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石林桃花（组诗）

素素

给蜜蜂蜇过

被利剑伤过

伤处被一再覆盖过

那伤口，黝黑，斑驳

蜂毒，在肉里扩散

入心，侵肺，蚀骨

可还是喜欢春天

喜欢伤痕累累耳垂上，悬挂的粉色花朵

穿着黄褐色外衣的蜜蜂

围着颓败身体里开出的鲜嫩

诉说爱情的蜜语，冲淡了旧事的苦涩

花朵上嗡嗡嘤嘤的蜜蜂

赴一场古村的约定

1

时光藏在旧篱笆，继续被流水怀念

我们是周末闲暇的意外

春雨有新意，却沾染了古旧的凡念

当青石板路和旧木楼阅读彼此

当浮云和风都屏住了呼吸

当我瞬间莫名陷入这场虚惊

没有疑问，在古树下沉睡的火山深处

你的味道正逾越此刻沉默的简陋

2

用火喂养的草木，在风声里丈量时光的脚步

唤醒苍茫起伏的群山，以缓缓的律动迎接我们

雨水冲刷过的石缝，仿若洞箫，奏响时光的余韵

断茬的岩石碎片裸露出时间的骨骼，孤傲而卓绝

我该用怎样的步伐后退或者前往，才能触及你历史的平仄

风遣散眉间的聚拢，我们一路奔赴

为一个村庄古老的约定，用尽一截暮春的余光

3

卸下千年杉树肩头的暮光，每一根枝丫岔开我们的记忆

你灰白的长裳缝补着老时光，念旧的人默读石碑上的词牌

桥下流水如光线，绕过遮掩世间的迂回曲折

我喜欢这种迂回的感觉，左面追逐，右面逆流

木楼依旧飞檐翘角，企图挽救现代文明劫数的遗憾

移动我们的脚步，不要轻易抖落青苔上的长风与积雪

用一朵流云的补丁，弥补我们指间划过的失落

4

空气比蝶翼还轻，不动声色将暮春推向初夏

五月的长安营，收拢体内翅膀，藏在大山深处

依然静寂而完整，没有界限

没有界限的古村落里有许多人依旧在前行衰老弥漫在风中，讲出的故事带着柴火的糊味

牵引着赴约的人，在老屋角落的蛛网里

布好十面埋伏，坐上一枚露珠

继续这一场寻找自己当年的旅程

荷

端坐枝头，安然于光明与黑暗的挣扎

探出的弱腰柔荑，透着醒悟

只为一个人辨别来路

我是盛夏一场水上的大火

蜂窝的孔洞里万马奔腾

一半期盼，一半悲伤和恐慌

水里暗藏杀机

一场大火烧毁人间

你一伸手，就毁掉我的一生

此后，我将面对一池焦灼与枯萎

和死去的亲人交谈

用一个姿势，固定一个季节

等池水结冰，侵染时光

等花朵催开晚舟，拨乱湖水

你远远而来，抚上我再生的脸

蝉

肉身绵长，从泥下到树上

由黑暗到光明，需要多久

三年？十三年?或者十七年？

这些躲避天敌的不确定质数，似乎

进入盛夏，便明朗起来

鸣声超出想象

仿佛不是昆虫，而是来自宇宙间一粒粒

足以引爆地球的铀金属

发声的物体自身丝毫无觉

声音砸在树干上，让另一半中了魔法

为了表示所相遇的，那尖锐响亮的歌声

就是为了托举婚礼激情的高度

让彼此这一刻的融合

由张开到铺展，都透着顿悟

有如密集的虚无里，透着空旷的窒息

从绿色到一团光

都酝酿着放开的速度

让一切赴死的悲壮，不再猝不及防

而等黑夜来临，湿润的泥土之下

谋划着 又一场精确的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