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验与记忆:有情的家国书写
——论萧红的《北中国》
2019-11-13钟灵瑶
□ 钟灵瑶
“国……国亡了!我……我也……老了!你们还年青,你们去救国吧!我的老骨头再……再也不中用了!我是个老亡国奴,我不会眼见你们把日本旗撕碎,等着我埋在坟里……也要把中国旗子插在坟顶,我是中国人!……我要中国旗子,我不当亡国奴,生是中国人,死是中国鬼……不……不是亡……亡国奴……”
相较于三十年代初期的创作,萧红在四十年代书写战争的方式和角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生死场》中不乏正面、直接地描述战争的交锋,重点在于刻画乡村人民的觉醒和反抗,“做中国人,不做亡国奴”的口号反复出现,呼吁救亡的意图十分明确。然而到了四十年代的《北中国》,口号式的呼吁不复存在,萧红反而避开了正面描写战争场面,而是从家庭的视点出发,刻画了一位因儿子战死而精神失常的复杂的父亲形象。
一
耿大先生的父亲形象塑造颇耐人寻味。他并非五四小说中的典型的封建家长,而是一位接受过新式教育,参加过辛亥革命的知识分子:
因为耿大先生在民国元年的时候就出外留学,从本地的县城,留学到了省城,差一点就要到北京,去进北京大学堂。虽是没有去成,思想总算是革命的了。他的书箱子里密藏着孙中山先生的照片,等到民国七八年的时候,他才取拿出来给大家看,说是从前若发现了有这照片是要被杀头的。
这里涉及的关键的时间点——民国七八年,指涉的是五四新文化时期。耿大先生参加过革命党,是在“民主与科学”的熏陶中成长,是较为典型的五四一代受过启蒙的革命知识分子。耿夫人迷信灶王爷和黄半仙,将耿大先生冲撞了灶王爷,硬说成灶王爷冲撞了他,并且认为“自从有了科学以来,看得见的就是有,看不见的就是没有”。相较于夫人的迷信,耿大先生的启蒙有效性得到了证实。
而在东北陷落之后,耿大先生把原来墙上贴的拿破仑、威尔逊的画像换成孔子的画像,并担任日本东亚“协进会的董事” 以求自保,从前的进步革命党在日本的侵略下选择了缄默。五四知识分子在四十年代的庸常化是一个比较受关注的问题,沈从文曾在《芸庐纪事》中对此有过批判:“书呆子辈即已退回到版本、收藏、考据、音韵、玩照相,听京戏生活中娱乐他们四十岁以后生命,不再作领导前路的人了。”他不无痛心地指出,五四一代人在革命之后抱有较大幻想,沦为庸常的中年人。相较于沈从文,萧红的态度显得十分暧昧和含混,她没有对耿大先生做出明显的道德指摘,反而从耿大先生的角度分析了耿振华参加抗战的动机:
年轻的人,听说哪方面热闹,就往哪方面跑。他又想到他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是那样。孙中山先生革命的时候,还偷偷地加入了革命党呢。现在还不是,青年人,血气盛,听说是要打日本,自然是眼红,现在让他去吧,过了一些时候,他就晓得了。
听了什么一个好名声,就跟着去了,过了几天也就回来了。
作为经历过辛亥革命的一代人,耿大先生深谙参加革命的各色人等的心理。革命中诚然有甘愿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者,但许多人无非是出于少年时代建功立业的意气,甚至是一种沽名钓誉的心态,其中更不乏浑水摸鱼的投机之辈。而叙事人没有对由于耿振华进行内视角的描写,读者对其参加抗战的深层心理动机也不得而知。
同时,整整二十年过去,耿大先生这一辈人的身份和心态都发生了变化,他们的角色从儿子变成了丈夫,变成了父亲。因为承担着更多的义务和责任,就不能仅凭一腔热血而置家庭于不顾。因此,与其说是五四一代革命者面临着庸常化的问题,不如说面临着家国难以兼顾的两难问题。
虽然如此,耿大先生依然保持着革命知识分子的特质。这集中体现在耿大先生看了日本报纸之后,马上反应过来大肆宣传“日满提携”的意图,看懂日本在“造谣生事”,保持着知识分子对日本愚民政策的特有的警惕,而且会在看完报纸之后说出了“小日本是亡不了中国,小日本无耻”这样的话。他对革命伦理表达出深刻的认同,出于现实原因却选择搁置了革命伦理。“耿大先生整天不大说话……把嘴再紧紧地闭着,好像他的嘴里边已经咬住了一种什么东西。”类似的描写再三出现,这不仅是他对儿子的思念和担忧情状,也是一种割裂自我的困境的精神状况书写:耿大先生此时面临着精神意识和现实抉择发生冲突的两难困境。
可以说,在耿振华战死消息传来之前,耿大先生就已经遭遇了主体的精神危机,对家庭伦理和革命伦理的纠结已经并置在他的精神结构之中。耿大先生做出的抉择是放弃革命伦理以保证家庭伦理的完整。问题在于,这种“弃国保家”的解决方式在耿振华选择出走时意义便落空了,而耿振华死亡的消息无疑让家庭伦理从暂时的缺席变为永久的搁浅,给耿大先生带来了极为沉痛的创伤体验。萧红延续着这种遭遇精神危机之后的体验,进一步挖掘了沦为家族“边缘人”之后的耿大先生的精神创伤处境。
二
在耿振华战死的消息传来之后,耿大先生做了个梦,梦里儿子成了抗日英雄。随后耿大先生出现了精神失常的境况,家人担心耿大先生在日本人面前说出胡话,便把他的住所转移到后间。耿大先生的生存空间逐步缩小,从后间转移到偏房再到荒凉的后花园,门上还被上了锁。他的行动受限乃至被幽禁,体现着他在家庭中被边缘化的地位。有意思的是,耿先生这里的思想和前处的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耿大先生清醒的时候就说:“想不到出家当和尚了,真是笑话。”
“人生百年,三万六千日,不如僧家半日闲。”
此处还特意强调这是耿大先生在“清醒”状态下说出来的话。可以看出,之前产生的这种“佛家”避世思想,既是一种在日本侵略下的自保方式,也是一种对自我进行的话语说服——这种“话语说服”能有效地抵抗从前接受的革命伦理的唤询。然而此时“清醒”着的耿大先生却不甘于避世,也就是说,他拒绝了这种“话语说服”,此刻家族的人仍然奉行着异族侵略下的顺民生存策略,他就变得和周围人格格不入起来。革命的、叛逆的自我在一定程度上复归,他就成了被放逐的异端。萧红居港一年期间,完成了长篇《呼兰河传》、短篇《后花园》《北中国》等作品,作品中“后花园”这个意象大量地出现,成为一种边缘空间的象征。而这种边缘性的空间,就成了耿大先生被家族边缘化的象征。
在后花园看雪的场景描写中,其观察视点是从耿大先生发出的:
鸡子从上边走过去,那脚印好像松树枝似的,一个个的。人看了这痕迹,就想要追寻,这是从哪里来的?到哪里去了呢?……再仔细查那脚印,那脚印只是单单的一行,有去路,而没有回路。
园子的清雪如同能够考古的化石,加上此地无人到访,使其能够保留不同时期的痕迹,生命的痕迹与时间的记忆被纳入同一空间,过去的生命与此在的生命相融。这种生命荒芜的寂寞体验,接通更深远的历史感,带入了纵深的空间感。这种体验既是被边缘化之后不被理解的痛楚,也融合了战时语境下的家园的荒凉。而这种体验带有深刻的抒情和悲怆的荒凉感,不完全是耿大先生所发,隐含作者的体验在此与耿大先生进行了高度融合。
此时萧红流亡在香港,这段时期的创作基本都是对家园人事的描摹:无论是小说《呼兰河传》《后花园》《小城三月》,还是散文《给流亡异地的东北同胞书》《九一八致弟弟书》,都带着一种对故土的深情呼唤。她无不抒情地写道:“家乡多么好呀,土地是宽阔的,粮食是充足的……人类对着家乡是何等的怀恋呀,黑人对着‘迪斯’痛苦的向往;爱尔兰的诗人夏芝一定要回到那‘蜂房一窠,菜畦九畴’的‘茵尼斯’去不可;水手约翰·曼殊斐尔狂热的要回到海上去。”
这种乡土书写和萧红此时在香港怀念故土的寂寞心境息息相关。1941年春天萧红写给白朗的信中说道:“不知为什么,莉,我的心情永久是如此的抑郁,这里的一切景物都是多么恬静和幽美……这一切,不都正是我往日所梦想的写作的佳境吗?然而呵,如今我却只感到寂寞!在这里我没有交往,因为没有推心置腹的朋友。”萧红在当时与端木蕻良出走香港,受到很多左翼朋友的抨击,被认为是一种置民族危亡于不顾的非战斗姿态。与萧红此时的精神状态对比来看,耿大先生作为一个被放逐者,面临着家人的不理解,外在的压迫,自己的分裂,对儿子的思念却不得的重重危机,这种精神流亡下的寂寞体验和彼时萧红的写作心态何其相似。
同时,这种书写既隐含作者对耿大先生的同情,也体现了萧红此时对父辈和家族的和解。1940年皖南事变爆发之后,国共两党的关系陷入极度紧张。萧红震惊担心不已,因为彼时弟弟张秀珂已经出走上海,四年来音信全无,《北中国》里报道的“中国人打中国人”正是对皖南事变的指涉,而在写《北中国》的同年,萧红写下了《九一八致弟弟书》。对比《北中国》和《九一八致弟弟书》,可以看到不少相似性:
儿子一去就是三年,只是到了上海的时候,有过两封信。以后就音信皆无了,传说倒是很多……后来,他的一个同学又说他早就不在上海了,在陕西八路军里边工作。过了几个月说都不对,是在山西的一个小学堂里教书。
无音无信地过了三年……可是偏听得见的,只能听见,又不能证实,就如隐约欲断的琴音,往往更耐人追索。
恰巧在抗战不久,我也到山西去,有人告诉我你在洪洞的前线,离着我很近,我转给你一封信,我想没有两天就看到你了。
但是从那以后,你的音信一点也没有的。而至今已经四年了,你也到底没有信来。
特别是“可是偏听得见的,只能听见,又不能证实,就如隐约欲断的琴音,往往更耐人追索”这一句,简直可以看做萧红对弟弟下落担心的共写。故而对耿大先生的父亲内视角描写很大程度上也掺杂了萧红的情感体验,带有深刻的理解和同情。
在萧红生命的末期,与家人和解的倾向越来越明显。在三十年代,萧红斥责父亲是“为着贪婪而失掉了人性”,作品中的亲人形象往往显得冷酷刻薄,唯有祖父是温暖的。而在萧红生前的最后一篇作品——《小城三月》里,她用带有温情的笔触细致地刻画了开明的继母和父亲,家庭显出温馨的底色和柔情。萧红临终时曾经对守护在身边的骆宾基说:“我早就该和 T 分开了,可是那时候我还不想回到家里去,现在我倒要在我父亲面前投降了,惨败了,丢盔解甲的了,因为我的身体倒下来了,想不到我会有今天。”
而在《北中国》中,叙述人的深情也体现在称呼之中。对耿夫人的称呼,初刊本有很多次都直接忘情地将之直唤为“母亲”,甚至带来了句子歧义:
儿子刚走的时候,他想他不久就回来了,用不着挂心的。他一看母亲在哭,他就说:“妇人女子眼泪忒多。”
后来的全集版本都在“母亲”前面添加了“儿子的”这三个字,殊不知此处的语病恰好暴露了隐含作者内心的柔软,体现着对家人的温情脉脉的凝视。
消解了直写战争的宏大叙事之后,萧红选择对乡土家庭作细致入微的生活描写,其实有一种更大的象征内涵。杜赞奇指出:“对于‘家乡’或‘乡土’的现代迷恋是有关地方(the local)或区域(the regional,汉语中称为乡土、地方)的现代表征的重要组成成分。在20世纪前半叶,‘地方’被普遍(尽管并不仅仅被)表征为一个更大的形成物——如民族或文化——之真实价值观念(authentic values)的地点,这种真实价值观念尤其在乡土当中得到具体体现。”也就是说,在“乡土”或“地方”的书写中,具体空间的人和事往往被写成民族国家的象征,这一意涵在《北中国》反复提及的“伐树”象征上得到了充分展开。
三
《北中国》中“伐树”动作成为一种结构性的线索,而大树这个意象也再三出现,可视为一种象征。
文章开头对扎根在北中国的大树的特殊地位作出说明:“养了一百来年的大树,从祖宗那里继承下来的,哪好让它一旦死了呢!将来还要传给第二代、第三代儿孙,最好是永远留传下去,好来证明这个门第的久远和光荣。”然而正是这些象征“光荣”的大树正面临着被砍伐的命运,世代流传的幻想化为泡影,一种国家民族历史消逝的末世感被无声无息地渲染出来。从树上坠落到地上的喜鹊巢,也成为“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比喻。
叙事者在描述伐树的时候,多从通感的角度来描写关于树的记忆,即着重描写了气息、味道、声音:
锯末子往下飞散,同时也有一种清香的气味发散出来。那气味甜丝丝的,松香不是松香,杨花的香味也不是的,而是甜的,幽远的,好像是记忆上已经记不得那么一种气味的了。久久被忘记了的一回事,一旦来到了,觉得特别的新鲜。因为那拉锯的人真是伸手抓起一把锯末子来放到嘴里吞下去。就是不吞下这锯末子,也必得撕下一片那绿盈盈的贴身的树皮来,放到嘴里去咬着,是那么清香,不咬一咬这树皮,嘴里不能够有口味。
在这个意义上,我们才能明白《北中国》开头那段描写的深刻含义:
这趟夹树道在城外站了不知多少年,好像有这地方就有这树似的,人们一出城门,就先看见这夹道,已经看了不知多少年了。在感情上好像这地方必须就有这夹树道似的。
树作为与北中国环境共生的实体,“好像有这地方就有这树似的”,已经深深地嵌入了人们的家园记忆之中,在这个意义上,树被转喻成家园的象征,而伐树指向的是摧毁家园记忆,而导致伐树的直接原因正是异族侵略。家园记忆会被气味、声音、味道唤起,又是否会随着异族侵略被彻底损毁呢?《北中国》给出的答案不容乐观:
假若在记忆里边没有那伐树的事情,那就根本不知道那是伐树的声音了。或者根本就听不见。
而日本的侵略政策会导致集体记忆的丧失和身份认知的混乱,这也正是儿子选择革命的原因:
弟弟他们每天应该给他们两个钟头念中国书,尽念日本书,将来连中国字都不认识了,等一天咱们中国把日本人打跑了的时候,还满口日本话,那该多么耻辱。
如果说儿子采取的是正面的积极反抗,耿大先生伐树就是异族侵略下的一种消极反抗,采取的是“坚壁清野”的“清野”策略。这种行为破坏了家园记忆的连续性,让人们的身份认同无法得到落实,人类远景成为被清雪覆盖的废墟。通过描写记忆,萧红已经超越了具体的家国想象,指向战时体验下人们对于不可知的未来的忧惧,这是一种人类的共通的心理体验,在这个意义上,《北中国》的眼光是深刻而长远的。
耿大先生面临的与其说是与儿子的斗争,不如说是在进行对过去自我的审视和挣扎,而抗日英雄的梦境,也正是自我撕裂的产物。也就是说,耿大先生的精神危机是多重的:既有对日本的侵略与中国的内斗(国族问题)的不满,对儿子出走的担忧(家庭伦理),不被家人认同的痛苦(寂寞体验),也有对过去自我的逐渐认同(革命伦理)。耿大先生正是在重重危机之下,遭遇着战时语境下的主体创伤,萧红也正是在此基础之上,对“国”和“家”的冲突进行了有情化的处理,直指的是人类的创伤性体验和记忆,而并非给出单一的价值判断。
耿振华的死因成了迷,他本来是参加抗日战争,传回来的消息却是死于皖南事变。在“死于内战”与“抗日救国”的两种叙述的巨大张力之下,耿大先生的精神崩溃了,梦里儿子成了“抗日英雄”。耿大先生的这种荒诞的梦境,就有必要回到初刊本“开天窗”的形式上来。
“抗日英雄”第一次出现并未开天窗,再次出现在信封上时,“抗日英雄”成了四个方框。原刊中还有几处“□□”:
大先生为了有这场病的,虽说是为着儿子的啦,可也不尽然,而是为着小……小□□。”
他以为到了中国就不再是“满洲国”了。说打□本是可以的了。其实不然,中国也不让说打□本这个话的。
耿大先生看完了报说:“小□本是亡不了中国的,小□本无耻。”
可以看出,这些被压缩到方框的文字根据上下文都能很容易地补充出来,而在报纸上的“□”其实远比文字醒目,这种方式或许作为一种有意味的形式,能达到一种反讽的效果。
但更多地,我倾向于理解为,萧红有意模仿了文字检查制度下“开天窗”的情景。“开天窗”本身体现的是一种文化霸权的压制,即审查制度之下作者的被迫失语,体现了强与弱的不平等地位。耿先生作为受启蒙的知识分子,是以一种极端痛苦纠结的姿态来面对日本强权的侵略的,弱者的地位让其不得不搁置革命的思想,这种自我断裂有深刻的悲剧性。
耿大先生的病是其弱势化的体现,而“抗日”话语的失语也是弱势化的表现,因此,“抗日英雄”的梦境代表耿大先生认可了儿子(也是认同了启蒙化的自己)。但它以方框的形式存在,说明耿大先生的消极反抗只以一种弱者的自我压抑存在着,这就昭示了结尾的悲剧性的宿命。
耿大先生就在火盆旁边卧着,一只手按着自己的胸口,好像是在睡觉,又好像还有许多话没有说出来似的。
而这种并未说出来的话,正如那些被方框化的文字,是一种弱者的失语,萧红写出了消极抵抗下的一种普遍的悲剧与无奈,伴随着寂寞的青烟,消逝在被砍伐的家园记忆之中,摆成一个沉睡的姿势。
注释:
①萧红:《生死场》,上海容光书局1935年版,第164页。
②萧红:《北中国》,香港《星岛日报》副刊《星座》1941年第901~917期。以下引文皆本于此,不再注明。
③沈从文:《芸庐纪事》,《沈从文全集》,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年版,第243页。
④萧红:《给流亡异地的东北同胞书》,香港《时代文学》1941年第1卷第4期。
⑤白朗:《遥祭——纪念知友萧红》,《文艺月报》1942年第15期。
⑥萧红:《九一八致弟弟书》,香港《大公报》副刊《文艺》1941年第1186期。
⑦萧红:《永恒的憧憬和追求》,《报告》1937年第1卷第1期。
⑧骆宾基:《萧红小传》,《文萃》1947年第2卷第13期。
⑨杜赞奇著,褚建芳译:《地方世界:现代中国的乡土诗学与政治》,引自王铭铭等编《中国人类学评论》,世界图书出版公司2007年版,第21页。
⑩本雅明著,张旭东、魏文生译:《发达资本主义时代的抒情诗人》,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9年版,第154页。