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化视域下《驭风男孩》中的知识书写

曾丽萍(四川电影电视学院，四川 成都 610036)

一、政治知识的书写：殖民与本土的矛盾

经济的全球扩张带来了新一轮的经济殖民。在殖民化的进程中，殖民者总是以知识层面的差距对当地的政治发展产生影响。这种政治发展的差距不仅指向在政治发展的话语权上殖民地政府无法占据主导，而且也在社会意识形态的建构上取代了殖民地社会所一直以来保持的意识形态传统[2]。这种传统的消逝带来的是殖民地的社会话语逐渐发生不可逆转的结果。社会话语的转变带来的是在政治意识形态当中主体的变化，这些主体主要包括殖民者、殖民地的传统意识形态的掌握者以及殖民地传统意识形态的社会成员。这些不同的主体在参与到传统的意识形态与新的意识形态之间复杂变化过程中，伴随着政治生活改变，这些主体的存在意义发生了改变，最终形成了一种新的政治生态，通过具体电影文本的政治知识书写，这种新的生态在文本中得到确立。

在《驭风男孩》这部电影文本中，政治知识的书写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这三个方面的书写集中在政治生活的不同主体之间。首先是作为外来者的殖民群体在这部电影中保持着一种或然存在状态。电影文本当中殖民者作为外来群体的出现一共只有一次，那就是在许多村民变卖森林资源之后，这些外来的开采者砍伐树木的场景，值得玩味的是，不论是这些资本经营者购买这些森林资源也好，还是购买成功后砍伐这些森林资源也好，自始至终都是本土居民在替他们从事这些工作。虽然电影中一再表明这些开发者是西方社会的资本集团，但是这些开发者始终只存在于电影文本中人物的对话和叙述中，并没有真正意义上出现在镜头面前，这一方面是电影文本更希望把视角集中在作为一个整体的社会环境内，另一方面也受到电影创作者意识形态观念的影响，试图回避和美化西方殖民者对这一片土地的过度开发和肆意妄为，这种手段的使用很难为创作者的艺术表达的审美性提供支持，为观众带来的仅仅是作为一个普通黑人男孩的励志故事，而其中深刻的社会矛盾乃至当下世界发展所面临的问题，都避而不谈了[3]。其次作为殖民地当地的传统政治体系群体，传统的权力结构发生了转变，这一转变最直接地体现出了政治知识在两种矛盾的意识形态体系中的差异。电影文本中的传统政治领袖是当地的酋长，但是酋长的政治制度与西方殖民者所理解的民主有着直接的冲突，酋长是民众心中最为尊敬的精神领袖，不过由于酋长对民众直接领导，导致西方的权力话语很难对一般民众直接产生影响，因此，新的政治领袖就应运而生。作为西方权力的代言者，国家总统与一般民众的生存境遇保持着距离，这也就意味着民众的生活不再是政治最主要的考量因素，最终导致的就是更加激烈的社会冲突，这正是因为新的政治领袖不再直接对民众负责，而是转变为对西方世界负责，这也是当地政治传统发生改变的最重要因素。政治制度的剧烈变化所产生的影响就是一般民众在日常生活中不再具有表达立场的权利，他们的诉求与主张都被统一融合在了新的政治话语的宏大叙事中。比如饥荒来临时，他们的生死不再是政府关注的中心，他们的种种努力同样也得不到政府的支持，因此他们只有通过自己的方式改变生活的困境，电影文本提供的答案某种程度上就是在宣扬西方价值立场，希望殖民地的民众能够更好地适应新的社会政治形态所带来的结果，而不是希望这些民众能够真正在政治话语的发展中拥有自我表达权利。

二、生存知识的书写：开发与保护的矛盾

如果说政治知识上可以由于个体在意识形态当中的地位而间接地影响到普通民众的社会活动的话，那么关于如何在社会中得以生存，则直接地关涉到了普通民众的日常生活状态。这种知识的书写往往与当地传统流传下来的文化观念有关，同时也与当下的意识形态所包含的生存概念有着紧密的联系。所谓生存知识实际上是新殖民者对于殖民地资源的开发过程中，带来的更加低成本、高效率的生产方式，殖民地当中的许多传统的生产在这种新的生产方式面前丧失了竞争能力，传统劳动者面临着破产或者转型的问题；另一方面，新殖民者在殖民地往往会进行大规模的自然资源开采和利用，并且由于成本的低廉，这些开采很难实现物尽其用，在过度消耗当地自然资源之后，新殖民者很快转移生产的阵地，新的环境问题都会遗留给当地的土著居民，这不仅威胁着当地此后的社会发展，甚至还会改变殖民地居民的生活方式和生活观念，为此后的社会发展埋下后果不可估量的隐患。

在这个问题下，电影文本可分为三个层面对生存知识进行书写：首先是依赖什么生存的问题；在这一问题下，新的话语与传统之间的冲突是最激烈的，从电影文本的内容上看，主人公父亲以及酋长等人是想能够保留土地作为之后当地社会发展的资本，尤其是森林资源应该是留给子孙的丰富遗产，但是另一部分人持反对意见，他们普遍急于摆脱当地的落后和贫穷环境，希望可以尽早走到外面的世界生活，因此对于当地未来的发展前景并不关心，而是更加注重眼前的利益。这两种思维之间的矛盾使对传统的坚守变成了一种难以统一的纷乱状态，殖民的社会状态也随之逐步加深，重新使生存的问题陷入恶性循环。其次是生存的方式或者生存所具备的基本要素是什么的问题；在电影文本中，以父亲和酋长为代表的群体坚持的是有尊严地按照传统的方式生活下去的生存原则，这一群体作为传统继承者的代表，不论是在文本中还是在现实接受的过程中，都确实令人称赞其所一直坚持的价值立场，但是事实上这种称赞并不能真正解决作为殖民地社会成员的生存问题。正是由于他们没有意识到传统生存知识并不能完全适应当下的新的社会问题，即使是度过了电影文本中即将到来的饥荒，他们也不能够真正按照自己设想的理想方式生存下去，这是因为社会的观念已经发生了深刻的改变，传统的生存方式已经彻底丧失了存在的社会基础，对其的坚守也就无从谈起了。生存的本质实际上就是对文化继承的理解，由于立足于不同的文化认知，对于资源的开发和利用的观念也有着非常明确的区别，这些区别使生存的问题变得更加复杂，对于文化的思考和审视也就变得更加重要。

三、科学知识的书写：守旧与发展的矛盾

生存知识的书写为电影文本中的社会形态带来了更加艰难的选择状况，面对生活的无以为继和长久历史发展所遗留下来的资源之间的矛盾，使得电影文本当中书写的社会难以为生活在殖民地的民众带来稳定的物质保障。因此针对政治知识和生存知识的缺失，普通民众必须为自我的存在寻找到传统与外来文化之间的平衡，他们面临的既有政治意识形态的压力，又同时需要考虑生存的困境，因此唯一的解决方式就是尽快适应新的社会环境的到来，并且在新的思维方式来临时，努力接受所谓科学知识，实际上这种科学知识可以从两种角度来看：一方面，科学知识确实在电影文本和电影文本所依据的社会现实解决了殖民地所面临的一系列问题；另一方面，这些科学知识又同时是殖民者们所带来的新的思维观念；从结果上看，虽然这种科学知识解决了民众所面临的新的社会问题，但实际上也意味着此时的社会发展真正走向了传统之外的新的环境当中。

从《驭风男孩》这部电影文本来看，守旧的观念主要集中在认为当时面临的饥荒可以通过政治的渠道进行解决，将社会问题与政治发展结合在一起。而反观电影中的主人公则是立足于长远的社会发展，认为小至家庭的生存问题不仅关乎到某个人的社会活动，还关乎着社会发展的走向。实际上科学知识的确立，是一种新的文化视野在社会当中的确立，必须明确的是，科学知识的源头不在于本土的传统，而在于西方的价值观念的输入。但值得玩味的是，在电影文本中，这种价值观念的输入并没有引起当地传统观念的阻碍，而是被看作童稚之言并没有被重视起来，这与一般情况下外来文化的来临与当地传统文化观念之间的差异有着明显的不同，旧的殖民文化的到来往往会激起当地文化的强烈排斥，这种情况至少在电影文本《驭风男孩》中有了明确的改变，或者说一方面这与前文中创作者本人的意识形态立场有着很深的联系，但更重要的是，科学知识的进入确实可以对当地社会所面临的种种问题的解决带来有益的帮助，正是由于这种知识在文本中的确立，电影文本中的最大矛盾得以解决，也因此坚守传统者最终得以继续坚守家园，而试图努力改变和打破本土社会当下困境的群体也转而到西方学习更多的科学经验，实现本土的发展。电影文本通过对科学知识的书写为新殖民的问题进行了回答，只有通过这种学习方法，传统文化才能够在新的殖民话语到来时继续生存下去。

四、知识全球化与新殖民的到来

从上述有关电影文本当中知识书写的讨论来看，不论有关知识的书写以何种具体的方式在文本中得到表达，实际上这些书写都难以脱离新知识体系与旧知识体系之间的差异。之所以把这两种差异的比较限定在知识层面而没有直接指向两种文化的冲突，实际上是希望在进行更形而上的文化对比时，能够把更加直观和更加具体的表现通过对电影文本的分析逐渐加以说明。随着传媒信息载体的革新，在世界逐渐摆脱了二战和冷战的阴影之后，战争所代表的以武力征服其他贫弱国家和地区的传统手段不仅不再符合历史所带给人们的教训，同时也不再适应当下社会发展的内在诉求。在内在驱动因素和具体手段都已经具备的情况下，一场包括信息、知识、话语等多种因素在内的新的殖民活动已经缓缓由西方国家展开[4]。从本质而言，这种新的殖民活动就是借助知识所带来的视野上的差距，用一种新的话语方式不断规训和影响某一国家和地区的民众，具体而言就是在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都改变了社会参与者的观念，而一旦进入这种话语权力场域之后，社会参与者也就自然而然地参照这种话语权力开始了自我规训，虽然必须强调的是这种新的殖民活动通过知识的输入确实改变了殖民地的社会面貌，但是作为一种主观意图为掠夺和攫取的副产品，这种改变实际上是殖民地的民众承担更多生活负担所交换来的，而至于这种交换是否公平，答案自然显而易见。

电影《驭风男孩》就描绘了当下在西方社会尚未加以反思的新殖民活动的另一面，即使在这部电影中或许由于意识形态的影响，殖民者成为不在场的他者，但是这也难以掩盖电影文本中对殖民者所带来的深远影响进行的反思。即使这一国家的社会最终实现了西方的先进标准，但是其中文化传统的消散依旧令人惋惜。或一如电影文本中反复出现的葬礼的民间活动以及面具人物群体，不论是这种传统抑或是这些坚守传统的人最终都会发生不可逆转的变化，而这种变化最终会走向何方或者这种变化所带来的影响是好是坏，很难在一部电影文本中充分体现，或许只能在艺术创作之外的社会活动中寻找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