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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时代》塑造的左翼作家形象分析
——以影片中主要塑造的萧红为例

2019-11-14

长江丛刊 2019年19期
关键词:困苦黄金时代萧军

在红色思想的发展史上,左翼作家所创作的作品与留存的思想对红色思想的萌芽以及传播都做出了巨大的贡献。《黄金时代》采用第一人称视角与第三人称视角交错并进的叙述方式,以左翼作家朋友口中以及萧红自述相结合的方式,在立体塑造了萧红自身这一左翼作家形象的同时,也烘托了相同时代环境下其他不同风格的左翼作家们的发展道路。本篇论文将分析《黄金时代》这部红色电影中所进行塑造的左翼作家形象。

影片里由郝蕾塑造的那个永远都嘴角上扬,带着激昂精神与高亢论调的丁玲,与倚在门边,苍白而憔悴的萧红第一次见面,就注定了她们会走上不同的道路。丁玲为革命而生,丁玲是个战士,她永远在热切而积极地战斗,想要用自己的一腔热血来唤醒在侵略者摧残下的残破中国。那些昏昏欲睡的国民需要的是什么呢?那些在硝烟与弹火中四散奔逃的人民需要的是什么呢?那个摇摇欲坠,被鲜血和悲泣洗礼的时代需要的又是什么呢?这是时代的浪潮下,每一个左翼文学作家都在思考的问题。

这是丁玲的选择,其实也是那个年代大多数左翼作家的选择。他们在心底深信,那个时代所需的是号角,是雷鸣,是需要唤醒每一个沉睡人民的强音。手下的这支笔,已经不仅仅是一种爱好,抑或是一种工作;当它注以个人的情感,它只属于一颗心,它可以随着自己的爱好而游走;但当它被加冕以一种信仰,它便不再只属于自己,它属于国家和时代。她说,当一个伟大任务站在你面前的时候,你应该忘却自己的渺小。几乎所有的人都选择扼杀了那个过去的自己,过去那个撰写着身边所见所闻或是编撰另一个华丽世界的自己,而新的左翼作家在战争的烈火中浴火重生。这是时代的浪潮推动下所发生的,无可厚非的,这是形势的选择,也是他们自身的选择。

但萧红走的却不是这样一条道路,她与她的革命伙伴一同为了理想和自由而奋斗着,但是她却不曾拥有丁玲那样宏大的情怀与壮阔的理想。她说自己不懂政治,对于党派之间的斗争也一窍不通,她不想卷进那些纷乱而残酷的斗争当中,只想安然地写作。她的朋友们身处左翼作家联盟,写着最高亢、最丰满、最激励人心的作品,而她却在写完《生死场》后,继续向更加诗意化的《呼兰河传》转变。她在时代的潮水中逆行,即使是被左翼文学作家流派指责,她也没有改变自己的选择。

因为萧红所拥有的是她的细腻,她的平淡与朴实。她灵魂中所携带的冷漠与淡然、敏感与神经质,使她更清晰地注视着这个冰冷的世界,而她所捡拾的,是在冷漠年代里人性最深处的温暖。

影片中,许广平在看过《商市街》后说,“她这么会写饥寒和贫穷,饥寒和贫穷谁不晓得呢?可没人写得像她这样触目惊心。”

这就是萧红所做出的选择,她所写的东西,不带有斑斓的革命情怀,无法把响亮的口号挂在嘴边一遍遍地歌颂,但却细腻真实,令人觉得真实得可怕。她笔下所写的每一笔饥寒与困苦,都是每一个苦难年代的人们在流离失所间的真实写照,是那个被信仰的光芒笼罩的时代下阴影里常人难以触碰更难以感同身受的东西。她所关注到的,是左翼作家们在追求理想光环时所关注不到的、来自最底层的东西,那些贫穷常见却渺小,常见得发生在那个年代几乎每一个百姓的身上,没有人能够在战火纷飞中还能够计划好明日的午餐,继续逃亡,继续苟延残喘地活着已经是最大的奢望,而却又渺小,渺小地没有人能够去改变,或是就算改变了一份困苦,中华大地上芸芸众生的困苦又如何解决呢?那种蔓延在各个角落里令人窒息的绝望并不会为此而衰减,甚至发生一丝改变的可能性都没有。面对这份渺小的贫穷,实则更让人感到无力,感到束手无策。左翼作家们寄希望于理想,让自己勉强可以看的到光明的未来;可如果放眼于现实呢?这样的满目疮痍,又由谁来展现呢?这种残忍的痛苦,无法感同身受,又如何让世人领略它的可怕呢?

只有萧红做到了。

她对萧军说:“你简直就是忘了各尽所能的道理了。”诚然,在所有人都在献身于壮阔的革命事业,书写光明未来的同时,也应当有人记录下这被鲜血浸染的现实,寻觅冰冷人间仅存的渺小的爱与希望。

萧红用她横溢的才华,一点点将这种遍地游走却又难以捕捉的贫瘠困苦具现化,令每一个阅读的人都痛到灵魂深处,感受到这种建立在生存之上的压迫,这种最基本却又最致命的痛苦,最深刻的绝望。如果衣食不保,性命堪忧,生活又谈何精神追求与希望?这种并非普通文人所言的精神追求得不到伸张的简陋痛苦而言,这种萦绕在生命边际的威胁才更令人恐惧,也更加深刻。萧红对于身边、对于最底层的关注构成了她作为左翼文学作家的重要组成部分,她的着眼点从来都不在歌颂,不在赞美与追求,她的着眼点在于描摹,在于捕捉呈现那些细小却真实而深刻的困苦。

端木良蕻说:“我不抽烟,但是看你的《生死场》的时候,我抽了一支。”

这是多么一份令人愁苦难耐的深重现实啊。

而萧红的这份细腻也来源于她的生活,来自于她自身所经受的苦难。她自幼年从没有爱的家庭中长大,面对着冷漠而疏离的父亲所带来压迫以及懵懂之际痛失外祖父带来的伤痛,她的世界中那份爱与温暖是被剥夺的,注定让她成长为一个更加脆弱而敏感,看得到人间苦痛的女子。二十岁逃婚出走,又被抛弃,坐在未婚夫汪恩甲面前吃得形象全无的萧红,年纪尚轻脸上就已经显露出了饥饿所带来的疲态;后来跟随汪恩甲私奔出走又怀着孕被抛弃在旅馆的萧红,在萧军第一次看到她所剩的食物后都不禁留下自己的五角车钱让她买点吃的;随萧军一同流浪的萧红,每天只能与他一起狼吞虎咽一块粗糙的面包,等萧军好不容易赚到钱就立刻去喝酒吃肉。这样不断流浪的生活之下,没有人比她更能懂得那种饥饿所带来的愁苦与无助,没有人更能比她感受到那种真实的压迫。她历尽苦难,在悲凉的人世间不断被抛弃,又在不断寻找爱与温暖的途中跌跌撞撞,没有人比她更能够看的到这一路的心酸。她对于人民疾苦的关怀是一种最深切的感同身受,是一种发自内心最纯粹的呼唤甚至哀求,她所呈现出的是其他左翼作家没有关注到的最令人感叹的一面,是一种特立独行,逆流于时代却为人们所接受的文学美。

文学理当源自于现实。而萧红的文学来自于她的现实,她的现实中不加虚构浮夸的点点滴滴,一字一句都戳中人性中最软弱的地方。萧红的文学没有被主流左翼文学作家所接受,没有被主流所认可她的风格与手法,但她的视角是真实而关怀的,是不做作的,是没有经过时代模具打磨的与他人跟风左倾的,是属于她自己的。

抗日战争的确是左翼文学蓬勃发展的一个高潮时期。在纷乱的政治斗争、政治立场错杂交互,彼此攻击的时局过后,政治矛盾上升为了民族矛盾,统一战线的建立给予了左翼作家更坚实的后盾以及更广阔的创作爆发点,也给予了红色文学更集中团结地诞生。相较于过去的地下斗争、监牢与迫害,落在身边的炮弹扬起的尘埃与轰炸带来的灼人热浪更让文人们感到切肤的痛苦,逝去生命的惨叫近在咫尺,国家早已不是在沉沉昏睡间等待唤醒,而是在顷刻间灰飞烟灭,沦为他人掌上玩物的岌岌可危。面对蹂躏、破碎与分裂,更需要左翼作家拿起笔,化成最响亮的冲锋号,鼓舞中华的泱泱儿女站起来为了祖国战斗;更需要有人把鲜血和生命谱成的诗篇唱出声,传遍每一寸被战火染指的地域,响彻每一寸国土与国人的耳际,唤醒民族的反抗与复兴。国家需要他们把最鼓舞人心的东西写在纸上,写进报刊里,让文学的力量凝聚成为舆论声音里最强有力的洪流,直至覆盖住那些怯懦、叛逃的细流。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才更需要美好的未来来唤起人们团结的勇气,激励人们为了国家前途而奋斗哪怕牺牲。

萧红倚靠着露天阳台上的草席上的一角,背后的那一栋在轰炸中残旧破碎的建筑里,却潜藏着民族兴亡的希望,潜藏着一群为了国家的明天而抛头颅、洒热血的文人,带着信仰和希望永不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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