却是没有存在这种意识的,这是译者为了更好地再现源场景所添附的。所以“bed”可以默认是“mat”的辅助物,由其衍生,归于“mat”中。这也是间接体现出文化之间是存在差异,译者会结合自身的经验去转换出译文框架。基于此,笔者认为例2归属于框架对等。
(二)框架相交
Fillmore(1982:111-137)认为框架概念的核心概念必不可少的,是可以区别其他框架的标志,但因存在文化差异的情况,词汇对应和空缺很有可能使框架概念(除核心概念外),例如次要概念(进行信息补充和说明)等,在原框架和目标框架中并不相互对等。两者的框架概念(核心概念对等为前提)对比关系可以是
包含关系,即其中一方的框架概念多于另一方。
交叉关系,即两者的框架概念仅有部分匹配。
例3 a.小楼西角断虹明。
b.A quivering rainbow is seen,
Shut out of view by Western Tower.
这是描写雨后初晴的景象。例3(a)中的核心概念有:楼、西角和虹明。首先来看例3(b)中的核心概念:rainbow、Western Tower。很明显“Western Tower”是指西边一整座塔楼,而“西角”则是小楼的一部分,西边的一角屋檐遮断彩虹。“Western Tower”是译者在接收原文后结合自己的经验和认知意识,处理“小楼西角”的一个结果。但是结合语境,译者在这里的处理将其扩大化甚至是偏离了原文意境。那么“西角”这个元素就无法从原文框架映射到译文框架,造成概念空缺。
其次是例3(b)中的次要概念:“quivering”也无法在原框架中找到一个对应的概念,“quivering”:颤抖的、抖动的。从字面上来看:颤抖的彩虹,这样翻译当然是有违背常理。彩虹的出现是当太阳光照射到半空中的水滴,光线被折射及反射,在天空上形成拱形的七彩光谱。彩虹不会抖动,但是在空中的水滴会飘动、落下,亦或是刚好雨后屋檐未干,此时水雾缭绕,彩虹变得若隐若现,给人的视觉感受就不会如此清晰。那么“quivering”就是对“rainbow”的一个补充或是修饰,使整个画面更具有动感。
总体来说,译文框架元素中有部分多于原文框架,故此归为框架相交中的框架交叉部分。
例4 a.柳外轻雷池上雨,
b.The thunder faints away beyond the willows green;
这是在描写初雨的景象,描绘轻雷疏雨、绿柳垂池的美好画面。触发该景象的核心概念有:柳、雨、雷和池。对应译文框架因素有:thunder、willow。“池”无明显对应。但是可以结合上下文得到补充,后一句一开头就是“雨声”,“雨”有对应。但触发的场景也不能完全重合,且原框架的核心概念元素多于译框架,故则可判定该框架转换属于框架相交,归属于框架包含,原文框架包含译文框架。
(三)框架重构
框架重构,简单来说,就是原框架中的框架概念无法映射到译框架中相应概念。因翻译涉及的两种语言文化,人们的认知角度也会不同,一些独特的文化词在另一种语言没有与之相配的词,而造成无意义指称语。这些都会使出现框架重构,许钧(2003)就翻译的“形”和“神”展开了研究和讨论,“形”是语言的形态,语言的转变就是语言的“形变”,而“神”就是语言的灵魂,语言的核心。所以即使框架不对等,译者也通过框架调整,达到“形不似而神似”而完成翻译。
例5 a.阑杆倚处,待得月华生。
b.We lean on rails alone
To watch the rising moon.
例5(a)中核心概念:栏杆、月华。触发的场景即(谁)依靠栏杆,直到月亮升起。(b)中描写的场景:我们依靠栏杆,看着月亮升起。首先这是一个场景描写,这里值得探讨的是“双枕”可能是表现女主人与恋人相依而眠的美好静谧景象(《宋词鉴赏辞典》),但也能是衬托出女主人公一人夏日入眠的孤单落寞。(《宋词大鉴赏》)所以(b)中出现“we”是译者自己对原文的理解,这里的框架重构主要是译文中添加了主语,同时这种假设也不是第一次,例如在下文“燕子飞来窥画栋”中燕子的数量并不明朗,但是译者就直接处理成“A pair of swallows ”来暗示小楼中的人也是成双的。“we”的出现不能说是译者偏离了原语,诗词本身就是想象和意境的结合,留有神秘感才是诗词最大的秘密。同时“阑干倚处”本是一个细节化的处理,依靠在栏杆何处?译者在这里将其扩大处理,把地点短语“阑杆倚处”翻译成完整的句子,范围由小变大。因文化中语言差异,汉语的无主语不能出现在英语中,且宋词也常常言简意赅,把无限想象的空间留给读者,所以作者这里对译文框架的重构,也同时的侧面证明了译文的框架是以译者结合自身理解和经验而得出。
例6 a.雨声滴碎荷声。
b.The raindrops drip from lotus leaves after the shower.
同样是描写雨景,但这里的描写更具有动态感,一个“碎”字将两个声音的碰撞描绘得淋漓尽致。雨落在荷叶上的声音将荷叶在风中摇曳的声音遮盖得支离破碎。雨声与荷叶声此起彼伏为前文描写的静谧添了一笔生动。激发这个场景的核心因素有:雨声、碎、荷声。在例6(b)中:raindrops(雨滴)、lotus leaves(荷叶)、shower(阵雨),且不说概念有无对应,(b)中激发的场景:阵雨过后,雨滴从荷叶上滑落。很明显,前者是描写雨中场景,后者是描写雨后场景,属于理解上的差异。前者的概念是抽象,后者的概念是具体的。译者将原文框架后结合自己的经验和意识,换了另外一种表达方式,雨滴滑落证明雨曾经滴落在荷叶上,即间接表示雨声与荷叶声交杂。译文没有将“碎”直接翻译,采取了变通的方式。虽框架转换形不似但又有联系,所以笔者认为这是属于框架重构。
四、结语
本文在框架语义学的视角下,以欧阳修的《临江仙》为例,探究框架转换理论在宋词英译过程中的具体表现。其中,原语到译语的翻译过程是译者是以自己对原型的认知为基础,在两种文化都认可同一样客体的前提下,框架概念的转换可以直接进行。但是译者也有可能会结合自己的经验和社会认知,或某种客体在两种文化中互不对应,框架转换造成概念缺失形成框架相交。框架重构不仅仅是概念的重新出现,也包括主场景的变换,主要是由于诗词本身留有的不确定性以及译者本身的社会认知等造成的。当然,框架能够实现完全对等是最佳的翻译结果,但是就如奈达(1964)认为的,信息流失是任何交流过程中的必然现象,翻译中的“绝对对等”是不现实的。翻译过程受诸多限制和困扰,笔者相信框架理论在今后能够帮助翻译更上一层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