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间道路”的失败
——浅析三木武夫的中国观
2019-11-14李赫东北师范大学吉林长春130017
李赫 东北师范大学 吉林长春 130017
三木武夫是日本第66代日本首相。他继任田中角荣,在中日复交的大趋势下保持了中日间的和睦关系,得到中方积极的评价。但在其任期内中日之间友好条约的谈判工作却陷入了两年的停滞状态。本文试图通过分析三木武夫涉及中国的事件、发言、著作和社会活动等来分析三木武夫的中国认识。
一、三木武夫的个人经历与特质
1.“清流”政治家
执政者的早年经历及性格会在很大程度上影响其执政风格,我们可以通过考察三木武夫的成长经历及公共形象来找到其政治理念的一贯性。三木武夫从小就富有正义感,小学时曾因学生义卖会所得被校方侵吞而组织罢课。后来又因目睹林铣十郎强制解散国会,愤而立志从政,成为了当时破纪录的最年轻议员。在50多年的政治生涯中,三木一直保持着清廉、公正的形象。
除了正义感外,三木还追求“理性”,即坚决反对无视法规秩序的暴行。在政策与民意公理冲突时,他往往会否定这些政策。如岸信介内阁通过了《警察职务执行法》以扩大警察权力、限制工人运动。三木反对并退出了内阁,且拒绝出席《日美安全保障条约》的国会表决 在佐藤荣作内阁时期,三木顺应民众呼声,要求美国“无核归还”冲绳,并最后离开了佐藤内阁。此外,他也是最早基于国际法主张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是中国唯一合法政府、台湾是中国固有领土的日本政治家。
2.“不偏不倚的中间道路”
三木于1937年从明治大学法学院毕业。当时受军部影响,日本正徘徊在与美国交恶的边缘。三木基于在美国留学的经历决心阻止日美开战,并在当选国会议员以后四处奔走,但最后未能成功。
战后保守势力长期把持日本政坛。三木在战后伊始便组建了协同党,并最终并入自民党,是保守势力的元老级人物。但相较于吉田派系或是岸派系的政治人物,三木的势力较为弱小。因此他接连被池田勇人、佐藤荣作甚至是田中角荣等“政坛晚辈”所超越。与亲美的吉田派系或是平衡美苏关系但敌视中国的岸派系不同,三木武夫在冷战的“竹幕”中将各方看作是对等独立的个体,主张“等距离外交” 在执政上他推崇“革新的保守立场”,力图坚持一种中间道路。这种思想也对他担任首相后在处理国际关系时带来了巨大的影响。
二、三木武夫的政治势力
1.少数派领袖三木的上台
由于三木坚持“中间路线”,缺少政治伙伴 又由于为人清廉,拒绝参与 “金权政治”,故三木的派系一直以来规模较小。田中角荣与福田赳夫在角逐相位时都曾拉拢过三木。由于对中国抱有好感,三木考虑二者的对华政策后选择支持主张尽快恢复中日关系的田中。事后田中任命三木为副首相。但由于势力较小,田中重组内阁后三木仅担当了环境厅长官。
田中角荣因贪污丑闻下台后,其对手福田赳夫与盟友大平正芳展开了角逐。自民党进退两难:选择福田则无法说服多数议员,选择大平则由于田中的恶评而难以得到舆论支持。最后自民党元老椎名悦三郎裁定由三木出任首相。由于没有自信能赢得角逐,三木得知结果后当即表示是“晴天霹雳”。但三木还是马上开始着手成立内阁,并对外宣布将改造现有政治体制,要对政府、议会的贪腐现象严惩不贷,贯彻了他一直以来的清廉形象。
2.“绿色三木”的苦苦支撑
尽管三木当上了首相,但从“举党体制”的人事安排上就能看出三木的让步:三木安排福田赳夫出任副首相 大平正芳担任大藏大臣 中曾根康弘为自民党干事长,希图平衡各方、稳定政局。而以椎名悦三郎为首的亲台派议员也得到了照顾,这为日后中日友好条约的谈判陷入泥沼埋下了伏笔。
三木的反腐败法案由于力量不足而无法通过,却触怒了不少有贪腐劣迹的议员。而三木对现状的无力使得河野洋平等人脱离自民党,还招来了福田派的指责,这些更使三木难以支撑。两年任期满后,自民党在众议院选举中大败,三木不得不黯然下台。
三、三木武夫面临的国内外环境
1.中苏交恶及反霸权条款
三木内阁时期,中苏关系已极度恶化。中国开始尝试与美国接近,并积极响应日本积极的外交信号 而日本在遭受了“越顶外交”后也不得不和中国修复外交关系。为了维护国际和平,中国在这段时期的外交活动中经常提及“反霸权”。但“反霸权条款”却成了中日复交谈判难以继续的重要问题。
田中角荣为避免国内亲台派议员的反对、尽快恢复中日关系,与中方协商采取了“两步走”,即先复交后谈判的模式。田中在访华期间已出色地完成了第一步,按理该由三木主导进行下一步的谈判。但三木将反霸权条款解释为针对苏联,联系当时紧张的中苏关系,如果确认“反霸权条款”是针对苏联的话,日本若签订条约则必将损害日苏关系,这是三木所无法接受的。
2.等距离外交
如上文所述,在三木的理想模型中,中美日苏应在独立地进行“等距离”的外交。因此三木在70年代中期中美日靠近的大背景下坚持不与任何一方靠的太近。 可这样三木既失去了亲美的的自民党主流的支持,又无法在中苏交恶的大背景下协调中苏。虽然三木的出发点是维护国际环境的稳定,但过于片面和理想主义。显然三木的“等距离外交”对东亚局势的稳定并没有太大的帮助,还拖延了问题的解决。
3.日苏关系的利害抉择
三木对日苏关系的谨慎并不只是个人坚持。实际上,由于领土遗留问题,日本确实难以忽视苏联的要求。
尽管1972年日苏定期协商时苏联表示“日本和其他国家谋求同中国的正常化,苏联并无异议,也不反对”,但同时苏联广播也宣称:“苏联所注意的是日中两国的邦交正常化建立在什么基础上,如果损害第三国利益,苏联则不赞成,这是苏联始终不渝的原则” 。这可以看出苏联拉拢日本以缓和中日关系正常化所带来影响的意图。在三木推动“等距离外交”的情况下,日本政府自然是被领土问题掣肘,缺乏像田中时期的雷厉风行。
四、中日友好条约谈判的僵持
由于美国总统福特为在中期选举中获胜而拉拢右翼议员,在对解决台湾问题态度消极的同时又加大了对苏“缓和”的力度,使得日本亲台派议员重新活跃,大大妨碍了中日友好条约的谈判。所幸之前签署《中日联合声明》时已确认了台湾的归属问题,因此中方在强调重申《联合声明》精神的基础上可不在具体条款中提到台湾问题。
除台湾问题外,历史遗留问题也是谈判的难点。但中方认为只要能认真遵守《联合声明》的精神,就不用提及历史问题。而日方认为友好条约是面向美好未来的条约,也不宜提及历史问题,因此双方对此达成了共识。
再次是《中苏友好同盟互助条约》的相关问题,日方希望中方表明对该条约的立场,中方提出“事实上苏联单方面践踏了该条约”,并以此为由说明该问题不必再写入中日友好条约。
最棘手的则是“反霸权条款”。中方提出“中日任何一方都不应谋求霸权,并反对任何其他国家或国家集团建立这种霸权的努力”。但日方表示中日友好条约是两国之间的条约,反霸条款并不适合出现。在随后的谈判中日本指责“不能将中日条约变为‘对苏防卫条约’”。这样就给了苏联可趁之机,如上文所述,苏联暗示日本不能同意针对苏联的反霸条款。而三木又坚持“等距离外交”,因此在其执政期间中日友好条约并没有再进一步的良好机会,使反霸条款成为悬而未决的内容。
五、三木武夫的对华认识分析
三木武夫素来廉洁公正,有着较高的道德水平。在二战之前也为反战积极奔走,并公开忏悔日本犯下的战争罪行。可以推测三木武夫对中国怀揣着感激和愧疚之情,其中国认识也受到这种情绪的影响。
其次,三木武夫坚持正义公理,能够超越意识形态、国家利益等因素做出选择。他在佐藤内阁时期公开发言支持中央人民政府,最早提出台湾属于中国,并以个人的身份访华等一系列行动都证明了他支持我国政府、尊重国际法的立场。
最后,三木武夫由于自身势力薄弱、受制于当时的国内国际环境、推崇“等距离外交”而失去灵活性等因素导致其在任期内无法完成中日友好条约的签署。但他仍尽力维持田中角荣以来中日复交的良好气氛,也能看出其重视中国、打造和平稳定的亚太关系的意愿。但在其任期内首次在“终战纪念日”以私人身份参拜靖国神社,开日本首相在“终战纪念日”参拜靖国神社之先河,造成了不好的影响,这也显示了他对周边国家在历史问题上的态度缺乏认识的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