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南山（外四首）

纪祥华

南山有几次落雪

像是记忆经历覆盖

我猛提缰绳将马勒住

雪花，一片一片打将过来

帝国的疆土，幅员

辽阔，而雪花

只集中在南山坡上

我的生命终不会留下

任何痕迹，像风

只将一片雪花

吹向尘埃

在郢城，拟屈原一次回望

思绪，放马于风中

也是在囚困，烟尘

很快落下，遁为旧迹

思与想逶迤之时

鸟不定，云不定

那些游走，无非是

在蒙蔽马眼

冷过冰点，也就

不冷了，停尸的担架上

落雪

映衬装饰的美

干，净

虚出的空地

足可让无聊，长久

歇息

在风中

是语言，拒绝嘴脸

终止叙述，将时间

推向身后，风中跑过的

马，留下影子

却弄丢了它的蹄子

和行踪

疼痛来自烙痕深处

青铜，铁，大理石

亦如某段记忆的缺失

而低洼处的沉积物

都有一对翅膀和耳朵

(且时常在夜半惊醒)

一个时代的雨或雪

落在某个地方

或许就是一头公驴

在细碎的瓦砾，或隆脊的

线装书里，信仰与

裤腰带十指相扣

庙堂与江湖草泽，恩怨着

世代情仇

捻灭星星之灯

万家灯火闪闪烁烁

冥想的风穿越五千年洞穴

一粒热沙，除了冷却

还有，无数次烧灼

身边的远方——致西盐河

帆影不远，风和马

不远，彼岸花升腾的火焰

烧灼了一千零一夜

月光不远，大海不远

白猿溺水的地方，起伏着

一湾波浪

雨中的铃兰，是谁

幸福的泪光

那些酿蜜成盐，又是谁

抽走了它的糖

伫立一片苍茫

息壤回到蛮荒

采尽你的桂花，酿一壶

老酒，留住

你千年后的陈香

我高唱，因为我已

酩酊，我凌乱

因为爱已死亡

哦不，我醍醐不灌顶

我沉醉不荒唐

我还有梦，跨越

你的沧海，你的高塘

你的云梦大泽

我还要骑长鲸，御长风

卷起你的三千烟水

在云中扶摇，把你带到

另一个星座上，而一粒盐

也将依回它的故乡

对一场雪的期许

如果那茫茫里，你终没能

看见那只悠闲的乌鸦，如果

那无垠中，那红狐

只在悬崖边昙花一现

如果此时，大雪已经封山

那个送碳人正在犯愁

如果一场雪，只是为了寻找

另一场雪的记忆

如果最后一根火柴，与樵夫失之交臂

那么，请允许我对圣洁的绝望

那么，请允许我两手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