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述穿越生活流水线
——荐郑雪楠的《我还能看见自己的影子》
2019-11-13张学昕
⊙ 文/张学昕
郑雪楠的《我还能看见自己的影子》,依然保持着她近期创作的叙事惯性、叙述策略和精神向度。其实,一个刚刚站在“写作起跑线”上的写作者,最重要的问题就是要有自己的叙述“腔调”,也就是我们经常说的“创作个性”。一年前,我在评价她的另外两个短篇《烟蒂》和《卧铺车厢》时,对其叙事特征和笔法,曾有过仔细的分析和阐释,而这篇《我还能看见自己的影子》,则再次显示出她在叙事方面的潜心追求和进步。
这是一篇书写了三代人的人生履历和生活、存在状态的小说。一万多字的篇幅里,蕴藉着相当大的叙事容量,辐射出三代人在现实生活中的艰难窘境和心理逼仄。这让我们感受到一个九〇后写作者难得的内心开阔、智性及包容性。小说以田智文、白鑫夫妇和儿子田鑫芒为叙事轴心,由田智文的失业,引发出三代人在各自人生历程中不同的存在境遇、现实矛盾冲突和心理承载,写出了几代人对于物质、精神和价值观诸多方面的巨大差异,再次触及代际之间难以逾越的心理和精神的“鸿沟”。
小说在写法、叙述格调和气质上,依然让我想到美国短篇小说大师雷蒙德·卡佛的笔法和叙述语调,当然也略带有海明威的简洁、干净的品质。我感到,作为一个初学写作者,郑雪楠深度地汲取了卡佛对细节、细部的描述以及对话技艺或艺术养分,她耐心而绵密地呈现生活的琐细和细微触角,小心翼翼地延伸开自己的叙述维度。我注意到,在这个短篇里,对话始终是推进情节和故事的动力,对话本身不仅有交代,更有玄机、“空白”或者机锋,释放着极大的文本“张力”。我们确需仔细地揣摩:短篇小说,究竟能有多大的叙述空间留给细节或细部?或者说,细节和对话是否可以构成短篇小说叙述的一个丰厚的主体或精神推进器?细节能否可以强有力地推动叙述的进行,并有效地牵引出故事、人物、意蕴,包括语言等的演进和变化?在一个篇幅极为有限的叙事空间里,让叙述穿越日常生活的“流水线”,去发现或开掘人性、生活的生机和玄机,实在是一件异常艰难却了不起的事情。说实在的,郑雪楠在她的文本里,有意无意地深入地触及我们时代最敏感最令人心悸的精神、心理、灵魂的世相。而且,她表现得如此细腻,甚至无孔不入,叙述已经进入貌似平淡无奇的生活肌理。
虽然这个文本的构思、结构和叙述链条,还显得有些松散、拘谨和局促,对人物内在的精神把握上,还显得有些力不从心,格调与语境上也略显压抑,但她已经基本上打开了一个较为开阔的叙述视野,大胆地进入了有关人的心理、灵魂和精神价值探索的空间,让我们洞悉并警醒这个时代里人性的变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