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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远的绿橙散文

2019-11-13崔湘青

赤水源 2019年5期
关键词:母亲

崔湘青

绿橙碧润饱圆的季节,友人送了大半箱过来。琼中绿橙的坐标在五指山下,万泉河畔。没来海南之前,我对橙子的印象,立马会浮现橙红、橙黄这些暖烘烘的色块。乍到海南,吃到皮薄汁多的绿橙,觉得新奇。在北方老家的超市或者水果摊,绿橙的品种倒也稀罕。在外地读书工作,辗转三四座城的我尚且见识短浅,没怎么出过远门的父母就更不知世间还有绿皮橙了。在海口定居下来,一到绿橙成熟的时节,我咂摸着往家里寄些,让父母也能尝尝鲜。拨通家里的电话,母亲果断回绝。我知道她还念念不忘芒果那档子事。芒果季的时候,我曾往家里寄过大台农和贵妃芒,发的顺丰速运,算下来快递费要比芒果贵出好多。拿母亲的土话说,耳朵大于头,不值当。现在交通物流那么发达,家里超市什么没有,啥也不缺,贵贱不用寄。父亲更是面目顽劣,隔空喊话说寄了也给我撂出去。话已说到这个情分,我也只好作罢。

我撇撇嘴,暗自好笑。类似“耳朵大于头”的事情,母亲何尝没做过,而且还做得乐此不疲。我记得去上海读书,每每假期始末,回家返校都像逃荒,肩扛手抓大包小包。我带给母亲的是换洗的脏衣物和被单。母亲带给我的是家里的吃食与乡愁滋味。其中一个包里装满了红富士,临行时母亲还拣了两三个,硬给塞了进去。袋子都快漾出来,已经不好提溜,只能双手环抱。那次乘坐的是春秋航空,像这样的廉航,机上的餐食要额外付费,每个人携带的行李重量也严苛一些。因为沉甸甸的红富士超重,所付的超重费足够在集天下之丰饶的上海买到十斤八斤冰糖心的新疆阿克苏、陕西洛川苹果,当然也可以买到上好的烟台红富士。那自家带的红富士实在没必要跟着我坐飞机走一遭,加上超重的附加费贵且不说,不堪重负的包袋着实搞得我一路狼狈。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海口。母亲寄来的包裹放了一袋熟板栗,这板栗搁置在茶几上,耐不住时日,潜滋暗长的茸毛,让人不忍无视,信手丢进垃圾桶。闲暇时候拈过几颗,心不在焉剥了吃,剩下的就任其长毛生霉,实在破费。认为现代运输物流发达、家里啥也不缺的母亲,却认为上海缺我苹果,海口少我板栗,只要不在家里,我总会缺吃。

沉潜的时光,清浅的记忆。那年的穷学生,轻踮脚尖,放眼张望,有一些可以自行支配的时光,但是手头拮据。找工作压根就没想过要找在家门口,不离双亲左右,愚蠢地以为远走高飞,挣脱父母眼皮底下的关照和缰绳,远方有自由。结果自由没找到,却丢了故乡。工作后,情况反过来。不时往家里寄些钱,母亲推诿不过,竟然客气道谢。这疏离的谢意从母亲嘴里吐露出来,竟然如此生分隔阂。母亲的“谢谢”让我受伤。我似乎从未对母亲说过“谢谢”,尽管我总是在她身上豪取,哪怕是掏空了她的心肺。节假日总觉得短暂,像理发一样,咔嚓一下就剪掉了。因为路程遥远,一年最多回家两次。大清晨五点出门赶早班机,飞行四五个小时,然后换乘汽车,再坐三四个小时,母亲大多时候会早早候在车站。我仿佛依稀记起小学放学的情景,孩子们从校门口涌出来,像撒欢的羊群,像漫溢的一锅粥,喧哗滚沸。年轻的母亲扫一眼,似是不费气力,就会拨拉开失序的人群,一把揪到我,唤我的乳名。儿时的记忆带着余温,小小的我有一个神奇的母亲。那时候,母亲多么年轻,母亲的眼睛多么炯亮有神。我当时还没有意识到,我用我的成长取代了母亲的明亮,我用我的葱郁置换了母亲的挺秀。我是多么不愿意承认这个此消彼长的事实。然而事实一再得到强调。在车站周旋的母亲,一次又一次的母亲,已经不再那么年轻,不再那么明亮,也不再那么有神采了。我们在车站相互寻找,感到焦急而吃力。

岁月斑驳,像青苔漫溢。生活磨损,母亲只能通过消耗自己来维稳。看着正在苍老的母亲, 不得不频靠廉价的大罐焗油膏来掩盖白雪的头发。逐渐黯淡的母亲,趁我不在眼前、在天边,偷偷戴上了老花镜。悄然褶皱的母亲,手脚一到寒冬就裂口子,那种干裂生疼,我远在温暖潮湿的海岛没法儿体会。我终不能视若无睹。从香港带给母亲一瓶名声大噪的雅诗兰黛小棕瓶,据说能够见证岁月奇迹,还原年轻真相。广告词写得天花乱坠,让人心旌荡漾,钱袋子呼之欲出。其中免不了吹捧的成分,但总归是国际品质、明星商品,我还是有所寄托,期待早日在母亲的脸上看到魔法。在海口美兰机场免税店买过欧舒丹的乳木果护手霜,心切急眼问母亲用得如何,答曰“还行”。我翻译母亲的“还行”不是“凑付”,而是“不咋地”。然而一坐飞机我就心有不甘,总想到机场免税店逛上几圈,惦记点东西。渐渐地,我把免税店的兰蔻、雪花秀、雅诗兰黛,替换了母亲用的欧莱雅、玉兰油还有叫不上名字的杂牌。这盛名之下的护肤品,总是让我冲动恣意,难以自持。我一厢情愿地以为,它们会还给我一个明亮的母亲。虚荣的孝道也许是幌子,我似乎获得一点心理安慰。

风尘仆仆地回到家,行李横在门口,母亲赶忙钻进厨房。仔细加工过的肉蛋鱼虾,已然半成品。择过的青菜还挂着溜圆的水珠,那是清洗过后的痕迹。这些事先备好的食材,只需在锅里翻炒几下,就一桌丰盛了。我留意到母亲那双粗糙的做饭的手,甚至还在嫌弃她罅隙里的指甲灰。我搅动着筷子,在挨挨挤挤的盘子跟前不知从哪儿下手。母亲脚不离地,依然不能就座。北方历来有“上车饺子下车面”的风俗,另一种说法更为粗俗生动,亦叫“滚蛋饺子接风面”。送客的饺子,迎客的面。不可或缺的一步是下面条,母亲起锅下了汤水面。有一份充实稳定的工作,收入体面,让人活在框架之中,不能随性而行,率性而为。回家总是匆匆,屁股还没坐热,母亲的饭食还没吃够,就要起身离开。刚吃完母亲下的热汤面,又要吃母亲紧忙包出来的滚蛋饺子。

母亲这一代的劳动妇女大多起早贪黑,勤劳肯干,吃过大苦头,出过大苦力。不像我辈,出生在八零年代,赶上了好年头,物质生活极大改善,从小脱离劳动,骄纵惯了。父亲看不惯我饱食终日,无所事事,东间躺了西间歪,也会说体己话,却一点活也不沾手,真真是茶壶打掉把儿,光剩一张嘴。二十好几的我,不敢开煤气灶,切水果蔬菜能切到手指头,拙到不会给自个儿穿的衣裳行针布线,就连简单智能的洗衣机、油烟机都不会使唤。近几年,我奔赴他乡,脱离了母亲的视野,不得不身体力行,渐渐有些改观。母亲鞭长莫及,只能心悬两处。素日母亲料理繁杂家务,照顾父亲、弟弟生活起居,那爷儿俩常把家里搞成乱纷纷的养鸭场,还要打理门头店,已是日夜辛劳,熬灯少眠。我一回家,养鸭场俨然变成杀猪场,更加不堪入目。我走到哪儿,头发掉到哪儿。通常是我在前面走,母亲跟在我屁股后面,一遍遍匍匐擦地,一天要擦上七八遍。我们一再无视和践踏母亲的劳动成果,从卫生间趟着水出来,懒于在地垫上揩抹两下子。擦得锃亮的地板砖,转瞬有了污渍,多像母亲的两行浊泪。生活不能自理的父亲和孩子,瓜分了母亲的年华。母亲的两瓣心被切割,有时候甚至被我们掰烂揉碎。

母亲围着我团团转,父亲却恨得牙根痒痒。他总对我叨叨《论语·微子》中的古话,说我“四体不勤,五谷不分。”都说女儿是父亲的小情人、小棉袄,我不以为然。结合家庭实际,对于父亲而言,我更像是一个面目可憎的第三者。我暗自揣测,我的长大不了的父亲,之所以对我嫉恨,是泼翻了醋坛子。自从我回家,待遇空前,父亲和弟弟因此受到冷落。母亲总是跑到我跟前,追问我想吃什么。我每天都给母亲列菜单。母亲觉得我只身在外,人心江湖,诸事都要自己应对,打拼生活已经不易,回到家尽量让我吃好喝好睡好,身心轻松,休养歇息。待把我伺候走了,点菜的才轮到那对颇有微词的父子。父亲让我滚犊子的当然不仅仅吃饭这一桩事,更有甚者,已触碰到了他的底线。腰椎间盘突出的母亲,至今还在为我做饭洗衣,甚至还给我洗内裤,甚至还给我洗脚。母亲端坐小马扎,我嵌在沙发看电视,悠然把脚撂在她的膝盖上,碎碎地讲话。母亲埋头,俯屈上身,用火山石反复搓洗我的脚板,小心扳动指甲剪,不留死角。洗脚盆的热水换了两三次,母亲用抽纸把乱溅在地上的指甲皮屑裹作一团,嘴角漾起笑意。母亲道,闺妮,看我给你修的脚,不比外面足疗做得好?以后别去足浴了,我来给你倒持,还省下“毛爷爷”。母亲说这话的时候,还有些自鸣得意。坐在一旁看电视的,还有我带回家的男同学。这是我第一次领男同学到家里吃饭住宿。那男同学藏在宽厚镜片后面的眼睛哪有心思看电视,有一搭没一搭地找话,温温恭,惴惴然,不时呲牙傻乐,也不知笑点何在。他目击了母女洗脚图,这是他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场景,何尝不挑战了他的认知。已是木鸡之呆的男同学,内心惊骇,不再没话找话,陷入了静默深思。倒是父亲呱噪,一副赖皮嘴脸,扑腾着桨一样的两腿、船一样的大脚,也张罗着母亲给他搓脚。我的心智尚未成熟的父亲,还有些小孩家家气。母亲不理会,我笑不拢嘴。“恁闺女放个屁都是香的。”父亲恨恨道。在父亲看来,好吃懒做的女儿,俯首贴耳的母亲,他拿沆瀣一气的娘俩没办法,就像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都是出于自愿。当老妈子随意使唤的母亲,就是为女儿累死也心甘知足。袖手旁观的女儿,也许意识到和母亲同气连枝的光阴在点滴流逝。无尽的懊悔将会纷至沓来,无论何时、无论何地都躲不过大雨般滂沱的痛哭。

我们这四口之家是虎虎生威之家。父母同岁,我比弟弟大一轮,都属虎。给弟弟起小名时没费什么脑筋,就叫“小虎”、“虎子”,再也应景不过。我们这个小家庭,属相一致,实属难得。话说一山容不得二虎。何况是四只老虎,同在檐下,免不了冲撞撒气。我曾在槟榔谷看过一场原生态的大型实景演出,还原了神秘而瑰丽的黎苗民族文化风情。其中有个叫《捏》的互动节目,表现黎苗青年独特的恋爱方式,爱得深,捏得痛,越爱越捏,越捏越爱。原著民还行捏耳礼,捏捏耳朵,福泽深厚。想来“捏”的举动也不算离奇古怪,人们大多是对内倾向型,我们对外人客气隐忍,藏山纳海,看起来无公害,不会轻易撕开那张友好的假面,往往甩脸子给至亲的人。在至亲至爱跟前,我们感到轻松和安全,无惧袒露真实想法,任性把坏脾气嫁祸于他们,甚至放肆倾泻情感垃圾。郁结的情绪,是排遣不了的毒素,我们不惜感染给彼此在乎的人。因为深爱,所以重创。在是非曲直面前,我一向和母亲结盟,互相包庇。弟弟是两边舵、墙头草,随风倒戈,谁有甜头就奔着去了,没有立场可言。这常使父亲成了光杆司令,没人是他的手下户。不置可否,父亲是这个家的经济支柱,我除了伸手问他要学杂费、生活费和零花钱,就无话可说了,缺乏温润的表达方式,更别说是掏出心底的秘密,我宁愿藏着掩着,绝不会与之浅浅道来。而我和母亲的关系,是一种微妙的牵连。有时候我们是亲密无间的姊妹,和父亲羞于启齿的,在姊姊般的母亲面前可以直言不讳。我和盘托出的隐秘,母亲会在枕边给父亲轻声道来。不能保守秘密的母亲,一度引起我的不满。母亲是一道筛子,经过筛选和过滤,给父亲解密的范围让我好奇,我也曾侧耳谛听,只言片语听不确切,直到父母的鼾声交相呼应,渐次雷动,真切得犹在耳畔动荡起伏,我也只好悻悻入眠。

父母家教不严,我和虎子的成长环境相对宽松,在家没大没小,当爹的没有为人父的威严,有时候还蛮不讲理,跟着我们一起胡闹。甚至父亲经常挑头儿逗弄,轮番给母亲、虎子和我起绰号。奶奶气急败坏地丢一句,没个正经,老子不像老子,小子不像小子。我的老顽童父亲,有些不可理喻,也许是一个坍塌的形象。他有保守的小农思想,固步自封,只要挣得够吃够喝,能养活老婆孩子,他就长吁一口气,不再皱缩着头了。父亲满足地当起甩手掌柜,家里一应杂事,包括对子女的教育问题,全权交由母亲操持。

母亲也曾用她吃过的盐呛声,还会用我的小姊妹的事迹点化我。母亲说,你瞧你在青岛的表姐,在单位越是自己各应的人,越主动靠近乎,主动找话茬,一个劲儿夸奖、送礼物,哄死人不偿命。你瞅你在烟台的表妹,脑子转得多快,前脚还在咧嘴骂人家该死,操祖宗八辈,后脚见了就嬉皮说笑,好得比亲姊妹还亲,让人家觉得掏心挖肺、无所不谈,天生会做戏,不当演员可惜了。其实我和青岛表姐、烟台表妹来往并不密切,话不投机半句多,从小就互不待见,玩不到一块,粘在一起的时间一长,就会撕扯哭闹起来。后来我见过比表姊妹更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同类,他们阵容庞大,声势汹涌,确实比我适合生存在风云诡谲的时代。母亲希望我做一个机灵圆活的人,和什么人都能坐下来,聊到一起,愿被世间珍视。她要求我做一个谨言慎行的人,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举步小心,自有分寸。她规劝我做一个轮廓模糊的人,不要把人情世相都看得那么澄亮,朦胧地看山水,看秘境,内心不被纷扰。她臆想我做一个轻盈的人,一个柔顺的人,凡事不必看重,不锱铢计较,不在针尖麦芒上起舞,即使跌落,亦能够保护好自己。她的不听劝、带着伤的女儿,对世界有自己固执的见解,百炼钢化不成绕指柔。她的不知变通的女儿,不深研人生哲学、生存艺术。她的肝火旺盛的女儿,一路跌撞,冒失孤勇。我绵延了母亲的叹息,扭捏着、婉拒着做一个聪慧的女子。

母亲的春秋是一座更迭的王朝,风老莺雏,雨肥梅子。我长到而立之年,已为人妻,未为人母,让婆婆干急眼。那个唯一带回家、和我一样呆头呆脑的男同学,并非是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他鼓起勇气娶了个祖宗回来伺候,洗碗做饭收拾家,工资卡还得乖乖交由老婆保管。我想他的勇气可嘉,便仓促托付了终身。世间再也没有人会比母亲的宠溺更为磅礴大气,不求索取。即便是那个互为命运的男子,亲睹自己的丈母娘如何待女如瑰宝,虽不敢怠慢,但不意味着没有抱怨。母亲的王朝风雨飘摇,年逾半百,我一点也不想瞥见倾颓的迹象。我尚未给母亲烧过一顿饭菜,洗过一件衣裳,泡过一次脚。我并非心安理得,何尝不羞愧,不亏欠。相较于母亲浩荡的荣宠、盛大的恩泽,我捎回家的那点总让她拒之千里之外的财物,不过是弱水三千一瓢饮,广厦万间一箪食。

遥远的父母,遥远的绿橙。天水一方,各自天涯。对于坚决的父母,我如今有限能做到的,或许就是不能违逆,他们说什么,我都应答着,尽可能做一个听话的女儿,但求他们心安,虽然很多时候也只是嘴上爽快,行动却有所怠慢。那琼中绿橙是徒然有心了,心意落空的不止是绿橙,还有椰子、榴莲、菠萝蜜这些热带水果的代表作。每每回家,总惦记着带些特产,人情一向如此。特色中国的海南篇,舌尖上的热带水果、海鲜及调料,还有一些雅玩配饰,像花梨、菩提、沉香、砗磲、珍珠、水晶之类,都是海南特产。榴莲嚣张,表现在嚣张的体形,嚣张的气味。果王的气概,蛮横霸道,沦陷了空气,掠夺了鼻子,不由分说,躲闪不及。另外榴莲的王后——菠萝蜜,敦厚的椰子,这些大块头的水果,我还真是有心无力,束手无策。母亲虽喜吃香腻腻、甜糯糯的榴莲肉,民航明令禁止重口味的榴莲夫妇上飞机,我只能往山东鼓捣一些轻便的椰子粉、榴莲糖、“总理套餐”和四大果干之类。老家亦是靠海吃海的地方,海鲜倒不稀奇,渤海和南海的品种也并非云泥之别,顶多会买些独立包装的鱼片、鱼干,给孩子们当现成的零嘴。至于那些鱼目混珠的文玩饰品,因为不懂行、不识货,便不会轻易交付,还是到超市捎带咖啡、白胡椒粉、黄灯笼辣椒酱吧。

再丰美的特产也有带尽的那一天,这正是我所担心的事情。我总为不知带什么心意回家而犯愁,眼巴巴,絮叨叨,把悠长的日子过成慢摇,把漫溢的情感写成婉约。我执拗的以为,我一定会让父母尝到琼中绿橙的滋味,只是不知道要等多久。有一首叫《牡丹江》的流行歌曲,里面有句让人心碎的歌词,“到不了的都叫做远方,回不去的名字叫家乡。”这句话怎么可以写得这样清醒,这样憔悴。从胶东半岛到海南岛,山长水阔,茫然不可期。对于父母,绿橙是遥远的。对于故乡,我是遥远的。不知来年绿橙摇曳成熟的时节,是否是团坐相聚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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