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诺·朱迪斯诗歌选译

⊙ 文/【葡萄牙】努诺·朱迪斯 著 涂慧琴 译

虚空

如果我去了梦幻岛

我就会把我想要的一切都放在一片虚空地上：

清晨太阳落山时

不会有人进入我的梦乡；

在一层又一层鲜花上

少女在唱歌；

在每个醉汉的嘴里

水像酒一样香醇；

我不用踩踏板

也会在云街骑行。

当我抵达天空时，我就会

踏在散落在星云里的星星上。

如果我去梦幻岛，虚空

是我不曾抵达的地方。

那就是为什么我把它从大地上铲起，

倒进虚空袋子。

有一天，当有人问我虚空时，

我会在他们的门阶上倾空所有的袋子。

这样，唱歌的少女会从

长满鲜花的花畦上站起。

醉汉会用像酒一样香醇的水

斟满玻璃酒杯。

在梦幻岛，太阳

会在天亮时落山。

苏珊娜沐浴

在她与水之间，

有一道金光。她关掉灯后

金光变成了银光，尔后银光

慢慢消失在黑暗中。孑然一身，

她幽居寂静，夜空下，

星星是窥视她的眼睛，

月亮是映照她肌肤的映像。

但是她又打开了灯，

似乎是渴望被人看见。

她照照镜子，

发现自己美丽动人的身躯，

于是扭了扭身子，

她脱衣服时，

星星们一闪一闪的

像是一双双渴盼生命的眼睛。

然后，她关掉水，

步入浴池。年长者们

从窗帘后，

从芦苇丛中，从青草下，

从罩篷上跳出来，

而她，背对着他们，

用海绵把那些犀利的眼神

从肌肤上一一擦掉。

望陆地颂海

今夜，海水袭来而又离去。

它不是预料中的潮汐，也不是

因为月亮的过错。当我呼唤它时

海水就会袭来，当我关上门时

海水就会退去。我看见海浪

卷起门锁，

似乎想用泡沫

转动钥匙。我把它送回去，我说

当我呼唤它时

我犯下了一个错误；它迫使海鸥

盘旋着陆，让它们

用翅膀猛击水墙。我祈求

它让我独处；而它迫使海风

从门缝吹进来满屋飞舞，

让整个屋子弥漫着

大海的味道。我谈到地平线，

这样海水就会放开我，

它把船推向门窗，

似乎那样就会让我跟着

它们航行。我锁上了所有的门窗；

拉下窗帘，关掉电灯。

终于，大海安静了下来。我听着它

走下楼梯，离开街对面的沙滩。

清晨，当我离开屋子时，

海鸥在安睡；

海风也安歇了；

街上到处都是船的残骸；

建筑物上的泡沫已被太阳晒干。

我把脚埋进沙子，

好像是我在沙滩上，

我穿过马路就好像是走进了

大海。

评莎士比亚戏剧片段

我从未非常理解森林

追麦克白夫人的故事。既然麦克白夫人

奇丑无比，那么森林追她

究竟是想干什么？

森林不是总喜欢追赶美丽仙女么，

倘若它们追上了她们，就会用树枝

缠绕她们，用树叶遮盖她们的秀发，

用带露水的硕大花朵遮挡她们的耻骨。

然而，麦克白夫人比森林

跑得快，她挥着沾满血的双手

想要用潮湿的秋雾

把血冲洗掉。如果森林逮住了她，

它会撕开她的胸襟，

麦克白夫人将不得不躺在地上，

竭力用使她的乳房变黄的

荨麻和两耳草遮住乳头，

等待着太阳将她从森林阴影中解救出来。

当她跑在森林的前面，麦克白夫人

一件一件地脱掉了遮盖她身体的

长袍，她跑得越来越快，

跑到森林够不着的山顶，

那里干燥多石，

因为没有水供给树干

所以树根不能延伸到那里。麦克白夫人一丝不挂地

站在山顶，摇摆着自己的头发

以驱赶云朵和秃鹫——血一滴一滴地

从她的手上滴到石头上，她自己仿佛是一个春天。

每天，当太阳下山时，它就会饮下

从麦克白夫人手上滴下的血，将它洒在

山脚下的森林上，这样，森林就能用鲜红树叶

覆盖的树干引诱麦克白夫人。

语用

当一扇门

毫无理由地

砰然关上；

当街上的各种声音渐渐安静下来，

外面没有一个人：

当你明白

事情比你想象的

还要复杂：

也许你会感到不安，或者

你想问清楚原因，或者即使

这个世界真的如实际上

那样真实。你无须痛苦：

世界总有阴暗之处

不值得你踏入，如果碰巧

你接近了它们，你最好

尽快离开。秘籍就是

无人岛：如果有人执意

居住此地，就会很快领先于他人。

我们看到它静悄悄的，梦游着，它似乎不属于

这个世界；然后，即使它执意

横亘在我们之间，它就像透明的一样。

那么，你为什么要固执地质问

自己？朝那扇虚掩的门走去，

转动门把，推开门；

不要着急谁在街上说话，

也不要纠结于复杂的事情：

最简单的路是

那条没有穿过边疆的路，

那条让你不再眺望

分水线外那边的路；

那条有起点也有终点的路，

即使这条路可能

同样的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