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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谈情感在书法创作中的作用

2019-11-13刘姝杞

海外文摘·艺术 2019年15期
关键词:草书书法家书法

刘姝杞

(郑州大学,河南郑州 450000)

1 情感在艺术中的作用

作为一种精神生产的产物,作为一种特殊的社会意识形态,这就决定了艺术具有主体性的特征。书法作为艺术的分支,显然也拥有这个基本特点。“意识”和“精神”只有人才具备,在整个创作环节中,创作主体不仅占有支配地位,并且其“意识”和“精神”也尤为重要,在其中起着不可或缺的作用。

著名雕塑家罗丹曾说:“艺术就是情感。”彭吉象则在《艺术学概论》中说:“真正的艺术家往往具有敏锐的感受、丰富的情感和生动的想象能力。由于艺术生产是一种特殊的精神生产,它的突出特点是把艺术家强烈的主观因素渗透到艺术创作之中,并且‘物化’为艺术作品和艺术形象,因此,艺术家在艺术创作中占有核心地位,艺术家的内在精神世界显得尤其重要和突出。”真正的艺术家的情感该是饱满的,情绪该是浓郁的,感受该是生动的。他们绝不会做置身事外的过客,而是勇敢迎接现实,用艺术留住生活之美。艺术源于生活并高于生活。作为创作主体的艺术家并不只是现实的搬运工,他们将自己强烈的情感和丰富的想象力融入到艺术作品当中,如此创作出的艺术形象才能是饱满又生动感人的,并能够引起审美者的共鸣。苏珊·朗格在《情感与形式》中是这样定义艺术的:“艺术,是人类情感的符号形式的创造。”可见艺术就是人类情感的一种表现形式。情感对艺术创造具有促进作用,艺术家只有动情,才会有艺术创作的动机。在《论艺术》一书中,列夫托尔斯泰曾如此说过:“人们用语言相互传达思想,而人们用艺术相互传达感情。”每一个艺术形象都渗透和凝聚着创作主体的真挚情感,而每一个艺术家在进行创作之时,只有先感动自己,才能创造出感动别人的作品。

书法作为中国传统文化,在其几千年的传承过程当中,起初更看重的是其实用性。书法的实用性强调“法度”而忽略“放意”,强调客观规则而削弱主观意志的表达。但当儒家将书法划为“六艺”之一,当书法的地位经帝王的推崇在社会上日益提高,人们不再满足于书法的实用性质,而迫切想要解锁书法更多的功能时,书法不再单单只作为文化而存在了,更是作为一门艺术屹立于世。具备了艺术性质的书法让大众的注意力从刻板的“规则”当中跳脱了出来,逐而转向笔墨的背后即书法家自身与书法创作间的不可割舍的关系上。自此,书法家的情感不仅在创作过程中的重要性逐渐突显出来,同时也成为普罗大众密切关注并宣扬提倡的重要对象。

2 情感在书法创作中的作用

关于书法创作的情感问题,其实在很早以前就已经开始被古人有所关注了。汉代的崔瑗在《草书势》中说:“兽跂鸟跱,志在飞移;狡兔暴骇,将奔未驰……畜怒怫郁,放逸后奇。或凌邃惴栗,若据高临危。”崔瑗通过观察书法作品,从而发现书法有移景于情的作用,诸如“志”、“骇”、“怫郁”、“惴栗”等词语表达的都是有关于情感的因素。

书法发展到唐代,情感表现的问题就更进一步具体化和理论化了,这其中以孙过庭和韩愈最为著名。孙过庭在评论王羲之书法时说:“写《乐毅》则情多怫郁;书《画赞》则意涉瑰奇;《黄庭经》则怡怿虚无;《太史箴》又纵横争折;暨乎《兰亭》兴集,思逸神超,私门诫誓,情拘志惨。所谓涉乐方笑,言哀已叹。”孙过庭并非在表达写某本帖就要具备某种情感,其意在指一个伟大的书法家要具有广阔的精神世界,丰富的情感以及对艺术形式的敏锐感受力。一个伟大的书法家绝不是以“第三人称”的旁观者态度对待大自然和书法的,而是以“第一人称”的热忱将自己与外物融为一体,将感情置于书法创作的字里行间。

唐朝晚期著名思想家韩愈在其《送高闲上人序》中,更是表达了他对书法创作中情感的重视。文云:“往时张旭善草书,不治他伎。喜怒窘穷,忧悲、愉佚、怨恨、思慕、酣醉、无聊、不平,有动于心,必于草书焉发之。观于物,见山水崖谷,鸟兽虫鱼,草木之花实,日月列星,风雨水火,雷霆霹雳,歌舞战斗,天地事物之变,可喜可愕,一寓于书。故旭之书,变动犹鬼神,不可端倪,以此终其身而名后世。今闲之于草书,有旭之心哉!不得其心而逐其迹,未见其能旭也。为旭有道,利害必明,无遗锱铢,情炎于中,利欲斗进,有得有丧,勃然不释,然后一决于书,而后旭可几也。”韩愈很关注书法家的情感问题。他举出张旭的例子,夸赞其草书无人比拟,甚至出神入化的境界。他认为书法家不应将自己置身事外,冷漠对待周围一切,而应该是以饱满的情感去感受大自然;以敏锐的感触能力切身体会自己被外物赋予的种种情绪;以艺术家独特的眼光去衡量世间的恶善。韩愈看中张旭是性情中人,认为张旭正是因为情感丰富不可捉摸,所以其草书才会有“变动犹鬼神”般撼动人心、震慑心灵的力量。

众所周知,颜真卿《祭侄文稿》的情感基调是激怒悲愤的,我们可从章法布局上明显观察到这一点。但是他在书写时显然没有考虑章法、布局等外在形式,他只是带着沉重而压抑的情感,酣畅淋漓,一笔喝成,丝毫未做停顿也未有犹豫之惑,墨的浓淡与干枯对比强烈,使作品有了很强的吸引力。虽然在修改之处作出了涂抹的痕迹,但这恰好突出了墨色的浓淡变化,令书写节奏更加跌宕起伏,也正是这种自然而然的章法布局,给人以更加强烈的视觉冲击感。若不是颜鲁公内心悲痛不已,再配合其高超的技艺,我们又怎能欣赏到物我两忘的上乘之作?又怎能通过作品感受到创作者强烈的情感呢?同样的,从章法布局着手,我们也能看出苏轼《黄州寒食帖》的情感变化。苏轼《黄州寒食帖》字形欹正参差,结构疏密相间,时紧时放,对比明显,变化丰富,节奏跌宕,可谓韵味十足。从这之中我们充分可以看出苏轼的情感波动,时而悲愤激昂,时而心灰意冷,这正是当时苏轼感情的酣畅流露。作品是情感的反馈,情感是艺术作品的灵魂,透过作品本身,透过苏轼时紧时密的布局安排,透过他细腻的笔触及变化多端的墨色,我们似乎真切感受到了作者当时的处境,深切体会到了作者的无奈与难言之感,我们身临其境般不自觉想要与书家一起慨叹这是非曲折的人生,慨叹这让人无奈又让人恼恨的命运。我想这就是书法创作中情感的魅力所在,它架起了我们与书家之间的桥梁,让我们与书家能跨越时空来场灵魂的交流。

书法中的情感并非只是大多数人所认为的那种普通感情,也并不是有了情感就能写出一幅好作品。伟大的书法家在进行创作时并不是单纯的输出情绪,而是在综合作用之下本于“写心”。即使有和颜真卿同样的遭遇,但不见得人人都能写出如《祭侄文稿》般的上等之作。也就是说,于情感驱使下的艺术创作,都是在以不破坏书法基本的形式规则的前提之下进行的,都是以传统的优秀技法为基础的。只有在高超的技巧之上,再加之以情感,二者之间相互配合才能擦出成为优秀艺术作品的火花。

3 结语

一个真正的书法家不仅要有精湛的技艺,同时还应擅于从现实中提炼出自己的情感,并将之融入于艺术创作的始末。情感有着“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魅力,是书法家进行创作的动机,它贯穿于书法创作的每一个环节当中。一幅优秀的书法作品往往是书法家情感的影射,只有当创作者将自己饱满的情感与自己优秀的技法相配合,才能创作出“工夫”与“天然”并存的佳品。反观当今社会,我认为情感正是当下书法界所缺失的,一些人还在一味地追求书法的“规范”,从传统意义上定义书法,一些人则擅于有意识地在章法布局上做安排,擅于在形式上搞突破,如此观来,大家似乎都有所偏颇,却忽略了创作内容与情感的配合,未能将情感正确运用到创作过程当中,而是将注意力过多的放在了别处。书法家的情感该是细腻的,情感的流露该是自然的。我想,情感在当今书法创作中的作用确实是一个让我们值得反思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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