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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魂 如此洁白

2019-11-15冯金彦

海燕 2019年2期
关键词:额头雪人雪地

□冯金彦

雪花

我不知道 落在额头上的雪花

是不是去年的那朵

不知道从地上到天上

它走了多远的路

连一朵雪花的飘落都这样艰难

想一想自己的烦恼

就轻了 就小了

就忽略不计了

雪落在好人身上

和坏人身上 都是洁白的

阳光照亮所有的生命

无论是一棵树 还是一棵草

没有崇高也没有卑微

能够发芽的是种子

把一块石头放在月光里

也长不出叶子

雪人

堆一个雪人 按人的比例

关于鼻子关于耳朵关于服饰

我们觉得做人是这个世界最幸福的事

习惯对我们喜欢的生命

给一次做人的奖励

比如做雪人比如做稻草人

比如把一个树根雕成人的样子

尽管事前我们并没有征求谁的同意

不知道 即便是对一朵雪花

强加给它的幸福也咽不下去

给雪人堆手和脚

甚至给它堆一个武器

只是不给它堆眼睛

这个世界 眼睛看到的

常常并不是真的 常常只是表象

我们的沦落许多次是眼睛的错误

眼睛没有心可靠

不给雪人堆眼睛

就让它靠心活着

一个没有眼睛的雪人

一定少很多错误

一定少很多痛苦

初雪

埋吧 用一片一片雪花

把我埋得深一点 再深一点

即便埋浅了

雷声拎着铜锣四处喊

即使让春风找到了

我也绝对不再发芽

既然依旧死去了

再活一次干什么

至于雪地上的印记

是兔子回自己的家

绝对和我无关

雪迹

我把你踩在脚下

你把我埋在身下

在你身下 你不是抱我 是葬我

葬是一个动词

动词就是说 我动了 你才能吃我

我就不动

看你怎么破门而入

阳光来不来 你早晚都会明白

洁白之中

我是你 永远抹不去的污点

位置

只要一朵雪花

放我的名字就够了

如何还有什么愿望可以表达

就是我想盖着雪的洁白

好好睡一个午觉

即便是最显赫的人来了

也别把我喊醒

雪在额头上

雪在额头上 是冬天用小手摸摸你

凉不凉 无所谓

一个放牛的孩子 打开了牛栏

即使雪地上没有青草

他也要把牛群

赶到阳光上

牛动 你不动

你一动 雪花就化了

如聊斋里的仙女

你一呼吸 她们就回到了画上去

滑雪

雪没有重量

没有重量的生命 如同没有欲望的生命

谁拿它都没有办法

只好眼看着

雪花想来就来 想走就走

滑雪是在雪上和游泳不一样

游泳你在水中

这意味着 无论你多大的重量多高的技巧

都走不到雪的内心中

只能在雪地上做一点表面的文章

像山坡上的野草

一年一绿也盖不住脚下的土地

雪夜

总感觉有一些灵魂

在我的身边走来走去

一些死去很久的故乡人

一到雪夜

就走出来赏雪 甚至固执地要和我同行

我习惯大声唱歌为自己壮胆

歌声落在雪地上之后 却什么都没有

只有我像一棵树

掉光所有的叶子

雪花之飘落

落在我的肩头上

从你的舞蹈动作里 读出你的意思

抱你 抱你

人们只知道 太重的东西抱不动

其实 太轻的东西也抱不起来

比如一声鸟鸣 谁能抱着它走多远

一个人的灵魂也是 无论多有力气

抱一会也得放在地下

雪夜的一只小狗

一只小狗无助的目光 拦在前面

我过不去

我只有几片雪花 冬天的硬币

给了小狗 这几枚零钱

不知道它能买一点什么

狗的叫声 对我是一门外语

此刻 对于它

一根骨头比荣誉更重要

一根骨头比尊严更重要

下一次相遇

我做一只小狗 它去做人

换位了之后

彼此真正读懂对方

一只羊 在雪地上

一只羊 在雪地上谁也不嫌对方白

正如乌鸦在夜色里 彼此不知对方的黑

所谓知音 就是这样

是一个 你掉在了沙滩上

还能够把你找出来的人

是一个 你掉在了灰堆里

把你拍一拍 依旧捧在手心里的人

雪花 是一床温暖的被

雪花那么小 小小的被子

怎么能盖住我的身体

冬天是一张单人床

住不下一些膨胀的欲望

一翻身 就掉到春天的地板上

就在地板上睡一会

和那些草的芽花的蕾挤一个通铺

听听小河的呼噜声

雪花的n种吃法

最原始的作法是生吃

蘸一点月光

其实凉拌也可以 只是要把雪花切成丝

燕山的雪花都大如席了 不切丝

口感不好

炒雪花算作一道热菜 可以后上

先喝一碗雪花煲的汤 一定用小火

一个萤火虫的光亮就可以了

要是把雪花穿成串 也可以烧烤

只是需要功夫 需要怎样的耐心

才能把雪花串在一起

如果是一般的客人 就不必费这样的时间

直接把雪花抻成面片当主食

也算一种地方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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