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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花样女王》:励志片类型化元素解读

2019-11-15韩旭珍

电影文学 2019年21期
关键词:花样励志女王

韩旭珍

(晋中学院 外国语学院,山西 晋中 030619)

克雷格·吉勒斯佩根据花样滑冰女运动员谭雅·哈丁事迹拍摄的电影《我,花样女王》,具有鲜明的励志片类型化元素,为我们全面地认识当代美国励志电影提供了一个范本。

一、《我,花样女王》的类型化元素

电影在发展过程中,随着工业体系的日益完善,逐渐形成了一个以“类”来区分程式,界定规则的系统。励志片正是剧情片这一类型下的亚类型,“类型建立在电影制作者和观众默契认同的基础上,在一部接一部的影片中不断出现的类型片程式使一个类型的影片具有了一些共同特征”。在《我,花样女王》中,其选材立意等元素就体现着这些共同特征。

(一)题材选择

植根于现实的土壤,是励志电影的一大特征。主人公对真实可信的困难的克服,其前进道路与观众现实经验的贴近,是电影打动观众的基础之一。如《太空英雄》(1983)、《当幸福来敲门》(2006)等励志电影甚至直接取材于真实故事,电影因此能产生强大的社会影响力。《我,花样女王》在题材的选择上,亦是着眼于真人真事。女主人公谭雅·哈丁是美国花样滑冰界的传奇人物,曾在1992年和1994年得到美国花滑锦标赛女子单人项目的金牌,并代表美国参加了1994年冬奥会,而谭雅给人们留下最深刻的印象,当属其前夫杰夫·吉卢里涉嫌攻击了美国另一位滑冰选手南希·克里根,这至今仍是一桩美国人熟悉的丑闻。电影在采纳这一现实蓝本之外,还有意识地采用了“伪纪录片”的形式进行叙述,电影以各色与谭雅相关的人物接受采访开篇,母亲、前夫、教练、记者,以及玛格特·罗比饰演的谭雅自己面对镜头向观众述说着谭雅的人生。身穿蓝色牛仔衣,手持香烟,坐姿如男性一样粗犷的谭雅既受伤又张扬地表示,她就是她,一个真实的人。电影关注现实的姿态就此展露无遗。

(二)主题立意

宣扬人物脚踏实地地克服种种困难,一步步接近自己的人生目标,是励志电影的常见立意,出于对理想实现的渴望,这一立意也能使多数观众感同身受,对主人公产生移情。如《阿甘正传》(1994)中阿甘虽受命运戏弄,但依然凭借努力与坚忍收获了成功,成为实现“美国梦”的典型代表。人们不难发现,《我,花样女王》在精神内核上,有着“反美国梦”的意味,谭雅的逆境状态伴随了她的一生。但谭雅追求梦想,对抗逆境的过程,依然是充满进取精神的。如在幼年时,谭雅就曾每天花费八到十二小时在冰面上刻苦训练,甚至忍受着“尿也得尿在冰场上”的苛待,当教练要求每人都得拥有一件皮衣时,谭雅只能和父亲猎杀兔子来自己制作皮衣;长大后,她一度心灰意冷离开花滑,因为文化水平低下而只能当收入低微的服务员,并且身材走形,但是在原教练找上门来时,谭雅又燃起了斗志,不仅开始了高强度的训练,且为了弥补自己气质不足的缺陷而苦练芭蕾等;在评委那里得到“我们不能让你代表美国形象”的坦承后,谭雅又为了改进自己的公众形象而去找母亲和杰夫修复关系。可以说,贫寒的家境,支离破碎的原生家庭,粗暴的母亲与丈夫,以及丈夫那愚蠢的朋友肖恩,乃至花滑界不成文的对优雅、体面,以及身段上纤细优美等的要求,为谭雅张开了一张难以突破的大网,谭雅一次次地被重创,但又一次次地给予回击,命运的过分坎坷使得谭雅的挺立带有悲壮意味,人物在电影中被编码为一位值得同情的斗士。

(三)情节设置

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曾提出过“最高任务”的概念,认为这是剧作家在作品中一定要设置的元素。在励志电影中,情节往往是围绕某一单一、明确的“最高任务”展开的,主人公能否达成,怎样达成这一任务,是励志电影吸引观众之处,如《肖申克的救赎》(1994)中安迪的越狱就是“最高任务”,弱不禁风,和监狱格格不入的安迪使得越狱一事看起来是脱离实际的,而观众的注意力也由此被吸引。在《我,花样女王》中,作为竞技体育运动员,如何脱颖而出,在比赛中崭露头角,就成为谭雅的“最高任务”。而谭雅也一度因为成为女子滑冰史上第二位,美国第一位在比赛中完成三周半跳的运动员而似乎完成了这一任务,但私生活上的不如意以及队友南希的强势存在,使得情绪化的谭雅屡屡失误,又一次远离了目标,在被禁赛后,这一任务更是无从实现,而谭雅在接受完法律的制裁后转而投身搏击,在被打得口吐鲜血时亦不曾放弃,虽然这并非观众期待的上扬式结局,但也是人物的另一种破茧成蝶。

(四)人物塑造

拥有突出个性和明晰人物成长轨迹的角色,是励志电影的类型化元素之一。《百万美元宝贝》(2004)中的麦琪,《铁拳男人》(2005)中的布洛克等都令观众过目难忘。在《我,花样女王》中,内心因为渴望爱而软弱,而外在又不断以强大、坚硬面目示人的谭雅亦是如此。谭雅自幼被称为“白人垃圾”,被母亲教唆在同学牛奶里吐口水,对于嘲讽她皮衣的同学头也不回地举起中指,对于她认为打分不公的裁判大骂脏话,对殴打自己的丈夫举枪相向,她在成长中没能形成健全人格的一面被电影展露无遗,也正是这些间接导致了对南希的袭击事件。她也挣扎于泥淖中成长着,如终于克服了软弱摆脱了杰夫,虽然承受了母亲的苛待但自己成为一个好母亲,在花滑事业被迫中断后又在建筑、汽修等行业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等,她终于找到了相对正确的方式来表现自己的强硬。她的转身并不华丽,但依然是一种对自我的超越。

二、《我,花样女王》与美国励志片的转向

必须指出的是,类型化是一个动态的过程。在电影类型的构建中,各元素逐渐固定,同类型电影也逐步有同质化的趋势,而观众却永远有着求新求异的观影需求,这也就意味着固定中又酝酿着新变。就励志电影而言,它与社会心理密切相关的特征,也就使得它一旦陷入某种窠臼之中,就容易与社会意识脱节,偏离于观众的喜好,这正是部分被贬称为“心灵鸡汤”的励志电影没能得到市场肯定的原因。因此,如若我们仅仅以传统励志片的各类型特征来在《我,花样女王》中一一寻求对应,这种解读无疑是故步自封,欠缺透彻的。

只要将20世纪60年代到90年代的经典励志电影,与当下备受赞誉的励志电影进行比较,就不难发现,励志电影出现了某种值得玩味的转向。首先是价值取向的复杂化。传统励志电影中,主人公追求自由,找寻希望,进行自我救赎的过程,给予无数观众以精神支撑,如《肖申克的救赎》中安迪对自由的争取和对权威的反抗,几乎是没有争议的。然而在当代,一种被称为“黑暗励志”的,主人公的追求聚讼纷纭的励志片开始出现。这方面最具代表性的莫过于由达米安·查泽雷自编自导的,以爵士乐鼓手为主人公的《爆裂鼓手》(2014),电影让人们看到了一种反传统,甚至是“反励志”的励志电影样态。十九岁的安德鲁在暴躁严苛的老师弗莱彻的冷血变态的折磨与考验下,几乎抛弃人性而选择魔性,极端的努力使人物陷入某种被扭曲,或被异化的境地中。安迪和安德鲁都是“美国精神”所肯定的勇于进取者,但后者的进取之路显然不如前者简单纯粹。同样,《我,花样女王》中,谭雅在和荒唐世界对抗的过程中,自己也走向荒唐。在得知南希被肖恩袭击后,谭雅选择了包庇并撇清自己和袭击案的关系,最终落得终身禁赛的下场。她保住自己职业生涯的方式无疑是错误,可鄙的。

其次是,当代励志电影并不惮于暴露人物的丑陋一面,电影人突破了将人物置于神坛的思维模式。《爆裂鼓手》中安德鲁和弗莱彻都在电影中暴露出了某种“恶”,《铜牌巨星》(2015)中霍普骗吃骗喝,偷钱滥交,满口脏话,为了怕新星玛姬超越自己的地位而故意给玛姬增肥等,这都是与《阿甘正传》等旧励志片中,代表了高尚品德,有着光辉人格魅力的主人公截然不同的。“英雄主义”以及体育电影中常见的“爱国精神”被电影人刻意地解构了。《我,花样女王》亦然。在原生家庭的影响下,谭雅粗鄙、暴躁,抽烟酗酒,目空一切。电影并不力求为主人公争取到所有观众的共情,主人公并不庄严伟大,更非阿甘式的,美式传统道德伦理观的代言者。

最后则是在叙事曲线上,传统励志片通常会在开端为主人公建立一个极低的境遇,而在电影的结尾让主人公的命运达到高点,以此让戏剧效果达到最大化,观众的内心也由此得到激励,如《奇迹缔造者》(1962)中海伦·凯勒从出场时便盲聋哑三残集于一身到最终获得总统自由勋章等;而当下的励志片中,主人公往往最终并未走出困境,如《达拉斯买家俱乐部》(2013)中罗恩还是死于艾滋病,人生在绽放短暂的光芒后便一路走低。奇迹并未降临于这些人物,其对观众的鼓舞效果是隐晦的。《我,花样女王》亦是如此,谭雅走上冠军领奖台并非故事的结局,在从事搏击后谭雅也没能再创辉煌,扭转乾坤。电影结尾有意识地将谭雅在拳台上被击倒在地与昔日在冰场做出三周半落地的一落魄一光鲜两个场景进行了剪辑,人物结局更显悲凉。并非所有观众都能认为这是一种具有激励意味的人生诠释。

但前述电影归根结底依然是励志电影,主人公在对抗社会症结(错误的教育方法、职业偏见等)与自身缺陷(安德鲁的技术主义、谭雅的粗鄙不文等)中依旧前行,即便倒下或误入歧途,对受众依旧是有正面的价值导向的,他们或是能给予观众精神慰藉,或是能给出一种积极的心理暗示,甚或是作为一个引发争议的榜样,不仅提供着值得模仿之处,也提醒着观众需要规避的地方。应该说,励志电影的这种在类型化上的普遍转向,正是由社会心态的变化造成的。20世纪60年代至90年代间,美国“股市飞涨、各种灾难频繁、环境恶化,反对种族歧视的民权运动、妇女解放运动以及和平反战运动风起云涌,政治暗杀、白宫丑闻此起彼伏,社会两极分化严重,社会矛盾凸显,社会稳定受到挑战,性解放、摇滚乐、吸毒等嬉皮文化在战后一代中流行……特别是90年代……通货膨胀日益猖獗,经济萧条;财政赤字逐步扩大;冷战结束后的破坏力、影响力还未消除”,当人们处于困惑与迷茫之际,安迪、阿甘式的直接关联传统道德和主流意识形态的励志偶像才深得民心。而在进入21世纪后,随着美国“一超”地位的渐趋稳定,电影对主流意识形态的背书功能减弱,人们已经不再迫切地需要一个民族性格或正确价值观念的代言者,全球化和后现代主义的到来也使观众意识到,生活形态、生活的内在规律是更为复杂的,阿甘等人在精神品质上的崇高,在世俗意义上的成功具有励志效果,而立于阴影之中,人格瑕疵颇多的谭雅等人,在千疮百孔的生活中表现出了顽强的生命力,也是具有励志效果的。

在题材、人物、情节等元素上,《我,花样女王》表现出了对励志电影类型程式的遵从,同时还契合了当代美国励志片向着“黑暗励志”的转向,谭雅这一人物有着失败与被毁的一面,但她的故事依然蕴藏了催人奋进的力量。可以说,《我,花样女王》尽管包含着令人沉重喟叹的“负能量”,却不失为一部有温度、有情怀,能提升观众精神境界的励志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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