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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我不是药神》的叙事美学

2019-11-15颜研生广西民族大学文学院广西南宁530006

电影文学 2019年10期
关键词:程勇我不是药神黄毛

颜研生 (广西民族大学 文学院,广西 南宁 530006)

现实主义是我国文艺创作的优良传统。近年来国内电影市场出现一批现实主义题材电影,如《钢的琴》《亲爱的》《嘉年华》《十八洞村》等,而由文牧野导演,徐峥、王传君、章宇、谭卓等主演的现实主义电影《我不是药神》更是赢得了良好的口碑和极高的票房。影片聚焦和思考现实社会问题,在叙事层面彰显了重要的美学价值。

一、关注现实的叙事主题

《我不是药神》取材于真实案件,从真实案件到银幕呈现,《我不是药神》无疑是部现实主义电影。现实主义电影“要求创作主体必须追踪现实的流动,把握时代的总体精神状况,及时反映现实生活中的矛盾或社会心理普遍关注的问题,揭示现实本身所蕴含的逻辑性与可能的走向”。[1]在创作上,《我不是药神》坚持现实主义原则,关注社会现实,运用艺术手法触及生活内核,探究社会现实的深层本质。影片主要讲述了保健品店老板程勇为赚钱去印度代购仿制药,获得了巨额利润,因警方追查及时收手,而好兄弟吕受益之死促使程勇贴钱为病人们买药,最终难逃法网的故事。影片通过底层人物的戏剧性故事,反映了进口高价药问题。在现实生活中,进口高价药客观存在且由来已久。据媒体报道,我国进口抗癌药的价格在众多国家和地区中居于高位,如影片中提及的“格列卫”2001年被引入我国,每盒价格高达2.35万元,患者一年药费高达28万元。对大多数患者而言,即使倾家荡产,依然吃不起药,随时可能撒手人寰,影片所呈现的生存之殇无疑触动了每位观众的敏感神经。

埃德加·莫兰认为,“电影艺术能促使我们对现实的想象和对想象的现实加以思考”。[2]《我不是药神》确立了关注现实的叙事主题,反映了社会底层人们的需求,促使人们持续关注高价进口药问题,思考看病难看病贵等现实问题。强烈的社会舆论一定程度上促进了相关问题的解决,实现了电影的社会功能。此外针对影片中“假药”的认定,也引发了人们对相关法律问题的讨论。按照法律规定,代购国内尚未批准生产、销售的国外药品应认定为销售假药罪,影片中的救命药在法律意义上则是“假药”。针对此法律问题,有学者建议,国家应强化对民生的保障,坚持司法为民的法治精神,出台相关司法解释,明确假药的认定标准,将司法的人文关怀渗透到国家和社会的各个维度[3]。

在某种程度上,电影的意义是与观众的联系中产生的,意义被认为是观众解读电影的产物,观众制造了电影的意义。影片通过吕受益、“黄毛”、刘牧师等患者与苦难生活的抗争,表达了一种“向死而生”的生命体验和生存愿望,传递正能量的价值导向。影片不但让观众体验了电影的艺术之美,还“以想象的方式治愈跨阶层的健康焦虑”[4],给人们以温暖和希望,一定程度上推动了社会发展。

二、情法交织的叙事逻辑

尹鸿教授认为,《我不是药神》推动了中国电影在经典叙事上整体性提高。在笔者看来,影片存在情感逻辑和司法逻辑,两个叙事逻辑相互交织,一同推动了影片叙事,这是“经典叙事整体性提高”的重要表现。

所谓叙事逻辑指的是叙事的因果组成,具有因果联系的叙事才有助于观众理解。《我不是药神》运用情感逻辑叙事,以情动人、以情感人,情感事件的因果关联推动影片叙事。影片开头交代了程勇父亲生病无钱医治卧床不起,程勇亲自给父亲喂饭,展现了一个温馨、富有亲情的画面,表现了程勇孝敬老人的细腻情感,为随后代购印度仿制药,赚钱为父亲治病交代行为动机。吕受益说,孩子未出生前特别想死,面对出生的孩子,再也没有死的想法,父爱之情给他生的寄托和渴望。吕受益去世后,程勇重操旧业,贴钱为病人代购仿制药,试图以一己之力拯救病人,程勇的普世情怀成为电影的叙事动力。面对警官曹斌追查假药的来源,一位老奶奶跪地动情地说:“你能保证你一辈子不得病吗?我不想死,我想活着。”这句让诸多观众飙泪的台词在一定程度上使曹斌动了恻隐之心,为他退出案件侦查,并与程勇冰释前嫌做了情感铺垫。

除了采用情感逻辑叙事,影片还运用司法逻辑驱动剧情发展,知法、守法、违法、执法等司法图景贯穿于整部影片。影片开始吕受益找程勇代购印度仿制药,程勇断然拒绝,理由是走私药物抓到是要判刑的。此时的程勇虽然店里生意冷清日子艰难,但对法律仍有敬畏之心,不愿做违法犯罪之事。随后艰难的生活境遇和高额的利润诱惑使程勇走向违法之路,在得知走私药品至少判8年以上有期徒刑后,程勇畏惧惩罚而果断收手。最后他出于道义再次代购仿制药被捕,受到了法律惩罚。程勇的行为是在司法叙事框架展开的,体现了“有法可依,有法必依,执法必严,违法必究”的法治理念,因此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视《我不是药神》为法治题材电影。此外,警官曹斌对法与情关系认识的转变,也是影片法律叙事的重要内容。刚开始曹斌听说印度仿制药是假药,声称必须抓获犯罪嫌疑人严格执法。随着剧情发展,曹斌逐渐意识到所谓的“假药”对很多患者而言是保命药。既要维护法律尊严,又要保护患者的求生本能,曹斌在现代法律与传统道德观念的冲突中艰难抉择。在获悉程勇是犯罪嫌疑人后,曹斌毅然退出案件侦查。为了表现曹斌的内心纠结以及在情理和法理之间的艰难抉择,影片中用他在水龙头前不停用冷水洗脸这一细节加以呈现,“影片对警方的刻画并未将之放在敌对立场,情法纠结的犹疑化设置则增添了人情味”[5],法理和情理在人性善意中得以升华。

影片中情感逻辑和司法逻辑共同建构了独特的叙事逻辑,形成了电影与社会互动的“情感结构”。“情感结构”最早出现在雷蒙·威廉斯与迈克尔·奥罗姆合著的《电影导言》中。按照他们的见解,“情感结构”可以描述人们对社会生活的整体感受,文艺作品的情感结构是社会现实的投射或表现,同时代人有相同或相近的情感结构。《我不是药神》以艺术手法阐释了对世界的感知和认知,表达了现实主义的民生体验和诉求,冷峻地思考社会问题,对白血病患者给予人文关怀和司法关怀,建构了可传播和可交流的情感结构。通过电影所召唤和形成的情感结构,能够使观众情感得以集体宣泄,引起强烈的情感共鸣,实现电影与社会的互动。

三、性格鲜明的叙事人物

电影是叙事的艺术,因此塑造人物对于故事讲述显得尤为重要。《我不是药神》刻画了程勇、吕受益、“黄毛”、刘思慧等一组性格鲜明的人物群像。这些有性格、有温度的人物呈现出打动人心的力量,使影片具有较强的艺术吸引力和感染力。

程勇是位性格鲜明的人物,对程勇人物形象的塑造遵循了现实主义的“典型论”,即在典型环境中塑造典型人物,表现其情感世界,揭示其内心变化,通过真实情景和真实欲望来塑造人物形象。人物的职业生活和个人生活是塑造人物的重要切入点,也是推动剧情发展的叙事点。影片首先交代程勇是个卖性保健品的小老板,为代购印度仿制药做了叙事铺垫。程勇给父亲喂饭和掏钱给孩子买运动鞋这两个细节,塑造了程勇慈父孝子的人物形象。程勇有家庭暴力前科,且当着前妻面推搡律师,呈现程勇身上恶的一面。影片中程勇说“我不想做救世主,我只想赚钱”,生动地刻画了程勇唯利是图的性格特征。程勇甩着大沓钞票诱迫男服务员跳钢管舞,塑造了金钱至上的暴发户形象。吕受益之死让程勇开始良心发现,即使面临法律惩罚,也要贴钱代购仿制药,尽其所能救助更多的白血病患者。这个转变让程勇实现由人到“神”的蜕变,一定程度上具有自我救赎的崇高意义。某种程度上,程勇人性的闪光处,正是社会的黯淡处,立住人物形象无疑为影片现实批判性展开提供了基础[6]。

吕受益是推动影片叙事的重要人物,一方面吕受益为程勇带来代购商机;另一方面吕受益之死直接促使了程勇的转变。影片中吕受益总是戴着眼镜和多层口罩,拿个橘子,拖着瘦弱的身躯,一个弱不禁风的病人形象。橘子是影片塑造吕受益形象的重要道具,保健品店初次见到程勇,吕受益用浓浓的上海话请程勇吃橘子。这主要是为了与程勇套近乎,“橘”读音与“救”相近,有寻求救助之意。程勇去医院探望卧床不起的吕受益,吕受益依然请程勇吃橘子,表达了他对生的渴望,亦有向程勇求救之意。在某种意义上,橘子成了吕受益的生命符号,赋予特殊的隐喻意义。

“黄毛”是个患有慢粒白血病的孩子,为了不连累家人,只身来到上海。因偿还程勇药债,被迫替程勇卖药。在他内心深处,特别看不起唯利是图的程勇。动作即是人物,人物即是动作[7],动作是塑造人物性格的最重要手段。在散伙饭那场戏中,“黄毛”得知程勇不再卖药救人,喝完酒将玻璃杯重重砸在桌子上,导致他右手血流不止。影片通过砸这个动作反映了“黄毛”内心的愤怒,较为细腻地刻画了心地善良的“黄毛”形象。在某种意义上,程勇扮演的是“黄毛”缺席的“父亲”角色,“两个角色心理的交互与流变填充了银幕内部的戏剧张力”[8]。从开始“黄毛”对程勇的不屑,到最后为掩盖程勇卖药的犯罪行为不惜牺牲自己,这表明“黄毛”勇于担当,在他的认知世界中情大于法。“黄毛”去世后,程勇在“黄毛”的桌子上发现早已买好的回家火车票,说明“黄毛”是听话的孩子,希望回家寻找温暖与慰藉。

刘思慧是影片塑造的一个乐观、坚强的女性形象。她是个单身母亲,女儿得了慢粒白血病。为了赚钱给孩子治病,她不惜委身风尘跳钢管舞。虽身处困境,但并未诉说哀怨,而是坚强自救。她与程勇之间若有若无、朦朦胧胧的情感,给影片增添了一些温暖的气息。此外影片还塑造了心怀善念的刘牧师、刚毅正直和外冷内热的曹警官等人物形象。

总体来看,《我不是药神》塑造的叙事人物性格鲜明、真实可信、生动谐趣,为现实主义电影的人物塑造提供了很多有益的启示。现实主义电影若想创造出富有新意的人物形象,应将人物放置在典型环境中,体现社会风貌和时代特征,全力描绘其独特命运和思想变化,揭示人物内心世界的真实情感,彰显其性格特征,只有这样,人物才能具有较强的吸引力和感染力,才能给观众留下较为深刻印象。《我不是药神》通过“纯态事实的美学呈现,为当代中国电影提供了一种宝贵的审美经验”[9]。

四、结 语

《我不是药神》关注社会现实,思考医疗改革难题,追问法律制度,超越了电影的娱乐性和消遣性,让观众看到电影的社会功能,感受到电影的艺术力量,推动了社会进步。影片以关注现实为叙事主题,采用了情法交织的叙事逻辑,塑造了性格鲜明的叙事人物,为新时代现实主义电影创作和叙事美学研究提供了有益的借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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