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读电影《裁缝》中的女性形象
2019-11-15李江雯太原学院山西太原030012
李江雯(太原学院,山西 太原 030012)
2015年10月,澳大利亚电影《裁缝》震撼上映。这部电影改编自澳大利亚本土作家罗萨莱·哈姆的同名小说,由乔斯林·穆尔豪斯自编自导,集结了幽默、荒诞、惊悚、悬疑和复仇等多种戏剧元素,讲述了一位童年受尽凌辱并被残忍驱逐家乡的高级时装裁缝为厘清自己少年时是否真的如同大家指控一般,是一位残忍的杀人凶手而回到家乡,一步步揭开事实真相的故事。电影开端以女主人公蒂莉·唐尼基坚定却充满力量的一句“我回来了,你们这群杂种”奠定了全篇的复仇基调,在蒂莉的女性视角下,电影沿着复仇与爱的主题,以描摹女性竭力挣脱男权社会的束缚,逐渐实现自我意识觉醒为基点,展开了一场关于女性魅力及女性权利的深刻探讨。鉴于此,电影创作者匠心独运地对每一位女性角色做以丰满刻画,辅以新女性形象与传统女性形象之间的戏剧冲突,营造了良好叙事氛围的同时,也展现了电影创作者对女性形象的独特理解和思考。
一、涅槃的强者
当下,用于评价和衡量女性主义理论的影像作品作为一种重要的文化批评实践路径,对于女性主义思想的发展起到非常重要的促进作用。此类电影精于刻画特定时期男性视角下女性经受困境和磨砺后实现自我升华并重获新生的成长过程,女性形象在该类电影作品中不再是男权社会的附属品抑或花瓶般的存在,而是在自我意识逐渐苏醒后成为电影艺术的主要人物,引领新时代女性风尚,电影《裁缝》中的女主人公蒂莉便是如此。
蒂莉妆容精致、衣衫合体、仪态万方,是一个通过换装便可以影响球员情绪而左右比赛结果的人物。不过她的过往并不似其外表呈现的那样光鲜亮丽,一副倾世容颜下,掩藏的是难以回望的过往。电影通过闪回的方式和其他人物的谈论交代了她的身世。幼年的她因母亲是一位未婚单身妈妈被猥琐的药剂师侮辱,称她是荡妇生出来的杂种。药剂师是小镇上颇有威望的男性形象代表,在女权思想尚未完全开化的1951年,他的思想从某种程度上而言代表了全镇人的心理,代表了蒂莉从小便遭到他人厌弃的糟糕童年经历。可怕的是,直至20年后蒂莉带着高级裁缝的身份荣归故里,她仍旧是不受待见的那个被全镇人诅咒的个体。她本已逃离,却选择回乡找出真相,不只为还自己一个清白,更希望能在确认自己的杀手身份之后,去做一些什么事情赎清罪孽。可见,蒂莉实质是一个拥有美好天性的善良女性,具有坚贞隐忍的品格,即便再次被全镇人排挤,她仍旧毅然留下,决心利用自己的能力令镇上的人刮目相看。她的确做到了,她用她高超的裁缝技巧,帮助格尔特彻底改头换面并与心爱的人成婚。渐渐地,几乎全镇的女性都在她的妙手之下跳脱平庸,变得光彩照人。当她以为如此便可赢得尊重时,现实却给了她重重一击。就算因蒂莉而获益最大的格尔特,也将蒂莉的过去挂在嘴边,坚持称她童年的名字——莫泰,并在求取蒂莉的帮助时说道:“莫泰,小镇不会忘了你做过什么,但是你要是帮我们赢了比赛,他们还有可能会原谅你。”可见,以格尔特为代表的全镇女性,即便或多或少地因蒂莉的打造而获益,她们仍旧不打算原谅蒂莉。此刻的蒂莉心灰意冷,她从一开始便挣扎着救赎自我的心理在此刻彻底崩塌,她以愤怒宣告了自我救赎的失败和终结。某种程度而言,蒂莉的失败,代表了女性在男权社会威望建立的失败,在以一手策划了蒂莉的逃亡坐实她杀人身份的镇长伊万·贝蒂曼为首的小镇社会,蒂莉是很难获得话语权的,这不失为女性成长环境的最大悲哀。然而,具讽刺意味的是,伊万竟是蒂莉的亲生父亲,蒂莉不受待见的最主要原因便是她是一个女孩儿,可想而知,如若她身为男子,那一切都该另当别论了吧!
不过,蒂莉仍旧是幸运的,从她回乡再次见到足球运动员泰迪的那一刻起,她便收获了泰迪的爱情。泰迪的爱宽容而富有担当。他懂得蒂莉并不是那个会在唐歌达镇掀起一场腥风血雨的真正杀手,他也在眼见蒂莉受到排挤之后建议她和他一起离开小镇,离开一切流言蜚语和阴郁,不过,努力逃脱被诅咒却仍旧在内心深处坚信自己被诅咒的蒂莉一再拒绝泰迪的爱。遗憾的是,在她最终选择接受爱情之时,泰迪却为证明蒂莉并非被诅咒的个体而跳入谷仓丧生。如此一来,蒂莉遭受的流言愈演愈烈,她的精神已然走向崩溃的边缘。她在痛不欲生之时,母亲莫莉给了她最大的精神慰藉,她在母亲的开导下渐渐走出阴霾。不过,短暂的平静过后,命运再次向蒂莉开起了玩笑,母亲没多久便因中风而离世。接二连三的打击令蒂莉心如死灰,最终她以为温野镇戏剧学会设计戏服,成功帮助他们打败唐歌达镇实现了自我救赎的成功,她最终对唐歌达镇付之一炬以摆脱被诅咒身份的选择,也是其自我救赎的一次升华。
可见,在男权当道的社会,女性自我意识的复苏是她们摆脱困境的唯一良方,无论是亲情抑或爱情,都只能起到短暂的安慰和激励作用。女性跳脱社会赋予的身份的艰难不亚于一次凤凰涅槃般的重生,不过,只要坚持,成功或许并不遥远。电影通过对蒂莉这个人物的塑造充分说明了这一点。蒂莉的悲剧人生是女性群体的群像,她们寻求自我解放的过程是一场与男权社会的激烈搏斗,终会走向伤痕累累的必然,这与女性身份是男性文化当中的客体的现实有关,电影以此表现了女性主义思想发展的艰难。
二、被奴役的他者
《裁缝》这部电影的背景设置于1951年,此时的澳大利亚虽然已经经历了发生于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第一次女权运动浪潮,不过女权运动的思想并未渗透至社会的每一个层面。主要原因在于,第一次女权运动的主旨是争取女性参与政权的运动,这次运动成功使南澳大利亚的白人女性获得了选举权和国会议员的被选举权,虽然这对妇女解放运动提供了一种全新的意识形态和价值取向,但对澳大利亚妇女的个人权利解放的影响仍旧不够深刻,许多女性依然依附男权挣扎存活,男权的专横越发强烈,充斥于社会的各个角落,附庸而活的女性表现得可怜又可恨。
蒂莉回归唐歌达镇之前,镇上的女人们均从属于男性生活,她们惯于攀比,对自我的认知犹如男性的“丫鬟”一般,活在以男性这个“大家长”为中心的世界,以贬低同一个小镇中的其他女性并抬高自己为乐。电影此种设计颇为讽刺,却将男权社会中无知且认命的女性形象描画得形象逼真。
直至与唐歌达镇其他女性形成鲜明对比的蒂莉出现,小镇上的人们才开始关注到女性之美,在蒂莉通过换装左右足球比赛成绩后,人们才开始意识到女性之美的力量,并开始纷纷求助于蒂莉。遗憾的是,如果没有蒂莉,唐歌达镇的女性还对自己本身就有的这种美丽资本一无所知,资本即是力量,可见苟活于男权社会的女性最无知之处莫过于对自我的错误认知。更为可悲的是,在蒂莉帮助下对自身的美运用自如时,小镇上的女人们仍旧不懂得利用美乃至其他力量对男权社会发起反击,摆脱从属地位,谋求自身在小镇社会的合理地位,反而使攀比践踏蔚然成风,这不得不说是被男权奴役的他者最大的悲哀。不过,从本质上来看,这些女性之所以没有形成反抗男权的意识,主要是因为她们已经对男权的支配和压迫习以为常,甚至甘之若饴。在她们的世界中,男性是天,是她们需要极尽讨好的对象,为了取得男性的欢颜她们甚至可以毫无原则、毫无尊严,甚至宁愿牺牲自己的幸福。
蒂莉的母亲莫莉未婚生女,母女二人饱受欺凌。即便如此,她也并未对蒂莉的生父伊万·贝蒂曼议员表现出仇恨,反而将获得伊万的爱视为一种奢求,将并未得到的爱视为理所当然,即便最后伊万为了伤害她而残忍地将蒂莉从她身边带走,她也并未表现出一丝反抗,而是选择独自一人生活在远离小镇的山上,默默忍受伊万的背叛和玩弄,并在悲痛中自怨自艾,最终逐渐失去自我,变得凄苦潦倒。莫莉的生活本不该如此,她才是爱情的受害者,受到惩罚的该是伊万才对,但是被男权制生活的意识形态牢牢束缚住精神世界的莫莉,却将一切痛苦视为理所当然,熬枯受淡。不过,可喜的是,不忍女儿遭受痛苦的她最终选择了反抗,偷偷写信给唐歌达镇的对手温野镇举荐自己的女儿,从而帮助女儿漂亮地赢得了温野镇的尊重和对唐歌达镇的反击,这是莫莉自我意识升华的表现。
电影中,埃尔斯贝特·博蒙特夫人表现出了十分明显的恋子情结,接儿子威廉回来的车上,她喜形于色,与之相反的,威廉则一副昂然自得的模样,对母亲所说的话充耳不闻。埃尔斯贝特·博蒙特夫人对男性的依附表现在她与儿子一踏进杂货店,威廉便被杂货店主拉去清偿他母亲欠下的账单,且她对儿子时刻不停地炫耀。可见,即便是身为一位自视清高、衣着光鲜的母亲,她仍旧没能活成一个独立的个体,她以儿子作为自己身为女性的骄傲,以儿子作为男性的存在达成心理上的满足。然而,她的儿子却并未给她应得的尊重,这是男权社会的意识形态使然。
电影中类似的女性人物形象不在少数:懦弱的阿尔曼·拿克夫人,即便身处病痛而被丈夫无视,她也毫无怨言,每天坐在相同的地方当丈夫的“人肉垫子”,帮助不能自主转换走路方向的丈夫“好好走路”。极具讽刺意味的是,身为男权代表的阿尔曼·拿克竟是个连路都走不好的人,但他仍旧获得了妻子的足够尊重。典型的贤妻良母贝蒂曼夫人,每天受制于丈夫的“淫威”之下单调生活,即便目睹丈夫偷情,仍旧选择默默承受,丝毫不知反抗,反而怡然自得。此类女性已然失去自我,成为男权社会的空洞设定,难以冲破男权文化壁垒的她们,最终只能在男权的泥沼中慢慢陷落而不可自拔,丢失自我,隐忍地度过悲剧人生。
三、男权的帮凶
受制于男权文化的女性形象通常以被压迫或者被歪曲的形象出现,有时她们为了帮助男性成事,不惜丢掉人性的善良,而显露出令人胆战心惊的恶,成为男权社会最得力的帮凶。《裁缝》中,蒂莉的老师哈瑞汀便是如此形象。将蒂莉判定为杀人凶手的最大证据便是哈瑞汀的证词,在镇长伊万·贝蒂曼的指使之下,哈瑞汀撒出弥天大谎,诬证蒂莉以残忍的方式将斯图尔特杀害,称蒂莉“攻击了斯图尔特的头部,用的是一块砖头,我听到了一声令人作呕的撕裂声……莫泰·唐尼继续残忍地进行攻击,一遍遍地攻击,直到男孩儿可怜的脖子断裂……”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哈瑞汀直到20年后仍未丝毫悔悟,反而在蒂莉的质问下振振有词,称“保护他(伊万·贝蒂曼)的儿子是我的工作”。哈瑞汀的理由简单到可笑,作为男权的帮凶,她甚至将自己助纣为孽的所作所为当作一份责任,这一副病态的丑恶嘴脸表现出的人性之恶不免令人胆寒。
四、结 语
电影《裁缝》以完全的女性视角塑造了一个极为丰富的男权社会下的女性世界,电影通过塑造外表光鲜亮丽、内心坚强无比的新女性形象蒂莉,和其他对男权社会的混沌甘之如饴的女性形象,发出对男权主体意识的控诉,对男性霸权下人性的扭曲进行了无情揭露的同时,对果敢独立、敢于向世俗发出挑战的女性形象予以了切实的赞扬,这使该部电影显现出了浓厚的人文关怀意识,非常值得同类电影借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