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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子》的英雄主义情怀探析

2019-11-15沈晓娇江西工程学院江西新余338000

电影文学 2019年22期
关键词:英雄主义英雄语境

沈晓娇(江西工程学院,江西 新余 338000)

电影并非仅是娱乐产品,也是国家文化的载体,是具有强大说服力与影响力的社会媒介,也是不同地域、时代价值观的载体。自电影诞生以来,银幕上就不断出现英雄人物,他们呼应着人们心中的英雄主义情怀,代表了人类的高尚人格、顽强力量及对自我价值实现的期待。在国产电影中,“红色英雄”的塑造更是直接关系着主旋律的弘扬。由高希希执导的,根据江西赣南地区家喻户晓的“八子参军”故事改编而成的《八子》(2019),就具有浓郁的英雄主义情怀,催生着观众对那个激情燃烧岁月的礼敬。

一、英雄与英雄主义情怀

英雄是一个被广泛运用于文史哲、社会学等领域的,且内涵深邃的概念。一般来说,具备智勇等特点,或在某领域中做出了特殊贡献的人,往往被人们视为英雄,他们的经历,能够充分推动着社会的进步,激发人类的精神力量。而随着拥有英雄气概与行为者越来越多,人们总结出了英雄主义,即:“在主动承担和完成具有重大社会意义活动中,表现出自我牺牲气概和行为。表现为勇敢、奋不顾身和自我牺牲精神。”自远古至今,人类的生产实践以及社会斗争,都离不开勇敢、自我牺牲者,只要人类还不能完全摆脱苦难,不能完全地拥有安全感,就还会呼唤着崇高的、愿意彻底发挥自身潜能、牺牲自身利益来解救他人于苦难的英雄。换言之,人类有着对他人成为英雄的需要。

根据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说,当人类意识到自己相对于同类有出类拔萃一面的时候,就会产生“自恋”心理,在一个人的成长过程中,人总是有着证明自己与他人不同的渴望。而成年后,这种“自恋”心理将向社会主流认同靠拢,敦促着人积极地改善自我。换言之,人类又有着对自己成为英雄的需要。这也就导致了我国自神话到诗词歌赋,再到话本小说,乃至戏剧影视剧等,都承载了不同时代人们的英雄主义情怀,满足着人们的精神文化需求。而主旋律电影在引领主体和对象基本确立的情况下,更是有着一定的关于英雄叙事的话语生成机制。

二、革命历史语境下的英雄主义情怀

革命历史语境,即背景为革命战争年代,而主人公则为中国共产党人,或共产党领导下的知识分子、人民群众等,人物事迹体现出来的是厚重的革命精神。在这一语境中,人物活跃于峥嵘岁月中,其行为往往是在救国救民动机的驱使下发生的,他们或浴血奋战,或艰苦探索,对于民族和时代有着深远的意义。在《八子》中,我们便可以一窥这种革命历史叙事范式。

首先,英雄是具有历史推动性的。革命历史语境的创作立足于现实主义,并佐以一定的戏剧性,主人公个人的能力或影响力或许是有限的,但是他们给观众提供的是一个观照历史、反观现实的深远而开阔的视角。《八子》的历史背景是自1933年开始的第五次反“围剿”,蒋介石调遣五十万大军在有着中国革命“红色摇篮”之称的赣南地区围剿中国工农红军第一方面军。当主人公,来自瑞金的满崽出现时,由于王明、博古等人的错误指挥,红军已经处于屡战失利的境地,主力被迫退出根据地,开始了悲壮的长征。而满崽的哥哥,排长杨大牛担负的,正是掩护大部队撤离的任务。这也就意味着兄弟的奋战,是与红军命运息息相关的,大牛所在排的活动是“点”,他们的活动范围,他们对于战争形势的认知是有局限性的,但是他们关系着的“面”却是波澜壮阔的历史大潮。

其次,英雄叙事是史实与虚构的结合。对史实的尊重是创作的前提,但历史素材又必须得到一定的加工。江西的杨荣显老人将自己的八个儿子送上战场,最终杨家八兄弟全部壮烈牺牲,老人再没能见到儿子是确有其事的,而高希希则以过人的艺术创造力,在借鉴了赣南采茶戏《八子参军》之后,对这个故事进行了改编,为故事增加了诸多具有温情的细节。如满崽的母亲为自己的八个儿子分别缝制了八块红肚兜,让他们带在身边,这无疑代表了母亲对儿子深沉的爱,在大牛即将离家时,母亲叮嘱大牛道:“你是长兄,六个弟弟你带走了,你一定要把六个弟弟完整带回来。”但是战火无情,一个个弟弟还是倒下了,大牛为此痛苦不已,每当一个弟弟牺牲,他就用刀在自己的胳膊上划下一条血淋淋的口子,以此来表达对家人的愧疚,也提醒着自己对敌人的仇恨。因为这些恰如其分的虚构,电影有了充沛的艺术表现力:母亲对儿子的爱,对儿子完好归来的执念是无须怀疑的,大牛对弟弟的爱护也是如此,可是母亲还是义无反顾地将儿子们送上战场,大牛在误会弟弟满崽是逃兵时,第一反应依然是要打死满崽,这都是因为在“小家”之上,他们更爱苏维埃这个“大家”。母亲、大牛、满崽以及无数个苏区百姓、红军战士都明白,只有红军胜利了,大家才能“过上好日子”。虚构帮助电影展现出一种更深刻的情感和事理逻辑。

最后则是英雄形象理应具备强势性,如强硬的态度,非凡的胆略,压迫性的气场,强大的个人魅力等。在《八子》中,最早展现出强势性的是高大魁梧的哥哥大牛。相对于初来乍到、连枪都不敢拿的满崽,大牛已经充分经受了战争的洗礼,他也深知红军在以弱御强局势下自己排这三十多个人的重任,为此对于碍手碍脚的弟弟没有好气,在一场恶战后发现他没有听话回家,便将他一脚踢翻。在炸炮楼的任务中,大牛冒着枪林弹雨扛着炸药包冲在前面,成功地炸掉了炮楼,重挫了“白狗子”。在满崽的心中,大哥就是值得崇拜和追随的对象。而随着剧情的发展,满崽也逐渐显露出了强势。如在最后的炸桥一战中,满崽先是拿起机枪扫射敌人,让大牛备感吃惊地问道:“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个了?”满崽则回答:“以前偷偷看着学的。”随后大牛将炸桥的关键任务交给了满崽和有庆两人,在有庆中弹牺牲后,满崽顶着压力系好了手榴弹束并拉了弦,让原本一拥而上的敌军吓得连连后退,最后在明明自己有可能逃生的情况下,满崽毅然回到桥上背起了大哥。小时候是大牛背着满崽,而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满崽背起了大牛,兄弟俩用这样的方式“回家”。观众能从中感受到满崽身上越来越满溢的力量感,并认同兄弟所属阵营的正义性。

三、商业化语境下的英雄主义情怀

值得一提的是,当代主旋律电影必须完成在商业化语境下的突围,换言之,要让电影“叫好又叫座”,让观众在不知不觉间,接受国家意识形态的询唤,也让电影走出在大片夹击之下票房乏力的困境。这也正是中国电影人,如冯小宁等不断向好莱坞商业片借鉴之处,从主旋律电影的可持续发展来看,这是无可厚非的。在《八子》中,我们可以看到,电影的英雄主义情怀并非没有对商业化语境做考量。

从人物形象来看,电影突出了英雄的人性。满崽让观众看到了一条清晰的成长线索。在家乡时,满崽和女孩兰彼此有着爱慕之情,在要去参军之前,满崽对兰提出了想亲一下对方的念头,而兰则表示“都留给你”,并唱起山歌为满崽送行。电影以爱情的婉转旖旎,映衬了战场的血雨腥风,让观众看到了英雄青涩时期的柔肠。在满崽还是一名白丁时,他也有着和正常人一样的对满河漂浮的尸体,对满地鲜血的恐惧,他最初的意图也只是将大哥带回家,此时满崽心中的“兄弟”还只是大牛。然而在激烈的战斗打响,大牛当头棒喝:“这就是战争,你六个哥哥都是这么死的,你不杀死他们,他们就杀死你!”满崽意识到了战争的残酷性,而在善待满崽的狙击手李大山牺牲之后,满崽进一步体会到了大牛的心情,即所有的红军兄弟都是“兄弟”,应该同生共死。满崽的心路历程,让这个英雄亲切可感,久在和平年代生存,有着同样爱情、亲情羁绊的观众也更能对满崽产生代入感。同样,大牛对满崽也有着满腔疼爱,在满崽即将要去给大部队送信,兄弟分别时,满崽对大牛说:“我走了,排长。”而大牛则说了一句:“什么排长,叫我哥。”原本一直在淡化兄弟关系、强调军事上下级关系的大牛,在此刻真情流露,避免了让大牛成为一个冷冰冰的符号式人物。

而在叙事架构上看,《八子》节奏紧凑,且有着明显的商业电影的“建置(Setup)—对抗(Confrontation)—结局(Resolution)”三幕式结构,这是观众最易理解和掌握的一种故事结构划分方式。在第一幕中,人物的目标和障碍得到基本交代,满崽此时的任务就是“找大哥”,而两人发生了矛盾,大牛对满崽没有一点笑脸。而第二幕则是炸炮楼任务,“逃兵”事件和攻炮台任务,此时任务出现了升级,并且英雄需要克服的困难,在压力推动下,英雄身心所发生的种种变化,淋漓尽致地展现在观众面前。满崽既需要和“白狗子”对抗,又需要和想要枪毙自己的大牛对抗。第三幕英雄则迎来了终极挑战,也就是在弹尽粮绝的情况下炸桥,彻底断绝敌人追击大部队的可能。在最后的爆炸中,一个红肚兜伴随着木屑石块绽放在天上,而与此同时,平静的乡村里泛着金黄色的稻浪,母亲依然站在大树下,痴痴地望着路的尽头,等候儿子们的归来,一直到母亲白发苍苍,八个还未长大的儿子才在母亲的幻觉中,活蹦乱跳地奔来。此时主线和支线都结束了,人物命运得到了交代,观众收获了终结感。三幕式结构和“任务升级”的叙事模式,符合着好莱坞长期研究下得出的观众快感生成机制,观众的注意力被电影牢牢地拴住,真心实意地关怀经历血与火生死考验的主人公。

除此之外,高希希鉴于之前部分主旋律影视剧中有脱离现实的弊病,在整理了海量、翔实的文献资料后,秉承着严谨求实的态度,高度注重电影的细节,让观众得到身临其境的感觉。如红军战士们在听到敌军炮轰我军时,数了十八声炮响,他们的第一反应不是敌人的凶残,而是“多浪费啊”。在当时红军还靠大刀长矛来武装自己,靠着每次战斗后打扫战场捡拾弹药,与人数装备远胜于自己的敌人较量时,他们对于敌人可以如此倾泻炮火是有羡慕之情的。大牛的五弟就是在捡拾手榴弹的时候不慎被炸死的。而满崽在与李大山聊天的时候,两人谈论的也是一颗子弹如何能打爆两个敌人的头的事。英雄并不时时刻刻将畅想胜利、仇恨敌人挂在嘴边,而想着的都是最实际的问题。又如老赵原本被派去在雾气的掩护中炸敌军的弹药库,然而老赵千算万算没有想到大雾天下泥土是湿润的,点燃的引线在地上没烧多久就熄灭了,在雾很快就要散去,大家马上就要暴露的情况下,为了完成任务,老赵舍命点燃了弹药库。临死时老赵苦笑着说:“盗墓挖了一辈子坑,没想到最后给自己挖了一个坑。”泥土湿润的细节是真实的,而作为一个年纪最大、经多见广、个性也最“蔫”的老兵,老赵决意牺牲前说的并不是豪言壮语,而是自我调侃,这又让观众看到了一个符合常理和逻辑的英雄人物。

在民族文化的建设、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践行中,电影一直发挥着重要作用。而在全球文化不断的渗透下,民族意识有“疲软”之态,社会人群在精神上有“缺氧”之困的当今,英雄叙事更是必不可少的。《八子》在将“八子参军”故事搬上大银幕时,兼顾了革命历史语境与商业化语境的考虑,将历史与艺术进行了巧妙的结合,塑造了满崽、大牛等英雄形象,见证往者,激励来者,为社会的进步与中华文明的发扬提供了可贵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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